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卷五 FZ)+番外 ——欠扁之包子
欠扁之包子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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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爹爹也会密音,那便可以轻松无阻的交谈,而不用担心被世家三兄弟发现了。

真是可惜。

想着逝水又叹了口气,见无违撑着窗棂,上身前倾,微微探出窗格子,薄唇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唇语,么?

逝水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无违简短而重复地说了一句话:“世欢颜,有疑,慎重。”

逝水点点头,以示明了。

原来,爹爹,也已经知道了啊。

若是爹爹也说有疑的话,那便是自己推测的前者了,既是世欢颜,是有意露出马脚,欲图使自己好奇心起,沉不住气,失却了步步为营的心境。

逝水正欲张口回应,忽然听到左边的屋子里传来大门开合的‘吱呀’声,而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松散的披着外袍,满头青丝未及扎起的世欢颜踢踏着鞋子,抱着一个枕头,从屋里走出来,沿着东边厢房的游廊跳下庭院,走在池子边的小径上,一路向着无违的屋子走去。

逝水冷眼看着世欢颜,却没有关上窗子。

一来,关窗的声音必然会被世欢颜留意到,反而被认为是做贼心虚。

而来,逝水也想看看,世欢颜去自家爹爹的屋子里,会如何收场。

这么说来,到底爹爹有否,与世欢颜,同寝过了呢……

逝水只觉胸中一阵气闷。

原先,爹爹与后宫十数妃嫔纠缠时,自己也从未生出如猜疑之心,嫉妒之情,顶多便是心里不适而已,为何出了宫之后,竟对爹爹生出这么大的占有欲。

果然如师傅所说,人,有世上最贪婪的心,在得不到分毫的时候,只要远远看着,便餍足矣,而一旦得到了,便想彻底拥有,吝啬地想将之紧紧绑在身侧,半点都不肯出让。

逝水拢眉,叹了口气,看见对面的无违离开了窗子,走几步打开了门。

世欢颜带着大大的笑容迎上去,连同手里的枕头,将刚开门未及反应的无违紧紧抱住,说道:“亲亲宝贝,今晚让我睡一屋好不好?”

“不好。”

无违不动声色地挣开世欢颜的手,脸上一片冰霜,与逝水相视时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欢颜扁了扁嘴,问道:“为什么不行嘛?”

“你与客人的房在东并行三间,留下来未清扫的正屋倒座,你早先已经说定了的。”

“但是,但是我想和亲亲宝贝睡嘛。”

世欢颜揪着枕头,满怀期待地看着无违,尾音上挑:“亲亲宝贝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现在我和你分居两屋,距离太远了,不利于培养感情呢。”

“不行。”

“亲亲宝……”

“我困了。”

无违打断世欢颜的话,下了逐客令,而后也不管世欢颜还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直往后退了一步,‘哐几’一声就关上了门。

逝水随即眉眼半弯。

吃瘪了。

不过,不知怎么的,好想旁敲侧击,从世欢颜处打听一下,爹爹是否已与他同寝过了。

世欢颜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而后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那,亲亲宝贝,一夜好梦。”

说着世欢颜便折身,照着原路走了回来。

逝水仍然站在窗前,凝眸看着有些沮丧的世欢颜,一言不发。

“你在看什么?”

世欢颜走过逝水窗前时,见逝水的表情略有些促狭,便斜眼问了一句。

“本是欣赏月色,不巧看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三当家的,又被逐出来了。”

逝水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有些惋惜,有些抱歉的语调说道:“自我随两位当家入住此处开始,三当家的,似乎便从未与三当家的心上人同屋而眠过。”

“要你管。”

世欢颜哼了一声,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反驳,正欲大踏步走过逝水窗边,忽然听到逝水那厢又来了一句:“不知是三当家的,是从未与心上之人同寝,还是两位当家的与我,打扰了三当家的那心上人的兴致呢?”

世欢颜扭回了头,有些愠怒,眼中倏然浮现狠厉之色。

逝水毫不客气地迎上世欢颜的目光,续言道:“若是两位当家的,与我有所打扰,还请三当家的见谅,而若是三当家的心上之人本便不欲与三当家的同寝,那……”

“逝——水——”

世欢颜忽然横插进话来,微微俯身,单手搭在了窗棂上,眼中的狠厉早已抹去,转而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亲亲宝贝儿,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

逝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乱,世欢颜的笑容更深了:“原本呢,大哥喜欢我的宅子,应该住久一些的,所以,我也不好婉言相劝大哥二哥离开,即使是亲亲宝贝不好意思了,我仍然留你们住在这里。”

顿了一下,世欢颜把手收回来,抱着枕头,侧过身,看了一眼无违房间的方向,见他已经阖上了窗子,便压低了声音有些感嶉地说道:“不过,没有办法了,不能再留了,今天已经是八月六日,照着行程,你们该离开,去做事了。”

第十四章:自相,矛,盾

翌日清晨,饭桌上,逝水有些心绪不宁。

昨日世欢颜在逝水言语相迫之时,反抛了一句‘亲亲宝贝确实有些不好意思’,逝水虽知世欢颜是嘴硬居多,却还是心存芥蒂。

但是,让逝水辗转难眠的,还是世欢颜临走前丢下的一句。

——今天已经是八月六日,照着行程,你们该离开,去做事了。

八月六日,照着行程。

是何行程?

