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都已经站不稳。不要拉我。”

krantz愣了愣。呆呆地望着Phoenix。

你……是不希望我碰你吗？

因为我现在连站稳都要费很大力气，我不能再做你强大的助力，所以你甚至不允许……我站在你身边了吗？

Phoenix挣开他的手，慢慢地走到门外。门口的人都站在一起，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他似乎在吩咐什么，站立姿势笔直英挺，一如当初。

他们说些什么，已经听不清。

krantz慢慢勾起嘴角，对着自己嘲讽地笑。

我早该知道是这样。

Phoenix，你就是这样的人吧。冷静强大的控制者，站在所有人上方俯视，挑选最得力的助手……利用他。

来达到你的目的。

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为所动。

你始终在局外，你清楚地看见了我的执迷不悟。

……然后，心安理得地……利用我……

我早该知道是这样。

吩咐之后，Phoenix的手下很有秩序地分散开，行动训练有素。

Phoenix回过头，神色平静。

“走。”

我是否应该感谢，你还记得回头对我说一声，走。

你站在那么远的地方，看着伤痕累累的我，只对我说这样一个字。

走。

krantz默默地看着他，垂了垂眼睛。

然后跟了上去。

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就像是信念的大厦在一瞬间坍塌，然后发现自己长久以来作为依赖的东西，不过是镜花水月。

krantz沉默地跟在Phoenix身后，死死咬住嘴唇。

余光瞥见一个个被打倒的警卫，周围不时有枪声响起。

Phoenix走得很急很急，仿佛即使自己摔倒了，他也不会停下脚步回头看自己一眼。

krantz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你将要带我去向的前方，我无法看清。

一切，始终由你决定。

你是控制者。

我是木偶吗？在你搭好的舞台，卖力表演。

站在暗处观看的人，始终只是你。

为何我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Phoenix，你让我觉得，爱上你是一件卑微无力的事。

第72章：矛盾

叙之日记 7

把krantz送出去的时候，他睡着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想，如果他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我就不告诉他那天的行动。让他就这样离开吧，不回来也好。

不知何时开始，我想要他离开我。

大概是因为吐血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会想像在生命的尽头，下一场大雪。

那种灰蒙蒙而又冷的天气才适合我。

我会死在什么地方呢，拥挤的马路上，还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反正无论如何，是不会在他面前的。

矛盾。

想让他走，离我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想抓住他，放在我身边一辈子不许逃开。

两种意愿都在日益强烈。他大概也很疑惑。

是我强行把他带入我的世界，斩断他的一切退路。是我选择了他，进入，并且改变我的世界。

我不应该后悔。可是我动摇了。

我知道，让他走，我就会恢复原状。不会奇奇怪怪怀念另一个人的体温，也不会担心自己留下的讯息无法完整传达给他。

但是为了这种事情而犹豫……原来我已经开始改变了吗。

人真是很有趣呢。随着时间，随着身边发生的事，一点点地变化着。疑惑于自己的变化，想要恢复最初，却又不舍于现在的拥有。这样矛盾着的人啊。像是自己原先的世界被侵入了，却无法判别这悄悄发生的改变，是好或是坏。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所以犹疑。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自私作祟。

想要得到一个对自己来说最好的结果。

喜欢的对方，好像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不想伤害他。因此在达到最完美自己的同时，触及这一部分，需要抉择时就产生疑惑。

我把krantz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吗？

我的所有物自然就是我的一部分。

是的，我不需要疑惑。在我决定占据他的同时，他就开始隶属于我。

晚上就要把钥匙交给慕香。她发现那是假的以后会作何反应，不难想像。

虽然krantz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计划，但是没关系，一切都会进行下去。

稍微忍受一点疼痛，就当是迎接最后的死亡之前，对这世界更多一点的感受吧。

第73章：大雪（碎片 39）

“秦寻应该在门口等着了。”Phoenix走在前面，忽然回头看了看krantz，嘴角勾起嘲讽笑容。”伤口痛得不行了吧？你先去医院好了，这里已经……”

“我不去。”krantz打断他，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Phoenix笑了笑，从属下手里拿过一把枪。握枪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月光下显出一种苍异的白。

