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生子)上——晨樱
晨樱  发于:201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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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季涵犹豫了。

这个孩子,有可能是祁浩伟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让他亲手断绝这最后一点希望,季涵真的舍不得。

从十八岁那年对这个学长一见倾心之后,季涵已经爱了这个男人十年了。哪怕他爱旅途胜过爱这个家,爱雪山胜过爱自己,季涵还是舍不得。

透过明镜一般的落地窗,季涵望见了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哪怕希望只是寥若晨星,季涵也不愿意放弃。

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季涵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纸片。那上面有一串号码,还有一个名字,字体并不隽秀,甚至可以说笔法拙劣,只是从横平竖直的字形上,可以看出他的认真态度。

“方旻……”轻声默念那个名字,季涵心里奇怪,这么个在酒吧里工作的年轻人倒是有个挺文艺的名字。

用手机拨了那个号码过去,竟然是无人接听。看看表,十点了,季涵方才发觉自己的考虑不周,晚上不正是酒吧里忙碌的时候么,这个时侯他怎么会有功夫接电话呢。

编了条短信发过去约那人见面,季涵换上海蓝色的丝绸睡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独自入眠。

******

水吧里窗明几净,提早十分钟到达的季涵坐在沙发椅上,环视着方旻推荐的见面地点。

大大的落地玻璃墙使得整个店面采光效果极佳,水果造型的卡通贴纸又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顾客的隐私,暖色调的装潢配上植物色彩的家具,让这间小店充满自然气息的同时更添几分轻快之感。

不自觉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休闲西服配上丝质衬衣,即使是西装革履漫步于主题公园中仍不觉尴尬的季涵,此时却觉得自己这一身衣服,似乎与小店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哈喽,你先到啦!”轻快的嗓音唤回季涵的神思。

季涵抬起头,一脸笑容的方旻已经走到桌旁坐下了。随手拉开紫色连帽衫的拉链,方旻扯了扯里面的白色T恤,“啊,外面好热,已经有夏天的感觉了~你捂这么严实,不热么?”

季涵没接话,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招呼服务生点了两杯芒果汁。

“你一定没来过这里吧,我读师范时的同学推荐的。呵呵,这里的芒果汁味道很棒,营养价值也很高,你一定要尝尝,一定不会后悔的!”

方旻很热情的招呼季涵,似乎是刻意去忽略季涵脸上的冷漠。他并没有提起那件本该是他最挂心,也是此次约见目的的事,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让在商海中沉浮数年,见惯商场中尔虞我诈的季涵开始猜测他此举的动机。

当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新鲜芒果汁的时候,方旻仍未有进一步的行动。

“你不知道我请你来的目的么?”季涵双肘支在沙发椅的扶手上,略微颔首,上挑着目光看着捧着玻璃杯喝果汁的方旻。

“嗯?不是孩子的是么?”对面的人停下来,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怕一上来就谈这个,你会觉得不舒服……”

就这么简单?季涵显然并不相信。可他也不知道这个方旻到底目的何在。

“你喜欢孩子?”

“是啊,那天我去找伍医生,就是要咨询试管婴儿的事情,呵呵。没想到这么幸运,让我碰到了你。”

幸运么,季涵心里冷笑了一下,这种事情,何来幸运之说。他难不成看自己那次出手大方,以为自己可以父凭子贵不成?

“你没忘记吧,伍医生说的话?”

“你是你怀孕这件事么?这个怎么可能忘,我说过的,我会对你,对孩子负责的,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可以负责照——”

“不需要。”季涵冷冷的打断眉飞色舞的方旻,“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我都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可是……”方旻还想说些什么,季涵却没再给他继续的机会,淡漠的开口,淡粉色的唇瓣吐出丝毫不容置疑的决定。

“这个孩子我会留下,孩子生下来之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生下来以后,我会带他做DNA配型检查。如果不是你的,就和你毫无关系,是你的,就请你把他带走。”

漠然的留下这番话,季涵把两张粉色钞票压在那杯未曾动过的芒果汁杯底下,潇洒离去。

3、契机

那次会面之后,方旻这个人似乎被季涵从脑海中抹去了,偶尔收到一些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关心他身体状况或是邀约见面的,季涵也可以去忽略可能是来自那个家伙。

两个月过去,季涵的生活忙碌也平淡,仍旧是在公司努力处理各种公文,保持着自己冷面精英的形象,在家里各处回忆自己和祁浩伟时日不多的夫夫生活,维持着家中表面上的温馨气氛。

腹中静静成长的胚胎并没有过多的引起季涵的关注,他的生活一如往昔,身体内部的反应他感知不到,丝毫没有作为孕夫的自觉,甚至已经渐渐淡忘了自己身体里正在孕育一条新生命的事实。

七月里,学生们纷纷开始了自己的假期,终于得到可以暂时放下课业,尽情放松的机会,孩子们自然是开心的。而商家,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赚钱机会。

千盛公司早已为旗下的主题公园策划了一系列的活动,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不论是增加学生票折扣,提升烟火表演频度,还是新添游艺机的开放,都使得千盛这一季度的收益大幅提高,达到了年内的小高潮。

