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苦苦追著我是为什麽?」他不解。
「因为……你太特别了,不好好收藏……不行。」喜欢什麽的,根本太愚蠢。
「你还是一样,一点都没变。」光是言语就够令人心痛。
「但是你变了,是吗?」他的眼中,没了他的影子。
「那又怎麽样,你又不在乎。」他自嘲。
「是啊,我一点都不觉得怎麽样。」只是看著他的眼多了分轻蔑。「看来你又被抛弃了吗?似乎倌人的命运都摆脱不了凄
凉这两个字。」
「不用你评断,我一点都不後悔。」想起王二,他心中就充满感谢。
「这种话,听久了会腻呢。」我会让你彻底後悔的。「好好休息吧,这是你以前的卧房,要怎麽使用你比我还清楚。孕妇
可经不起什麽折腾,补药已经放在桌上了,自己喝吧,反正你现在也不太喜欢我。」
「你到底想做什麽?」水湘濂猜不透他的心思,打从一开始在客栈被捕,就没受到任何刑罚,生活起居一如往常般,好像
又回到从前。「你要我杀谁?」
「聪明!」但是不及我。「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了,我寻你可是万般艰困哪。」
「果然……」不安好心。
「我只是帮你介绍客人而已,他已仰慕你许久,特地从兰州赶来,我们又怎麽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说吧!你要我杀谁?」他早心里有底。
「萧裔,太皇叔。」
「你在想什麽啊?你要跟整个朝廷为敌?」水湘濂不敢相信的问。
「我自有打算,反正你也不太想听我的计画,我又何必多说呢。」依然从容自适,他早已没有害怕任何事物的理由。
「你!」他的性命如蝼蚁,但他腹中的小孩……怎麽办?
「放心,我不是要你去送死。」从袖里拿出个瓷瓶放在桌上,他笑容可掬的转过身来。
「我要你……」
「唉,看来这次是你赢了,爹。」他没料到爹居然能放下身段,没自命清高还找别人求救呢。
「愿赌服输,你应该知道吧?答应爹的事情,你有要辩驳吗?」与一旁的白一少年相似,也是一身雪白的男子,冷酷无情
的面容没有因为见到至亲而缓和下来,反而越发严肃。
「我会娶素华的,只是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上行下效,他没什麽好说的。
「不管你娶谁,明年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孙子。」
「好让你炼离火丹?就像我娘当初一样?」把人当玩笑一样。「你不爱我娘,不爱我,不爱你自己,你到底爱谁?」
「我……」没想过会被眼前的人教训,偏偏又答不出来,云时因冷若冰霜的脸中增添了些许恼怒。
「你想要的……是云晴师叔,对不对?」冷淡的看著生父,云觉攸对著自己说出的话毫不觉得惊世骇俗。
「你……!」他没有丝毫要否认的意思,只能说父子血浓於水心思和性情一模一样。他在愤怒之虞,心底著时有几分高兴
。他本来就没要当父亲的意思,恰好他也不需要。
「云晴师叔早就不需要离火丹了。」他早就青出於蓝更胜於蓝,否则他这般任性早被踢出东林宫,父亲心底想做的当然能
揣测几分。「就算你逼我成亲又如何?」
「你说什麽?」听到云觉攸的一席话,他震惊。
「离火丹救不了他,否则他早该清醒了,不会等到需要第三次补药。爹行医多年,怎麽连自己的盲点都看不清呢?」他摇
摇头,对陷入恐慌之中的父亲没有任何怜悯。
「不,云晴还有救的!」他狂怒,一拳打碎了一旁的石柱。
「若你真的喜欢他,就让他去死吧。依你治疗的速度,师叔醒来时已白发苍苍了,你忍心看他面对自己一下子跳跃四、五
十年的岁月吗?到时候的你,又有什麽能力保护他?」他只是指出事实,不知道这个已经疯狂的人还听不听的进去。
「云晴……云晴……」云时因颓然的跪坐在地上。「这一生,我都在做些什麽呢?救得了苍生,却救不回我爱的人。」
