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等死的行为才是对自主权的放弃。”

“我活够了活腻了，你懂不懂？我如果不来到这世界上，根本不用受这么折磨！”

“想死是不是？那就立即从这里跳下去，左手边就是窗子，下床两步就能摸到，跳啊！”

萧淮大步冲到窗边，敞开窗子，朝向阳咆哮。

向阳憋足一口气，下床朝风来的方向摸索，摸到萧淮的体温，马上缩回手，却叫萧淮将他整个人搂抱入怀。

“随便你闹，手术必须做，我一定不让你就这么死。”

“哥……何苦呢？我不想手术啊……”

护工正在伺候萧维阳吃饭，向丽娴面色惨白的走进来，遣走护工。

“维阳……阳阳得了癌症，脑癌，阳阳快死了……阳阳快死了……”

向丽娴幽冷的叨念着，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一把切菜刀，指向萧维阳。

“你该死的，你该死在车祸里的……我早就该杀了你……早就该……我知道你对阳阳做了什么，是你把阳阳害成这样，你

该死……该死……该死！”

叨念突然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刀锋像是染上向丽娴的疯狂，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刺向萧维阳——

更惊人的是，原该瘫痪且痴傻的萧维阳居然比向丽娴的速度还要快，强悍的阻止刀锋的冲刺，遏制住向丽娴。

“你——”

“贱货，果然是你谋害我！”

萧维阳咬牙切齿的甩开向丽娴，向丽娴的震惊只维持几秒，旋即癫狂大笑。

“对，就是我！我就是要杀了你这个畜生，给阳阳出气报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向丽娴红着眼，发疯的再度举刀

冲向萧维阳……

“哥？”

向阳听到门板开合的声音，下意识的询问。

但很快辨识出这股阴沉的气息不属于萧淮，孱弱的身体不由得战栗颤抖。

42.拯救

【二00X年，七月X日，闻到阴雨的味道

噩梦就像伤疤，一旦附在身上就很难甩掉。

我的噩梦正是由烙印在躯体上的斑驳伤疤引起，一道道黑黢黢的疤痕被身体吸收，表面上消退，却融入骨血。在它们想要

的时候跳出来张牙舞爪，狠命将我踩在脚下践踏，通过我的恐惧与痛苦，炫耀它们的威力。

懦弱的我，面对它们恃强凌弱的无耻行径，除了唾弃，什么都做不到。

难道，我真的直到死亡，都只能维持懦弱？

我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值得惧怕？

没什么好怕了。】

视觉发生障碍，互补一般，其他感觉便相对的敏锐起来。

这种阴沉恐怖的气息无数次的霸占他的睡梦，将现实中的摧残带入梦中，要他连在梦里都无法自在喘息，要他害怕闭上眼

睛，害怕做梦。

向阳惧怕这种气息。并非惧怕这种气息带来的身体上的凌虐，而是惧怕这种气息笼罩他的天空，令他所栖身的小小的世界

变得阴霾、暗淡，失去活生生的光彩。

他痛恨这种气息，痛恨散发出这种气息的这个人。但他太懦弱，无力抵抗，只能尽可能的远离。

以为不会再面对这个人，可，只能是以为。上天从不肯聆听来自地面的呼求，特别是他的呼求。

向阳一再往后退，尽管背后的阻挡告诉他，已经没有再退的余地。

向阳不住的给自己鼓励，告诉自己不要将恐惧流露，不要给这个人猖狂得意的机会，颤抖却任性的不肯停止。

“小贱货，我要你远离我儿子，你不听，这就是你的报应。”阴冷的嗓音伴着嘲弄的笑意，在向阳耳畔响起。

惊悚流窜向阳全身，每个毛孔都像有针在扎，疼得麻痹之后才辨认出那些针都是乍起的汗毛化身而成。

“在想，我不是瘫了，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冷飕飕的气息夹卷着冰霜冻结向阳的呼吸，呼吸没了，心跳也便停了。向阳知道自己还活着，似乎只要活着，都无法从这

个人设下的阴森恐怖的圈子里逃跑。

然而，为什么特地为了从这个人的手掌心中逃跑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魔鬼盼望他死，盼望他不得好死。若是他死了，这个魔鬼会无限快慰吧？为什么要用他的死亡充当这个魔鬼快活的养

料？

他现在好像可以选择死亡，他要选比这个魔鬼晚死，他想活着看这个魔鬼死亡的样子。

他想这个魔鬼此时此刻就死！

“出去，请你马上出去！”

“你不好奇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总该关心你那个下贱的妈的死活吧？”

“你这个魔鬼，畜生，你把我妈妈怎样了？你折磨我，虐待我，怎样都好，为什么要伤害我妈妈？她那么感激你，那么爱

你，你出车祸谁都不管你死活，只有她陪在你身边伺候你，你竟然……”向阳循着声音和阴冷气息过来的方向，抓住萧维

阳的衣襟，厉声质问。

“小贱货，装什么无辜？分明是你联合你妈谋害我的性命，谋夺我的家产！”

