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可不可以问原因？”

“抱歉，你只有执行权。”

“那你所谓的不对劲是指……？”

“人在遭遇重大打击之后任何的不正常举动。”

张熹明难以置信的掸掸耳朵，不确定是否该拒绝萧淮如此责任重大的请求。

25.体贴

【二00X年，十一月X日，多云

那只手的温度，为何再也享受不到？

其实，还是有嫌恶吧……】

向阳回来上班，既有美人赏心悦目，又有助手帮忙分担工作，张熹明自然高举双手双脚，热烈欢迎，喜形于色，喜上眉梢

。

小别重逢的兴奋过去之后，张熹明就忍不住一边观察向阳，一边琢磨萧淮嘱托的用意。

萧淮的意思很明确，保护向阳不要想不开寻短见。

可是……

向阳除去更瘦了，气色倒还不错，一点看不出经历过重大打击。

何况，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能有什么重大打击？没听说萧家发生变故，家道中落什么的。那就只能是失恋。

向阳没谈恋爱，上哪儿失恋去？和谁失恋去？失谁的恋？

他真看不出向阳有任何异样。倒是萧淮……不太对劲。

早上向阳来上班时，大家都那么高兴，而且看得出，萧淮比谁都高兴。高兴到双眼充满拥抱向阳的渴望。却始终没有拥抱

向阳，甚至没有靠近向阳，只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们欢迎向阳，对向阳嘘寒问暖。向阳跟萧淮打招呼，笑得那么灿烂，

萧淮却仅仅冷淡的点点头，尔后回了办公室，还关上门。

当时，向阳盯着萧淮办公室的门板时，大大的眼睛溜过那么明显的失望，连大大的笑容都遮不住，他看了直心疼。

莫非两兄弟间发生了什么？

萧淮对向阳做了什么？不然，为什么那天石楚像个浴火的魔神似的冲进萧淮办公室把萧淮揍了一顿。萧淮非但没还手，反

而让前去劝架的他们统统关上门出去，默默承受石楚的殴打？

怎么可能？

萧淮那么疼向阳，连他平时开玩笑从向阳身上揩点油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萧淮又怎能舍得自己亲自伤害向阳？

萧淮会那么郑重其事的拜托他，定然问题及其严重。

到底什么问题？向阳怎么了？萧淮怎么了？

萧淮光让他做事，不让他问，分明想让他被满肚子的好奇活活憋死。= =bbb

“张先生，我有什么不对么？”

张熹明不晓得自己的视线火力多么强劲，向阳低头办公，头顶一直遭受如此炙烤，终于忍不住询问。

“没有，没有。这不是好几天没见你，想你么。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谢谢张先生关心，我很好。”

“那个……石楚回去没跟你说什么？”

“啊？”

“我是不知道他跟你哥闹什么不愉快啦。反正那天石楚把你哥揍了。”

“石楚把萧先生……我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石楚打了萧淮？因为……他？

“诶，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看来，你也不知道。”张熹明意味深长的让目光在向阳身上兜转一圈

，心中肯定，一定与向阳有关，向阳一定知道石楚打萧淮的原因。

纵然萧淮，向阳，石楚三个人的心思不尽相同，却同时选择隐瞒这个原因，说明，在他们这些局外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发

生了极其严重的事件。事件中心，毫无疑问是向阳。

向阳独自坐在天台的老位置，有一口没一口对付着午餐，心里乱七八糟。

萧淮那么冷淡，是在生他的气吧？萧淮护他，帮他，救他，他却害萧淮被人误会，被人打。换做谁，都该生气。

石楚虽然打了萧淮，但责任不在石楚。石楚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替他难过，帮他出气。

一切祸端都在他。他是丧门星，扫帚星，谁沾上他谁倒霉。偏偏他还这么可恶，明知道自己带衰，还妄图得到别人的好意

，想要与人亲近，结果把祸患带到别人身上。还一副可怜样子，好像显得多么无辜，博取别人同情，博取别人更多的善意

关照。

他不是早就认命，早就看透像他这种人，就只配没人理睬，孤独一辈子。身边没有人，就不会有人被他连累？

为什么还要贪婪妄想？

如果他像过去那般无伎无求，大概就不会有这次的事。石楚也就不会误会萧淮，萧淮也就不会挨打。一团和气，和乐平安

。

“好些了么？工作忙，没去看你。”

“哥……对不起，我都知道了。都是因为我才害你被石楚误会……我代石楚向你道歉。你别怪他，责任全在我。”

“想小幸福了吧？喏，它的照片，还拍了视频。小家伙越来越胖，快成大家伙了。”

萧淮没理会向阳的自责，掏出手机递给向阳。

向阳接过手机，查看里面小幸福的照片、视频，影像记录下的小幸福，比他上次见时更胖更强壮，俨然有了成猫的样子。

圆圆胖胖的毛球，那么憨态可掬。猫咪特有的笑脸，那么满足惬意。一如它的名字，满足于小小的幸福，然后把这份幸福

扩大成大大的幸福，感染给看到它幸福模样的人。为它会心一笑。

向阳开心的笑着，笑脸甜甜，仿佛当真从小幸福身上感受到天大的幸福，天大的快乐。

看到向阳露出天真无邪的甜笑，萧淮的脸上也露出丝丝笑意，眉头稍稍舒展。

“哥，小幸福睡得好扭曲，你都不管它，万一他喘不上气怎么办……”

