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愣了一下，冷眼看他，“什么意思？罗酆山底下的封印到底封着什么？”

“可不就是女娲和伏羲那两个疯子吗？”天帝长长叹了口气，眼见着顾晟神智清明，忍不住好奇地问，“当年的上古神族全都兽化了，怎地你就没事？”

活了万年有余的酆都大帝额上青筋微爆，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似的，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个疯子吗？”

“哎呀呀，好像做错事了。”天帝摸着下巴，很是窘迫的眨了眨眼睛，“原来你不是疯了啊。”

“嗷呜？”看到大家都停了下来，锦白莫名其妙地从鏖清的怀里跳出来，凑到顾晟身边，蹭了蹭他，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这个貌似要和顾晟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

顾晟深吸了一口气，方要开口说话，地府之处突然再次传来一阵波动，一时之间，黑色的煞气从地底下冒出来，刹那蔓延了九重天，即使是素来没什么天敌的神族，也忍不住后脊发凉，倒退了几步。这股煞气一到七重天，那些个闪电霹雳便像是哑了火的枪一般，没了声息，只余下一缕缕青烟，显示着这并不是众人的幻觉。

不知那些上古神兽之中，是谁率先发出了欢呼声，“是伏羲大人和女娲大人！是他们回来了！”

巨大的烛九阴飞到空中，遮天蔽日般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发出癫狂地咆哮声，庆祝这伟大的时刻。被神祗们抛弃的上古神兽们，再次迎来了庇护他们的神灵。

而此时，天帝的神色已经微微发白，显然被这情况吓到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显然是有了跑路的打算。不过顾晟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他将锦白放到脖子上，随后跳到天帝面前，将他一把抓住。

“先别急着跑，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晟厉声问道，可惜，因为饲主的动作幅度太大，而惊叫了一声，窜到他头顶上的锦白彻底破坏了此事的气氛。

天帝又怕又想笑，嘴角抽搐了一下，摆出一个扭曲的造型，随后才吞吞吐吐地说，“你走了以后，女娲和伏羲基本已经变态了，非要人界的生物砍掉重练，我看不过去，就拜托白虎把他们封印在罗酆山下，后来你复活了，我以为你也变态了，才又派人来打的。哎，怪不得白虎这回不肯帮我，他也就是，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现在女娲和伏羲出来了，看样子力量竟然恢复到了全胜的时候，我也准备找地方躲起来了，后面就交给你了。你们这群人的恩怨，我不掺和。”

顾晟眼看着天帝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暗自腹诽，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过是忌惮女娲和伏羲的力量，不敢以卵击石。上古神祗的法力不是他们这些新兴的神仙可以抵挡的，与其等那两位恼羞成怒杀上来，不如先将自己拉拢到他这边来，说不得还能帮他挡一挡。虽说顾晟当年被封印之前，女娲和伏羲就流露出对人类极其不满的意思，可是在顾晟被封印的漫长时间里，活的过于长久的神祗到底有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和天帝知道了。

且后来酆都大帝重归地府，他的神智到底清不清醒，相信十殿阎罗以及地府众位阴司自然是清楚地，至于这个问题，他们到底报没报到天界，而天帝又知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如今恐怕已经说不清了。

“不许走，跟我一起去看看。”顾晟还没有傻到相信天帝的一面之词，只招呼上古神兽们不要轻举妄动，便头顶锦白，手拎天帝，到地府去了。

此时的地府乱成一团，十殿阎罗在罗酆山，重重咽了口唾沫，从那股黑煞之气从山底下冒出来之后，罗酆山上再没有东西下来过，可见那两位仍在里面，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是他们根本还没能出来。

顾晟到罗酆山山底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十殿阎罗，连带着因为犯了天条，手上还带着锁链的转轮王都一脸战战兢兢地守在罗酆山下，天帝见了这情景，自然是立刻塌了脸，灰溜溜地跟着站在一旁。

“大人……大人要不要上去看看……”秦广王见了顾晟沉着的脸以及头上顶着的那一小团，聪明地选择了保持面部肌肉的平衡，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上去看看，你们在下面等着，莫要跑，若当真是两个在，跑也没用。”一句话立时让众人一哆嗦。

顾晟从头上将锦白拽下来，锦白抓紧了他的手不肯松开，于是顾晟晃了晃手腕，小家伙跟黏在上面似的，纹丝不动。在这么多旧识面前，顾晟不好说什么，只好带着他一起上去。

因了之前煞气的影响，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见没了外人，锦白窜到顾晟怀里，拼了命的蹦跶，抗议着他又把他封印成原形的可恶行径。于是顾晟伸手恢复了他的人形。

“那个女娲很厉害吗？”锦白眨眨眼，轻声问顾晟。

“嗯，所以一会儿见到了，不许太放肆，好好跟着我，如果形势不好，马上跑。”

