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极快的一怔,继而道:“只需要见他好不好,就够了。”
报告的人应下了,再见秦楼月准备出去,终于壮着胆子问:“宫主现在是准备去……”望月峰?
最后那三个字,报告的人还没出口,就见秦楼月唇角弯起,脸上浮现一个极温和的笑意。
“去南淮,找付家。”
秦楼月如何打算,姑且不提。但和独孤惊飞一起离开的叶白,却确实已经来到了望月峰山脚。
并不急着接近望月峰,叶白站在最近的一处山丘上,远远看着望月峰脚下熙攘的人群。在他身后两米之处,一身玄色衣衫
的齐傲挣扎了许久,终于走上前,道了一声:“少城主。”
叶白并没有回身。
齐傲却没有不满。不止没有不满,他甚至还在心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接下来的话,其实并不那么好启齿,至少齐
傲是如此觉得的。
溯山叶白被围,是齐傲找独孤惊飞去救人的。然而当时,在知道方二带着不止有炼神期的高手压阵,还有十具连发强弩的
时候,齐傲其实一度动心过,准备干脆帮着方二截杀闻人寻——一旦闻人寻殒身,不论从情感上还是从武力上,对闻人君
必然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前提是,方二真的能截杀闻人寻。
而至于方二到底能不能截杀闻人寻……三个炼神巅峰的高手,十架以上连发强弩,还有无数炼血期以上的武者,齐傲想不
出闻人寻有什么理由能不死。然而他最终找来了独孤惊飞。
当然不是因为心软。
而是齐傲发现,从头到尾,叶白都太过平静了。不是自知赴死的惨烈式平静,而是如同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从容平静。仿
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所以齐傲最终赌了,他动身去找来了独孤惊飞,只为能卖闻人寻一个人情,只为能替他父亲留一条可能的后路。
“少城主。”齐傲再开了口。没有绕多余的圈子,他直接沉声道,“我希望少城主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四四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齐傲最后同叶白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就在齐傲离开山丘的时候,阴沉着脸的独孤惊飞恰恰好踏上斜坡。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沉默离去的齐傲,独孤惊飞脚步略顿,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叶白远远走来,当即作罢,不再理会齐傲,
而只快步上前,走到叶白身边:
“阿寻!”
叶白看着独孤惊飞。
独孤惊飞扬起了笑容,只是有些勉强:“阿寻,你打算上去?……”
叶白点了头。
独孤惊飞的笑容越发勉强了:“我爹……”
“你爹来了。”叶白替独孤惊飞把话说完。
独孤惊飞当即缄默,片刻了才再道:“我……我爹先前并没有说过,他会同付家站在一起。”
叶白本来无意理会这些。但这些天下来,他到底停下,多问了一句:“如果他说过,又如何?”
独孤惊飞顿时就怔了一怔。邙鬼山那一次,算是他对于闻人寻的第一次选择。而现在,他仿佛看见了第二次选择——和先
前一样赤|裸到让人无法逃避的艰难选择,甚至更为艰难。
独孤惊飞一时没有说话。他不是不能含混甚至扯谎混过去,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种预感,预感面前的人或者可以接受
派系对立,却懒得真正再看对着他扯了慌的人一眼。
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思量,独孤惊飞也就不再做女儿之态,只低头沉吟一会,就道:“除非飞云城付出足够的代价,不然我
不会跟我爹提这件事,”这么说罢,独孤惊飞稍稍犹豫一会,再开口,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底线,“最多只能到时候想法子
知会你一声。”
阳光自天穹上落在,照在那张不算太俊逸却显得分外冷漠的脸上,依稀留下了几分柔和。然而等独孤惊飞再定睛细看的时
候,那丝柔和便如骄阳下的薄雪,日出后的露珠,转眼消融,仿佛不曾出现。
“嗯。”叶白应了一声,继而道,“你之前问我‘还是不是朋友’?”
独孤惊飞虽没想到叶白会突然说这句话,但还是点了头,尽管心中并无期待。
叶白也果然不留期待与人:“我没有朋友。”
独孤惊飞庆幸自己的脸皮够厚,所以他还能保持笑容:“我……”
“我记住你了。”叶白平静开口,画下句点。
近夜了,水洗似的天穹边有了一抹残红,如美人颊上淡淡的胭脂。风吹过,刚从泥地里冒出头的嫩草便迎风弯了腰,沙沙
着仿佛在欢笑嬉闹。
叶白一直在等。他在等天暗下来,在等望月峰上的比斗开始。
他在等他的承诺,对闻人君的承诺。
他承诺:他会来。
叶白不大承诺,虽然从不会不遵承诺,但大多的时候,他只把承诺当成一件自己必须完成的事去完成而已。
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承诺,是头一次。
是因为这次承诺的事情是他本来就少有的上心的,还是因为……
……还是仅仅因为,这次承诺的,是那个人?