也正是因为如此,例行巡视过千盛百货的卖场之后,季涵接受了副理的提议,来到千盛热带雨林主题公园巡视。

由园区负责人陪同着,季涵在主题公园内参观。休闲的鹅黄色polo衫,让他在年轻人的海洋中并不显得过于突兀。

行至摩天轮下,季涵停步仰望。姓杨的负责人连忙向老总介绍它的近况。

这座亚洲最大的摩天轮刚刚经过二次喷漆,颜色很是艳丽,虽是慢悠悠的行进,在蓝天的映衬下摇摆晃动的小房子却带着几分俏皮。

季涵忽然想起,在有些遥远的大学时代,像同龄人一样向往浪漫的自己,也曾经设计过和喜欢的人在摩天轮里眺望远方的美好约会,可最后却被祁浩伟一句“这种东西早就坐腻了”给打发掉,再也兴不起浪漫的念头来。

在心里自嘲的一笑,季涵告诉自己,自己早已经过了做这些傻事的时候了。

不远处飘来爆米花甜腻的味道,冲进季涵鼻腔内,腻味的让他有些反胃。

小杨看他蹙眉,有些战战兢兢的问老总哪里不足,有些稀疏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季涵看不惯他那个样子,身体又莫名的不适,摇摇头,快步离开。

季涵步子迈得挺大,想要远离那种让他反胃的味道,却是选错了方向,走到了饮食区。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可是烧烤摊位和甜品店仍然挤满了用餐的游客。极富特色的用餐区内木桌木椅边都坐满了人。

烧烤的白烟飘散在四周,季涵只觉胃也开始不舒服起来,不断地翻腾。他走得更快,难受的感觉越强烈。用力咽下喉咙里泛上来的酸水,季涵感觉这么撑下去似乎不是办法,因为那股想吐的冲动一波一波漫上来,无止境似的。

他扭头朝正在擦汗的小杨招招手,强作无事一样问他,“卫生间在哪里?”

以为自己终于知道领导蹙眉原因不在工作上的小杨如释重负一般,迈着轻快的步子把季涵指引到一间茅草屋旁边。

季涵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却没想到公园里为了配合主题,连厕所也故意弄成如此简陋的造型。顾不得那许多,季涵快步走进去,拉开一扇小木门就冲了进去。

再也压抑不住顶到喉咙口的秽物,顾及不到粗陋的条件,季涵俯下身子,对着便池一阵呕吐。

自从过了童年不知饥饱的时期,除了胃不好偶尔反酸以外,一向自律的季涵再也没有像这次一样呕吐过。倚着扎手的木栅栏,季涵用手背拂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嘴里仍有呕吐物的苦涩余味,让他止不住阵阵干呕。

在季涵的记忆中,呕吐的原因无外乎积食或是吃坏肚子,可在他昏沉的头脑中,根本没有有关联事情的记忆。

休息了好久,终于平息了那种反胃的感觉,季涵理理衣服,推开木门。他刚走出去,就有人侧身进去了。

小小的厕所似乎不能负荷如此大的客流量,排队的人不亚于游艺机前面。有人看着,季涵也不好太过分,用手掬了一捧自来水送进口中,简单的漱了下口,从裤兜里掏出湿巾擦擦手。没有镜子可以照,季涵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多少受损了,也没办法介意太多,只好快步走出去。

小杨同志已经在外面等得有些着急了,要不是他暗自脑内,自认没有胆量打扰老总“办大事”,他说不定早就进去找人了。

身上因为刚才的剧烈呕吐而覆着黏腻的汗水,季涵浑身不自在,没再多逛,直接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离开主题公园回了家。

洗过澡换了衣服,季涵虽然还有些不适,却并不觉得到了要影响工作的地步,便又一次返回了公司。

接下来几日的忙碌,虽然还是偶有恶心反胃,胃中烧灼的感觉,却也没有再像那天一样激烈的呕吐,这件突发事故,便轻易被季涵压在了文件底下。

可是,被季涵忽略的反应正是宝宝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也是许多孕妇和孕夫无法逃避的苦难,它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季涵这个粗心的准爸爸的。

于是,某天早晨,刚刚睁开眼睛的季涵就感觉一股呕吐感直冲脑门,他用手掩住嘴,快速跳下床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个搜肠刮肚。

连续几天,季涵晨起的第一件事都是到卫生间报到,食不下咽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任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个反应不是偶然。季涵翻出伍医生给他的那些资料,意识到这正是妊娠反应。

坐在床头的季涵有些恍惚,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受孕以来也无甚反应,让他以为就可以这样一直到孩子出生。翻看过有关于孕产的书籍之后,季涵好像第一次发现,怀孕生子并非易事。

和伍医生约了时间见面,季涵本想让他开些药给自己,他却推荐了一个家政公司。伍医生很认真的告诉季涵,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药,而是一个懂得照顾他的人。既然没有爱人陪伴,不如请一位专业人士。