“我、我没有……我妈妈也没有！不许你污蔑我妈妈，不许！”

“污蔑？那个贱女人拿我的钱买凶对我的车动手脚想要杀我，你迷惑我儿子，要他败光我的心血，你们母子一样下贱，一

样不懂得感恩。我真后悔当初心软收留那个贱女人，更后悔养大你这个野种！”

萧维阳扯开向阳的手，嫌恶的掸掸衣襟，整理衣领。轻蔑而鄙夷的继续说道：“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你了？你是那

个贱女人贪图我的家产栽赃给我的野种！”

“你不知道当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儿子，我有多庆幸。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才是我的耻辱！”

“原来你早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你那个下贱的妈告诉你的？”萧维阳冷冷的哼了哼，不见讶异。

“父母都是A型血，孩子不可能是AB型血。”

“于是，你怕得不到财产，联合你那个下贱的妈谋害我，同时勾引我儿子？”

“你不是我亲生父亲，所以，我的血管里没有流淌你那种卑鄙无耻肮脏的血液！”

“你这张不晓得吃了多少男人那东西的嘴巴倒很厉害。怎么？把我儿子拐到手就露出本来面目，不再装乖孩子了？”

“对！你都无法想象我哥有多疼我，多宠我，如果我说只要他毁了萧家，杀了你，我就接受手术，相信此时萧家和你已经

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尽可以侮辱我，虐待我，你对我越狠越没有人性，我哥就越恨你，越爱我！不信你就试试看！”

“你一个活不了几天的小贱货已经不值得我再费心思、费力气折磨，你那个下贱的妈想我死，是不是？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不过你放心，你死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她到那边陪你，让你们母子团聚。”

“畜生，魔鬼！有种你就冲我来，不许你伤害我妈妈！”

向阳忽然以恨不得跟萧维阳同归于尽的架势扑向萧维阳，结果因为看不见，一下子栽下床。不肯放弃，爬起来摸索萧维阳

的方位，执意和萧维阳拼了。

萧维阳看准向阳视力不便，一把抓住向阳后脖领，将向阳按在病床上，冷笑。

“你果然瞎了。不知道你死了变成鬼会不会还是瞎的，你跟你那个下贱的妈在底下团聚，你却看不到她饱受摧残的凄惨样

子，我的快感会减少许多，啧啧……真是遗憾。”

“你敢伤害我妈妈，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很好，我倒要看看，到时你们这对死鬼母子怎么个不会放过我。”

“你不知道我的报复早就开始了么？我哥和我在一起，就是我对你的报复。我死了，我哥会更恨你，我要你一辈子活在亲

生儿子的憎恨中。”

“都听到了吧，萧淮？我告诉过你，远离这个小贱货，他和他妈一样放荡、淫贱，不值得同情怜惜。”萧维阳放开向阳，

转身朝门口笑道。

萧淮半眯着眼，凛冽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直戳着萧维阳残忍的笑容，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隐忍成拳。

“出去！再不许出现在向阳周围，再不许伤害他分毫。”

“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你会为你的执迷不悟付出代价。”

萧淮没有指责向阳，而是将向阳抱起，抱在怀里轻柔抚慰。

“哥……你骂我，好不好？”

“为什么？你以为我听不出那是你故意说给他听的狠话？你以为凭我对你的了解会看不出你的心意？”

“哥……我恨他，他为什么没有死？”

“有我在，他再不能对你做什么。”

“我妈妈在他手里，救救我妈妈。哥，求你，救救我妈妈。他疯了，他诬陷我妈妈，我妈妈那么尊敬他，感激他，一定不

会害他。求你救救我妈妈，别让他伤害她。”

“救出来又如何？让她眼睁睁看着你放弃生命，走向死亡？只怕比受萧维阳折磨还要痛苦。”

“哥，你刚才的话是赌气，是故意吓唬我，对不对？你一定会救我妈妈，对不对？”

“我可以救她，但你必须答应我接受手术。”

“那是我妈妈，你怎么可以拿我妈妈的生命当交换筹码？你果然是那个魔鬼的儿子，你和他一样冷血无情！你不救，我自

己去救！”

“我们靠这么近，你连我的脸都看不见，拿什么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找死？你的整个生命都是你妈妈赋予的，你这

么做对得起她？答应我，接受手术，我发誓一定把你妈妈救出来。否则，对你妈妈而言一样是生不如死，不如不救。”

感受到萧淮视线中的热度，向阳低下头，别开脸，嘴唇咬得死紧。

萧淮不再多言，只静静的凝视向阳。

“你卑鄙。”

良久，向阳咬牙指控。

“我现在就去联系医生给你安排手术，并且派人去打探你妈妈下落。”

