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含笑点头，转过去问一直一言不发的丁家成，“丁家成，你要一起去吗？”

丁家成头也没抬，“我不去，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作业没做完。”

骆非凡撇撇嘴，凑到纪一禾耳边悄悄说道，“别理那个丁家成，每次都阴阳怪气的，扫兴得很，我看他是落选了，嫉妒你呢。”骆非凡虽然单纯，对于这些人却明白得很，自己没有实力也见不得别人好。纪一禾成绩好，为人也好，班里的人还老是嘀嘀咕咕，骆非凡也不愿告诉纪一禾，免得他闹心。

纪一禾安慰地拍拍骆非凡的手，示意他自己不在意，“骆骆，谢谢你，我知道的。”在那么长的岁月里，纪一禾早就已经学会了将不重要的人的话忽视，而他也是真的庆幸能够在大学里碰到骆非凡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把他当做成真正的朋友。

骆非凡得意地仰头，好像是他自己获得了那个资格一样，“我就知道小禾你是最优秀的，以后你发达了，当了比齐嘉然还厉害的设计师记得要提携一下我啊。”

纪一禾看了一眼兀自开心的骆非凡，轻捶了他一下，“得了吧，你以为像齐嘉然这样的天才是豆子啊，一抓一大把。”

“小禾是不一样的。”骆非凡说的很认真，一时让纪一禾不明白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小禾，你要有自信，你是不一样的，你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设计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纪一禾怔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会告诉他他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自己比不得别人的天分，只好很努力很努力，企图不被别人甩掉，可是骆非凡的话突然为他注入了一股热流，他好像变得有自信了。

“好了，设计天才纪一禾先生，我们先去吃饭好吗？”沈言自然地拉住纪一禾一边的手，往外面走去，“今天一定要把你吃穷不可。”

齐嘉然回到办公室，将自己扔到宽大的办公椅上，轻揉太阳穴，那一帮子孩子的作业还真是不好弄，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有创意，有几份作业看的他也欣赏不已，灵感迸发。

“齐总监。”余小秋轻手轻脚地将一杯绿茶放在桌上，“我已经联系好了，三位助理都表示会准时报到的。”

齐嘉然“嗯”了一声，直起身拿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小秋，周一会多一个助理来报到。”

余小秋一时怔住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小心反问，“是纪一禾？”

齐嘉然点点头，“我准备把他放在身边自己带，也许真的能带出一个不一样的设计师来。”齐嘉然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期待与欣赏。

余小秋内心震动，面上却不显，恭敬应了声是就关门退出。

多少设计师挤破头都没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被一个大三的学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到底是好是坏呢？余小秋不知道，但是她想，也许对于纪一禾，她可以有更高的期待呢。

第五章：实习

纪一禾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电梯明亮的内壁照出来的人影。很好，头发没乱，白色的衬衫和米色的裤子应该是齐嘉然不讨厌的类型，鞋子干净整洁，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还是不好呢。纪一禾拨了拨头发，又弄弄衬衫的领子，尽量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不就是见一个齐嘉然吗，不就是到齐嘉然身边当一个小助理吗？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紧张。”纪一禾绝不承认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昨夜半宿都没睡好，一直翻来覆去，模拟今天会发生的状况。

“叮咚。”电梯发出悦耳的声音，面板上显示已经到了齐氏服装公司所在的二十二楼。

纪一禾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那时他带着好奇随便投了稿子给一个比赛，结果在他完全忘了这回事的时候突然有人打了电话告诉他得了个什么新锐设计师大奖，也就是类似于新人奖之类的。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紧张不安的心情去领奖的吧。纪一禾努力想了想，还是发现自己对于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愈发模糊，有时候他甚至在想，也许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一个预兆的梦而已。

“您好，请跟我往这边走。”前台小姐很有礼貌，在纪一禾表明了身份后就带着他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纪先生，齐总监已经在里面等您了，请进去吧。”

纪一禾谢过前台小姐后敲敲有着“总监办公室”标牌的大门，里面很快传来齐嘉然的声音，“请进。”

纪一禾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极其宽大的办公室，银灰的冷色调，经典的办公室格局，没有惊喜但是很适合办公。

“沈言，你怎么会在这里？”纪一禾眼神飞快捕捉到书桌后的齐嘉然和站在前面的三个人，其中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让他惊奇地连声音都微微变了调。

沈言眼里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答反说，“不如还是让齐总监解释一下吧，反正我们马上就是同事了。”

“好了，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四位。”齐嘉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四位都是我们齐氏新聘请的实习生，其中纪一禾担任我的助理工作，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见齐嘉然看向自己，纪一禾开口道，“你们好，我是纪一禾，静海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大三的学生。”

