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中——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1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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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站立起来的另一处凸起给含进了口唇。

仿佛有什么无声的东西在一瞬炸裂了开来,一直用理智克制着自己的叶白蓦的握紧了拳,身上的肌肉刹那显出僵硬的痕迹

,而与肌肉相对应的,却是那一抹不知何时浮现在苍白脸颊上的殷红。

叶白开了口,声音里或许还有些茫然,然而他一向冷静而无甚情绪的眼神在这一刻,却已然柔和:“闻人……”

这一声并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叶白低低开了口的那一刻,一声闷响,倏忽自门外传来!

叶白刚刚柔和的眼神在刹那急转至冷锐。

而同时,闻人君神色微凛,始终拢在眼中的一层薄雾也终于散去,再露出了那深若沉渊的墨黑眸子。

片刻的静默。

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想要出去察看动静。唯一不同的是,在这片刻静默之中,叶白是看着闻人君的,而闻人君,却

并没能看着叶白。

“……抱歉。”低哑的声音到底打破了静默,闻人君微微闭眼,继而起身。

叶白还靠在软榻的扶柄上,他脸颊上的红晕慢慢褪去,眼中还残留的柔和,也一点一点的收藏起来。但饶是如此,那沉沉

的眼眸里,却依旧没有冰冷,没有隐怒,甚至没有哪怕一分的锐利。

叶白只是沉默着,然后直起身,用依旧稳健的手理了衣服,平静掩去那一身青紫。

闻人君站在软榻旁边。

但叶白先开了口:“我和你喜欢的人很像。”这不是问句,因为先前,闻人君已经说过。

闻人君没有出声回答,只点了点头。

“你不能把我当成他。”叶白再开了口,只是陈述,声音平淡,无喜无怒。

这次,闻人君微微笑了,只是语气有说不出的寂寥:“谁都不是他。”

谁都不是他。

至此一句,再无言语。

叶白安静了很久,然后,他极轻的应了一声,仿佛只在告诉自己:

“……嗯。”

闻人君似乎没有听见叶白的声音。

叶白也并不准备让闻人君听见那极轻的一声答应,他已经再次开口:“然后呢?现在过后。”

“回飞云城。”叶白问,闻人君答,只两句平淡的对话,交谈的内容便从情愫转到了正事上。

“安排好了?”叶白问。

闻人君的解释稍微详细了些:“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堪堪一月,天下宫去付家釜底抽薪,萧厉没有了付家在幕后支持,再多

一双手也动不了飞云城的百年根基。”

叶白点了头:“什么时候回去?”

“先在这里拖住付家的主力,大概十天的功夫。”闻人君道。

“到时候我过来。”叶白回道。

闻人君却不再说话。

于是叶白向外走的脚步顿了顿。他转回身,看着闻人君:“城主,你不喜欢的可以说。你说了,我就不会做……”稍顿一

下,叶白再开了口,如流水般沉默绵韧,亦如流水般一往无回,“包括再不见你。”

如同禁忌被触动,斗室在一瞬之间完全寂静。

叶白站在原地,等着闻人君的回答。

然而闻人君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叶白再开了口,声音很低,低得有些柔软:

“十天之后,我再回来。”

夜很静,静得有些渗人。

在叶白离开之后,闻人君就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对着一盏孤灯,和早已冰凉的床榻。

胸口的心脏和往常一样,疲惫的带着无数隐痛,却依旧不肯停歇的跳动着。

闻人君面上依旧平静,但眼里却有了些厌弃——并非对于那带来隐痛的记忆,而只是针对自己。

“方才,其实应当……”应当出声。闻人君低声自语。

他应当出声,应当告诉那个人,不必再来,不必再见。可是那一瞬,胸口早已熟悉了的痛楚却忽然变得陌生,仿佛杂糅进

了其他许多东西,不算疼,但难受得厉害。就如同……

……如同,当初见到那个人一般。

于是突然就舍不得了。

于是本该出口的话到底没能出口。

会在万人避退时依旧毫不迟疑的回到他身边的傻瓜,闻人君只见过一个,也以为只会有一个。

然而他到底见到了第二个,并且那般相似……

“赤焰,我当初不能给你要的,现在,改护他一世周全,可好?”

“赤焰,如果还能再见……我不要你记得我。”

“我只护你一生。一生平安喜乐……”

“可好?”

夜很沉,背后的一点灯火到底不见了。叶白只静静走着,直到看见一个远远微笑着的人。

视线甚至没有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一息,叶白神色冷漠,只径自往前。

然而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夏锦却微笑着开了口:

“寻少爷,城主没让您留下过夜么?”

即将迈出的脚步停下,叶白沉默片刻:“方才在外面的人,是你?”

