纪一禾一点一点看着模特儿走完，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水了，就如齐嘉然所说，他的设计太大胆，兵行险招，如果胜了便是大胜，如果败了便是一败涂地，现在就看总评审的意见了。

丁家成走的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是这一次他也是将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干干脆脆地走纯哥特风，加上他的模特儿的化妆风格，整个呈现一种诡异的状态。

“切，也不怎么样么，亏国内的杂志还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一旁的伊恩不屑地撇撇嘴，但是纪一禾眼尖地看到他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水，如果仔细听，还会发现他的声音也略有些发抖。

“别紧张，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纪一禾沉下脸，眼神平静，“背水一战，拿不到冠军就是败。”

“对。”伊恩狠狠点了点头，攥起拳头，“我一定会成功的。”

很快伊恩的模特儿便上场了，如同纪一禾所预料的一样，还是伊恩最拿手的华丽复古风，当层层叠叠的裙子完美地展现出来的时候，纪一禾还是从评审眼中看到了欣赏与惊艳。

“果然，我的还是设计感太重了吗？”纪一禾不由涌起了一阵悲观的情绪，努力了这么久，甚至连齐嘉然的意见都被他反驳了回去，结果却还是被齐嘉然说中了，不被主流所接受。

“设计太晦涩。”伊恩摸着下巴想了一下，“你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看到我最后都迷糊了，不明白你的主题是什么。”

“也许是我真的想要表达太多了吧。”纪一禾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齐嘉然的眼睛，沉静却带着一丝丝的失望。

“根据最后的分数总和，我宣布，这一次比赛的冠军是。”台上的评审微微对着纪一禾一笑，“丁家成。”

纪一禾提的高高的心一下子落到地上，却还是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对这一旁安稳如斯的丁家成恭喜道，“丁家成，恭喜你了，冠军呢。”

丁家成略一点头，一贯阴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纪一禾本来还想说什么，冷不防评审接下去的话却一下把他震住了，“亚军的获得者，纪一禾，虽然你的作品系列凌乱不堪，没有整体感，但是超前的设计意识十分让我们欣赏，甚至让我们惊叹于你的超高才华，我们有理由相信，经过磨练的你一定能迸发出更多有趣的想法。”

纪一禾怔怔抬起头，看着自己前方那个打扮时尚的评委，她的话还在继续，“我很期待你，纪一禾。”

“就这么一路往前冲，用你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走到设计的最顶端吧。恭喜你了，新一代的设计师。”

纪一禾走出古堡门的时候，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事后听伊恩不无嫉妒的说，给他评语的那个女评委就是世界最顶尖的时尚杂志《时装》的巴黎主编，也是她极力表明欣赏纪一禾的设计，才让他得到了亚军的。

“听说你拿了第二，恭喜了。”江耀不知道哪里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斜倚着他那辆风骚的宝蓝色跑车，等在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等伊恩吗？”纪一禾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江耀一如既往地戴着黑色的墨镜，见他走近，变魔术般从车里拎出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不，我是专程来等你的，送给你的。”

“谢谢。”虽然纪一禾不怎么感冒玫瑰花，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那你等我干什么？”

“纪一禾，我很有诚意地邀请你加入江家，没有别的因素，单纯只是因为欣赏你的设计，这样说的话，你可以接受我的邀请吗？”江耀摘下墨镜，露出翡翠绿的漂亮眸子。

“如果你想说你已经是布洛克大师的学生了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布洛克大师已经接受了江家的邀请，担任江家的名誉顾问，你尽可以放心，可以一边跟着大师学习，一边在我这里工作。”看出了纪一禾的犹豫，江耀不死心地给他添了一把火，“纪一禾，你要明白，你如果答应我的邀约，这不仅是给了我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给了你接近梦想的机会。”

“江家拥有的优秀设计师不计其数，便利的地理条件也可以让你充分感受到最尖端的时尚。”江耀仿佛一个魔鬼，蛊惑着纪一禾的内心，“纪一禾，难道你不想实现你的梦想吗？踏着江家，走上设计的最顶端，你是有这个野心吧？”

纪一禾的眼前交错浮现着齐嘉然的眼神与刚刚女评审的期待眼神，“我要再想想，江耀，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江耀的话犀利尖锐，“纪一禾，你只是走不出内心的禁锢而已，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美事，但是如果你不努力争取，往往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江耀的话像是警告，也像是预言。

“纪一禾，我知道你和齐嘉然之间出了问题。”江耀怜悯地看了一眼纪一禾，“这种被所有人鄙视的感觉很痛苦吧？可是如果你离开国内就不一样了，纪一禾，你还考虑什么呢？”

“江耀，你简直是个魔鬼。”纪一禾重重呼出口气，狠狠咬了下牙齿，苦笑，“什么都被你说中了，我的野心，我的逃避，我都感觉我被你看透了。”

