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命都压在自己肩上，季抒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行李包背在王烨身上，他记得出游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为了应付突发事件，在包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绳子绳子，给我绳子。”跑到一半就碰见了王烨也朝这边走来，季抒言一个身子扑过去就把包抢过来，哗啦啦的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绳子安静的躺在中间。

“怎么了？”季抒言整个人还在抖，王烨握住他的肩膀晃了两下。

“沼泽地。”

季抒言一边打结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回跑，路肖南已经抓住了小孩的手，沼泽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陷。

季抒言发疯了一般把绳子往那边扔过去，可是怎么也套不住路肖南，手上的指甲在刚才打结的时候被坳断了，指尖上面沾了血迹。

“把绳子给我。”卢咏宁上前一把抢过绳子，熟练的晃了几圈扔出去，绳子套住了人，只不过是套在了路肖南的脖子上。

“怎么办？”三个人头上都是满头大汗，卢咏宁舔了舔干燥的唇，为难的看向季抒言。

“拉上来。”时间来不及了，如果再试一次恐怕在绳子套住之前人就陷下去了，季抒言握住绳端，努力控制住自己身体不发抖，用力的往后拉。

他看见路肖南满脸是堵住了呼吸的痛苦，一手拉着绳子不让自己完全被勒死，一手拽着小孩的手臂，用力把他从沼泽里面拉出来。

路肖南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越来越近，渐渐的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雾蒙蒙的一片，拉住绳子的手也僵硬了，附近有游客路过，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和保安过来。

两个人被拉上来的那一刻，季抒言立马扔了绳子扑上去，路肖南已经被绳子勒的差不多晕了过去，脖子上面是一圈清淤，一声的泥泞。

他把路肖南抱得死紧，喉咙里面有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鼻涕眼泪淌了满脸，只能用嘴唇胡乱的在脖子那一圈噌来蹭去，整个人精神恍惚。

小孩的父母也赶来了，年轻的少妇哭的梨花带雨，旁边的男人是一脸焦急。

没多久救护车开了过来，三个人一起被抬到了医院。

第十五章：冥冥之中

季抒言问题不大，主要是被吓到了，再加上情绪过于激动，一时缓不过来，在医院吊了瓶葡萄糖就没事了。倒是路肖南，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就是咽喉部位受损严重，在医院观察了两天，没事了才急急忙忙赶回来参加期末考试。

阎王面前走了一遭，四个人都有些缓不过劲来，也没心情再去排队买票，直接包了一辆出租车回去。

住院的时候小孩的父母来过，执意要给压惊礼，愣是被路肖南回绝了去，救人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命都要搭上一条，哪里还会在乎这些钱。

咽喉那里上了药膏绑了纱布，路肖南一路上都沉默的看着外面的景色，怕伤及声带，医生特意嘱咐过这段时间少说话，吃东西也只能喝流质的，受伤的地方不能浸水，每天还得换次药。

车内的气压低得难受，一路上王烨都在说笑话暖场。

季抒言碰了碰路肖南的手臂，指着咽喉的部位问他还难受么？

路肖南摇摇头，掏出手机来噼里啪啦摁了几行字，接着季抒言的手机“嘀嘀”了两声，显示有条短信进来了。

【那天晚上在江边你要跟我说什么？】

季抒言看着屏蔽上这两行字，又心虚又紧张，习惯性的想要抠手心，崴了的指甲碰到破皮的手掌，十指连心，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他佯装镇定，胡乱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就发过去。

【没什么】

路肖南眉毛一挑，明显不信。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王烨也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半瓶水后就自顾自的捣鼓手机去了，卢咏宁分秒必争的在背毛邓三，车内暖和，熏得季抒言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往旁边倾，就要睡到路肖南肩膀上的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季抒言咂巴咂巴嘴，不想理会准备继续睡，路肖南推了推，帮他把手机拿出来递到面前。

还是路肖南发过来的，季抒言睡眼惺忪的瞄了下，“不知道，就这样会的。”

