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目送着锦白愤怒地钻进草丛的身影，难得露出一个放下心来的笑容，他躺在草地上，静静仰望着天空，心情愉快，连眼神都柔软了许多。

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没有战争，没有血腥，没有权利的争斗和阴谋，被春风和翠色包裹，就好像自己也变得纯净了一般。顾晟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睡过去了，下一刻却被一阵细小的疼痛惊醒。他睁开眼，看到锦白毛茸茸的小脸就贴在他身边，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耳朵，见他醒过来，立刻抗议似的“嗷呜嗷呜”地叫起来。

顾晟笑了笑，伸手帮他解开一点禁制，让锦白能言人语。

“顾晟，你这个大坏蛋，把封印给我解开！快点！”锦白娇嫩地嗓音传来，配上毛茸茸的模样，让顾晟有些熟悉的感觉。他伸手拎着锦白的后颈，把他抱到怀里，天色正好，顾晟怀里揣着毛茸茸的锦白，眯着眼看着太阳。

或许是此刻的顾晟身上有种和平日里不同的味道，锦白难得没有再闹，乖乖趴在顾晟的胸口上，随着那人的呼吸起起伏伏。

过了一会儿，之前闹腾地过于欢畅的锦白就睡着了。

顾晟觉察到锦白的呼吸渐渐平和，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伸手打了个响指，熟睡的小家伙儿就变成了少年模样，被他整个人搂在怀里，睡颜恬静。

云层渐渐压低，将太阳遮住，山坡上起了风，锦白似乎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体，在顾晟的身上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朱雀带着小金从密云里飞出来，落在顾晟的身边，他怀里抱着化成原型的戾狐。

“哎呀，到头来，还是要我来给你们善后。”朱雀撅了撅嘴，伸手摸了摸怀中狐狸的绒毛。

顾晟未起身，只淡淡地说：“算我欠你南海一个人情。”

“算啦，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话说回来了，锦白你准备怎么处理？”朱雀轻声道。

“锦白性子执拗，恐怕到哪里都不会消停，我准备把他带在身边。”顾晟低声道，下意识的伸手搓揉锦白搭在他身上的长发。

“罢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我们四位星君是不会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朱雀无奈地说道，随后摸摸戾狐极不甘心的小脑袋，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解释

朱雀走了，顾晟这才无奈地起身，将锦白抱在怀里，揪了揪他的耳朵，“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锦白这才睁开眼睛，从顾晟怀里出来，“怎么？你终于肯留下我了？”

“整天到处乱跑，又受了那么多伤，再把你扔回去，我反倒会分心，不如拴在身边，来得好些。”顾晟笑了笑，伸手捏捏锦白的脸颊，无奈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锦白扬了扬下巴，哼了一声从顾晟的身上爬起来，两个人手拉着手回了第六重宫。

这边厢，鏖清眼看着顾晟和锦白一起走回来，忍不住摸摸鼻子，多少有些伤脑筋地意思，锦白那小家伙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怎么样？”顾晟看鏖清有话要对他说，示意他不必忌讳锦白，问道。

“西边儿那些个佛爷神仙的，已经传了话来，说不管我们这边怎么打，只要大打完了派人通知他们一个结果就好。天帝那里，似乎在纠集剩下的部队，准备在第七重天打一场会战。我和烛九阴们商议过了，第七重天雷电交加，对我们不利，我看还是尽量避开他们为好。”

“避开？怎么避？”顾晟冷笑一声，“绕不过七重天，便只能去打，下面恐怕是场硬仗，告诉他们，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反悔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第七重天，咱们和天界的人打决战，输赢就这一场，不必再想别的出路。

鏖清也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是以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顾晟拉着锦白正准备把他骗回方才那小牢房里去，他原本是打算不闻不问地先将锦白扔在那里，待这场仗打完了再把他放出来。谁料到，关键时刻，他竟是心软了，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只是第七重天实在太难攻克，他怕后面的事情麻烦，又动了把锦白关回去的心事。锦白自然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乖乖跟着顾晟往后殿的方向走，还以为一会儿可以吃一顿大餐，走到一半，顾晟便听到身后隆隆响声，一条水蛇粗的淡青色烛九阴窜到他面前，吓了锦白一跳。

“别慌，这是烛九阴族的族长。”顾晟安抚的拍拍锦白的手背，低声道。

锦白想起那条巨型烛九阴，立时好奇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这烛九阴的族长怎么这么小啊。”

顾晟笑道，“哪里是他小，只不过他会些法术，能够缩小身体而已，他的真身，可比咱们之前见过的那只大多了。”

说起那只被顾晟弄死的烛九阴，这位淡青色的族长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好发作，只淡淡道：“听鏖清说，你准备硬攻第七重天？”

顾晟点点头，“我们也再无别的法子，第七重天有天险护卫，恐怕天界也是做好了和我们决一死战的准备，成败在此一举，绕过第七重天反而会让我们腹背受敌，且士气受损，何况，通往第八重天就必须经过第七重。”

