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他曾经暗自抱怨，其后，他才发现这些攻击手法正好都是用到手臂的不同位置，繁重冗赘的训练正好锻练到双手的不同部位，也把这些基本攻击手法锻炼成本能，往后加入组合使用，便会事半功倍。

第一天训练甫完结，他躺倒在北地训练营的地上，感叹即使是魔法世界也没有一步登天的便宜。他拥有了战气后，同样也要做最简单沉闷的锻练，跑步、举重什么的也不能少，实力从来都是一点点累积下来的。

虽然这段时间内，程斌的实力几乎没有提升多少，但是他却认识到训练的要决和变强的方法，那就是努力再努力，一切都由汗水换回来。

到第九天的下午，程斌和众骑士训练完后，撒姆出现在训练场上，同时程斌留意到几个金章骑士瞬即封锁北地训练场的出入口，众人感觉到这些变化，不其然肃穆起来，之前躺在地上休息的骑士都连忙站起，自动自觉地排好队列。

程斌这一次站得距离比赛台较近，近到可以清楚看到撒姆的表情，他那豪迈爽朗，永远一副乐天的表情居然消失无踪，反而眉头深锁，即便这只是表现在他上台前的那一刻，也足够程斌意识到不妥了。

撒姆上台后就强自压抑了所有表情，面都綳紧了，一派军人严肃的作风。他一上台就雷厉风行地宣布了金龙骑士团将要做的任务，然后急匆匆地离开。

程斌当晚回到自己的帐篷时，整张面都黑透了，对着桌上的大饼，明明肚子空空但是却半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他之前猜个正着，金龙骑士团的确要进行袐密任务。

战场上没有仁义存在，只有战胜和战败吗？

那个任务居然是绕路毁掉唯弥军的储粮！

程斌当时甫听到撒姆的宣告时，心头似是被浇了冰水般，顿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和这个世界亲近过。

毁掉储粮！那么简洁实际的任务，以往他在歴史书中都看过不少，但是现今实际接触到，才发现当中的腥风血雨。

唯弥军突袭占了彻利文南方附属国亚玛荒一带，正因为急行军，所以并没有带备很多粮草，现在他们吃的都是亚玛荒原住民提供的粮食。要毁掉他们的粮食，那就是要杀掉那些无辜的人民。

而且，毒计还一环扣一环，他们还是扮成唯弥军去抢夺烧掠，以期激起唯弥军后防的民乱冲突。而他们这支骑士团就一边用着抢来的粮草，一边暗藏在后，待援军一到，就一起发难。完全成功的话，唯弥军就会三面受敌。

他该想到身居要职的撒姆和小王子之前为何会出现在前方战场的树林处，反常即为妖，他们其实是去探查绕过唯弥军营的道路，探出了一条山壁间陡峭险恶的小路。

这十天来，金龙骑士团养精畜锐，战场上交给金隼骑士团那群贵族去抵抗，任由他们输得节节败退，唯弥军士气正盛，又怎会料到有条毒龙潜入他的后方！

毒！此计极为毒辣。

这条毒计正是那漂亮可爱的小王子设计的，即便是征战多年的老骑士都愕然了好一会才接受下来，程斌却一直怔愣着走回帐篷。

战场上没有仁义。他是知道这道理的，但是心理上却极为难受，现在看到清一副冷冰的模样，更感到身在异世的违和感，在和平世界长大的他根本就见不得这种事。

程斌独坐在没有点灯的小帐篷内，眸中溢满痛苦，心中的孤寂感愈重，最后不自禁颤着双手掩面。

0006.屠村取粮

第二天尚未晨曦，彻利文军营弥漫着雾气，空气中充满沁冷的气息，放在室外的武器凝结着冷冷的露水，一点一点地积聚，终于重得承受不起滑过锋口，带过锐利的寒光。

金龙骑士团整装待发，每人带着少许的粮食，只装备着武器，银甲也没有披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程斌走在利特的身旁，因为他是新入团骑士，所以撒姆便吩咐他随行指教，当然其实也有监视的意味。全军轻装急行，所走的路不是陡峭、就是险要，程斌虽然在地球时也有爬过山，但也禁不住这样的急行赶路，这一路来，直把他累窘了，只能勉力跟上众人。