江耀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我知道你怕重蹈伊恩的覆辙，可是你又不是伊恩，你是纪一禾，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再去争取齐嘉然。再说齐嘉然的没有安全感你也是知道的，或许经历过分离，你们会更懂得一些事情。”

“你赢了，江耀。”纪一禾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紧紧攥着手机的手蓦地放松了，“我同意加入你的公司。”

齐嘉然看了一眼文件，又看一下特意放在手边的手机，还是没有任何讯息。抬眼望去，时钟已经走过了十二点，“这个时候成绩应该出来了吧？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

齐嘉然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强按下心中不好的预感，“或许只是得了冠军，太高兴了，忘了给我电话吧？还是在给他妈妈打电话？”

齐嘉然伸手拿过手机，按出纪一禾的号码，手指却停住了，闭闭眼，“算了，如果他想告诉我，迟早会给我电话的，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齐嘉然从来没有否认过纪一禾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即使纪一禾现在和他闹的这么僵，齐嘉然也还是一边气他，一边忍不住暗暗关心着他的一切，就像纪一禾离开时虽然他没有去送机，但是还是派余小秋将自己的话委婉地带给了纪一禾，就是希望他能放下压力，轻松地去参加比赛。

“等你回来，大概就可以放下面子跟我好好谈一谈了吧。”齐嘉然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想着纪一禾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亲自去接机，给他一个惊喜，一想到纪一禾惊吓和开心的表情，齐嘉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闹成这样，他也心疼。

正想着，突然手机亮了亮，显示有一条新讯息，齐嘉然忙不地地打开一看，果然是来自纪一禾的讯息。

“齐嘉然，对不起，我决定加入江耀的公司。”

第五十二章：等待

齐嘉然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摔出手机，而是淡定地反问了一句，“理由？”真是头脑烧坏了。

显然纪一禾也这么觉得，所以很快就打来了电话。齐嘉然瞪着手机屏幕上的纪一禾半晌，终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了。”纪一禾明显松了口气，“我订了明天最早的飞机回来，然后我就想，万一你不肯理我，我就一直站在你家门口，一直站到你肯听我解释为止。”

齐嘉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纪一禾，我想你是错误地理解这个电话的意思了。”齐嘉然沉下眼眸，努力控制住声音，“我只是想正式的说一句，纪一禾，我们分手吧。”

齐嘉然没有等纪一禾再说话，飞快挂断电话，如果真的听纪一禾解释下去，齐嘉然不确定自己不会心软，那么既然纪一禾已经做了选择，他也有权力做他自己的决定吧。

齐嘉然将手机关机后，将头靠在椅子上，只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为什么他的人生总是这样呢？一个伊恩还不够，连纪一禾也保不住，还是他太弱小了，无法庇护他吗？

纪一禾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再次不死心地按下了重播键，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传来服务小姐柔美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了？齐嘉然不接电话？”江耀轻轻吹了声口哨，性能高超的跑车漂亮地完成一个漂移，“看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纪一禾一咬牙，拍了拍江耀的肩，“江耀，我不要去别的地方了，直接送我去机场，快。”

江耀吃惊地看着他，连方向盘都来不及打，“你疯了，最早的飞机也得明天啊，你现在去机场干吗？”

“我宁可等着。”纪一禾不死心地又按了一遍重播键，一边说着，“反正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心思了，还不如直接去机场，等着回国。”

江耀见他是说真的，摇摇头，帅气地将墨镜一推，耸肩，“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纪一禾，如果你对你的这份爱情有这样的坚持的话，或许你真的会有与伊恩不同的命运。”

“坚持我的这份爱情吗？”纪一禾目光木然地转向窗外，齐嘉然，你还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齐嘉然。”纪一禾从怀里抬起头来，揉揉眼睛，站起身，因为蹲太久了，腿麻地走路一瘸一拐的，“我等你很久了。”

齐嘉然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也不知道他在他屋子前等了多久。

“你想跟我说什么，白天去公司的时候，余小秋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想见你，如果是说你的档案的话，人事部会帮你办好的，保你顺顺利利去江耀的公司。”齐嘉然已经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气了，但是里面的嘲讽还是浓浓散发在空气里。

纪一禾疲惫地揉揉眼睛，他从下了飞机开始就直奔齐氏，被齐嘉然拒绝后，又在他房子前蹲点，现在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齐嘉然，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觉得我背叛你了，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呢？”

齐嘉然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多少天没睡了，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听说比赛还拿了亚军，估计从那天起就没睡过吧。想到这里，齐嘉然心里软了软，掏出磁卡，“算了，有什么事情，先到屋子里去再说吧。”