伍医生的话并没有引起季涵的注意,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需要保姆来照顾,这对他来说就像个笑话。

季涵把伍医生开的维生素放在床头,那个护工宣传页却随手丢在一边。

没想到不到一星期过去,他就开始后悔自己当日的冲动了。

日益严重的妊娠反应让季涵头昏脑胀,心情烦躁。他辞退了家里收拾打扫洗衣做饭的阿姨,因为吃不下她做的饭,也不愿在一个女人面前显出疲态。他又让专属司机到车队报到,自己开车上下班,因为一点微小的颠簸也会让他反胃恶心,他更不可能在下属面前展露狼狈的一面。

如此坚持了几天,季涵觉得就算自己坚持的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受不了了。

季涵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他帮忙到伍医生推荐的公司请一位男保姆,理由是之前的保姆有事不做了。

家政公司的工作效率挺高,第二天就安排了人过来,请雇主面试。

那是个星期六,可季涵一向是不过周末的,在他的日程表上,照样是满满当当的行程。当他结束工作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坐在楼梯上的身影时,才想起昨天助理告诉他今天会有人来面试。

昏黄的楼道内,季涵看不真切那个男孩子的面目,只看到他坐在水泥台阶上,头枕着圈在身前的双臂睡得香甜,头上戴着印有“金铭家政”字样的帽子,挡住了他的眉眼。棉布衬衣的肘弯处缝了一块牛仔布,似乎经常会磨到一样,已经有些发亮了。

站在男孩面前,季涵用皮鞋踢了踢他的球鞋。

腿一动,他的身子没法再保持平衡,往前一倒,人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鼻头,他抬头看看面前的人。

突然出现的“熟人”让季涵蹙了蹙眉,怎么又是他?“是你?”

“啊,季先生回来啦!”方旻快速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笑眯眯的看着季涵。他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碰面,而季涵面上明显的不善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怎么是你?”这人难道白天做家政,晚上在酒吧工作么?

“我是金铭家政的,章先生昨天在我们公司下单招聘一位男保姆,我是来面试的。”

审视了他很久,他胸前的胸卡似乎不像是伪造的,季涵也没看出他有特殊什么目的。虽然如此,季涵还是没有意愿让一个酒吧小弟到自己家里来,更何况自己和这个人还有挺不快的记忆,犯不着让这人在面前惹自己烦心。

“你回去吧,麻烦你们负责人再换个人来。”说完,季涵打开家门,准备进屋。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季先生还没有看过我的资料,也不知道我的工作水平,为什么就否定了我呢?”方旻又是一步跨到季涵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我对你这个人,不满意。”

“我觉得你对我有成见,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还有……你这样做会影响我的信誉评级,以后组长就不会把好活儿留给我了。不明不白就被客户拒绝,我不能接受……”方旻执拗的仰起头,直直的看向一脸漠然的季涵,“至少……给我个机会……”

4、面试

对视一阵,季涵看着面前人酷似祁浩伟的双眼,那双万分熟悉的双眼里有着陌生的不甘和执拗,让自己渐渐感到不能负荷。他的手一抖,大门“吱拗”一声在方旻身后打开。

这个举动似乎是在告诉方旻,请他进去谈。方旻很开心的笑了,朝季涵点头表示谢意,戴上鞋套,进了屋。

季涵有些后悔自己的怔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放任这个“陌生人”进去了。

算了,听听看好了,反正最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打发掉就是了。

在沙发上坐下,季涵接过方旻递上来的文件夹。夹着他的个人资料的文件夹刚才被他压在手臂下,有些微的变形,显得不那么庄重。里面的内容倒是很丰富,只不过设计有些幼稚,色彩也太过鲜艳。

这人已经24了么,怎么不光看起来年纪很小,连办事都是童心未泯的感觉,丝毫没有成年人的成熟稳重。季涵翻看着方旻的简历,心里对他有些不屑。这种人,不是真的心理年龄很小,就是伪装的太好。

季涵面上不露声色的听着,脑中却一刻不停的思量着。

这人来自己家里应聘,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如果是有意的,那他意在何处?

“我断断续续从事保姆这个行业已经有八年了,有丰富的护理经验,不论是老人婴儿还是病人,都能提供专业周到的服务。三年前我拿到了家政工作国家一级认证,一般的打扫洗衣做饭我都可以做,专业保洁也没问题,同时我还学习过婴幼儿心理学,有幼教专业专科学历。”

季涵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听着这人的自我介绍,不屑一顾的看法愈加明显。一个大男人去抢女人的活计,还这么大言不惭的自夸,他的志向难不成就是家庭妇男?他该不是看到自己那夜之后给他留了不少钱,见利起意,有心攀附自己吧。

“我对孕夫和新生儿护理也都有一定经验,同时提供月嫂服务,我曾经服务过的几个家庭都十分满意我的表现。”

方旻继续说着,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季涵眼中却溢出了怒意。他似乎就是在暗指了解自己的孕夫身份,怎么,想靠着这个孩子父凭子贵?哼,如果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他,那这个孩子在他季涵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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