走到彻利文和唯弥军第一次交战的位置时，全团人更为小心仅慎，因为这裹距离唯弥军队驻扎的营地极为接近，如果被对方的侦察兵发现，小王子的计划便会难产，所以一临近这地，众人都屏息静气，二百多人的骑士团就分为二十人一队，分批穿过这地。

程斌和利特是最后一队，与撒姆和副团长等金龙的高阶骑士一起，在晨色初现时走过这处十多天时还是血流满地的青草地，进入旁边的小树林。

其后他们有惊无险地横过绕着山壁的架空小路，当程斌走在那条颤巍巍的小道上，往下一望，只见雾云萦纒，程斌差点吓得颤抖，只能踮着脚步小心走着，他那矬样子直把利特、撒姆等人乐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把他激得差点气愤暴走，还是稳重的撒姆抽搐着嘴角死命的按着，才没有酿成人为意外。

在出发后的第二天黄昏，他们选定一处半山狭谷作为袐密驻扎的营地，众人紧綳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大多一头栽进帐篷内就睡得天昏地暗了，幸好还有金章骑士们强撑着在营外巡防。

反倒实际是新兵的程斌却睡不着，在自己的帐篷前，升起小小的火堆，撑着头呆坐一旁。程斌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过得坚强自立，即使年幼丧母，家中生活不富裕，也保持着乐观积极的个性，现今却难得地一副惆怅的样子。他的帐篷临近半山狭谷的外围，远远从山缝中望出去，可以看到山下的景况，那裹就是亚玛荒附近的小村落，也是他们的任务。此时正值昏黄过后，村落荧火处处，缕缕炊烟冉冉而起，远远看着有种不真确的宁和感。

程斌拿出之前在树林中猎来的兽肉，随便地用树枝叉住，便架在火堆上。肉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惹得程斌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明天就要开始行动了……怎么办？

他虽然决定要逃跑，但是现今身处战场，又谈何容易？最少也得等战况较为明朗，他们能退军回国，他才有望逃脱。

他们一直就待在那狭谷中，每天撒姆都会派一些身手灵敏，擅于侦察的骑士扮成猎人到山下的村落打探消息，得出唯弥军每八天就会到村落取粮，而下一次就会在两天后。因为时间过于紧迫，撒姆决定过了下次的取粮之日才进行计划，那么再下一次的机会就是十天后，他们要在短短五天内掠夺所有村落的粮食。

在这十天内，撒姆勒令全营的骑士不能外出打猎，免得被附近村落的猎人发现行踪。程斌依然烦恼不已，这十天的空闲更是拼了命似的练习，算是稍稍转移了心神。

直到了第十天的正午，侦察的骑士回报唯弥的取粮军已经取完食粮，回去唯弥军营了。由早一直等待到烈日当空的众骑士立即在撒姆的示意下出发，他们穿着仿制唯弥军的黑甲，那是由军队魔技师，即魔法器道开发及研究人员研制的金属变形器改造而成的，每人又都佩上一把大刀，从外貌上看来确是唯弥军的打扮。

程斌分在其中一队，目标村落正是他每天观看的山下的那一条村落，他们一行四十人扛着两部运粮车，小心地在山林间接近那一条村落，后方余下五人专门清除他们的行迹。程斌感染到众人紧张的气氛，全身都綳紧了，好一会，他瞥见领队的是利特，就凑前去，心下好一阵犹疑，随后终是问道︰“利特，这次的计划……”

他尚未问完，利特就猛地狠盯过来，神色完全不是程斌之前所见的温厚，他不禁怔愣，半响，利特压着嗓子沉声对他说︰“记住！你是彻利文人，而且是一个彻利文的银章骑士！”话毕就不再管他，面色难看地回走到后方监察行迹消除的情况。

