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这样笑,起。”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周起坚持要爱人叫他名字。
肉体消散于上帝之名安排的爆炸中的周起,在一个暖洋洋的环境里获得了新生。那记忆太过久远,编号1537660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开始降生的营养皿。看来这次受伤真的不轻,编号1537660一边想,一边随着暖洋洋的水流动的方向游过去。
光线渐渐明亮,编号1537660听到一叠声地恭喜娘娘恭喜娘娘,然后是外面大踏步走进来一个人,抱着他大笑,给他“赐名”周起。
眼前是迷迷糊糊一片,周起不知道谁给他赐名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赐名要抱着他,新纪元人类的力气会有这么大?
周起渐渐长大,在他睁开眼睛看清环境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跟新纪元世界不一样了。他不再是编号,而是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有名字的孩子。
但那没有什么不同,长期的训练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父母”亲近,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又生了一个弟弟。那小孩软绵绵的十分惹人怜爱,原本就不怎么亲密的父母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渐渐不再管这个怪怪的大儿子。
周起寂寞地长到十五岁,虽然他对自己的寂寞毫无知觉,然后遇上了现在的爱人,老威远将军的儿子杜林彻。
周起不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爱人,但杜林彻对大皇子的热烈追求被皇帝和朝臣们看在眼里,于是周起的地位迅速上升。
老皇帝,也就是周起的父亲,除了爱自己的妻子和小儿子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优点,更没有任何配得上他地位的特点。
威远将军的支持非常重要,割舍一个不怎么爱的孩子,拉住一个重要的朝臣,显然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老皇帝是这么想的,也毫不犹豫这么做了。十五岁的大皇子被皇帝指派到北方监军,圣旨特别明示,大皇子不通军务,一切以威远将军之意为准。
杜林彻几乎是欣喜地看着皇宫里沉默寡言的大皇子在战场上变身为死神。这样的男人才有挑战性,不是吗?
周起不明白为什么杜林彻每天晚上都热衷于拉着他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虽然他也得到了快乐,但这快乐超出了他从前的认识,在新的世界也没人讲给他听。直到他的贴身内侍小李子奉命送来了不少画本和膏药,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性。
既然他也可以在上方,那为什么不?周起在一个夜里直白地向杜林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得到杜林彻挑衅的笑声:“如果你打得过我的话,那就随便。”
“好。”干脆的话语落地的同时,周起也出手了。
两人实战经验都很丰富,一时战局胶着。
杜林彻的右手制住周起的反抗,腾出左手在他背脊上游走,周起惊恐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超出了他对自己身体的认识。反抗越来越无力,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反抗和思考,让自己随着杜林彻的动作陷入惊涛骇浪之中。
此后的每一天几乎都有这样一场战斗,然后以两人酣畅淋漓的贴身肉搏结束,周起失利的局面直到回京之后的某一天才彻底扭转。
51.一个怪胎的成长史(下)
周起不是他的父母最宠爱的小孩,皇帝皇后只给了他血肉之躯,却将满腔爱心都分给了小他三岁的弟弟,他本人也并非左右逢源的性格,于是只能每天低调地生活在皇宫里,客气点说是韬光养晦,直白地说就是混吃等死。也许宫里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周起前面十五年的日子平淡乏味地跟他过去还是编号时差不多。
早起给父母请安、吃早饭、去书房念书、吃点心、继续念书或练习骑射、吃晚饭、睡觉,这就是周起在新的世界度过的一天。不过周起还是习惯于在太子太傅们的授课外补上他还是编号时的训练内容。虽然皇宫看起来很安全,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用上了呢?