烛九阴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我们的族群损失太过惨重，族人们已经开始向我们抱怨，为何要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我这边的压力也很大，还请酆都大帝加快速度。”

顾晟微微挑眉，“这是自然，我也不愿拖得久了，记得我许给你们的好处，若事情成了，我便把地府第十八层整层都送给你们，以你们的族群如今的繁衍速度，足够你们上万年不必担忧。”

烛九阴见此，只得转头去安抚自己的族人去了。

锦白第一次看顾晟在外人面前摆弄才略，以前见他手脚灵活的和傲因族或者烛九阴缠斗，他还并未觉得顾晟厉害。可此时，却多少有点佩服了，以他那点小小的脑容量，眼见着顾晟恩威并重的把烛九阴打发走了，立时露出钦佩的目光。

“顾晟，你真不一样了啊。”锦白小声说道。

顾晟害臊地低头咳了一声，心里却道，还不是那群非人类头脑简单。稍微一点东西就能牵着走。

说白了，无论是傲因一族还是烛九阴，都不过是半开化的兽族罢了。

因为先天性的身体条件而难以在头脑上发生进化的种族，和白虎朱雀这样可以幻化成人形的星君不同。

当然，一些能够幻化人形的精怪，也足够聪明，至于锦白锦红兄弟俩，大概是个意外吧。

拉着锦白继续往前走，顾晟酝酿了很久，终于开始向他解释此时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以锦白的那点脑子，大概理解不了，好在小家伙儿也并不深究，只对他为什么偏要赶他走比较感兴趣。

上古神祗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衰落了，如同世界一切万物一样，神族也有消亡的一天，而因为犯错，被打入轮回的酆都大帝反而因为力量不停顿的此消彼长而保存了更多的力量。可是他的其他族人，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随着新一批神族的崛起，以女娲和伏羲为首的上古神祗很快就在力量和数量上呗对方压制过去，而不得不一步步退让。而在这期间，新兴的神族更是趁了顾晟不在，将地府控制在自己手中，渐渐使得不少人族和其他族群渐渐站到了他们这一边。

终于有一天，新兴的神族拥有了足够强大了力量，向上古神祗发难，很快将他们赶出了九重天。

女娲和伏羲盛怒之下，决定拼死一战，那一场战斗持续了很多年，直打得天兵地裂，连人界也是民不聊生。双方的损伤都很惨重，而最终，上古神祗，在不断衰败的力量之下，被新兴的神族封印。当初站在上古神祗这边的一众神兽也因此受到了打压。

傲因、烛九阴都在这之内。

那一战，很多立了战功的新兴的神族得到了封赏，被分封到了封地和府邸。当时的神族首领天帝也开始率领亲信们居住在九重天上。

天界的格局为之一变。

可惜，因为天界的管理过于混乱，很快便开始松散起来，不听号令的人多了，那些被压制的族群也都开始蠢蠢欲动。这样的局面，随着酆都大帝的苏醒形成了最尖锐的矛盾。

这个比当年新兴神族遇到的上古神祗都要强大的神族，这个可以任意操纵地府形貌的神族，让天界如何能不寝食难安。

或许早在酆都大帝被唤醒的那一刻，这场大战就不可避免了。

锦白歪着脑袋，听着顾晟讲述其中的厉害关系，很快便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顾晟差点笑出声来，他伸手轻轻点了点锦白的额头，把他叫醒。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锦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撅了撅嘴，“管那些干嘛，我只知道，你要领着那些长得又丑又壮的神兽们打架，等打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不就好了？其他的，不想知道，也没什么用。”

这小子，也不知是聪明还是笨呢。

顾晟怔了怔，轻叹了口气，不过不管怎么说，锦白这样倒是比之戾狐活的轻松地多。想起这一次戾狐追过来，与他说的那些事，顾晟忍不住皱了皱眉，欠了转轮王一个人情啊，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

还有白虎朱雀，这一次若不是那两个公开表示不出手，他这一路恐怕还没那么顺利呢。

“好啦好啦，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说短期之内还不能打吗？咱们去玩一会儿嘛~”说起来，天界实在有些无聊，比起人界差得远了，锦白很快逛够了，想找些别的乐子。

“走，带你去看样东西。”顾晟想了想，拉着锦白穿过后殿，打开一扇暗门，里面阴风阵阵，让锦白打了个激灵。

“这是哪里？”他怯生生地问道。

“进去你就知道了。”顾晟说。

两个人一边走，道路两旁的蜡烛便被点亮了，锦白大着胆子瞧着，只觉得这周围有些熟悉。直到他站到一片铁栏前，他才反应过来，这正是他醒来时呆着的小屋。

“顾晟，你要干什么？啊！”还未待锦白回过神来，他突然便被顾晟推进了屋子里。没有顾晟的法术，他自然是动不了的，气呼呼地敲打着铁栏，锦白的叫声，几乎传出了后殿。

“顾晟你个大坏蛋！你怎么就把我关起来了！你坏死了你，放我出来，快点！”锦白摇晃着铁栏，大吼着。

顾晟不以为然，随手变了个椅子出来，就坐在铁栏前，笑着道：“小心把嗓子喊哑了，放心，不会关你多久的，待我打下第七重天，就把你放出去，如果我出了事，这铁栏就会消失，到时候你自己离开就是了。”