“哦，你不是说跑不掉吗？”

“骗他们的，又不是真的无所不能，怎么会跑不掉。”顾晟晒道。

两个人手拉着手进了罗酆山的山洞，里面的石阶因为煞气的作用已经被震成了好几块。

顾晟随手恢复了一下，慢慢朝洞底走去，他手心微微有汗，锦白感觉到他的紧张，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连个衣服你都变不出来，亏你以前就是个神仙。”熟悉又带着点讥讽地声音传来，那冷飕飕又毒舌的强调让顾晟和锦白微微一怔。

“这和我以前催动法力的方式不一样，你先等等，我得研究研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晟拉着锦白走到了目的地的尽头。

原本插着剑的石台中间破了一个大洞，石台旁蜷缩着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而另一边，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正满头大汗的用手结着法印。他们的周围满地都是布料碎片。

锦白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是女娲伏羲，是苏素和许慕白！”

那两个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朝这边望过来，一看是顾晟和锦白立时高兴起来。

“哎真好，一回来就看到你们，帮我们弄件衣服穿穿，冻死我了。”许慕白见到顾晟，如同见到了救星似的扑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分析

帮两个人弄了两件衣服，苏素和许慕白哆哆嗦嗦地穿好，凑到一起打量起顾晟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顾晟一身铠甲，长长的头发束成一束，许慕白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然地神色，“天啊，我们到底在地府里面呆了多久？你恢复记忆了？”

顾晟脸上讪讪地，“没多久，中间出了点意外。”

锦白躲在顾晟身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许慕白和苏素，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似的站到顾晟身边，狐族天生的敏感倒是让他比顾晟更加敏感地觉察到这两个人身上的些许不同，只觉得这山洞里渐渐散发出的奇怪压迫力好像比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妖怪都要强烈的多。

“锦白怎地了？”许慕白歪头看着怯生生地锦白，走过去笑眯眯的看他，：“好像更漂亮了啊。看样子顾晟把你养得不错，那个戾狐被你打发掉了？”

眼看着许慕白熟悉的笑脸，锦白倒是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当然，戾狐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顾晟听得许慕白提到戾狐，多少有些尴尬，随后才突然想起他们来此的目的，仔细探查了周围，发现石台上的封印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是这里除了许慕白和苏素再也没有别人。这是怎么回事？女娲和伏羲去哪里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地狱的最深层竟是直通到这里的？你们可曾遇到过被封印的神祗？”顾晟想起方才来历不明的巨大能量波动，终究还是暂时放下了和许慕白和苏素叙旧的心思，开始仔细询问这件事的问题。

说起这个，许慕白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扭曲，他走过去，伸手将顾晟的头勾勾过来，两个人头碰头凑到一起，哥俩儿好的说道：“那什么，这里以前是不是封印着女娲和伏羲？”

眼看着许慕白欲言又止地模样，顾晟有些不详的预感，轻轻点了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咱们几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许慕白，你得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你们真捅了篓子，好歹我现在也有点实力保住你们应该不成问题。”顾晟见着许慕白虽然有些吞吐，却好像并不害怕，心里到底放下了一点，许慕白仙位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个靠谱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那个……我和苏素吧，在地府最底层遇到了女娲和伏羲，然后……”方讲到关键处，锦白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让顾晟和许慕白一起回过头去。

只见，瞬间被吓得恢复了原形的锦白一下子扑到了顾晟的怀里，而坐在碎了一半的石台上精疲力尽地苏素一头黑发突然暴涨，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下半身成了蛇尾，竟生生撑破了顾晟给他变得衣服。巨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罗酆山都颤动起来，以苏素为中心，山腹的顶上簌簌落下块块巨石。

有一块眼看着就要砸在苏素的头顶，却又被他本能地抬起蛇尾，打成了碎片。

“许慕白！这是怎么回事？该死！怎么又是蛇，我……我控制不住……”苏素抱着不断摆动的蛇尾，手忙脚乱地想要收回这可怕的法力，却发现根本不行。

许慕白吓了一跳，急忙凑到他身边，将他按在地上，蛇尾本能地缠在他的腰身上，两个人滚到了一起，刚穿好的衣服很快就被磨破了，变成一缕缕的布条挂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锦白被吓呆了，缩在顾晟脖子旁边，“顾晟……”

顾晟铁青着脸报出一段口诀给许慕白，许慕白如获至宝，立时加以应用，法力的波动从他体内传出来，一开始控制不住力量将罗酆山再次震动起来，后来许慕白才渐渐掌握了力道，帮苏素帮蛇尾收了回去。顾晟又变了两套衣服给他们穿上，脸色极其难看，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许慕白，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上古神祗的力量会在你们身上？或者应该说，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们？你们到底是女娲和伏羲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许慕白和苏素？”