两人沉默地上了电梯，回到曾经有过甜蜜记忆的屋子内，纪一禾只觉得恍如隔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还是跟我当初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以为谁有闲心过两个月装修一趟房子。”齐嘉然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把外套脱下后，卷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一双纤长的手臂，“要喝点什么吗？白水，咖啡？”

“已经没有果汁了吗？”纪一禾苦笑，当初他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冰箱里他喜欢的果汁是时时刻刻备着的，现在想来都是齐嘉然对他的一片细心。

“白水，爱喝不喝。”齐嘉然很少表现出这种外露的情绪，将一杯子水重重放在纪一禾面前的水晶茶几上，溅出了几滴水珠。

纪一禾也没挑剔，他也真渴了，咕噜咕噜将一整杯水喝下肚，才觉得好过点，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齐嘉然，我从下飞机开始就没喝过水。”

“你就不会自己买瓶水么。”齐嘉然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慢慢喝，别呛着了。”

纪一禾见他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心中定了大半，接过杯子又喝了半杯，放下杯子，想了一下，说道，“齐嘉然，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理解我的行为，恨不得赶紧把我赶走，眼不见为净吧。”

齐嘉然没理他，径直在一旁坐下，“纪一禾，你可以走了，现在这个时段的话，应该还打得到出租车吧。”

“我承认，我自私，我想要成功。”纪一禾就笃定了齐嘉然不会做出赶他走的举动，反正一路上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如果齐嘉然一辈子不原谅他，他就缠着齐嘉然一辈子，伊恩做过的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再做的。

“但是齐嘉然，为什么你不能多给我一点信心呢？”纪一禾眼神定定看着齐嘉然的，“伊恩的事情对你伤害有多深，我也知道，但是，我是纪一禾，不是伊恩，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齐氏，我一直记着这个承诺，从来不曾遗忘过。”

齐嘉然与纪一禾清澈的眸子对视，慢慢开口道，“可是你还是要走了，不是吗？不管你说的有多么好听，你还是像伊恩一样，离开我，选择了江耀。”

“不。”纪一禾砰地一声站起身，冲到齐嘉然身前，“我跟他约定了，我在江家三年，三年之后，不管我是功成名就还是依旧籍籍无名，我一定回到齐氏，然后帮你一起撑起齐氏。”

齐嘉然微微皱起眉，“纪一禾，如果你只是为了追求梦想，何必一定要去江家，别的地方也可以啊。”

“可是这样你就不能学会相信我了。”纪一禾苦笑，“齐嘉然，之前我们也曾有过这个问题的争吵，你缺乏安全感，我缺乏勇气，这也是让我们的爱无法走下去的理由。所以我才认为我去江耀那里对我和你都好，我会用三年的时间去证明，我与伊恩是不一样的，我要让我们的爱不惧怕时间与空间的距离。”

“这样的爱才是我想要的。”纪一禾眼神灼亮无比，“齐嘉然，我不要求你什么，但是请你等我三年时间，让我学会勇敢，让我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一定可以一直都在。”

“你就先在设计室做设计助理吧。”江耀一边对经理挥挥手，示意他过来，一边叫对纪一禾说道，“你先看看别人怎么设计的，然后一个月后提交一份报告给我，我会根据你的报告和主设计师对你的评价，决定你的正式职位。”

“明白了。”纪一禾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好，不过，纪一禾你要记住，这里是巴黎，不是国内，巴黎是世界最顶尖的时尚之都，所以把你所有的创意都发挥到极致吧，不然你很难在这里生存下来。”江耀轻轻绽开一抹笑，“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也是我送你的最好礼物，纪一禾，祝，巴黎玩的愉快！”

纪一禾哭笑不得地送走了江耀，跟着江耀指定的人走到设计室，“这里就是汇聚了巴黎最顶尖的设计师的地方，也是江氏的核心。”经理不无自豪地说道，顺势拧开了门把，也拧开了纪一禾最璀璨的三年的序幕。

“齐嘉然，今天是我来到江家的第二十五天，主设计师完全否决了我的设计，但是奇异的，我没有觉得生气或者委屈，因为他提出的意见的确是我欠缺考虑的，但是我还是认为我的创意很好，所以我决定明天再跟他吵一架。”

纪一禾大致看了一下，见没有错别字便按下了发送键，“OK，齐嘉然应该马上就能收到了吧。”

发完了电子邮件，纪一禾玩了一会儿游戏便起身去洗澡，临走之前还不死心地又刷新了一遍网页，见还是没有新的邮件提示，才死心地合上电脑。

从他来到巴黎的第一天起，纪一禾便坚持每天给齐嘉然发送一封邮件，事无巨细地讲述他一天的生活，有时候偶尔有了什么好笑的事或者被称赞了，也会发个短信，虽然齐嘉然一次也没有回复过，但是纪一禾依旧对此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