「其实,我不是不能帮你。」他想了想,一个计策在脑中成形。
「你有办法?快点、快点告诉我!不管你要什麽我都能做到。」他紧抓著前方的人,歇斯底里。
「我要你答应卢相府的邀请,并且不再干预我任何事。」云觉攸拿出邀请函。
「卢相府?难道你不知道卢相府的野心,招惹後恐怕难以收拾。」接过信,云时因不太赞同云觉攸的决定。本来他会答应
跟卢梦袭联手,实非万不得已。才想就此断了音讯,偏偏还要往虎口走。
「你只要有事没事帮大家解解毒就好了,依你的能耐不至於走不出卢相府。」他轻笑,才不在乎要去龙潭虎穴的人是他的
父亲。
「哼,你当我是什麽人?既然我答应你,那你什麽时候开始治疗云晴?」他当然要确定他是不是会遵守约定,才不会白白
辛苦一场。
「只要事情一过,不到一年,我保证云晴师叔会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他胸有成竹。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孩子。」不然就是至亲,他也不会放过。
「我一向言出必行,爹应该最了解才是。」所以他才会被驱使去做那些麻烦事。「不过虽然我不能娶素华,爹不久也能喝
喜酒的。」言下之意,就要他心里有个底,到时别再搞难以接受这一套。
「是吗?你这性子的人会喜欢谁,真是难得。」既然离火丹已没用处,那他娶谁或不娶他根本不想关心。不过难得儿子想
要多说话,他好歹要听一听。
「爹有云晴师叔,难道我不可以也有一个吗?只是我的那个不太聪明,望爹高抬贵手不要随便把毒药当糖果喂给了他。」
他拧起眉,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难得你低身下气,看来你是动真情。」作父亲的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麽。
「就像爹喜欢云晴一样,但我跟爹不同,我绝不会为难我爱的人,也不会置他於死地。」重蹈覆辙这件事是呆子在做的。
「看来你什麽都知道了,但你话可别说的太早。那是因为你还没经历过他带给你的痛苦,云家的人向来都只保护自己,太
过自信的下场就会像我一样。」尤其是那个孤傲的神态,像极了他。
「哼,你才应该多花点心思想想怎麽跟师叔合好呢!免的我大费周章救起来,他马上自己又去见阎王。」他不屑。
「还用你多说,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怎麽织雪的知书达礼都没遗传到,反倒是他的坏样子给学的七七八八。想当年他对
父亲也是这副德行,当场不禁语塞。
唉……真是报应呀。
云晴……云晴……拜托你,赶快醒来。
「桓儿,就是这!我们到了。」航行了不知道几个昼夜,王二把船停泊在岸边,带著桓儿上岸。
「终於……」谁说法力高深的妖不能晕船?他真的晕了好几天,谁叫他生下来唯一的活动范围就只局限於灵重山的山顶,
他没有高山症,但是有动晕症。
「你的脸有点苍白呀。」心疼著桓儿一脸苍白虚弱,打定主意好好要补偿他。「我看天色不晚了,我们进城里找家客栈吧
。」
「王二~,我们快走。」幸福的缆住王二,看他体贴入微的举动好窝心。一路上,王二省吃捡用没想到愿意付钱进客栈。
他一直有心理准备今晚在草丛里过夜了,毕竟人类世界不好混,又不是妖怪世界要什麽动手抢就好。
「嗯,快走吧。」看著他雀跃的样子,王二心里也很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走到城里。
「掌柜,不好意思,我要一间房。」
「好的,小胡,带他们去。」
放了钱在柜台,他们就跟著小二来到後院的小房间。
「抱歉喔,桓儿。要你跟我挤一张床,这样你就能点你最喜欢的醋溜鸡柳,你说好不好?」放下行囊,他环视了一下房间