除去沈言的另外两个都是女孩，年纪不大，一个微胖，脸盘圆圆的，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你好，我叫朱静文，已经毕业了，希望大家多多照顾啊。”

“罗萍。”另一个女生高高瘦瘦，长得很是漂亮，看起来倒并不像是服装设计师而更多的像一个模特儿，只是略显冷淡，只报出个名字便不再言语。

“我是沈言，也是静海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大三学生。”沈言言语温和，“其实原本是我姐姐沈鱼入选的，只不过她临时有事不能担任这个工作，经过齐总监的考核，我就代替我姐姐进来了。”

随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齐嘉然稍微勉励了四人几句，便让余小秋带着四人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反正只是四个实习助理而已，没有人在意。只是，齐嘉然目送着沈言出门的身影，摸了摸下巴，沈氏服装企业的继承人吗？

纪一禾的筷子在牛肉面里戳来戳去，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沈言，你为什么会来？”

沈言动作精致地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说道，“反正都快要实习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没关系。再说齐氏公司是出了名的实习好地方，能在齐嘉然这里实习一年能够抵上在别的地方做上好几年了。”

如果纪一禾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他也许真的会相信沈言的话，不过两世为人的经历教会了他许多，譬如现在的他，虽然内心对沈言这个烂借口嗤之以鼻，面上却依旧笑吟吟，“的确，能够进来这里是我们的幸运。”纪一禾看不透沈言，但是他也对沈言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不感兴趣，反正又不关他的事，何必管这么多。

“呐，小禾，你再不吃你的牛肉面它可就真的不能再吃了。”沈言也不希望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好笑地看着纪一禾那一碗几乎已经变成烂糊糊面泥的牛肉面，打趣道。

纪一禾扯扯衣领，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管牛肉面快要冷掉了，大口吃了起来，听说齐嘉然工作起来几乎是个疯子，他下午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粮食入肚怎么行。

“小纪，这是你的位置。”余小秋将纪一禾带到一个空的位置上，又指指旁边，“这是我的位置，在接下的日子里由我负责带你，因为你跟他们三个不一样，你是齐总监指定的助理，所以你负责的事情也大多是跟齐总监有关，性质么，跟助理秘书差不多吧。”

纪一禾将不多的私人物品放好，乖巧地点头，“小秋姐，谢谢你。”作为齐嘉然的正式助理，她也算纪一禾的直接Boss了。

余小秋摇摇头，眼带怜悯，“小纪，我只对你未来的日子同情一下而已。”余小秋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齐嘉然用温和的嗓音吐出一大堆恶毒话语的情形。“算了，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了，下午的下班时间快到了，你自己先熟悉一下电脑什么的吧。”余小秋看看手表，“估计一会儿齐总监就会给你布置任务了。另外。”余小秋顿了一下，还是坦白道，“那三个助理你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了，沈言和朱静文的背景都不简单。罗萍在业界的风评也不太好，你自己注意点吧，别傻呆呆被欺负了。”余小秋承认，她喜欢纪一禾这个男孩，眼神单纯，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都很有教养，她也不介意多提点他一下。

“小秋，你去把我下周的行程表拿过来放在我桌上，我等一会要看。”齐嘉然快步走出办公室，随口吩咐。

余小秋动作迅速地回到办公桌，眼皮也不敢抬，倒是纪一禾没什么感觉，恭恭敬敬对着齐嘉然说了声，“齐总监好。”便闷声不吭了。倒不是他不想跟齐嘉然套套近乎，只不过对着一个他迷了那么久的偶像，他就是想开口也开不了口啊。

齐嘉然扫视一下纪一禾的办公桌，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心里暗暗点头，“整理的差不多了？”

还没待纪一禾说话，又开口道，“还剩一个下午，就先到小秋那里把近五年的品牌设计全部整理一遍，然后归档把。”齐嘉然想了一下，又继续吩咐，“然后明天交给我一个报告，对今年春夏季的流行元素市场分析报告。记得明天一早就要交到我办公桌上，我来了就要看到。”

纪一禾心中苦笑，面上却还是坦然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做好的。”哪怕今晚熬夜通宵也得做好，不是吗？不论是谁在齐嘉然面前都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吧，更何况他现在连新人都还算不上。

齐嘉然吩咐完也没管他的反应，看看手边，就对着余小秋嘱咐，“小秋，前面工厂里出了些事，我要过去处理，你把我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不行的都往后延。”

余小秋点点头，一点也不敢说原本今天下午的行程包括某一领导要来公司参观，现在主角走了，她是要怎么再给领导变出个齐嘉然来？余小秋腹诽，却着实不敢将这些抱怨说出口，齐嘉然可从来不管这些琐事，他只会冷冷地对她反问，助理是用来干吗的，然后把她噎得哑口无言。