锦白听了，愣了片刻，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过，顾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看着顾晟的脸，轻轻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顾晟，你别吓我？”

“我哪里吓你了，别以为这是玩笑，这一次要是输了就真的赢不了了，到时候连地府也去不了，也不知道会被封印在哪里。你以为天界当真那么好攻打，我带着这样一只杂牌军能打到这里，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顾晟淡笑着说道。

锦白愣了愣，听了这话，微微红了眼睛，小声嘟囔着，“怎么会这样。”

“行啦，也别搞得好像我不会回来了似的，你就给我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就好了。”顾晟揉揉锦白的头，温和地说。

“不要！”锦白倔强地叫起来，“我要跟你一起，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傻孩子，有什么好死不死的，你战死了自然会去地府，我战死了，可就真的没了。咱们啊，怎么都凑不到一块去。后面我如果败了，你就再找个人养你，当兵的不错，好歹心眼都实在，不过一定要找个会照顾小动物的，别向我似的，弄得你一身伤。”说到这里，顾晟难得露出一点内疚的神色。

“我用不着！我就要你！”锦白泪汪汪地晃了晃铁栏。

“吸阳气吸谁不可以？怎么就得是我呢？”顾晟低头说道。

“总之就要是你！”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就是我了？想好了我再放你出去。”不再理会锦白的叫声，顾晟转身离开，关上暗室的机关时，顾晟在心里默默的说，如果能赢得话，我回来给你做拉面吃，可好？

第四十九章：挣脱

这一回，地牢里的条件倒是不错，每天还有人送饭菜来，是只傲因。

“喂，已经几天了。”今天吃的是茄子肉包，倒是简单又方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事渐渐忙了，这几日送的饭菜虽然仍是可口，不过明显的是挑了简单的做，也不知是不是战事紧张，难以兼顾的缘故。

“五天了。”那傲因不耐烦地说，“你怎地每天都要问这个？”

锦白撇撇嘴，不说话。

才五天啊，听顾晟的口气，那是一场大战，想来还要一阵才能有分晓，锦白默默吃着包子，约莫着后面的事情，顿时感到一阵泄气，他怎地总是胡思乱想啊……

锦白越想越纠结，重重叹了口气。

那傲因放下饭，看他一脸忧郁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凑过去，低声问道：“喂，你到底是为什么被酆都大帝关到这里的？他临走时还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但是千万不能把你放出去。真是奇怪，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得罪他了，到底怎么回事啊？难不成，你欠了他很多钱？”

锦白撅了撅嘴，白了那傲因一眼，“说了你也不懂！你们这些什么神啊兽的，怎么会懂这些！”他愤愤的说着。

那只傲因性情平和，是鏖清的心腹，在傲因一族里，也算是很有点地位的人，也正因为如此，顾晟才会找他来照顾锦白。此时听锦白这样说，这傲因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怎地就不明白？”

锦白牙疼似的哼唧了两声，不说话了。其实他也不明白。

为什么必须是顾晟呢？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顾晟走之前问他的问题，吸阳气而已，又不是没了顾晟就没命了，怎地就不想找别人，只想着找顾晟啊。为了这些，自己还吃了那么多苦，看着顾晟不理自己，心里会难受，听说顾晟要去拼命，会害怕。

再远一点，那时候，以为顾晟要死的时候，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即使明明知道，可以去地府找到他，也让锦白心痛的厉害。总之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锦白捧着自己那点本就没有多少情商的小脑袋，苦思冥想了这么久，也依旧想不通。那傲因见他又开始发呆，心里纳闷着，想这只狐狸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所以才被关起来的，随后就匆匆走了，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是无趣。

见唯一能陪他说话的生物走了，锦白也无动于衷，这几天在这铁栏的后面呆久了，竟然也没觉得多闷，大概是心里有了心事的缘故吧。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就跟他说过，等你有了心事就长大了。

哎，自己现在也算是长大了吗？

可是，怎么觉得没什么可高兴地呢？

大概又过了十几天，锦白渐渐发现铁栏上原本源源不断地法力波动，似乎在减弱了呢，他担心的摸着铁栏，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禁锢的咒语，渐渐衰弱，慢慢的，他甚至可以轻轻使一点力气，将自己的力量渗透出去。

再后来，他甚至可以勉强推动法力，给那咒语造成颤动。

锦白没觉得高兴，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恐慌，顾晟曾告诉他，如果铁栏消失了，就要自己直接离开，现在这样衰落的迹象，是不是说明，顾晟的力量也在衰弱？

“顾晟……顾晟……你应该不会有事吧。”锦白忍不住嘟囔着，与此同时，给他送饭的傲因也来得越来越不频繁了，有时候，锦白只觉得已经饥肠辘辘了，那傲因才匆匆过来，放下饭，又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