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淡淡的麝香味，我的脸红得都要烧着了。太丢人了，居然跟个男的啃成一团，最后还、还……

迟浩然喘着粗气扳过我的头要跟我接吻，看他一脸执着，我竟不忍心推开，这个没经验的处男，再来会玩出人命来的啊。不过迟浩然只是凑过来蜻蜓点水地吻吻我的脸，末了很认真地看着我，用腻死人的声音说：“小锦，我很高兴。”

我突然没脾气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迟浩然喜欢我的呢？从他前一次科举回来拥抱我，差点把我勒断气开始？还是他为了维护我不惜跟王先生闹翻开始？既然他这么喜欢我，我先告白也是应该的，是男人就大方点。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个到底要怎么做呢？我回去问问王先生？嗯，反正不能问迟家村里的夫夫，迟浩然这点面子还是要留的。

欲望得到纾解，不过天也快亮了，我靠在迟浩然身上，抓紧时间补眠。幸福得冒泡的我们不知道，在另一个房间，还发生了一段决定我们一生的对话。

＊＊＊＊＊＊

皇帝陛下和将军的寝宫。

“回来啦？”

“嗯，你没睡？还在担心那小子，都跟你说了，那小子就算被丢到沙漠里也能活下去的。你怎么坐起来了，夜里凉，小心明天腰痛。知道自己有旧伤也不注意，快躺好。”

如果小锦此刻在场，一定会很惊奇，说话简明扼要的皇帝陛下也有如此罗嗦的时候。

“好了，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去找小锦干什么？”

“也没

什么大事”，站着的那个一边脱衣服一边不在意地回答：“这不是两三年没见了，我问问他过得怎么样。”

“哦？他怎么说，我看他长高不少，日子应该还不错。跟他一起的那个男孩子是他什么人，看上去不像救命恩人那么简单啊？”

“嗯，是还不错，那个男孩子一直照顾他，他们俩感情挺好的，可能要成亲吧。”

皇帝陛下毫无睁眼说瞎话的罪恶感，心里想的却是，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敏感啊，现在怎么就成了情感专家了。不过那两个小子明显有问题，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还得我帮他们一把。今晚前还没什么关系，今晚后可就不一定了。

“那孩子不错，咱们小锦能跟他，也是小锦的造化，只是没想到小锦都已经这么大了。”躺着的那个还在大发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却被一只作恶的手偷袭了。

“别去管他了，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小锦的生日？不对啊，已经过了。”

作恶的手停下来了，皇帝陛下的脸也黑了。

“噢，我记得了！是——”

后知后觉的人终于发现枕边人生气了。

“陛下，你还在介意小锦的存在？”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回应他的是硬邦邦的声音。

“因为他是你唯一的血脉啊，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重视这个孩子，他本来可以成为你的继承人的。”

“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还是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你这些年冷落小锦，就是因为他是霓裳的儿子吗？我已经忘记他了，你没必要一直耿耿于怀。”

皇帝陛下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一点也不在意什么该死的霓裳和小锦，他只是单纯地讨厌着每一个跟他抢枕边人的存在，哪怕是一把刀、一本兵书，于是他只好沉默。

不过他内心深处也许是介意杜锦和他母亲的存在的，所以知道现在这个躯壳已经换了芯，他很高兴，哪怕这个芯是他最讨厌的地球人也无所谓。而且，终于有人分享他的秘密了不是吗？

不管怎样，习惯了抓住身边一切资源的皇帝陛下都不愿意杜锦本尊回归，但也不愿让枕边人知道杜锦已经换人了。也许可以再给那个脆弱的地球人一些好处，省得他因为太蠢而给自己惹麻烦，他想。

“陛下，陛下？”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而讨厌他”，讨厌他的理由不要太多，不过皇帝陛下不打算再次为了一个失踪的人惹爱人生气，“我也不讨厌他，只是觉得小锦心性未定，多锻炼一下也好。你看，出去几年不是成熟多了？以前那些个坏

毛病也没了。”

“也是，小锦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现在懂事了就更——唔——”

有个不解风情的爱人还真是麻烦，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外人身上。

“不要这样，腰会痛——”

“我帮你揉。”

“……”

“亲爱的将军，既然不知道说什么能取悦你的陛下，不如就什么也不要说吧，嗯？”

“轻点——”

＊＊＊＊＊＊

第二天早上，李公公居然受命邀请我和迟浩然去皇帝陛下那里共进早餐。

将军见到我依然很热情，本来想站起来带我过去，却被皇帝陛下拉了一把，扶着腰坐下了。

我冲迟浩然挤挤眼，没想到这小子皮很厚，反倒冲我一笑，不知怎么我脸刷得一下红了，只得讪讪地坐下。

“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不错。”如果没有你家陛下过来发疯的话。

“浩然，你呢？”