萧家大宅里，萧维阳、萧淮父子二人谈判般的对峙着。

终于，萧维阳先出了声，难以置信的质问：

“你要我放了那个贱女人？你知不知道是那个女人买凶制造车祸谋杀我？你又知不知道之前你接连遭到袭击也是那个女人

一手策划？那个小贱货给你下了什么药，害得你神志不清，居然要求我放了谋害咱们父子的贱女人？！”

“不管她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只要向阳答应做手术，我什么都会替他办到。”

“你还要我告诉你多少次？那个小贱货和他妈一样下贱、不值钱，根本不值得怜悯！我对那个女人一片痴心，细心呵护她

长大，娶她过门，结果她却背叛我、跟司机私奔。我不计前嫌原谅她，重新接纳她，她却死性不改，拿我的钱去养活那个

残废赌鬼，还把那个卑贱的野种赖在我身上。我帮她把那个野种养大，她却怂恿那个野种勾引我的儿子，还设计谋害我和

我的儿子。你难道不能从我身上汲取教训，听我的话，疏远那个小贱货？难道你非要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才甘心？！”

“如果有人凌辱、虐待我的孩子，我也会予以报复。”

“畜生！你竟然赞成外人谋杀你的亲生父亲？！”

“那么对待一个那么弱小的孩子，你才是畜生。我是你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说我是畜生也不足为过。”

“啪！”

挨了萧维阳一巴掌，萧淮却笑了。

“放了那个女人，不要让我对你更失望。”

“你死了这条心吧。明天我就登报和你脱离父子关系，萧家的一分一毫，你都休想得到。”

“我若是稀罕萧家的财产，就不会亲手将萧家推到破产边缘。知道我为什么毁了萧家？因为我要报复你对向阳所做的一切

！我要你体会当我亲眼看到我的亲生父亲，居然那样残酷的摧残我最重视的人时的心痛！

你可以骂我不孝，没人性，但请你记住，我的冷酷无情全都遗传自你。”

“你给我滚出去，你谁也救不了，无论是那个贱女人，还是那个小贱货！”

“是么？我有必要邀请你聆听这通电话。”

——人已救出，一切顺利，请放心。

离开萧家大宅时，萧淮是轻松且愉悦的。

他兑现了与向阳的约定，向阳这时应该也在手术室接受手术。等手术成功结束，他会带向阳离开这块土地，离开这里给向

阳留下的种种伤痛，远远离开。

“喂？向阳的手术进行如何？”萧淮行驶在返回的路上，接到张熹明来电，接通便立即问道。语气中有浓浓的关心，还有

藏不住的轻快。

“没有手术，向、向阳失踪了……”

萧淮愉快飞升的心，刹那间跌落无底深涧。

43.最后一段

【二00X年，七月X日，天气已经不再重要

不久之前，还那么坚持活着。如今，是生是死，却已不重要。

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人自己改变了自己，一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我还有点用处，就作用在我重视的人身上吧。

这样的话，真的死去也不算毫无贡献。至少，我能在地下安心的说，我尽力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

虽然，我那么不甘心被那个魔鬼掌控，那么不甘心断送在那个魔鬼手中。

这样的不甘心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想法，不一定，也想要努力。想问一句：

哥，我想拼一下，还不晚吧？

唉……还是晚了么？】

张熹明透过电话向萧淮讲述萧淮早上走后发生的所有事。

萧淮刚走，向阳就接到一通电话。由于表面上一切无恙，张熹明便没太在意。谁承想，准备实施麻醉前，向阳提出去洗手

间，张熹明扶着向阳去了。向阳说不好意思在张熹明面前方便，张熹明就没太坚持待在洗手间里，抓紧时间跑去找医生了

解手术具体方案，以及术后注意事项。就在这段时间内，向阳不见了。找遍医院上下，都没找到。到处询问，也说没看见

。最后还是从保洁大妈那里听说，是被人带走了。被什么人带走的，自然无从得知。

“张熹明你这个废物，连个眼睛不方便的孩子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萧淮不单是生气，更是着急。急得必须大吼大叫，来减轻压在心头的那份可怕的沉重。如果不是还需要手机保持联络，甚

至会在挂线的那一刻将手机丢出车外。总之，急得冒火。

大概清楚谁在背后操控，懊恼自己设想得不够全面，给萧维阳留下可以取巧的空子。也有些恼恨向阳，那么倔强不听话，

罔顾身体状况乱来。更无法谅解萧维阳，为什么偏执的不肯放过向阳。

“把向阳还给我。”

萧淮一联络上萧维阳，立即吼道。

“一个活不长的小贱货，何必执着？你必须明白，我一心为你好。你仔细想想，我上过那个小贱货，那么多人也都上过他

，他根本是个尽人皆知、人人唾弃的小娼妇，跟他在一起，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令其他人一并嘲笑你。我会把他送

到很远的地方去，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影响你的声誉及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