向阳抬头抱怨，猛然对上萧淮温柔的双眼，禁不住脸红心跳，慌忙低下头。

“它一定觉得跟哥在一起很安全，很幸福，才会大松心，无所顾忌。”向阳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嫉妒小幸福。

如果，他能变成小幸福该多好。

萧淮不再观看向阳头顶，坐到向阳身边。中间特地空出两拳的距离。

“你收养它，它才获得安全和幸福。”

“我只是给哥找了麻烦而已，都是哥在照顾它。”

“它很可爱，很乖，一点都不麻烦。”萧淮注视着向阳说道，分不清在说猫，还是向阳。

红晕从向阳的脸颊扩散到耳根，脖颈。向阳紧紧抓着衣角，心跳和呼吸全乱了方寸。

萧淮伸出手，欲抚摸向阳发顶。

向阳忙闭上眼，准备享受萧淮掌心的温度。

可，就在萧淮的手即将落在向阳头上，掌心甚至已经感受到向阳的凌乱翘起的发丝。蓦地，好像冥冥中被谁喊了话，提醒

他想起了某些事。迟疑着，收回手，握成拳头，插入裤兜。

“天凉了，别总在天台喝冷风，当心感冒。”

“嗯。谢谢哥。”

向阳睁开眼，轻轻笑应，唇角的弧度，有自嘲的影子。

这个时候，张熹明的办公室还会亮着灯，不用问就知道一定又是向阳在加班。

萧淮轻推开门，向阳正伏在办公桌上，并没有在工作。

疑心向阳是否又头疼，萧淮轻声走近。压得很轻的脚步声被地毯吸收。

近到向阳身后，探看。

幸好，没在向阳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痛苦。

萧淮暗自松口气。想叫醒向阳，又不忍心惊扰向阳。犹豫之间，视线停留在向阳身上。

这个看上去比花都娇柔，脆弱的小人儿，远比他想象得坚强得多得多。

恰恰因为这种坚强，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还能在这张漂亮得令人心疼的小脸上看到笑容。

这个小人儿不遗余力的把笑容送给别人时，是怎样的心情？

心里真的也在笑？

倘若心里在流泪，又怎会笑得那样真，那样美？

任何人，在有过和他一样的经历之后，恐怕都再也笑不出来吧？

他怎么这么爱笑？连睡脸都写满笑意。

是这个小人儿太善良，太体贴，舍不得别人替他忧愁，才那么努力的压抑苦楚，绽放笑容。

这个小人儿这么珍惜生命和生活，珍惜到显得小气和傻气。别人的一点好，都当成宝。别人对他的不好，则用漠视来宽慰

自己不去计较。不仅如此，当对他不好的人遭遇危难时，他还能站出来施予援手。

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不该经受那么残忍的磨难。这么可爱的小人儿，应该有人来疼，值得所有人疼。

萧淮的手，不受控的探向向阳的小脸儿。

然，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攥紧拳头撤了回来。与此同时，萧淮的脸上显现出极痛苦的隐忍。

突然，办公室里多出一个人。

萧淮与来人对视，最终选择离开，仿若从未进来过。

“很抱歉，上次是我一时冲动误会了你。”

“没关系，我确实没能保护他。”

擦肩而过时，彼此说道。

“怎么了？”

石楚学向阳回头，可透过公交车的后玻璃，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

向阳摇头，低头，眼眶偷偷泛红。

石楚不相信，再回头，一辆跑车从街角驶出，远远跟在公交车后面。

石楚皱紧眉头，拳头紧了又放，放了又紧。

“萧淮。”肯定句。

向阳重重点头。

“我哥……真的太好太好……”

