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皇后 下——风夜昕
风夜昕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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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他觉得好像有人在他旁边,他缓缓睁开眼,梁竟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微笑。

“醒了?你睡得太沉了,我不想叫醒你——”

苏禾愣了一下,一瞬间,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床上抽烟,很危险——”梁竟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里是一个已经灭掉的烟头,已经烧到了尽头。

苏禾眨了眨眼,又突然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心里的疼痛已经远远越过了身体,折磨得他想落泪。

“怎么了?”声音里带着笑意,梁竟低下头微微凑近他,“怎么哭了?”

“没什么——”苏禾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想肯定什么一样又摇了几次,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抬起头刚想开口,却怔住了。

面前的梁竟浑身是血,却仍然笑着朝他伸出手,问:“这就是你的希望不是吗?”

一股寒意从头袭到脚,苏禾猛然惊醒,脑中是长时间的空白,连视线都是模糊的,耳边是一直是梁竟的声音在徘徊——

是梦——

苏禾怔了半晌,躺在床上几乎一动也不能动,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天亮了。

雨后的早晨天气依然阴霾,像是很快又后下一场雨。

良久之后,苏禾缓缓坐起来,一只手按在了额头上,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下了床在地上找到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刚站起来门铃就响了。

苏禾愣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放下手机飞快冲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之后——愣住了。

门口,霍靖宇一身黑衣,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扬起嘴角问:“怎么?看到是我失望了?”

苏禾看了他几秒,叹了口气,笑了一下说:“应该是松口气才对。”说完转身回到屋里。

霍靖宇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一瓶酒,进来之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苏禾,笑着说:“苏禾,我说过,你真是头不露牙的狼。”

苏禾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能牺牲到把脸都划了地步,你有种!”霍靖宇坐到他面对,把酒放到茶几上,脸上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笑意。

没有理会他的话是否算是夸奖,苏禾直起上身靠在沙发上,问:“结果呢?”

霍靖宇笑了一下,露出得意的表情,“放心吧。”他耸肩,“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没说话,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苏禾眨了一下眼,别过头看着窗外。

霍靖宇双手环在胸前观察着他,过了一会儿仍然不见苏禾开口,于是问:“你这种反映,我可以认为是你后悔了么?”

终于,苏禾把视线移回到他脸上,“我很久以前就对梁竟说过,我跟他之间,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看了他一会儿,霍靖宇没再说什么,拿起酒朝苏禾晃了晃,“我特意拿了酒过来,一起喝一杯吧。”说完站起来去拿杯子,走了几步他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不介意我把这当成一场庆祝吧?”

苏禾闭上眼,不回答这个在他看来很无聊的问题。霍靖宇一直在试探他,试探他现在的情绪,不是因为关心,只是单纯的感兴趣,觉得有意思。甚至是一个笑料,一个被男人出场的男人,一个出卖男人的男人。

离开的那个已经没有价值,那么只有嘲笑剩下的那个,苏禾知道,从今往后,他得一个人承受一切。

霍靖宇拿了两个杯子回来,放到茶几上,开了酒之后,给他们倒上。

“酒不算最好,但是已经是那家店里最贵的一瓶了。”把一杯酒推到苏禾面前,他说:“希望你喜欢。”

低头看了一眼,苏禾伸手拿起酒杯,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地说了一句:“让你破费了。”

“别这么说——”霍靖宇拿起自己的酒举起来,笑着说:“我们是合作关心——”

“不。”苏禾打断他,在霍靖宇疑惑的目光下,喝了一口酒之后说:“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关系。”

霍靖宇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们没有合作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你这是在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苏禾笑了一下,放下杯子看着霍靖宇说:“不,我是在提醒你,你最好也小心一点。”

霍靖宇离开了很久,苏禾一个人站在窗口,四周空旷得让他觉得冷。

那一整天,天都是阴的。但是并没有下雨,天黑得早,灯也亮得比平时早,苏禾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霓虹的颜色变了又变,他却总觉得只有灰色。