事实证明,周起是有远见的。
这个身体的筋骨比不上他作为编号的那个身体,事实上,周起觉得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比之处,除了现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郑国皇室已经传承了数十代,好几位先祖都热衷于挑选年轻貌美的女子充实后宫,周起的亲祖母、现任皇帝的生母就是其中之一。周起那位软弱又多情的皇帝父亲、美丽但毫无用处的母亲都是顶尖的美人,拜如此强大的基因所赐,周起自然也不赖。这也许就是杜林彻第一次见到周起就起了歪心思的原因。
彼时杜林彻的地位之高,从宫里奴才、朝廷大臣们恭敬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杜林彻的父亲老威远将军是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他的儿子自然比皇帝的不受宠的儿子更有地位,更何况这位还不是只会拼爹的纨绔,而是一位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少年英雄。这样的人物,要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是断袖,不知道得迷住多少怀春的少女。
就连老皇帝在得知这么一个人物看上自己儿子之后,也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杜家已经是富贵的极点,要是杜家的小子看上的是其他世家的公子,场面更加不好收拾。现在不过是舍弃一个大儿子,可以暂时保证杜家不产生别的心思,这买卖要多合算有多合算。
周起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父亲这些弯弯绕绕,毕竟没有哪个儿子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上战场也是和亲的一种方式。不过他已经厌倦了看似温柔乡实则虎狼之地的皇宫,正好趁此机会回到过去的生活。
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来说,没有什么比重新回到战场上更振奋人心了。
随大皇子护卫队到达北部边境线的第一天,周起就被杜林彻给吃掉了。
多年之后,已经贵为皇帝陛下的周起回想起那天,只记得热闹的欢迎仪式、甘洌的烈酒、滚烫的体温和……令人绝望的痛。
杜林彻满足地从周起身上滑下来之后,才发现周起已经晕过去了。
杜林彻并不是温柔的情人,对于这种麻烦的雏儿他是一向不耐烦碰的。不过眼前这个嘛,杜林彻右手抬起周起的下巴,仔细摩挲他精致的脸,麻烦一点也无所谓,更何况这人还有高贵的身份,要是一不小心玩死了,估计更麻烦。
不过杜林彻的“好心”并没有得到回报,周起醒来的第一时间是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而不是为他的“悉心照料”感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醒来时有个男人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的。
杜林彻是个人渣兼混蛋的认知是周起反攻前的不变看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绝对的正解。
彼时庙堂江湖皆有许多好男风者,但几乎没有男人会真的与另一个男人结成连理。杜林彻也是抱着这个心思,既然玩,当然要选最美的最危险的。当他后来和身旁的男人共同站在郑国的权力中心,笑看曾经的对手北夷跪地臣服,才恍然原来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漂亮的玩偶,而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伴侣。
周起在北方待了两年,也被压了两年,于是分别的时候,他比杜林彻还要不舍。坐进马车的那一刹那,周起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昨晚到今天早上的缠绵历历在目,早晚有一天要把这个禽兽……
周起的机会很快来了。
十四岁的弟弟讨好地过来,送了两瓶皇后娘娘赐下的好酒。周起在打开封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是杜林彻喜欢的味道。
这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杜林彻是春节前回京的。人还没到京城,就受到家里和宫里传来的消息——大皇子备好了酒请客。杜林彻推开大堂哥专程送来的俊秀小厮,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周起的相貌、滋味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如果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一定不会如此急切了。
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大皇子周起,无聊地坐在窗前看宫女太监们来来回回做节前准备工作,桌子上放着的两瓶加了料的好酒。
他没等太久,杜林彻匆忙拜见过皇帝后,就被守候已久的小李子领到大皇子的住处。
酒当然是好酒,人自然也是美人,可惜杜林彻忘了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大将军的警惕性不可谓不高,在喝下第一口酒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不过美人的口舌实在很香软,如果这是情趣的话,倒也不错。
他忘了周起从来都不是有情趣的人。
等到周起真的要动手动脚做点什么的时候,杜林彻不干了。无奈之下,两人只好继续以武力值决定上下。也许是想到刚开始的故事,周起出手越发狠了,杜林彻虽然功夫不俗,但已经从暴力型转型成智慧
型相当长时间,一开始又存了几分轻敌的心思,战况从胶着到一边倒。
打到后来,杜林彻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败下阵来的。只记得周起那张不停晃动的脸和强劲有力的动作,以及……在下面还真特么的痛啊的感受。
事实证明,周起是比杜林彻更烂的情人。杜林彻痛得要死不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被绑在床上,手脚无法动弹,而且身上也没清理过。杜林彻冷汗都要下来了。
周起默默无言地坐在床上,看杜林彻浑身通红地在浴桶里动作,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很久之后杜林彻控诉他的冷血,提到这一段,周起才揭晓谜底,他那时候想的是——原来在上面的感觉这么好。
杜林彻的意外失利并没有导致两人关系发生实质性变化,一个只在上方的人跟一个享受过在上方滋味的人的对决,武力依然是两人不变的选择。不过周起损招凭出,还一脸坦然,让杜林彻几乎招架不住。
两人什么时候才开始从炮友变成恋人的呢?好像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立储之争,周起发现杜林彻是比父亲母亲弟弟更可靠的人,就像曾经的编号兄弟一样;也许是北地之战,杜林彻发现比起不靠谱的皇帝陛下,眼前这个背着重伤的他疾走二十里路的人更值得效忠和爱慕。
52.初现端倪
“那是不是忠叔啊?”我用胳膊肘碰碰迟浩然。
迟浩然:“……”
那人走得飞快,迟浩然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没人影了,我摇摇头,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爷认识的人都得跟皇宫扯上点关系不成?
李公公:“小公子在找什么?”
我:“没什么,继续逛吧,现在去哪里?”
李公公:“不如去小公子当年读书的地方?您走之后陛下又加以修缮过了,嗯,更、更结实了。”
我:“……”
还是算了吧,我撇撇嘴,决定打道回府,走了这么半天,跟逛故宫似的,来来回回也就是“大气”二字,还不如欣赏欣赏苏州园林呢。不过我也不能指望一个成日流亡的后代懂地球文明的美,咦,这种隐隐约约的优越感是怎么回事呢?