“也很好。”迟浩然很有礼貌地站起来欠欠身，不过你丫回话就回话，看我干什么？

“对了，你们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噗——”，漱口的茶水被我喷出去了，古代的家长都这么直接吗？不过看在座三个人都很诡异地看着我，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想歪了。

“是茶水太烫了吗？”将军很好心地帮我解围。

看周围小宫女惊恐的神色，我决定还是别转移矛盾了，老实承认自己是被皇帝陛下的话给吓到了。

对面的外星人给我一个隐秘的不屑表情，但转到将军那边却是一副慈父的嘴脸，“我看孩子果然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看我们也别替他操心了，他们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吧？”

“嗯。”将军含笑地招人换上新菜，正式开始吃早饭。

不过这顿饭注定要消化不良了，因为皇帝陛下又提起下一话题：“浩然，你对今年中举有几分把握？”

49.谜团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一个个都叫得那么亲热，就被迟浩然一句“三甲不好说，但进士应该是没问题的”给惊吓到了。

迟浩然从什么时候开始走霸气外露的路线了？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迟浩然的回答显然很对皇帝陛下的胃口，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朝迟浩然挤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人本来长得就妖孽，他板着脸的时候尚且能让我发呆，这会儿我更是被迷得五迷三道，不提防嘴里溜出一句：“都是自己人了，难道就不能……嗯？”

……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且不说这话对迟浩然的自尊伤害多大，单是重重孙子的脸色就够我看的。

果然，迟浩然还没说什么，重重孙子就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伴随着他冰冷眼光的还有那句：“哼，地球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我发誓我绝对听到了，那冷冷的语气和恨铁不成钢的调调真是再熟悉也没有。

重重孙子难道还会巫术不成？我在心里勾勒出一幅未来世界的人骑着扫帚满天飞的场景，但半点笑意也无。也许未来世界有一本书就叫做《丑陋的地球人》，忠实地履行着给我的全部重重孙子们洗脑的职责，这可怎么好啊？

好在将军及时拯救了我：“小锦，你还是老样子，功课不会偶尔作弊，你父亲和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科举关系到国计民生，可容不得你乱来，以后别乱开玩笑了啊？”

……将军，您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呢。

这原来的杜锦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全家人都对他的人品这么绝望。

不过我没机会继续问了，皇帝陛下和将军吃过早饭就要上班去了。

——他们是真的把这个当作一份工作。每天大约早上八点半开始，到下午六点收工，还有一小时午休。这是现任皇帝陛下定下的规矩。我阴暗地认为，他是在地球天朝公务员的作息的基础上，稍作修改制定的规则。

早年此君热爱加班，被一干大臣们吹捧为明君，现在有家室之后，不仅自己不加班，还带走了另一个加班狂人，一时朝廷唾沫乱飞，但由于“国将不国”的情况一直没出现，大臣们摸着眼泪劝谏了一阵子之后也就消停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热衷于被派遣到边陲之地教化蛮夷的。

皇帝身边的头号狗腿李公公奉命陪我和迟浩然逛御花园，顺便将皇帝陛下和将军大人的英雄事迹讲了一遍又一遍，试图唤起我内心深处的共鸣。但我注定只能带给他失望了。一个人怎么可能狂热地爱上自己畏惧的人，而且那人还毫不掩饰地讨厌着自己，斯德哥尔摩症也没这效果。

从皇帝陛下处理上述问题就可以看出来，这人热爱简单粗暴的方式，不过效果出奇的好。可惜这招只能对付大人，不适合拿来教育小孩，所以我的前身才会各种不听话，最后连小命也丢了。

“李公公，我当初是怎么从宫里出去的？”

没想到我纯粹的好奇引起了李公公的强烈反弹，他老人家挥手招来一队侍卫，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自从小公子上次擅自……嗯……出门游历之后，宫里的警备就加强了。您可别指望能再出去了！”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有必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吗？不说算了，我自己慢慢研究去。

见我没有其他激烈的举动，李公公大概也觉得是他太过敏感了，挥挥手让侍卫们退下，才凑过来十分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又神神秘秘地看着我：“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当然点头，顺便做纯良的小白兔状。

李公公不上当，但又碍于我也算半个主子，只好犹豫地指了指天空，道：“上次啊，您是飞出去的。”

我一头雾水想了想，依然不知道飞出去是个什么概念。总不能是原来的杜锦长了翅膀，飞出皇宫之后还越过万水千山，最后倒在迟浩然面前吧？如果是这样，那翅膀呢，被第一个捡到我的迟浩然给藏起来了？

李公公并没有深入话题的打算，我也不勉强，只跟着他继续乱窜，把迟浩然甩在后面。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我是挺喜欢他的，也确实很久没解决过生理问题了，但是我真的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如此主动地扑上去让别人负责。但是那时候我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牵着走，根本无法停止对迟浩然的索求。不过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反正我们除了没有XX之实，其他都有了，临时换人太麻烦。