他开始怀念那个两人个挤一张床的时候,愤怒也好,憎恨也罢,那时的他毕竟是有感情的。

果然,快乐是需要痛苦来衬托的。

拿起酒瓶直接仰起头喝光了大半瓶酒,苏禾整个人靠在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觉得他渐渐变了形,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直到看到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他的影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湿了眼眶——

并不全是因为悲伤,有些人、有些事谁也没办法控制,但是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无论是好是坏,他失去了一段真正的感情。梁竟,你真是个混蛋。

苏禾仰起头,长长一声叹息之后,恢复了以往的眼神和表情。从今天开始,他还是那个苏禾。

第七十一章

混乱的报道,陈述着模棱两可的所谓真相,普通人只会当成一场警醒,唏嘘一声之后就不再理会。这种效果,正是某些人想要的。“借刀杀人”的快感远没有自己动手强烈,但是却是能够让人细细体味的。

放下早已经过期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是一起雨夜的特大交通事故,苏禾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雨后的天空,像是一场净化,所有污浊气息被冲得一干二净,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足够让人欣喜一阵。

但是将近几天过去了,没有意料中的疯狂,也没有预料中的兴奋,如此的茫然,让苏禾自己都有些摸不清头脑。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从现在开始,那个男人跟你毫无关系。

或许,等到他死的那天,他会重新开始审视他和他和感情。

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苏禾闭上眼,像是在一点点的习惯着什么。渐渐的,倦意袭来,这几天晚上他根本睡无法好好入睡,现在的感觉也只是疲倦而不是睡意。

他失眠,但是不想用药物来让自己入睡,只有当他完全忘了梁竟才可以。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苏禾睁开眼,伸手拿过手机一看,下意识皱起眉。

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先怒气冲冲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苏禾眨了一下眼,随口说了句:“在家。”

“在家?哪里是你的家?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你自己知道么!”电话里,苏父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懒得跟他争什么,苏禾问:“有什么事?”

“我问你——”冷静下来之后,苏父压低声音问:“梁家的事,跟你有关么?”

苏禾皱眉,嘴上却笑着问:“哪个梁家?”

“别跟我装傻!你跟那个梁竟——他出事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虽然知道自己或多或少会被怀疑,但是第一个来置疑他的却是自己的父亲,苏禾仍然觉得很讽刺。他很清楚,这时候,他没有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嫌疑犯。可能真的是警察当久了,像是种职业病一样。

“出事了?”苏禾扬起嘴角,故意问:“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之后,苏父语气中仍然带着怀疑地问:“真的不管你的事?”

“为什么会关我的事?”苏禾恶劣地笑了笑,“我和他连床都上了,怎么舍得让他出事——”

“住口!你这个混账!你还有脸说!你——”

没等他说完,苏禾先一步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四周马上又安静下来,没有人出声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苏禾在心里笑了笑。

一星期之后,苏禾的生活似乎渐渐恢复到了从前,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不同,除了脸上的伤。

伤口自己恢复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显,只是苏禾一直不想去做手术。他的生活不会因为这张脸而受影响,相反,也许更能时刻提醒着他。

某天早上洗脸的时候,苏禾发现了卡在水笼头后面的戒指。像是一种“失而复得”,当初他拿下来了,所以戒指才能留在这里,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扔了。

拿着戒指,苏禾低着头任由脸上的水缓缓滴下,他觉得这是种“作弄”,人已经不在了,东西却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完美兴泽,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记得的时候,又会有什么让他想起来。

把戒指握在掌心里,苏禾抬起头,另一只手扯过毛巾擦了两下脸之后出了浴室。

那天,戒指躺在了他的钱包里,跟那张照片在一起,一起证明着他失去过什么。

下班之后,苏禾开车回家。今天是难得的准时结束工作,也正好赶上了交通的高峰时刻。一路上车水马龙,走走停停,像是考验着人的耐性一样。

又是一个红灯,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苏禾索性熄了火,侧过头看着车窗外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路边一间餐厅里靠窗位置旁边,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绿灯之后,苏禾转了个弯,在路边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之后进了那间餐厅。坐在窗边的人还在,他走过去,伸手用食指骨节在桌上轻轻两下。

赵行奕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面,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也没等他开口,苏禾自己坐对面,扬起嘴角问:“怎么?连话也不想跟我说?”