是在此处逗留过久,世无颜帮中事务堆积过多,所以要回去处理了么?这也不算是‘行程’啊。

逝水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到身侧的世有金说了一句:“逝水,你在想什么啊,怎么老是戳那个包子?”

逝水低头一看,碟子里的包子(某只包妈激情龙套,也)早已千疮百孔,自己手里紧捏着的筷子却顺势又往上补了一个洞。

满桌子人的目光,顺势飘到了逝水身上。

“世欢颜,你的包子,做硬了。”

无违插进话来,仿若无意般扫过逝水面前惨兮兮的包子。

以前便是如此,逝水作践食物,只有两种可能,一,膳食不合口味,所以逝水每次吃鱼,便会将自己夹到他碗里的鱼肉戳个稀巴烂;二,心中有事,下意识宣泄。

大约,是心中有事了。

“硬了啊?”

世欢颜旋即收回探寻的眼神,也不再管顾逝水,一门心思就扑到了包子上。

世无常闻言也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咀嚼了一下,一拢眉,然后转言道:“别管包子了,逝水如果吃不下这个混蛋做的东西,就出去再吃,今日是八月七日,响午我们回世宅。”

“回世宅?”

逝水心里‘咯噔’一下。

“是。”

世有金在旁边插嘴,觑了一眼无违,而后凑到逝水耳边,轻轻说道:“欢颜查过了,八月十日,朝廷的运盐船会经过这一片儿,十数只船,上万斤盐,由军司马带兵护送,扬州城的功曹史接手,到时我们的人要去劫盐。”

“官盐?”

逝水愣了一下,而后回眸看着世欢颜。

劫盐,原来,如此……

但是,为什么这般事关重大,涉及朝廷之事,反而是久居地下宅子的世欢颜查的?

“响午便回啊。”

世欢颜满怀深意地瞥了逝水一眼,而后有些虚作不舍的看着世有金,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有事,我也不便多留,刀剑无眼,大哥你要小心啊。”

“嗯,其实没我的事,要小心的是无常,和逝水。”

世有金点了点头,然后转眼看着世无常,后者浅笑着回了一个‘你放心’的神色。

逝水抿唇,但见世有金去意已定,又是如此要事,便只能缩回了所有疑窦,将一切都留待出井再闻讯。

——这宅子,不知何时还会再来,而池底的玄机,自己大概是无缘探寻了。

爹爹说,世欢颜有疑,让自己慎重,但是自己即刻便要离开宅子了,只留爹爹一个人在这里与世欢颜周旋……

逝水微微拢了拢眉,却只能强行耐下心中的焦躁。

早饭撤下,不久后响午时分,世欢颜带着逝水等人出了宅子,沿着螺旋状石阶,又从暗道中返回了井口。

待到世欢颜再回来时,看见无违懒懒的倚在大门口上,抬眸看了他一眼。

“亲亲宝贝,在等我?”

世欢颜带着颤音,惊喜的,紧张的,满怀期许的问道。

无违轻轻颌首。

“真的在等我?!”

世欢颜的面容顿时生动起来,几个点地飞身扑到无违面前,大大地张开了双手,正欲搂紧了无违,便被他轻巧闪身避过,斜睨了一个略带厌弃的眼神。

世欢颜颓然收回双臂,脸上的笑容却半点没有褪去,只是昂扬的说道:“我就知道亲亲宝贝还是在乎我的,这不,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宝贝儿就守在门口了。”

“你多想了。”

无违温文回言,仍然依靠回门口,邪肆的凤眸中却带着小小的讥诮:“方才,客人在饭桌上窃窃私语,抖出了‘官盐’二字,我不过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

“看你也不像朝廷之人,所以你,不会是贩卖私盐之人吧。”

无为面不改色,似乎也不甚在意,语出确实不带半点回旋的余地,单刀直入。

世欢颜炸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音调也高扬了不少:“亲亲宝贝这么问,就是,终于对我有兴趣了!”

“你有多想了。”

无违拢眉。

这个世欢颜,脸皮比自己想象的要厚上许多。

刚来的时候,便一口一个‘亲亲宝贝’的叫,自己不欲多言,更懒怠出言拒绝,便从未提及要他改口之说,他竟半点没有自知之明。

明明已经被自己驱逐过那么多次,每次一见他,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带着腻歪的笑脸,亦步亦趋的纠缠上来。

若不是担忧逝水,自己决计不会还站在这里与他周旋。

“不管了,亲亲宝贝好不容易问我事情了,我就要好好的回答。”