,简简单单的木制桌椅和床板,两个人躺应该就会够温暖。
「你说什麽都好。」这样的摆设很像王二之前的家,他觉得已经够好了。
「对不起,小二。可以跟你问一下这附近有什麽工作机会吗?」王二叫住就要走出去的店小二。
「这嘛……」有点鄙夷看了看王二的粗陋衣服,看在他那麽诚恳的份上也就不好为难。「有是有,但要看你做不做得……
」
「什麽工作我都愿意做,真的。」为了维持温饱,一点点的辛苦又算什麽。他早就习惯用劳力换取工作,这也是他唯一的
优点。
「其实哪,兰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风景挺美的,游客来的多自然人手都有不足的时候。可现在并不是旺季,你要求简
单的工作没那麽容易。」他把这几年的经验概括了一下。
「没问题的,要扛砖砍材运货我都可以升任。」他对体力很有自信。
「客倌,这就是问题啦!我们这边恰好不是靠劳力繁荣的呀,现在的职缺十之八九都是人家剩下不要的。」他一再强调,
眼神飘来忽去,就是不太想说。
「您的意思是……?」王二都快被他弄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青楼,唯一缺人手的地方就在客栈前的路直直走下去的醉淹湖畔,那有兰州最大的青楼。」
「什麽?真、真的?可是我……我……」他没想过要去那种地方工作呀,而且他这副德行,去那简直煞风景才是。
「当然,你是不可能去那接客的,不过你身後的小兄弟看起来资质不错,可以考虑考虑……」小二话一落,马上惊起了王
二,又怒又难堪的看著小二,很认真的说。「你把我们当成什麽呢?桓儿是我的家人,我怎麽可能让他到那种地方。」此
地不留我,我去去就是,何必要牺牲致此。
「王二,青楼?」呐呐的看著愤怒的王二,他不明究以,只觉得王二难得生气,该是什麽重大事情。
「当然啦,那你以为我又是谁?我哪会提供那麽无聊的意见,看你是老实的汉子,逗你的。我要介绍的,是我姑妈的亲戚
在那里做的事。他是个年长的奴仆,今年去世了,留下来的粗重工作正愁没人接手。
你去是不去?不去我可是找别人了!你可别看不起烟花地方,至少那里包吃包住,看你外地来我才介绍你这工作,反正你
带来的也不是娘子,自然不用避讳这种事。」他可是苦口婆心呀。
王二听著小二的说辞,瞧瞧桓儿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有几分挣扎。带这样的桓儿到青楼里,难保不会出什麽事呀。但他提
出的优渥条件,又让他备受吸引。
「不用担心我,我比人类坚强多了。」知道他在忧虑,桓儿握住他的手说。
「桓儿……好吧。」如果再不找到工作,两人真会露宿街头。「谢谢你了,我明天会去看看。」
「不会,那我走了。」
「嗯。」他目送小二离去,并关起门。「唉……」深深叹息,没想到要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会这麽困难。
「王二,别想那麽多了嘛!你看,这些菜好好吃喔。」他招呼著王二快来跟他抢食,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桓儿,我想……你必须先懂得青楼什麽……」他虽顿,但还搞的清楚什麽地方不能去,但桓儿似乎并不清楚,这样……
更危险……比他危险。
「是什麽?」俊秀的脸庞睁著无辜的眸子,大大亮亮的看著王二。
「哦……就是……就是……男……」他烧红了脸就是无法把话说的完整,一想到刚刚小二开他的玩笑,他更难解释。「总
之到了那边,男人都是坏人,你不要接近。」对,应该是这样没错。
「坏人?我不怕坏人呀。」总觉得王二根本忘了他是妖怪,要他怕人?人先被他吓跑了才是。桓儿在心底哈哈大笑,但又
不想让王二觉得自己笨。
「总之,不、不可以!」他对这一点很坚持。