程斌被他噎住，暗着握紧拳头，心中愈发迷茫。

彻利文人……？不，他从来就不是个彻利文人，也不是银章骑士。这个身份也是他希望拥有的，程斌想着，心头顿时郁了一口闷气。

父亲常说︰人不能没有底线。

程斌仰头看着在山林大树间隙中透出的那一丝阳光，心中却蓦地感到羞耻，为了活着，他真的什么都做吗？

他们一行人在临近小村落的山道就放下运粮车，减慢速度往村落前进。正值下半时分，村落的青壮年大多在正午帮忙唯弥军搬运粮食，现今都离开了，不是回到田中种地，就是回附近较大的城镇打工，村中只余下老弱妇孺。他们看着程斌一行“唯弥军”走来，大多面色泛白，他们对于唯弥军一直暗怨在心，只因他们不单占着他们的国土打仗，更强行掠去他们辛勤种植的粮食，只是他们都无力对抗唯弥大军罢了。

程斌一行人缓缓进村，几个村中的长老都走上来，低眉顺目地问候着，利特却冷着脸不理会他们，示意几个骑士去驱出村中所有人来，更让程斌和其他几个士兵守着村落出口，防止有人逃出去。

程斌正在刚才他们进入的入口守着，离利特他们也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村民脸上惊慌无助的神情。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手上握着的刀似乎变得极为沉重，让他想就此扔下。

“大人，您有什么事？我们一定会做到的……那些孩子和女人什么也干不了，他们帮不上大人的帮……”一个村中的老人家赶忙说道。

骑士们拉出村中所有的人，就连孕妇和刚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不少的孩子看到面色冷硬的骑士都吓得哭叫起来，随即就被他们的母亲或祖父母捂紧嘴巴，只见红着眼的掉眼泪。

那个老人家看到这情景就忍不住阻劝起来。

程斌想到待会孩子们将会面临的情况，不禁撇过头去，拳头紧握渗出丝丝血水来。

利特没有回答那个老人，倒是他旁另一个中年的银章骑士用力地推开凑上前来的老人家。其后，他阴着一张凶狠的脸孔，扫视着一众村民，大声说道︰“现在拿出你们所有的粮食！我军有援军将至，急需要粮食。”说着拔出腰间的大刀，直插.在地上，三分之一的刀锋没入地面，村民都看得猛睁双眼，身子不其然缩了缩。

村中霎时静得连孩子们压抑着的鸣咽都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气氛。好一会，一个满脸怒色的老人霍地站了出来，大声道︰“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刚刚才取了粮食，现在还要压榨我们余下的那一丁点。妈的，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滚出去，滚出亚玛……”

他激动得走上前欲打利特他们，程斌心叫不好。果然，老人尚未说完，在利特身旁的那个银章骑士极快地拔出地上的大刀一挥，老人的头颅便飞了出来，正落在一个孩子的面前，那孩子吓着尖叫起来，裤子瞬间湿了。

那个银章骑士被吵得皱眉，正要收回刀鞘的大刀蓦地转向，就投向那个孩子，孩子的尖叫霎时被扼在喉中，大刀赫然正中他大张的嘴巴，血水喷涌而出。银章骑士随后慢不经心地收回大刀，神色依然凶狠，半点变化也没有。

然而，程斌却知道他本不是那样的人，在骑士团中大家都叫他二愣子，虽然长得凶狠，却是个憨人，而且孝顺得很，每天都会写家书给家中的老父。这样的一个人却毫不迟疑地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稚子！

其他的村民惊得愣了半响，反应过来都屁滚尿流地半跑半爬回屋子去取余粮。程斌看着村民取出余粮，那些盛在小布袋或是盘碟碗子上的大饼、菜疏之类的，在村民既是不舍又是恐惧的神色下放进运粮车中。

蓦地一个小女孩捧着几个黑黝黝的大饼跑向运粮车，她在赶急之际，绊倒了小短腿，刚好摔在老人的尸体旁，霎时就吓得脸色刷白，却死死捂着嘴，然后捡起大饼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才放进运粮车。