“方才在外面的人?”夏锦眨了眨眼,面上有些讶异,“我不知晓,我只是见寻少爷您先进了房间,城主后头也进了房间

,所以同人说了说……唔,方才有人到那边去么?”

叶白静静的听着,他墨色的眸中渐渐聚起了某些奇异的情绪:“你笃定我不会杀你?”

夏锦面上依旧带着笑,他轻轻的开口:“寻少爷当然是每一次见面都会想着要杀我,不过寻少爷大概……每时每刻都会考

虑城主大人的心情罢?”

叶白眼中奇异的情绪慢慢褪去,他开了口:“他喜欢你,你就让他喜欢。如果有一次你让他不喜欢了……”

叶白稍稍停顿,却没有再开口,而是径自转身离去。

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夏锦注视着叶白的身影,直至那道如同剑般锐利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之中后,他才蓦的弯下

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干呕,连脸上僵了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拾。

好半晌,夏锦方才能叶白残留下的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中直起腰来,这才发觉身上衣衫已尽被冷汗浸湿。

○四六 且行且珍惜

六月廿三,微风,大雨。

秦楼月不是一个会苛待自己的人。所以在好好的接收了付家的半壁山河之后,他来到了南淮最好的乐馆,点了一个据说被

付家某位继承人扬言包养下的歌姬。

歌姬自是绝艳,冰肌玉骨,柔媚天成。

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秦楼月一边听着曲儿,一边轻轻哼唱,直至有下属叩门而入。

“什么事?”半阖着眼,秦楼月开口。

“是关于付家的……”进来的人一板一眼道。

正弹奏的歌姬滑了一个音又急忙补救。

秦楼月却仿佛没有听见,只兀自听着进来的人报告。片刻,关于付家的事情一应说了,那进来的人正要离开,却似乎记起

了什么,不由再道:

“回宫主,方才我们的人巡逻南淮河的时候发现有人从南淮河里上来。”

秦楼月轻轻唔了一声:“然后?”

“好像……”进来的人略有些踟蹰,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说,“好像,是飞云城的少城主。”

秦楼月睁开了眼。

……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夜色下的南淮河,较白日里更沉默了许多。

秦楼月远远的就望见了那坐在河边的人——因为只有那个人,不论是坐着、睡着,都只让人觉得锋锐如出鞘利剑。

秦楼月走得近了,挥退一旁打着伞的护卫,他径自走到了叶白身旁:“少城主。”

叶白并没有回答。

秦楼月倒是笑了:“虽说已入夏了,但少城主自南淮河中上来……”

“和飞云峰底相通。”叶白突然出声。

秦楼月一怔,心念几转,就想到了自己同叶白相识的那个谷底。那么,只是单纯的追寻往事,还是在……表明身份?

心头凭空有了几分复杂,秦楼月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只微笑道:“飞云山固然离南淮不远,但原来山脚下还有水路和南

淮河相通?我倒并不知晓。”

“水下有漩涡和隧道。”叶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

秦楼月心头却是一松,已经确定对方只是在追寻往事。沉吟着,他问:“少城主想问什么?”

叶白语气淡淡:“十三年前的事,还查不查得到?”

“很难。”秦楼月并不虚言,“不过真的要知道,总有办法。”

叶白没有再说话。

秦楼月也就陪着他沉默。

雨丝落在身上,是一阵的冰凉;风一吹,又是另一阵的冰凉。

“过去,有那么重要?”叶白开了口,声音和往常一样。一样冷冽得不逊风雨。

秦楼月唇角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觉得过去比现在重要的,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叶白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我体会不了。”

秦楼月其实挺想说‘我明白的’,不过最后,他还是保持了缄默。

“他不高兴。”叶白淡淡开口,“我想让他高兴一些。就算他不因我高兴,至少能为其他什么人,或者其他什么事高兴。

秦楼月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因为没有必要。

他只是说:“那你呢?”

叶白沉默了很久。他开口问:“喜欢一个人,不是让对方高兴么?”