世欢颜单手托着下颌,想了想,仿若是在仔细斟酌遣词造句,然后抬头两眼闪闪,毫无保留的说道:“亲亲宝贝猜得对,我就是贩卖私盐的,还有啊,亲亲宝贝可能不知道,遍布扬州城有一个帮派,名为‘世无颜’,专司强抢卖盐之事,我就是这个帮派的三当家,刚刚走的,我叫了大哥二哥的是大当家和二当家。”

世欢颜歇了口气,见无违表情淡然,仿若毫不在意,也并未吃惊,但明显是有倾听之意,便继续说道:“八月十日有官盐运抵,今天大哥二哥出去,是准备劫朝廷的运盐船去了。”

“劫,盐。”

无违淡淡吐出两个字,忽然抿唇一笑,似乎豁然开朗般调笑道:“原来你是扬州盐贩,难怪这儿如此奢华。”

无违说着便即转身,毫无拖沓的往外院走去。

世欢颜稍稍愣神,连忙提脚跟上,有些诧异地问道:“亲亲宝贝,没有其他要问的了么?”

“没了。”

“亲亲宝贝,为什么不问问世无颜的帮派之事,贩盐之所,买卖双方,交易时间,劫盐地点……”

“啰嗦。”

无违驻足,轻轻打断了世欢颜的话,回眸时已露厌烦之态:“我好奇,不过是因为桌上听到了‘官盐’二字,你现在所说之事,我没有兴趣。”

无违说完,即刻绕着西边游廊进了厢房。

世欢颜看着无违渐行渐远的身影,脚下一顿,却再为匆匆追逐。

——没有兴趣。

不知是当真没有兴趣,还是兴趣多多,却佯装兴致索然。

世欢颜脸上的阿谀奉承之态倏然隐没。

世欢颜因逝水的出现,逐渐起疑,因而前几日出并购置食材之时,便去原先无违所在的小勾栏儿打探过,只是老鸨对无违的前事守口如瓶,恩客对此知之甚少,原先勾栏的清倌儿也是三缄其口,更有不少勾栏中人在此期间被买走或是失踪,再无了踪迹。

世欢颜知道,无违可疑,逝水也可疑,故而再回将他们的注意力,由世无颜引到他自己的身上,这次见无违主动问询私盐之事,更是顺势告知了他似乎过多的讯息。

因为,若是无违是带着不轨之意来此,那之前定然做了充足的准备,约莫已经将世无颜的大致情况了然于胸,所以他即便是告知,也不过是再重复一下无违所知之事而已,无伤大雅,更无泄露机密之忧。

而若是无违清白,只因倾城容颜无辜被他捉来,他便更要趁早将此事交托出去。

——想要让别人喜欢上自己,可以有所隐瞒,但不能在对方疑窦已生之时,还推三阻四虚与委蛇,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假面具戴太久,因此而产生的裂痕便永远都无法弥合。

世欢颜看着无违开了,又合上的房门,忽而有些迷惘起来。

就算亲亲宝贝与众不同,但是自己亦不过是好奇,或者是带着,与对往日里那些绝色男子相比的,更多的激情,更多的,想要将亲亲宝贝的隐秘撕裂,将他的傲气击碎,将他的美好践踏,的激情,而已啊。

那为何,会因为亲亲宝贝与那个逝水的亲密之态,心生愤怒;会因为那个逝水昨晚的言语相激,反唇讥齿;会因为亲亲宝贝的,可能是别有用心守在门口的举止,心潮澎湃?

——还有,‘想要让别人喜欢上自己’……

世欢颜拢了拢眉。

‘喜欢’,什么的。

真是,让人讨厌的情绪。

世欢颜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甩脱纠缠不休的困惑。

错觉,一定是错觉,一定完完全全的,都是错觉。

自己所想要做的,没有你侬我侬的戏份,没有郎情妾意的甜腻,没有执手到老的期许。

是的,无关怜惜,无关欢喜,无关情谊。

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想那样,那样而已……

世欢颜瞥了一眼水波荡漾的池子,而后微微低头,定定地看在摊开的双手上,忽然有暴虐之色袭上温如冠玉的侧脸,继而狂乱的侵染了漆黑的眼眸。

第十五章:梅兰竹菊

无违阖上门,转而到了西侧的窗边,这处的窗对的是宅子外墙,墙与屋间仅隔了一条羊肠小径,青石为阶,苔藓密布,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

无违这才放松了表情,转而随心拢起了眉头。

听世欢颜的声息,逝水是随世无颜的人一道,去劫官盐了。

八月十日的官盐,规模不小,应当是由军司马沿河护送,到时由扬州城的功曹史带着地方军队接手的。

世无颜这次,应当是下了重本,为确保万无一失,即便不是倾巢而出,也是将世无颜巢内整成空架子了。

对逝水来说,这算是与朝廷联手,里应外合,将世无颜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只是……

无违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懊恼。

这回,好像是自己添乱了。

逝水若是孤身一人,那便会想方设法通知朝廷的人早作准备,临阵倒戈,将剑直指向世无颜,好完成那已死的金曹的委托,坚决果断,不带半点犹豫。

但是现在,逝水大概会有所迟疑,不欲趁势剿灭世无颜,因为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了逝水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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