爱情真是来得澎湃汹涌，让我这种猥琐男都不知所措了，偏偏迟浩然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更让我恨得牙痒痒。

御花园很大，我们一行人逛了一上午也只是将李公公最推荐的风景看了一遍，建筑风格跟古中国很像。

据说皇宫从开国皇帝就开始修，直到现在这位亲政之后才消停下来。但是在大家都以为京城可以少点叮叮当当的噪音时，皇帝陛下把工匠们都拉到了外城，要求对外城进行改造和扩建。

耳根清净了一两天的京城人民很快又听到了各种建筑施工交响曲。但这次大家的意见小多了，在皇宫还普遍是木结构房屋的时候，外城人民已经先住上了青砖房子，关键是还有一部分人的房子居然是用皇帝陛下发明的用碎石子和泥土混合而成的混凝土。

我撇撇嘴，对这种既看不起地球人又拿地球人的发明来改变世界的人无语。这就是个活体精分啊。

正感慨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我一个激灵，按理说这人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为什么我会看到他？

50.一个怪胎的成长史

那些终其一生都生活在摇篮里的地球人一定不知道在宇宙流浪是怎样的感觉。太阳不会照常升起，每一颗划过的流星都可能酿成一场灾难，流星雨则是人类不愿面对的噩梦。

尽管编号为1537660的家伙已经摆脱了这样的生活，十分安全地活在一个跟地球差不多安全的地方，但他还是会常常梦到当他还是一个新纪元人类时候的故事。

编号1537660不是机器人，从生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也是人类，而且是在“希望”基因库找到的最优组合——新纪元人类总是无法拜托地球人的习惯，明明是冰冷的绝望的存在，却偏偏起一个如此危险的名字。

编号1537660就跟那些缺乏蝴蝶和蜜蜂的花朵一样，是由人工完成了一切工作，当他从培养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五岁了。

编号1537660和其他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的孩子们一起学习，内容是如何保护那些有名字的孩子。孩子们都学得很认真，以保护新纪元人类为奋斗终生的目标。

后来呢，编号1537660想，我果然为保护新纪元人类付出了一切，包括我的躯体，可惜灵魂却逃脱了。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还有灵魂呢？而且我现在还有了名字，周起。

“又在想什么？”身边的爱人轻抚周起紧紧皱着的眉头。

周起顺势抓过爱人的手，掌心干爽粗糙，带着令人沉迷的温度。

我居然有一个爱人，周起想，看到爱人渴望的眼神，周起也忍不住有点急切，吻劈头盖脸洒下来的时候，周起最后分神想到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开始还有了欲望呢？

周起是在一起爆炸事故中丧生的。

地球毁灭之后逃出来的人类并不多，于是死刑被严格控制，但是针对人类的犯罪却越来越多。究其原因，不过是些编号1537660看来无所谓的小事，比如无聊的情情爱爱、资源分配不均之类的。但是其中闹腾得最厉害的应该是一个名为“上帝之名”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基本思想就是人活得这么累，还不如不活，干脆我辛苦一点，送你们一程吧。

编号1537660并不属于人类，证据是他的死亡不会导致户口的注销，因为他本来就没有那个，所有的编号都是安全局的一枚螺丝钉，谁会为一颗丢弃的螺丝钉哭泣呢？哪怕他是人类基因库自动配比的最佳组合。

那些只有编号的孩子都是人类基因的最优，基因库采集了世界上最优秀人类的基因，然后进行自动筛选，配比系统认为最佳的组合，然后让选中的精子卵子结合，用营养皿催长，培养比机器人更优秀的人类守护者。一开始成本是高于机器

人的，但是，随着人类技术水平的提高，成本逐渐降低，新纪元人类也开始习惯有这么一批各项指标都优于自身的家伙做保护者了。

编号们被严格禁止走进人类的世界。当然他们既没兴趣也没时间。他们有数不清的任务和训练，还有数不清的测试。

以周起现在的见识，可以轻易得出结论，那时候他们最常接受的测试和训练其实都是洗脑。因为编号比名字优秀太多，但他们的存在又不合伦理。制作他们的人爱他们，就像爱自己每一件成功的作品一样，但同时又畏惧他们，生怕他们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态。

但是很奇怪，周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做名字有什么好呢，躺在父母怀里撒娇吗？还是跟一个脾气古怪的女人眉来眼去，最后生一个比自己还要脆弱的孩子？那还不如去战斗呢！

洗脑很成功不是吗？周起躺在爱人腿上，无声地笑笑，那些人如愿得到了一个战斗机器。这个战斗机器还奉命扼杀了许多不甘于当机器的编号，人类应该会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