“喏，这些都是近五年来的品牌设计资料。”余小秋有气无力地指指墙角的三个大纸箱，“小纪你全部抱过去吧。”

“小秋姐，你没事吧？”纪一禾将纸箱子抱到自己的桌上，担心地看向在齐嘉然走后好像一瞬间被抽去了力气的余小秋。

“没事才怪。”余小秋伸个懒腰，直起身，“不过别担心，你小秋姐我是打不死的超人，外号不死星人，所以才能在齐嘉然身边当这个助理这么久还没光荣牺牲。不就一个破领导嘛，还难不倒我。”余小秋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点，“对了，小纪，你那边要是放得下的话顺便把剩下的三箱品牌设计资料抱过去吧，那是五年前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你把五年的做完了，齐Boss就会让你整理剩下的了。”

纪一禾默默转头，然后以无比迅速的速度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第六章：改变

沈言走到纪一禾面前，敲敲桌子，“小禾。”

纪一禾从电脑中抬起头来，“沈言？”纪一禾有些奇怪，他跟沈言因为分属不同部门，平常很少能够见到，有什么事情沈言也会在宿舍与他讲，很少会特意到他办公桌前。

沈言沉吟一下，才斟酌着开口，“小禾，你还在整理文件吗？”

纪一禾有些莫名其妙，“是啊，沈言，你有什么事吗？”

“可是你看你都到这里实习大半年了，齐嘉然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你出去学些正经的东西，反而让你一直不是整理文件就是写调查报告，这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吧。”沈言看着纪一禾惊异的脸才感到自己的话太过，“抱歉，小禾，我原本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是与你同学这么久，我也很担心你。你的成绩这么好，也这么努力，如果在实习的时候出了偏差那就太过于可惜了。”

纪一禾心下有些感动，他知道沈言的这些话是真的从他利益出发，而这对于一向不爱插手别人事物的沈公子来说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了，“沈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有我的考量，呆在齐总监身边我觉得很好，也能学到很多东西，你不用为我担心。”

沈言看出纪一禾说的认真，也只能退败，“好吧，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自己最好的话你就继续吧，但是小禾，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来我家的公司实习，而且我保证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实习分数。”

纪一禾点点头，“我保证如果需要，肯定会去找你的。”如果纪一禾没有经历过之前的岁月，也许纪一禾会对沈言的建议动心，但是对于熟知设计圈基本准则的他明白，现在的他尽管只是在做些琐碎的事情，不比其他几个实习生那样已经开始干些正式的工作，但是正是在不断的整理文件和撰写报告中，他如同海绵般在吸取大量的知识，这对于他未来的道路是至关重要的。

“算了，也不说这些事了。”沈言察言观色，明白自己的一席话无法影响纪一禾的决定，也就顺势转移话题，“对了，小禾，你的毕业设计准备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他们已经迈入大四了，几乎等同于就业敲门砖的毕业设计也迫在眉睫。

不说起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自己正苦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事情纪一禾恨不得躲进被窝里当个鸵鸟，“什么灵感都没有，我也正烦着呢。”纪一禾也明白毕业设计的重要性，所以不做到完美绝不甘心。

“别太急了，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沈言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看见纪一禾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咽了下去，“算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工作吧。”

纪一禾强打起精神送走了沈言，立马又迎来了自家大Boss，“齐总监，您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另外刚刚有五个电话，其中一个是《时尚》的主编，想要对新一季的锦做一个详细报道，具体时间可以等您决定。”

齐嘉然脱下驼色的大衣，在衣架上挂好，不慌不忙在椅子上坐好，“我知道了，小秋呢？”

“小秋姐去工厂盯订单了，据说这批订单有点问题。”纪一禾流利地吐出一件件事情，这半年的磨练绝对不是作假的，现在的他已经分担了余小秋将近一半的工作。

“嗯。”齐嘉然偏头表示明白，也不说话，单手托腮，看着纪一禾，一会儿才开口道，“纪一禾，你来这里半年了吧？”

纪一禾不明白齐嘉然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是有半年了。”

“把你最近的设计拿过来给我看看。”齐嘉然不容置疑地一挥手，面色严肃，倒是让纪一禾心里一跳，“我看看你最近的设计感觉怎么样。”

纪一禾不敢耽搁，匆匆跑出去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是他在电脑上做的设计后打印出来的，因为齐嘉然喜欢不定期地抽查他的作业，所以他每天都把这些带在身上。

齐嘉然翻得很快，一张一张，纸张哗啦哗啦地响，而纪一禾的心情也随着齐嘉然愈加紧锁的眉头七上八下。这些作品已经算是他近期不错的了，有些甚至被老师赞不绝口，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拿出来给齐嘉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