“我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搅。”赵行奕语气冷漠地说。跟以往的任何一次见面不同,这次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可以说是敌意的感觉。

苏禾能理解,也不在乎,半开玩笑地问:“那应酬的时候怎么办?”

“我从来不应酬——”赵行奕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是他一个人去的。”

苏禾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赵行奕不再说话,继续吃他的面。

片刻之后,苏禾说:“我以为作为同学,我们之间还是有话题的。”但是他却偏偏要提起那个人。

这时赵行奕放下筷子,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看着苏禾问:“比如说?”

想了想,苏禾问:“最近在干什么?”一边问,一边递了根烟过去。

“失业中。”赵行奕接过烟放到嘴里,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了。

苏禾笑了笑,“以你的资历,找工作应该很容易。”

赵行奕抽了两口烟,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确,但是我想休息一下。处理了所有能处理的事,我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正常的觉了。”他的脸色很不好,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苏禾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突然想问问关于梁竟的事。但是赵行奕却先开口了。

“那天晚上,就是那个下雨的晚上,我让他不要出门——”赵行奕抬眼看着苏禾,“但是他不听。”

苏禾低下头,拿掉嘴里的烟弹了弹烟灰,“你这是在提醒我是我害了他?”

“难道不是?”

“是又怎么样?”苏禾嗤笑了一声,毫无顾虑。他不是主使,也不是他动得手,法律上他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你这么恨他?”赵行奕问。

“我不应该恨他?”苏禾反问。赵行奕没说话,他又笑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把烟在烟灰缸里碾着,“你以为他对我多情深?”

他抬起头看着赵行奕,“你了解我,更了解梁竟。你应该知道他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赵行奕打断他,皱了皱眉说:“如果没有一点感情,他是不会——”

“是。”苏禾点头,“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我又何尝不是?但他连说一句‘喜欢’都像是在讽刺我,我觉得我还应该在他身边陪着他笑?陪着他疯?陪着他闹?像个小丑一样让他戏耍?”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你告诉我,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赵行奕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之后,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自己的脸,问苏禾:“你脸上——为什么还有疤?”

苏禾沉默了几秒,无所谓地说:“祛不掉了,反正也不算深。”

的确,只是几条淡淡的疤,不算明显,但是靠近了看也能看出来。

“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苏禾站起来,“我们认识这么久,却现在才坐下来真正的聊一聊,如果不是因为梁竟,我想我们还有更多的话题。”

“因为你还想着他吧。”赵行奕看着他说。

苏禾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身后,赵行奕别过头看着窗外苏禾渐渐远去的背景,叹了口气,但又微微笑了一下。

回到家,苏禾脱了外套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很长时间都一动也不动。这是他最近最常做的事,像是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他一直在反复琢磨着赵行奕的话,没知这样没有意义,却又停不下来。

直到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等了一会儿,他从地上拿起外套,掏出手机直接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

“请问,苏禾先生么?”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苏禾没有睁眼,“我是。”

“你好,我姓饶,是整形医师。前几天跟梁竟先生——”

听到“梁竟”两个字,苏禾猛地睁开眼,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电话里,对方还在继续说。

“我们已经替您安排了脸部的修复手术,他让我在这几天直接联系你——”

“你说什么?”苏禾打断他。

“呃——梁先生已经和我确定了你的手术时间——”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当时他让我一个星期之后直接跟你联系——”

苏禾缓缓皱起眉,“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好像——”电话里的人犹豫片刻,“他说他可能没机会陪你了,所以——”

男人后面说了什么,苏禾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了——

“苏先生?喂?苏先生你还在吗?”

苏禾猛地站起来把手机摔了出去,手机撞墙上瞬间四分五裂。他看着墙,胸口缓缓起伏着。

第七十二章

霍靖宇最近可谓春风得意,他的心情一向好得很容易,最近一次心情不好,也是因为梁竟而被悔婚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料。悔婚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放弃一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他没有什么感觉的女人多少应该算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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