闻人君。
叶白慢慢想着,然后将这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收到了心底。
天晚了,远山上的嫣红终于被沉淀下来的黯然给淹没,而黯然中的一抹灰,则给整个天地都添了几分低沉压抑的味道。
叶白拾了剑,站起身。
望月山脚上,依旧结结实实的围了好几圈的人。
然而……
叶白抬头望了望峰顶,墨色的眸中,终于有了柔和之色。
山风如刀,一寸寸的吹过,一寸寸的刮人。
天穹已经成了墨色,仿佛凝成实质马上就要压下一般。
叶白带着一身的血气,在约定好时间的最后一刻踏上了峰顶。
然后,他看见了一剑。
由极慢至极快,由极小至极大,生生劈开了草木,劈开了山石,劈开了雷霆风雨,劈开了天地洪荒。
叶白看着,他看见了那个人挺直孤峻的背影,看见了那个人修长有力的手掌,当然也看见了那个人转身之后,眼中瞬间闪
过的惊讶茫然,以及缅怀。
轰隆一声惊雷,紧接着是银芒划破沉空,聚集了半宿的雨,终于大颗大颗的打了下来,不一会就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帘朦
朦胧胧的雨幕。
叶白还看着闻人君。
隔着雨丝,他能看见对方神色有些迷惘,眼神却是极致的柔和……因为不是在看他。
叶白知道。
但他也知道,自己看的人是他。
所以他继续看着、等着。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在这一刻,是何等的柔和。
望月峰上有一处院落,是飞云城昔日的房产,不大不小,大概能容百多个人。
叶白正在房中等着闻人君。
在和独孤离恨比武完毕之后,飞云城联合东海,里应外合的打了山脚下的人一个措手不及——确实是措手不及,因为就是
东海的少岛主,在独孤离恨动手之前,也全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站的,其实不是付家,而是飞云城。
战斗持续的不算太久,奇袭到底是在一个‘奇’字上。只是战斗之后,闻人君派出去的人就把夏锦带了上来,人还受了伤
。于是本来已经走到叶白身边的闻人君只说了一声等他,就离开去了夏锦那头。
叶白想着,随手就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当然并不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着。
恰是这个时候,闭合的门吱呀了一声,却是去夏锦那头的闻人君终于过来了。
叶白极短暂的一顿,随即放下酒杯:“城主。”
闻人君应了一声,但注意却明显不在叶白身上,只坐到了椅子上,端起酒杯就开始喝酒。
叶白有些奇怪,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静静陪着,不时抬了手,替对方倒上一杯酒……直到桌上的整整一壶酒都喝完为止
。
闻人君伸手,准备拿摆在地上的酒。
一直静默的叶白却也伸了手,虚按酒杯:“别喝了。”
心神明显不在这里,闻人君几乎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反射性的振袖抚开叶白的手。
手腕一翻,叶白让过正面的气劲,不欲多做纠缠,拿了酒杯便退让开来。
一番动手,闻人君也终于清醒几分。
不再准备喝酒,他沉默一会,才开口:“你来了。”
“嗯。”叶白应了一声。
“有没有受伤?”闻人君问。
“上来的时候没有。”叶白道。
闻人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房内是一阵的寂静。片刻,沉默的人再次开口:“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上来?”
这个时候了——满江湖都在传着飞云城不利的消息了,为什么还上来?何必再上来?
叶白当然可以回答‘因为你在上面’,这其实也是他本来想回答的。不过只想了一想,他便确定对方不会爱听,于是只道
:
“我答应了。”
我答应了。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闻人君胸口有了一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因为在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是带着一身血气就这么站到
了他面前,然后再这么简单回答……先头的雨幕中,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了每夜梦回的人。
只可惜……
只可惜,就是真的见到了,对方要来讨的,怕也只是命债罢?
闻人君晃了神,只听见面前的人似乎说话,却没有注意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也并不想注意对方到底说了什么,直到感觉对
面的人起身,站到了自己面前。
叶白看着闻人君,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声音低着,但并非命令,而只是建议:
“去休息罢?”