那条短信说的是：绳结打的很结实，你怎么学会了？

这种野外救生的套索结和普通的结不同，打法颇为复杂，路肖南以前教过几次，季抒言一直没学会，后来索性也没再教了，想不到这次危急关头无师自通了。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季抒言在身边，他就死不了，也舍不得死。

季抒言还想睡，路肖南干脆托起他的下巴放到自己肩窝处，细细的打量着睡颜，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还没睡熟眼皮张张合合露出一点星白，呼吸间喷出的热气刚好在鼻尖上打了个圈，一俯身就能擦到他脸上。

他记得自己刚被拉上来的时候，意识恍恍惚惚间看到季抒言满脸鼻涕眼泪的扑上来，也不嫌脏，抱着自己就是一顿啃啃咬咬，手臂拥抱的力量，把他在鬼门关溜了一圈的心脏拉回了实地。

其实那晚在江边的话，路肖南明明听得清楚，却非要装傻充愣，逼着这人亲口把话说出来，套的牢牢的才甘心。

车内的温度骤升，卢咏宁往这边看过来，和路肖南对了一眼，轻浅的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小声背书。

之后的日子就一直是水深火热，近十门的考试一起砸过来，季抒言忙的应接不暇，没考试的时候一大早起来就去图书馆占位子，一呆就是一整天，晚上回来还得帮路肖南换药。

不过这边季抒言忙的晕头转向，那边路肖南就轻松多了，他在数学方面悟性高，专业考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就只剩下需要记需要背的公共课。每天季抒言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睡得正香，晚上回去他就已经洗漱好准备上床了，着实让季抒言羡慕的牙痒痒。

回校那几天气温回升了不少，图书馆向阳，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太阳底下还有些燥热。这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季抒言看外面天气明朗，干脆换了薄棉袄，结果到了傍晚就起风了，两个小时内气温直降，自习室内四面透风，冷得季抒言直打颤，熬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熬不住，提前回了寝室。

此时路肖南正左手拿了脸盆毛巾，右手提着塑料带，里面装了换洗的衣服，外套毛衣全都脱了，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秋衣，飕飕的透着冷风，两条腿光溜溜的，下半身只有一条简单的四角短裤蔽体，大冬天的，十几平米的寝室里蔓延了赤裸出来。

季抒言看傻了，愣愣的站在门口，却不忘了随手带上大开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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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四年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季抒言对路肖南的身板一直都没有什么印象，以前他野的没边，几乎没什么时间在寝室，对彼此的生活习性更加不会留意，就算是见到过，怕也早忘了。

只是现在却不一样，人一旦觉悟了，就像是在心里种了颗种子，迫不及待的需要阳光空气和水，好滋润一直干涸无望的等待。

季抒言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不好意思看又舍不得不看，手搭在门柄上还没放下来，小动作的挠着上面的油漆，低头一双腿就映入眼帘，吓得他赶紧抬起头，看着路肖南一脸正色。

其实大家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不是没见过，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偏偏坏就坏在两人都各怀心思，心里想的不一样，看到的也就不那么简单了。其实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只不过两人属性都带了些闷骚，谁也没打算先开口打破这个局面。

季抒言甚至怀疑，当年毕业的时候，路肖南是憋了多大一口气，才说出了那四个字，顺带在他脸上偷了块豆腐。

季抒言像个门神一样堵在前面，路肖南轻轻“呃”了一声，皱眉：“你怎么把门关了，我还要出去洗澡。”

“外面有人……”季抒言一说完就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外面是有人，都是一群大老爷们！

路肖南用气音发出一声轻笑，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季抒言一口堵了回去，“你伤口不是不能沾水么，还洗澡？”

“不会碰到的。”

“那不行，万一碰到了呢！”路肖南一愣，季抒言抢过他手里的脸盆，“我去给你打热水，擦个澡好了。”

出了门季抒言对着污点斑斑的墙壁狠狠踢了一脚，“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觉得你二，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墙壁后面被惊扰到的宿舍同学万分委屈。

打完水回来路肖南已经脱了上衣，裤子倒是穿上了，大概觉得有点冷，干脆坐在季抒言床上用毯子裹了上半身，只露出半个胸膛，寝室里没开日光灯，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微黄的光，照的皮肤上面像是涂了一层蜂蜜。