慕香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不知逃去了哪里。剩下一群喽罗还在作无畏的抵抗。

krantz望向门口，心里有些发闷。

接下来，就是找到慕香……

杀掉她。

道路已经被封锁，慕香只有躲在树林里。

krantz跟在Phoenix身后，疑惑地看着他。进了林子他就把随从都安排好，只留下krantz一人跟在身边。

只剩两人时，他走得很慢。

krantz知道他绝不是为了照顾自己的伤而放慢的脚步。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这片林子，真是有不好的记忆呢。”Phoenix低低笑着说，瞥了瞥krantz。

他说的是上次自己在这里对他开枪……只差一点点就打中心脏。

krantz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担心同样的事再重演？……反正现在只剩我们两个，就算我……”

说到这里，krantz忽然顿住。

……现在只剩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死掉……

慕香说过，Phoenix把日益强大的自己视作威胁……

他抬起眼，嘲讽地望着Phoenix。

“就算我现在被干掉，他们也只会以为是慕香干的吧。”

Phoenix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呢？因为觉得我说的话很有趣，因为知道我对他已经下不了手？

krantz咬了咬牙，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开始渗透全身。

我总是看不透你，Phoenix。

有些时候觉得自己终于懂得你，感受到你……可那只是一个瞬间。那是你松懈的片刻吗？让我看见了你的内里。

你一直在防着我吗？

Phoenix转过身，慢慢地勾起笑容，玩味一般地看着他。举起枪，枪口缓缓划过krantz的脸颊，如同抚摸。

冰凉的触感。

krantz的心脏忽然收紧。

……是真的吗？

真的要在这里杀掉我……所以他让别人都走开……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他……

krantz咬了咬嘴唇。

不……不会的……

不要怀疑他……他不是我要杀我……上一次也是这样，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只是我想太多，只是误会……

只是个误会。

“很悲伤吗……只是被我用枪指着，就这么悲伤吗？”尾音微扬，仿佛挑逗。他望过来的眼神却清冷，没有丝毫温度。

扯了扯嘴角，很用力才笑出来。

“枪里真的有子弹吗？”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信。眼前这个人，明明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为什么自己还有这种自信呢？

Phoenix似乎愣了一下。那种微怔持续了比一秒还短的时间，然后迅速掩藏在无懈可击的冰冷表情下。他的笑容依旧带有嘲讽意味，让人不禁动摇。

“你说呢？”

他的手指已经轻轻扣在扳机上。

krantz定定地望着他。

相信他，相信他。不要怀疑，不要逃跑……相信他，相信他……

四目对望。

玫瑰灰的眼睛里，依旧冷冷的不带温度。嘴角微微扬起，勾成嘲讽的弧度。

这样的表情，你总是用来面对我表情，是面具，是伪装。

我忽然明白为何一直以来无法看见真实的你。面具之后的真实的你。

因为你掩饰掉的，是你脆弱的那一面吧。

没有人会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你也一样。

我所害怕的，只不过是，即使是面具之后的你，也根本不存在我所设想的脆弱。我害怕的是我猜错了你，然后把自己变成了可笑的存在。

所以我要相信你。

Phoenix安静地望着他，以那种不带温度的眼神。

krantz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安静的大雪里，飘飘洒洒，落下洁净冰雪。那种沉默安静的坚硬的冷。

……温柔……

不知为何，忽然跳出这个字眼。

玫瑰灰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温柔。

下一刻。

“krantz。猜错了呢。”

……

枪声。

第74章：活下来！（碎片 40）

枪声。

不止一声的枪声，突兀地响起林间。那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巨大的声音，令人恐慌地撞击耳膜，然后，像是攻掠一般地向天空充斥而去。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失去。

依旧如同置身那场大雪之中，冰冰冷冷的雪飘落下来，堆积身上，丝丝的凉透进衣服，透进皮肤，透进血管，透进心脏最深的地方。

耳内轰鸣之后，是死寂。

恍惚里一切声响都被剥夺，只剩下心中雪花簌簌飘落的寂静声音。

krantz跌坐在地上，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已失去。

抬起眼，微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栗色发丝在月光下流露出浅浅的温柔，背影坚定挺立，深黑色衬衫隐约勾勒侧身完美线条。是那种即使静止，依旧散发勾人意味的姿态。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那双玫瑰灰的眼睛里有何感情。

……或许根本就不会有。

krantz勾起嘴角，无力地笑了笑。

然后，移过目光。望向某棵大树阴暗的影子中。

那个黑衣的女子已经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大量血液从她胸口的枪孔里流出来。鲜红的血，染在黑衣上不甚明显。但她咳血的声音，分明已经越发微弱。