闻人君的视线落在了叶白身上。
他看了叶白好一会,忽而将对方的手握住,继而——
……继而起身,轻轻覆上了对方的唇。
叶白直直的杵在原地,唇上的一点冰凉让他的身子悄悄的紧绷了,而那带着麻痒的细细啃咬,则让他惯常稳健的手指忍不
住地曲起。
叶白没有合眼,所以亲吻的空隙,他能看清存在于对方眼底的人,并不是他。
叶白没有合眼,所以亲吻的空隙,他还能从对方眼底看清楚自己——直直站着,不愿离去的自己。
叶白依旧没有合眼,所以亲吻的空隙,他还看清楚了对方脸上那极偶然极快地掠过的空茫,是一种仿佛已经懒于活着的空
茫。
……所以叶白站着,并微微启了唇,沉默的迎合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四五 为谁风露立中宵(二)
烛光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的颤动着。
立在桌旁,叶白沉默的站着,感觉那覆于唇角的微凉渐渐移至中央,继而稍稍淡去,然后又覆盖下来——只是这次,落于
口唇之中的火热取代了那唇边的冰凉。
叶白的肩头极细微的震了一下。
男女或者两个男子之间的事,他知道一些,但不多,从没有试过也从没有想试过。所以,叶白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人
贴近,竟会有这么一种奇异的,仿佛让人慌乱又仿佛让人难受的感觉。
口中的异物探得更深了,温热便随着直传到喉咙深处,带起些微麻痒。
叶白几乎想要摸剑了,但垂下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没有抬起来。相反的,他略一迟疑,还闭上了眼。
——这样的感觉确实陌生得让人无所适从。
——然而他不拒绝。
……不过是不想拒绝。
长长的吻结束了。闻人君摩擦着叶白微肿了的下唇,又落了一个吻在对方唇角上,便一路轻吻过对方的下颌直至脖颈。同
时还揽了对方劲瘦的腰肢,将人往一旁的红木软榻上带。
几乎只是一个闪神的时间,叶白便觉自己身子微倾,同时后背一重,却是歪倒在了榻上。而也正是此时,一阵微微的疼痛
和湿润自喉咙处传来,却是喉中突起部位被牙齿轻轻的咬了一口。
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了。叶白不觉微微抬起头,同时舔了舔干涩的唇。
有轻微的刺痛。叶白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分辨是喉咙中还是唇上的更难忍耐一点,就见闻人君单手撑起身,而另一只美
如脂玉的手,却已经解开他的衣衫,并滑入其中。
叶白的身子颤了一下,为那一份并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习武之人就是隆冬也不会着厚衫,何况是时已入夏的六月?闻人君的手并没有直接贴在叶白胸膛上,然而透过一层薄薄的
贴身绡衫,叶白却能毫不困难的觉出那只手的干燥和稳定……
是惯常拿剑的手。叶白这么想到,心跳忽然就平稳了下来。
稍稍闭眼,再睁开时,叶白已经抬眸看向身上的闻人君。
方才的吻,以及现在正在进行的爱|抚,闻人君都做得很细致很温和。然而在做这些温和动作的同时,他的神色,却并无
多少温暖之意,甚至那一双宛若寒潭深渊的眼,也只如罩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晰。
叶白看着那并无什么神色的面孔一会。
随后,他忽的抬了身,轻轻碰了对方的唇。
闻人君的唇,还是凉的。
如水般冰凉,不浓烈,不逼人,却能缠绵直到心底。
叶白静静贴着,然后一点一点吮着,一点一点含着,仿佛要用温度化了那自体内渗透出来的冰凉。
闻人君的动作停了,贴着自己唇的人动作还很生涩,但那似乎由心底而生的炙热却似乎在证明什么,也好像在包容什么。
闻人君没有闪避,也没有迎合。然而片刻之后,他本来贴着绡衣摩擦叶白胸膛的手,却已经解下了叶白身上的最后一层贴
身衣衫。
包裹着躯体的衣衫除去,叶白赤|裸的身体便跟着横在身体上的交错伤痕一起,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无声的吻终于结束了。
叶白刚拉开两人,便因那直接贴于肌肤之上,再无遮掩的热度而微微僵了身子。
似乎是体恤,闻人君的手掌一开始只轻抚着叶白的肩头,同时低头轻吻着另一侧肩膀,在上面落下数个或深或浅的青紫。
叶白眼神闪了闪,继而控制肌肉,一寸一寸的放松身子。
闻人君的手就随之下滑,以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那一道道或者已经留下突起的粉白痕迹,或者只结了褐色的痂,又或者还
渗着血丝的伤口。
闻人君的眼神忽然柔和了。
他俯下身,用唇覆着这些伤口,如他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那般。
叶白的唇有些干,他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身子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紧绷起来,叶白的眼中也终于掠过了一丝恼怒,同时
越发强硬的控制着将肌肉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闻人君的手指已经抚到了那苍白胸膛的异色上。
叶白一下子皱了眉,但周身的肌肉却并不紧绷,而是同先前一般缓缓放松。
吻过伤痕的闻人君再抬起身,面上已经有了些柔和之色。俯身浅浅的啄了叶白的唇,他侧起手指,挑逗似的轻划过了那微
微的突起,继而夹起,放在指腹间搓揉。
叶白的指尖蓦然抽动了一下,但显露在外的肌体下的力道却依旧在主人的控制下,稳稳沉睡着……至少表面看来,确实如
此。
闻人君也并不很在意,只再一次自叶白的唇往下轻吻着,从下颚,到脖颈,到肩胛,到胸膛,再将那早早因寒冷或者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