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盟主吴信诚第四位义子的刘海青如今是武林盟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可谓吐气扬眉,难掩意气风发。但是任谁心里都
明白若不是义子中以‘武’居首位的水绝流及以‘文’居次位的卓千帆叛变,若不是专门为盟主处理‘杂务’的第三位义
子也被水绝流所杀,又怎会轮到这人得意?那三人叱咤风云的时候,刘海青可不曾胜过他们。
刘海青背着手巡视片刻,最后点名让其中十几人留下来,下达秘密指令。
“盟主有令,要在黎明前将水绝流移往新据点,跟我来。”
一个时辰后,另一座大院内,几骑护着马车驶出,车轮与马蹄制造的声响打破宁静,隐约间似乎能听见车厢内传出铁链碰
撞的叮当声响。
树影夹道,茏苁枝叶筛得月色斑驳,树影憧憧,仿佛有鬼魅精怪等藏身其中。打马车驶进这片密林开始,随车护卫已经提
高警觉,但这并不能避免注定要发生的袭击。
一切始于为首护卫被飞箭击中堕马,接着树影中出现数条穿着夜行衣的人影。
“是夜袅!”
“是‘钱仙’要来救他的相好了!”
十多名护卫惊叫连连,分明人数上不相伯仲,他们却忍不住害怕这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
刘海青拔剑打飞射向他的袖箭,一剑逼开杀害马夫意图抢夺马车的杀手,高声喝令:“保护马车,杀退敌人。都别慌,只
要走出这片林子就有我们的援手。”
大家都明白夜袅极为嗜血,行事手段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天夜袅为夺水绝流,恐怕是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的。明
白这是背水一战,武林盟的精英们也振作了,一一举剑回击。夜鸟杀手们丝豪没有受到敌方高昂的战意影响,机械地执行
任务。
正当双方交锋,杀得热火朝天之际,一条人影以迅雷不掩耳之势扑向马车,寒芒一闪就刷刷几下切割声,简直就像切豆腐
似的就把马车连同里头铐着人的铁链一起砍断了。
变故来得太快,即使是反应奇快的夜袅杀手们,也只来得及将暗器打在黑衣人之前站立的位置上,目标已经被带走。
事出突然,令人都措手不及,武林盟各位正犹豫该追人还是该和这些杀手纠缠,但他们不了解杀手,就因为稍稍分神,他
们不再有选择的权力,一个个瞪着充满悔恨的眼睛倒地。
十几人,瞬间失去了性命。
“墨影非……他不是正跟钱无尽翻云覆雨吗?”
一声询问语气清冷,竟在这夏夜里令人有凝霜的冻感。
夜袅众杀手不敢造次,纷纷单膝跪落。
“请鹰主恕罪,墨影非之前的确有依计行事。”
“不……他坏了我的计划。”刘海青注视着人影离去的方向,双目微微眯起,细细的间隙里寒芒烁烁,就似两柄能杀人的
利刃。他甚至不曾正眼看这些等待他发落的杀手,抖去剑上同门的血水,他果断下令:“追,墨影非死,水绝流生。”其
它的,以后再说。
“遵命。”
夜袅众杀手迅速赶往二人逃逸的方向,刘海青不带感情的目光扫过现场尸首,他从怀里掏出一件楚王党羽的信物随手扔下
,也赶上去。
蒙胧中,水绝流意识有东西打在脸上,轻微的痛,还有绿叶的味道。他徐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移动,虽然身上痛楚
几乎剥夺他的意识,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朝挽扶着他的人看去,结果瞧见熟悉的碧眼。
“墨影非……为什么……”水绝流用尽全身力气问道,虽然他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但他却感觉到墨影非不会伤害他。
专心于赶路,墨影非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动机,只是说:“少爷很挂念你。”
“林悦……他在哪?”水绝流掩不住语中焦急。
“你会见到他。”墨影非语气坚定,这不是叙述,是承诺。
为什么会是你来救我?
水绝流想问,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只能恹恹地接受扶持,继续前进。大起大落的动作牵扯到身上伤口,让他更痛,更难保
持清醒。
终于,二人穿出林叶,就在事先栓好的马匹前面停下来,墨影非一刻也不停顿,把伤痕累累的水绝流推上马背,自己也上
去,一策马就箭般飙出去。几枝箭矢破风,从他们身侧划过去,墨影非咬紧牙关攥住缰绳将身材更纤细的水绝流往怀里按
去,狠狠地夹马腹,策马狂奔。
武林盟不知道哪来的闲功夫,竟然养了一堆公鸡,大早上‘喔喔’叫个没完。林悦被这天然闹钟吵得直把被子往头顶上拉
去,他恨不得把整个脑袋套进被子里头,下意识地伸手朝往大床内侧摸去,然而空荡荡的床铺却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
手底下冰冷的触感说明这已经冷落好一段时间。
墨影非不在床上?
林悦爬起来,随手捡起弃置床下的衣衫套上,一边巡视房间:“影非?墨影非?”