秦楼月笑了笑:“喜欢一个人,是让自己高兴。”

“……是么。”叶白回了。然后,他站起身。

秦楼月就偏头看了对方的侧颜——是和之前有着九分相似的容貌,而这样站着,就仿佛回到了过去。

秦楼月有些缅怀。然而仅仅只是缅怀,因为他尽管做错过很多事情,却从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情。

包括杀了叶白。

叶白在雨中站了许久。

然后,他慢慢的摇了头:

“我喜欢他。”

“我希望他高兴。”

如此而已。

夜雨纷飞,因付家和天下宫交战而一片混乱的南淮城临近城门的地方,有一个行迹鬼祟的人正手捧泛黄薄册,守着摆书的

小摊,对来来往往的行人推销道:

“来来来,大哥看看,百年前魔尊的绝世武学,只要参透,上天入地那是等闲,移山倒海也非不可!只卖五十两……”

“唉,大哥别走!等等,小娘子你过来看看,百年前魔尊的绝世武学,只卖五十……等等,等等,我是说真的——”

“唉,你们别不信啊,这真的是魔尊当年习练的武功,一旦练成,就和那魔尊一样瞳孔有血色,六合八荒无人能敌,只卖

五十——”

忽的一阵风过,守摊之人只觉手上一轻,睁眼细看,却见摊上稳稳的立了两锭雪花银,而手中的册子,已然不见。

【转: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四七 终归一死

神龙历一六八年七月初三,天下宫再燃战火,付氏勉力相抗,飞云城叛逆多有协助。

七月十一,胶着望月峰的飞云城同东海与付氏尽皆伤亡惨重。独闻人寻一人,日杀百人有余。

七月十七,付氏与天下宫商讨停战协议。

七月廿一,望月峰战事落下帷幕。

同年八月初八,闻人君率众返回飞云城。

八月廿二,飞云城叛逆萧厉、齐傲反抗,为闻人君秘密留下的探子暗中破坏。

同年九月初九,闻人君于万人中亲取萧厉首级,沸扬一时的‘飞云内乱’尘埃落定。

三天前,南淮,民家小院。

“啪!”的一声,是纸张被狠狠拍在桌上的声音。橙黄的灯火在灯台上摇曳着,照亮了坐于桌旁女子的侧颜——固然绝美

,却被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破坏,正是久不见踪影的何采衣。

还有一个站在何采衣身旁,紫衣灰发,却是曾与叶白有过一面之缘的拓跋凛。

拓跋凛的神色有些刻板:“萧厉完了。”

虽然方才那狠狠的一声是何采衣自己发出的,但眼下她面上却并无什么怒色。只站起身恭敬道:

“是,师父。”

拓跋凛眉梢一动,似乎就要发怒,然而到底还是勉强克制了,只道:“你想杀闻人寻,我替你动手就是了,不需再多费心

思!”

何采衣依旧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恩师,弟子不想杀闻人寻。”

拓跋凛脸色愈冷:“那你这般劳心劳力,又想做什么?把人逼到无处可走好来找你?!”

这话实在有些侮辱人,然而何采衣却依旧八风不动:“回恩师,弟子目前不想杀闻人寻,只是觉得就这样死了,未免太过

便宜对方了。闻人寻要死,但死之前,弟子必要他落魄潦倒身败名裂。”

何采衣的回答虽是事实,但另一层也显然旨在让拓跋凛息怒。不过拓跋凛不但不息怒,还只觉一团怒火就这么从胸中冲了

出来,左右乱窜!

从没学过什么叫忍耐,拓跋凛当即便砸了桌,怒喝道:“你为了一个闻人寻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还记得不得我让你练

的玉女决是怎么说的!”

实木做的桌子在拓跋凛的一砸之下只如豆腐般倾颓碎溅,更有木屑划过站在一旁的何采衣的眉角,带出一溜血珠。然而何

采衣却只做不知:

“玉女决的总纲可归纳为六个字:‘少喜怒,少思虑’。”

虽然何采衣自个对划过眉角的木屑没有感觉,但站在何采衣对面的拓跋凛却怔了一怔,怒气慢慢歇了下来:“很好,思虑

过甚呢?”

“多喜怒则走火入魔,多思虑则油尽灯枯。”一问一答之间,何采衣神色从来平静。

“你既然都知道,”拓跋凛神色冷冽,“那就给我放下!”

言罢,拓跋凛便准备离开。

何采衣却叫住了对方。

“恩师。”何采衣开了口,声音轻轻的,“死有什么好怕?我只是要他不得好死,如此而已。”

拓跋凛反过身,气得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养了一个弟子,就是为了叫她送死去的?”

“弟子没有送死。”何采衣认真回答。

拓跋凛冷冷道:“你自然不是送死,你是在求死,连坟墓都先给挖好了。”

何采衣默然不语。

拓跋凛几乎要拂袖而去了,但他到底是忍了:“接下去呢,你打算怎么做?”

眉心稍舒了舒,尽管面上有伤痕,但这个动作做来,何采衣也自有一种光彩:“弟子想,那阳琉的苏和……”

拓跋凛却一下子暴怒了:“先是李缺再是苏和,你尽挑这些德行名声好的设计,一个姑娘家的也不怕损了阴德,死后落入

十八层地狱翻不了身!”

何采衣有些想笑,于是她就勾了唇角:“恩师,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本也没想上得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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