见我转身,李公公忙疾步走到我前面引路,不愧是皇帝座下首席狗腿,这专业素质,啧啧。
不过今天可能是一个宜逛御花园的好日子,没走出两步,我又看到了一个熟人——冤大头少爷兼“抓捕”我等归案的家伙。看样子他混得不错,这会儿正领着两列侍卫模样的人昂首阔步地巡逻。
“这是谁啊?”我努力用最不经意的语气问李公公。
“这位您也该认识,他是今科探花周义周公子,当初不就是他跟禁军统领刘将军接您回来的?”
原来那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地位这么高,禁军统领,往小了说是皇帝陛下的私人保镖队队长,往大了说可是全国最精锐部队的头头,居然来接我这么一个冒牌货?不过这个叫周义的家伙也不简单嘛,刚放榜就安排了工作,还当了一回大人物的搭档,估计来头不小。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能前后预知三百年。
不过这人再怎么不简单,李公公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我夸奖起他来就值得玩味了。根据我多年陪同观影的经验,做到李公公这位置,他的意见很多时候已经不代表他自己了,多多少少有点皇帝陛下发言人的意思。看李公公这样子,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话代表什么吧?
“周公子武艺惊人,骑射更是万里挑一。”
你就吹吧,他的骑射功夫我可是见过一半的,兜里还揣着几两银子作为他学艺不精的证据呢。
“周公子是将军看好的人才,一直当作重点培养对象。”
此处将军专指杜林彻。
“周公子家世好,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他自己也是文采风流。”
唔,这倒挺难得的,父亲是文官,他却走了武举这条路。
“周公子他……”
“李公公,敢问这位周义探花可是您的亲戚?”
“小公子,您这可是折杀老奴了,老奴自小家贫,哪敢高攀周家?”
“李公公,好了,我知道周公子很厉害了,是万里挑一的上进青年,全国老丈人心中的乘龙快婿,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公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还用说,都不是同一个人,我拿什么记得?
我无奈地点点头,配合地作出一副苦相。
李公公看得十分不忍,忙道:“不记得了也好,小公子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我当然注意到说到“不记得”的时候,李公公瞟了迟浩然一眼,不过这会儿我没心情继续深入挖掘了,到房间后挥手让李公公离开了。
迟浩然早饭之后就很沉默,一路上只有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中间夹杂我一两句有气无力的搭腔。这家伙又开始玩深沉了。
我倒了杯茶给迟浩然,他默默接过坐下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会面临如此尴尬地对坐,不过有些事必须谈谈。
我:“……”
迟浩然:“……”
该死的闷骚男,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两人的关系都发生质的飞跃了,你居然还是一副面瘫相?
我等了又等,迟浩然依然不开口。我已经把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扫视过一遍,李公公进来换了三次茶,迟浩然依然静默,我余光里发现这家伙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仿佛要把这张桌子盯出花来。
罢了,你不说我说。
“你,你晚上想吃点什么?”话刚出口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嗯,嗯?”迟浩然幅度很大地点了下头。
原来这厮刚刚在打瞌睡!!!
“晚上,随便吧”,他给我一个“反正我们也不能决定吃什么”的表情。
我痛恨他的透彻,更讨厌我居然读懂了他的表情,什么时候一张毫无变化的脸也能传递这么复杂的信息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午睡吧。有个皇帝做老爹估计也就这点好处了,要是在家里,估计还没躺下呢,就被一帮精力过剩的臭小子给闹死了,可是我怎么就这么想他们呢?一定是见过了心思深沉的皇帝和笑面虎之后特别需要纯真的人来补一补,总不能是我抖M吧?
迟浩然也窸窸窣窣爬上来,习惯性地伸手揽过我的肩膀。我十分不爽,但又纠结着现在推开他会不会显得很娘,就这么纠结着睡着了。
李公公来找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还睡得正香。等到一家四口坐到饭桌前了,我才想起我是有话要跟迟浩然说的。
“啊!”
皇帝陛下不着痕迹地给了我一个凌厉的眼神,将军依然很温和,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总不能如实回答他“啊,我刚
刚想到我还没问迟浩然的过往感情史,也就是他跟他的王先生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心里有点不踏实”,只能回答他“就是觉得这个菜太好吃了!”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挪到我的筷子指向的地方——黄灿灿的胡萝卜一盘。
皇帝陛下难得热情地亲自给我夹了一大块,招呼我喜欢吃就多吃点。将军也很热情,招呼李公公把胡萝卜换到了我面前,一个劲儿夸我长大了,又夸迟浩然很会照顾人。我心里暗暗叫苦,如果将军您老夸人的时候眼神别跟刀片似的,说服力会更强的。刚刚筷子要是再偏个几度,不就指向醉蟹了。真是流年不利,我报复性地给迟浩然夹了几片,都怪你和你的滥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