「反正你说什麽就是什麽,我一向都听你的啊。」反正除了王二之外他一概都不想理。
「真的吗?那就好……」王二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先别担心了嘛,我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明天你才有精神去应付工作啊。」夹了一点菜到王二的碗里,这是他最近参
考路边情侣时,看到能好好表达关心的方式。
「说的也对,等我们先安顿好,再找别的地方住。」他相信只要他勤奋一点,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
「我相信你。」快速吃完自己的份,他把碗筷往旁边一放,喝口茶,满足的低笑,傻傻的看著王二。
「嘿嘿,嘿嘿。」被看的不好意思,王二用碗挡住脸,埋头苦吃,早不知自己吃的是什麽。
只希望对面的视线能收敛点,可惜上天没接受到他的求救讯号,对面的人依然故我。
「快要月圆了,王二。」俊秀的脸庞不知从何时竟带了点邪魅,意味深长的瞧著他。
「嗯……是吗。」人家都说月圆人团圆,怎麽现在却四分五裂。他不太想去看月亮,以致於没有抬头看到桓儿狰狞的邪笑
。
他是成妖,月圆对他来说,就是祭典,血的───祭典。
月正当空,虫声唧唧。一身素衣的清丽男子,静静的伫立在楼台上。一切华美的景物就像虚幻,而王二那个破落的小屋才
是真实。曾经试著做家事的手被磨粗了些,没想到几天光景又回复到当初。
本来以为可以留下什麽的,如今什麽都消失了。那些羡煞人的精致衣裳和价值不斐的玉镯坠子,竟不及这身洁白布衣更让
他喜欢。
心境已不同以往,就连景色也格格不入了。他这样子,哪有资格再胜任第一倌人的位子呢?他的肚子,也只有这件衣服遮
的住了。本来就是水月镜花,他任性遗留下来的後果,只有他自己承担。
默默的留下泪来,察觉到身後的人影也因他而颤动,勾起一丝笑意。「卢大人,有趣吗?」
「怎麽不歇著呢,夜深了,风凉。」不回应他的讽刺,拿起一件红色衣衫为他披上,在微光下照著他梨花带雨苍白纤弱的
脸,更是绝尘艳丽。在心中轻轻叹息,为他的美丽慑服。
「虚假。」水湘濂冷淡的说。
「既然你清楚,那又何必一定要讲明白?」对著冷著脸的他,依然举止极其温柔。「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样不也挺
好的。」细心的整理水湘濂飘散的发,拿出木制银梳慢慢梳理。
「自私。」只要你想要的,就任性的要别人给予。
「好好的,别动气,对孩子不好。」懊恼他乱动害他绑不好,卢梦袭抱怨。
「又不是你的!」负气的转过头,一扯一拉之下,又全松散掉了。
「视如己出,不好吗?」毕竟,他目睹了整个过程。「我当初,就跟你约定好了,我是他的爹爹,他可是四品官员的儿子
,将来也要当官的,搞不好还会当的比我高。」他一向言出必行。
「他不是你的。」他不喜欢卢梦袭这麽自做主张。
「他当然不是我的,你在焦虑什麽呢。」轻笑,终於把头发给髻起。「这样,像不像卢夫人?」
「你、你在做什麽啊!」羞红了脸,转过身来怒斥。
「真是美丽,果然夜里绽放的花朵最美,对吗?」
「你……到底……」看他亲腻的举动,从倒影里看来还真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夫妻。当时,他也是这麽对著他。笑容是那麽
自然,那麽真诚,隔了一个昼夜却可以完全变了人。不顾一切的沦陷,就是他恶梦的开始。
「你想吃什麽?我叫下人弄给你。还是你想听什麽曲,我唱给你听……」
「不要!不要再说了!」受不了他温和的声音,他选择闭起眼睛,闭起耳朵。「我不要听……」他快步的走回房关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