喊了一会也没有得到回应,林悦急忙跑遍整座房间,但哪儿还见人影?林悦左右找不到墨影非,合计着如果那人有心躲起
来,是不会轻易被找到的。
“墨影非,我们谈谈,昨天的事我会付责任,你出来,我们梳洗一下就去见朱翎。”林悦朝空气里喊道。虽然昨夜是一个
荒唐的开始,但林悦不准备推卸责任,墨影非是他吃的没错,接下来的家庭纠纷已经不可避免。想到毒言和毒打,林悦抽
了抽鼻子,暗暗自勉:林悦,扛住吧?你非扛不可。
可是墨影非依旧没有出现。
“不是吧?我被人用完丢?”林悦不敢置信地喃喃。这年代不是挺落后的吗?但他遇上的人们都十分open,像毫无压力地
当众脱衣求欢的朱翎,像用完药还要求只当做爱不谈感情的水绝流,像剽窃水大侠点子并加以改良求419的墨影非。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林悦扶额:“拜托,事后死乞白赖着要我负责才是正剧呀!”哪知道那些偷他心的人,一上比一个自觉。
去他爷爷的自觉。
即使林悦抓掉所有头发,墨影非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他掂量着怎么样寻人。其实要寻墨影非应该不难,那家伙很直接,只
要他在全英国公开示爱,墨影非绝对会回来。
林悦这厢还在苦恼,那厢为向武林盟施压求公开‘蜷云焚天’秘笈而临时组织起来的江湖人士们又前来催促,要开早会了
。墨影非有本事,不见一段时间也没有问题,但关系到营救水绝流计划的大事,林悦再不爽也得硬着头皮去参与。
环顾整座房间,竟无其它干净衣物,仅仅有他送给墨影非的那套白衣折叠整齐地搁在床下。盯着白得刺目的白缎,林悦的
心脏一阵漏跳,总觉得墨影非留下这样‘宝贝’的礼物,实在太过了。
“墨影非……你这究竟是……”话到一半,林悦再也说不下去。回忆起来,那个傻瓜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昨夜那样
狼狈的求欢应该是豁出去了吧?当脑海中浮现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那张脸,林悦心中悸动,越发的担心墨影非:“你小子
可别干傻事,不然老子上天下地也把你揪回来,然后……干死你。”
抽了抽鼻子,林悦始终不敢把墨影非宝贝的衣服穿上,即使这原本是他的。穿回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还粘有可疑糊状物的
旧衣服,林悦沉着脸出门。
前来叫门的江湖人石头似的忤着,瞪向林悦的一双眼睛爆突,让人怀疑这两颗眼珠子下一秒就要在地上打滚。
林悦白了他一眼,急步走回安置行李的房间。
推门而进,朱翎已经起来,正在教小卓辩认药草。二人闻声抬首,朱翎没有表情,小卓倒是一脸困惑。
“叔叔,你昨夜往哪儿去了?怎么像是经历了大战?”
单纯的孩童完全不知道这是对某位成年人内心的鞭挞。
“呵,叔叔……跟妖精打架了。”林悦躲开朱翎的目光,磨蹭着走向盥洗用具。
小卓眼睛蓦地瞠大,注视林悦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光芒:“就跟西游记里面,打妖怪的孙悟空一样吗?”
林悦一脑袋闷进洗脸盆里——小悟空,我遇到你的粉丝了。
“墨公子呢?”朱翎一句话直击中心。
“呵……”林悦捂着左胸,总感觉自己要被当胸一‘箭’弄得血淋淋,他苦笑:“等我换过衣服再说。”
朱翎没有反对,他让小卓先看书,自个则上前帮忙更衣:“昨晚完事后有洗过澡了吧?”
林悦差点没噎死,可是面对澄彻的红眸,他知道自己什么也瞒不住,只能轻叹,诚实作答:“洗了,就是衣服没有得替换
。”
朱翎了然地颔首,随手拎起林悦带进来的衣服,抖开:“这不是有?”
“不……这是影非的。”话才刚落,二人的视线随着纸片一同飘落。
“是什么?”朱翎困惑。
“不知道。”林悦也困惑。
捡起来一看,就是简单地写了时间和一个地名,一个湖——梦心湖。
“他要你去这个地方。”朱翎偏首细想:“要去吗?相约的时辰快到了。”
“但是水他……”林悦捏着纸片,左右为难:“墨影非究竟在搞什么?”
“这片湖就在别庄附近,离武林盟不远。”朱翎说道,沉吟片刻,又对犹豫不决的林悦说:“林悦,墨公子不是个懂得害
臊的人,更不会要求你做什么,他既然提出这个地点绝对有重要事情,你有吩咐他办事吗?”
“没有呀。”林悦茫然挠首:“我没叫他做什么……”
仅此一次……
林悦只觉一股寒意直蹿脑门,他突然想起墨影非的话,昨夜里他没空理解,如今忆起,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似的?他心惊,
以墨影非那种不知爱惜自身的性格,说不定真如朱翎所说。
墨影非为什么会急着求欢呢?