他以为萧淮跟他保持距离是因为嫌弃，原来……

是体贴。

萧淮对他这么好，躲在他心里的贪，怎么还藏得住？

26.牵手

【二00X年，十二月X日，晴

有一种思念，是最近距离的思念。

有一种遥远，是最近距离的遥远。

然，这种思念与遥远，让我从心到身都是热的，让我感动到无以复加。因为，那都是源于他的体贴。

沉默的体贴，像山一般厚重可靠。我为什么还要嫉妒小幸福？我比它，幸福得多。

我，可不可以不知羞耻的给自己一点自信。告诉自己，他不会嫌弃我，永远也不会。他会一直保护我，永远保护。

永远，永远……

对么？】

石楚提前结束实习，但依然每天到事务所报到——接送向阳上下班。

向阳明白石楚在特意保护他，不好意思之余，内心充满感激。

然而，相对于与石楚的进一步拉近，向阳觉得与萧淮之间正在逐渐疏远。除去工作上避免不掉的接触，基本没了单独相处

。

向阳知道，这是萧淮故意的疏远。向阳不会为了这样的疏远难过，因为他还知道，这是萧淮刻意的体贴。

先开始，向阳真的自卑的以为萧淮对他终归还是嫌弃了，厌恶了。当他发现萧淮其实一直都在远远的地方关注他、保护他

，心底涌起的暖潮、情愫几乎将他吞没。

向阳想告诉萧淮，他有多么多么的喜欢萧淮掌心的温度，喜欢萧淮怀抱的温度。

向阳想告诉萧淮，他是多么多么想一直一直窝在萧淮的怀里，被萧淮的温暖环抱。

可，向阳终归是向阳。渴望再深，哪怕深到快将他淹死，依然欠缺勇气，依然畏惧自己会将自己心目中的神祗亵渎。

就像此时，电梯里只有他和萧淮，他却只敢与萧淮分站两侧，萧淮不动，他则不敢主动靠近萧淮一厘米。

暗暗心悸。

“哥……”

向阳抗拒不了心中的催促，小小声的呼唤。等不及确定萧淮是否听见，电梯门打开，鱼贯涌进大批人等，填补两人中间的

空位，将两人阻隔。

挡在中间的那些人，就好像横亘在向阳与萧淮之间的一堵透明的墙。

向阳明明看得见萧淮，明明感觉伸手就能碰到萧淮，等他好不容易战胜怯懦伸出手，却被挡在墙外，触及的，只是墙面的

冰冷。

向阳懊丧的埋怨自己太磨叽，错过了向萧淮表述感谢的机会，落得此刻只得隔着那么多人偷看萧淮的境地。

一眼眼，不停往萧淮身上瞟。

不知道第几眼，被萧淮抓个正着。

想撤回，又被萧淮的视线牢牢锁住，撤不回。

视线的捆缚裹缠将两人与挡在两人之间的阻碍区别开，架空出一个只能容纳他俩的独立空间。

呼吸没有凝滞，时间凝滞了。萧淮的视线如同最最牢固强悍的锁链，将向阳捆绑。动不了，唯有听任心脏疯狂擂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百年，或许千年。电梯里有人出去，有人进来，谁都无法打破二人空间的结界。

“向阳。”

直到石楚的出现斩断了视线纠缠。

向阳慌忙逃出电梯，逃到石楚身边。再转身，电梯已经关上门，上升。

从一层开始。

向阳这时想到自问：究竟在电梯里待了多久？上上下下升降了多少次？他的灵魂被萧淮的双眼吸走，被定了身，什么都不

晓得，那么萧淮呢？萧淮不动，是为了陪他？保护他？还是……不可能的其他？

“给，我爷爷奶奶让我带给你的粉蒸肉。”

“谢谢爷爷奶奶惦记，谢谢你特地跑一趟。”

“你慢吃，我下午有课，走了。”

“我、我送你到车站。”

“小向阳，包包里藏了什么走私货？交出来给我检查。”

“石楚爷爷奶奶让他带给我的粉蒸肉。”向阳老实交代。

张熹明抢过去，拿出保温饭盒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像条警犬。

闻完了，警犬变成馋狗。不怀好意的揽住向阳肩头。

“小向阳，熹明哥疼你不？”

向阳重重点头。

“你喜欢熹明哥不？”

向阳轻轻点头。

“那好吃的分给熹明哥不？”

向阳想了想，还是点头。

“乖弟弟，熹明哥没白疼你。”张熹明不顾向阳躲闪，响响亮亮在向阳额头亲了一大口，拿着饭盒开开心心坐到沙发上剥

削。

“张熹明，馋疯了你？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向阳见萧淮自办公室里出来，忙低下头，脸颊火红滚烫，满脑子都是刚才电梯里的对视。

“靠，老板大人，你是在我身上，还是向阳身上装了监视器？怎么回回跳出来得都这么及时？”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每次都正巧抓到你欺负向阳。”

“我哪有欺负他？我跟小向阳是好兄弟，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向阳有好吃的，自然要和我一起享受，对吧

，小向阳？”

“是，是我要分给张先生吃的。石楚奶奶做的粉蒸肉很好吃，萧先生也尝尝？”

“谢谢，不用。张熹明，把饭盒还给向阳。你壮得像大象，好意思抢向阳的午饭么？”

“你、你见过我这么斯文修长的迷你瘦肉型大象么？要我不抢小向阳也行，中午你请我烤肉。”

“你再欺负向阳中午叫大家一起烤了你。”

“切！抠门，偏心眼，护犊子。”张熹明吞下馋涎，嘟嘟哝哝，把饭盒还给向阳。

萧淮回办公室，张熹明不忘在萧淮背后狠挥拳头。然后搂住向阳，凑近向阳耳语：

“你哥保护欲泛滥成灾，疼你都成魔怔了。”

向阳的脸，红透了。

“你这个当哥哥的别该防的不防，不该防的瞎防，成不？”烤肉都不能堵住张熹明的嘴，趁着拿生菜卷肉的空档，对萧淮

说道。

“何谓该防不该防？”

“我拿小向阳当弟弟疼，不该防。有些人嘛……明摆着居心不良，你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