她只有三四岁呀！

程斌看着这情景，不自觉眸中酸涩，只得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好一会，运粮车终于盛满了，利特随即拔出大刀，冷着面就向村民砍去，其他的骑士也动了，寒光不断划过，渐渐染上血光，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艳红。

哀嚎、咒骂、挣扎、逃跑……

程斌闭上双眼，似乎这样做便能断绝面前的惨剧般。然而，守在村落入口的他，那双依然僵立着的脚却半步也迈不开。

退后一步，被彻利文当背叛；前进一步，投入角色，往后就是人生观的颠覆，血染双手。

程斌闭着双眼，就真的看不见吗？

一个小身子蓦地撞上他的怀中，他下意识睁开眼推开那小身子，却看到一双充斥着仇恨的瞳仁。只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眼神却令他感到浑身冒寒，那双眸子就像毒蛇般钻入他的心中。

半响，小男孩见程斌没有任何反应，他就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绕过程斌往外跑去。程斌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额角渗出汗水，在这一瞬间，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放松了手。

“唰——”

一把大刀赫然后他身侧掠过，附着战气的刀锋划破了他的脸颊，直击向那个已经跑进附近草丛的孩子。程斌回头望去，只见草丛血水流出，混合着泥土变得了肮污的黑褐色。

程斌摸了摸脸上那条血痕，回望利特盯着他的神情。

这是警告，他蓦地恍然。

他终是走出村落的入口，一直走到那小男孩毙命的地方，只见那个大刀正中男孩的腹部，他那小脸蛋扭曲得可怕，即使处于弱势，狠瞪程斌的目光却能噬人。程斌却綳着一张脸，用力抽出那把大刀，小男孩咬牙忍着惨叫，只是依然瞪着程斌，不过那目光却隐隐透出绝望。

程斌随即手起刀落，刀锋入肉削骨，半响他拎着一条小孩的断臂，抛进村中，又把大刀投给利特，就守在村落入口前，目不斜视，静静地看着面前单方面的屠杀，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捏着拳头，指节泛白。

这一天，他们收队后，带着染上血水的粮食回到狭谷山缝间的营地，遇上的其它小队，也只是轻轻颔首，便又沉默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这一晚营地静得很，只有山间隐隠传来野兽的吼叫声，惊起飞鸟离巢。

程斌回到帐篷时，默默脱下染着血水的黑甲，坐到塌上綳着脸沉思，他知道这些事在战争其间都是平常不过的，不过他不想失去自己的本心，那只会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他是程斌，从来都是程斌，不是忠于国家的布鲁！

程斌想起今天所见的惨剧，红了眼眶，死咬着下唇，自责愧疚不断涌上心头。他无法不要命地阻止这场悲剧，只能袖手旁观，忍着怜惜、忍着厌恶地一直看着，他现在……太过渺小了。

0007.围营绝境

半响，程斌咬了咬牙，决定要提前离开撒利文军队，虽然他深知在未知的大陆上，他没有任何国藉、没有任何身份，比普通平民还低下的流民是过得多么艰辛，在之前程斌装着无意向利特打探大陆的情况时，他就明确地告诉了他，然而对于高贵的骑士身份，他却再也无法承受随之而来的沉重责任。

现今程斌的选择，将来只能由他自己来承受。至于他身上所中的毒素，只能在脱离后找个魔药师解除，虽然撒姆多次救他性命以及不嫌弃他的真正身份予以重用，他是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但是他也不会因而就扭曲自己的本心。

当晚，决定了在异世将要走的路后，程斌见到屠村悲剧后的心情虽然稍为平息了，但是那种人间悲剧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

杀唯弥士兵，他可以解释说那是身份带来的必然冲突，而且当时为了活命，他只能动刀杀人保命，之后也能说服自己想开。然而，面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孺，在和平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他还下得了手吗！？

或者说，他见到屠村后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他根本就不是彻利文人，没有义务为这个国家效力，当看到金龙骑士团的骑士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他就明白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也不能因为保命而埋没自己的良心。他做不到，所以只能尽早抛开彻利文骑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