说不定……
“不是吧?他是去救水绝流?”林悦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嗯,若他独自前往,那就是九死一生。”朱翎不疾不徐地说:“走吧,先到湖边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衣服才披上,林悦连腰带都忙了系好,就这样疾奔而出。
朱翎轻叹,拿起腰带,牵上卓连云,跟了上去。
那一天关于林悦的传闻是这样的——钱庄主竟是被男宠上的一方,晚上被黑皮肤绿眼睛的夷人下药,强卦巫山,早上又给
红眼夷人求欢。最后,钱庄主不堪重负,夺门而逃,出时衣冠不整,神色恐慌。后头红眼夷人还是追上去了,恐怕钱庄主
此次是在劫难逃,后庭不保了。
第七十七章:水花
梦心湖依着峭壁,晨光中烟波浩淼,游鱼翔燕,奇花异草,一派人间仙境。
这湖恰好离开武林盟的控制范围,又远离民居,偶尔会有樵夫猎户经过取水,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的。
凌乱马蹄声由远至近,泥土味混和着绿草的清新气息渐浓,一行人马出现在小径彼端。
直至到达湖边,林悦勒马,焦急巡视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却见不着要找的人。
“墨影非!给我出来!墨影非!”林悦高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飘忽的回音,从烟波中传来,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正在
学舌。目光扫过葱茏枝叶,又移向高高屹立的断壁,林悦的心情愈发烦躁:“靠!他迟到了!”
朱翎与卓连云共乘,见状就轻踢马腹去到林悦身边:“冷静一点,你要是真的担心,就让我来看看。”话落,朱翎抬起手
就准备做些什么。
林悦飞速按住他的手,轻拍吓得瞪圆了眼睛的卓连云发顶,再对朱翎摇首:“朱翎,已经有两个人让我担心,你真的不能
出事,什么也不要做。”
“但是你担心。”朱翎这般说,却不敢放肆。
林悦握住朱翎的手,强扯起一抹笑,虽然很难看。
“那你就别让我担心。”
“嗯。”朱翎颔首。
二人互勉般对凝,却不知道影响到小卓,小孩子不知怎么样就忙着拭眼睛。
“怎么?”林悦挑眉,抬手拿袖子给这小鬼擦擦:“行了,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怎么回事?”
卓连云揉着眼睛,强忍住眼泪,已经把衣摆揪得皱成一团:“爹和娘亲生前也是这样牵着手,后来就……叔叔,你们不要
丢下初一和十五,他们很可怜。”
“……”
林悦与朱翎互觑一眼,林悦攥紧朱翎的手制止其发言,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苦中作乐,就故意沉着一张脸问那样一个小孩
:“如果我和朱翎真的不在了呢?”
卓连云被这么吓唬,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个不停,却十分坚毅地说:“那……那么我会照顾他们。”
林悦失笑,心情总算变得不那么沉重,他重重拍抚卓连云的肩膀,笑说:“好家伙,以后我让初一嫁给你。”
卓连云没回答,只是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嘴唇嘟了起来。
“怎么?”林悦挑眉,眯起眼睛,语气凶狠地沉声问道:“你嫌弃初一吗?”
“不是呢。”卓连云蹙眉,小心翼翼地瞄向朱翎才说:“可是叔叔,我比较喜欢十五。”
林悦一时不备,被这惊爆的发言给搪得连连重咳,呛得面红耳赤,他激动得夹痛了胯下骏马,马儿嘶吼着踢了踢蹄子,他
却管不着:“十五只是只蛋!你不是把他当成玩具了吧?”自个说着,林悦想起二十一世纪很受小孩欢迎的出奇蛋,果然
到了这时候也比较得小孩子欢心么?
卓连云困惑地蹙眉:“不是啊,十五有时候会从壳子里出来。”
“嘎?”林悦傻眼,他惊愕地睐向朱翎,后者也狐疑地蹙眉。
“没有。”朱翎狐疑地垂首问与他共乘的小孩:“十五在什么时候破壳?”
“嗯。”卓连云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只有我们仨的时候,初一也知道,我们都一起玩。”
这样离奇的回答只让林悦更感无力,他的蛋不在父母面前破壳,专挑没有其了人的时候出来玩儿?挺让他这爹爹伤心的。
“切,不见面就不见面,连云,十五是个小子还是个女娃娃?”林悦好奇地问。
卓连云一脸困惑:“我不知道,他没有穿衣服,也没有梳头,跟初一差不多,就是红头发少一点,多了些黑头发。”
“喂喂,男孩子有小弟弟,女孩子没有啊。”
“小弟弟?我没有小弟弟,那我不是男孩子吗?”卓连云表情苦恼:“但我娘和我爹说我是男孩子。”
孩子,你确实有小弟弟,只是你不自知。
“这……”解释不清了,林悦一脸的苦闷,叫他怎么跟一个八岁小孩解释生物知识呢?二零后的小鬼头可精呢,一般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