上古神祗的真身也并非和人类一样，女娲和伏羲是蛇尾人身的两兄妹，也同时是一对恋人，虽然偶尔有些分歧，但总体来说，两个人还是感情非常和睦的一对。有一次顾晟不小心撞破了两个人的关系便是因为女娲发怒，无法控制自己恐怖的力量，而伏羲只好将她压制的事情。而彼时，他们的力量已经有了减弱的趋向。可是这一次，以方才苏素不小心散发出来的力量来看。这两个人恐怕不但继承了女娲伏羲的力量，且还让这种力量恢复到了鼎盛的状态。

顾晟一开始便察觉出了许慕白和苏素有些古怪，但却未发现这古怪到底在那里，随着苏素无法控制上古神祗的力量而溢出来的法力气息才让顾晟终于发现，女娲和伏羲的力量如今已经彻底融合在了许慕白和苏素的体内。

那么意志呢？记忆呢？观念呢？

顾晟此时竟是有些怕了。

好不容易再次把自己收拾妥当，掌握了口诀的许慕白小心翼翼的调试着自己的力量，随后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原来上古神祗是这样催动法力的，和我们后来的这些神仙竟都不一样，怪不得有那么多上古的秘术失传了。”

苏素冷着脸站在许慕白身边，显然对刚才那狼狈的样子十分不爽，眼里冰冷冷地看着顾晟，“如果我们真是女娲和伏羲，你早就被我们干掉了。”

许慕白挠了挠头，看出苏素此时的羞恼，不着痕迹的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别这样，小心把顾晟吓死。”

顾晟眼神不定的看着那两个人的互动，全身上下几乎都趋于一种戒备的状态，后背挺得僵硬，他低声说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慕白摆摆手，大咧咧地说，“好啦顾晟，放松，别因为害怕丧失了你的判断力。如果我们真的有女娲和伏羲的记忆的话，怎么会连上古神祗的法术都不会用呢？”

苏素的神色因为方才许慕白的安慰好了许多，神色淡淡地看着顾晟，“我们穿过了十八重地狱，本以为马上就要出来了，谁知道不小心走错了路，到了一处奇怪的山洞里。里面冰封着两个人身蛇尾的男女。许慕白说那是伏羲和女娲。我们的闯入惊醒了他们，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力量就跑到我们身体里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许慕白摊了摊手，“后来，那山洞即将崩塌，我们慌不择路，只好一边走一边用把挡路的岩石轰开，到了最后就发现自己跑到这里来了。我对这儿有印象，可是因为法力催动的太厉害，我们身上没了衣服就只能在这里干耗着，我还莫名其妙地没法使用原来的法术，连件衣服都没有。哎呀，这样裸奔着出去，遇见同僚的话，太失礼了。”许慕白说着，又走到顾晟身边，伸出手，“有烟吗？在下面呆了那么久，可想死我了。”

顾晟还未动，锦白便眨眨眼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变回了人形，“顾晟，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杀女娲和伏羲了？那天帝还会杀他们吗？”

苏素或许并不知道天界那些旧事，但许慕白好歹还是从老前辈的口中得知了上古神祗和新兴神族的斗争，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觉得我还没有变态到要去杀掉所有的人类。”

顾晟挑了挑眉，“女娲和伏羲当初真的有这个计划。”

许慕白点点头，“这事儿也是说来话长，女娲和伏羲临死前给我们说过一点当初的事，他们倒是想让我们去帮他们报仇，不过我显然是没兴趣，只想好好回来过日子，对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眼看着对方对于在地底的那段经历似乎还有些隐瞒，顾晟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挑了挑眉，将如今外面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立时让苏素气白了脸，大吼道：“当初让你走正路，你偏要不停劝告，参观什么上古遗迹，看看现在搞成这副局面，你可曾为我考虑一下！”

眼见着苏素生气了，许慕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一边帮他顺着气一边说，“你别急，别急，这事还是我们占上风。如果你我和顾晟联手，外面那群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别听女娲和伏羲那些鬼话！”

苏素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顾晟，那这怎么办？”锦白眼看着苏素被许慕白抱住，立时眼馋了，拱啊拱啊的拱到顾晟怀里，问道。

顾晟安抚地摸了摸锦白的头发，随后淡淡开口，“你们最好说清楚，在地府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娲和伏羲可有什么话留下？只有知道了这些，我们才能想出办法解决现在的局面。我比你们更清楚那两个人的性情，我怕他们临死之前仍有什么陷阱。许慕白，你再怎么瞒着苏素，该发生的，总归是要发生。”

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顾晟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锦白的头发，难得有些感慨地说道。

第五十三章：隐患

许慕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顾晟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哎，这事也怪我。”

通过了十八层地狱的考验，许慕白和苏素都是一身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早被地狱之火烧成了灰烬，两个人带着一身的伤痕，走在阴司指给他们的回到地面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