慕香。

krantz眯了眯眼睛，沉默地望着那个即将死去的女人。

慕香姐。

帮过自己，救过自己，安慰过自己的慕香姐。

利用过自己，虐待过自己，想要杀掉自己的慕香姐。

她已经握不住右手的枪，只剩下指尖微微抽动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嘴唇翕动，血沫一阵一阵地从口中喷溢出来。

Phoenix安静地站立着，没有任何动作。krantz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她走去。

刚才……

是慕香站在自己身后。

Phoenix说，猜错了呢。然后用力把krantz推向自己身后，朝慕香开了枪。

枪声不止一次响起。krantz摔到地上，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中枪倒地的慕香。

走到她身边，又无力地跌了下来。

慕香察觉他的靠近，眼珠微微转动，困难地将视线聚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要听她最后的话语吗？

那会是什么，嘲讽，诅咒，还是另一个挑拨离间的谎言？

……会是她站在生命尽头而说出的善言吗？

krantz觉得自己对她笑了笑，然后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

“慕香姐，你在说什么？”

“希……”

krantz微怔。不由凑近。

“不要……腐烂……带他……走……红……”

……不要腐烂，带他走……

带他离开红吗？

……希……

希雅？

心脏忽然沉重跳动，像是不满于胸腔的禁锢，一下一下，企图挣脱。

再望向她时，却发现她流了泪。顺着眼角淌入发际的泪。她悲伤地望着天空，就那样流着泪，就那样流着泪死去。

krantz沉默地看着她，他想或许应该合上她的眼，只是迟迟动不了手。于是就沉默地望着她渐渐变冷的尸体。

而Phoenix也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原地。握住枪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死亡的寂静。

身侧的树木，将死人手指一般的树枝伸向天空。阴影笼罩下来，连月光都无法照耀到这个死去的角落。风一阵阵地吹来，带走生者和死者身体的热量，只是，缓缓地带走生者的热度，迅即地掠去死者的热度。只是这样的区别而已。

心中那场大雪忽然停下。

然后变成了无边的黑暗。脚下是冰冷雪地，把天地都包围的黑暗。

“krantz。”

Phoenix低低说道。

krantz抬起眼望向他。

“你还难过吗？”

krantz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想要在这里呆多久？”Phoenix淡淡地道。”我想，给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吧。”

原来他之前的沉默，是因为知道我在悲伤。他是特意留下安静的时间，让我面对这个现实。

他的考虑从来都是那么周到。滴水不漏。

krantz甚至开始怀疑，就连慕香死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他都已经计算好。

他是一个完美的导演啊……

krantz仰起脸，勾起嘴角微微地笑出来。

“接下来我应该干什么呢？”

Phoenix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说，按照你的设想，接下来，失魂落魄的我，应该做什么呢……是扑到你怀里去哭，求你安慰我，还是镇定自若，帮你处理剩下的事务……我要怎么做呢？……我应该怎么做呢？”

krantz始终微笑地看着他。很奇怪，那么容易就保持着这个笑容。

心脏已经痛得死掉了，所以再说什么，都不会有多余的感觉了。

Phoenix沉默地看着他。krantz的笑容慢慢放大，然后继续道。”你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中吧。我的到来，慕香的偷袭，还有你演的那出戏……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让她疑惑，所以用枪指着我吧，我想。真是完美的解决办法啊……在你眼里，我，慕香，都只是一个个按照顺序上台的表演者吧……”

“闭嘴。”Phoenix眯了眯眼睛，显然地散发出危险气息。握枪的手指慢慢收紧。

“原来我应该闭嘴了。”像是对得到回答的满足，krantz用力地笑了笑。

Phoenix所站的位置，离自己不超过五步。

就这样的一点距离，已经逐渐拉离到无限远。是连光都无法到达的，无限遥远的地方。

所以我看不见你了，Phoenix。

我终于知道你所在的位置，那是舞台的帷幕后面。只有你向我投来的审视目光，观察着我的举动，而我在这里卖力表演，按照既定的路线，即使受伤，即使死亡，无论发生任何即使，都会按照你安排的路，这样走下去。

所以我，终于终于，看不见你了。

Phoenix，你从来没有参与在故事里。没有你的苦痛，没有你的伤悲。你只是旁观者，是控制者。

原来我们之间，并没有过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