路肖南扬扬下巴，“帮我擦背？”

这个时候王烨还在自习室没有回来，卢咏宁回学校的当天就被电话叫走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出现，寝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季抒言无法顾左右而言他，舔了一圈干燥起皮的嘴唇，硬着头皮上了。

路肖南平时穿的衣服又宽又大，看不出体型，这会儿脱光了才发现不同于一般少年的纤瘦平板，路肖南身上的肌肉很漂亮，线条均匀利落，鼓起的地方用手戳上去弹性紧实。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很有料。

看来每天晚上的一千米跑步果然很有效，季抒言暗自捏了两把自己腰上的肥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把小孩从沼泽地里拉上来的时候手臂有些拉伤，到现在活动还不是很灵活，这几天一直都是季抒言帮着换药，每次低下头都能感觉热乎乎的气息在头顶转来转去，稍微一起身，就能碰到路肖南的下巴。刚开始季抒言还有些不好意思，到现在也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对于路肖南赤裸的上半身，少了第一眼的惊艳慌乱，季抒言手里端着脸盆盯着肚皮上那几块腹肌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背过去。”季抒言拧了毛巾，戳戳他的肩膀。

这几天换药手法也熟练了，擦到后颈处小心的避开贴了绷带的地方，再把毛巾拧干一点，沿着颈椎一路擦到耳后根，那里的皮肤要比常年晒到太阳的地方更加细嫩白皙，季抒言心眼一动，小拇指极轻极颤的从耳垂那里滑了过去。

整个身体没有意想之中的颤抖，他侧过头偷偷瞄了眼路肖南的反应，那人正双眼微阖专心致志的享受背部按摩，除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呼出气息，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季抒言失望了，两根拇指扯着旁边头发的末梢轻轻拽了一下。

“擦完了？”路肖南睁开眼，转头盯着季抒言手里两根黑黑的头发。

“呃，要不要我把前面也擦一擦？”季抒言两眼眯眯，笑得嘴角往下瘪。

路肖南转身坐过来，“也好。”

“要不，顺便把下面也擦一下？”

“有劳了。”

季抒言正弯下腰，路肖南单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一用力，整个人就贴了过来，抬头，准确无误的够到了那双干燥泛白的唇。

一室静默，甚至能听到唾液交换的声音。

季抒言把手里的毛巾拽的死紧，还没干透的水一滴一滴的滑下来，他睁开一只眼，隔了两厘米看到路肖南漆黑发亮的眸子。

“恩，嘴皮有些干，记得以后多吃蔬菜多喝水。”

“……”

季抒言把嘴巴抿得死死的，两颊边还有些透不过气的红，他想冲上去对着路肖南狠狠地咬两口，寝室的门就开了。

王烨抱了一大堆书回来，看到屋内的情景手一抖，最上面几本歪七歪八的书噼里啪啦全掉了下来。

第十六章：梦一场

那天之后就进入了正式的考试周，几乎每个人都忙得昏天黑地，平时上课不露脸的这个时候手段尽出，各种歪门邪道只为求得低空飞过，成绩好的为了奖学金闻鸡起舞刻苦钻研。

直到季抒言有时间喘口气下来静静回味那天晚上的事，已经是考完了本学期的最后一科。

路肖南家就在本地，来回特别方便，考试结束后季抒言去超市买好火车上的储备干粮，回到寝室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小小的一个简易旅行包堆在地上，里面装了一台电脑和几件换洗的衣服。

“马上就走么？”季抒言的回程火车票是定在两天后，卢咏宁早就不在寝室了，王烨一考完就去找同乡聚会，顺便商议来回事宜，如果路肖南这么一走，恐怕今天就剩他一个人坚守阵地。

“家里有事。”

他手里还端了几桶泡面，就看见路肖南拎了行李直直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皱着眉头眼角微微挑起，问他，“后天的火车？”

“恩。”

“这两天都呆在寝室吧？”

“是，怎么了？”

“没什么。”路肖南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然后寝室里就只剩下了季抒言一个人。

空了两张床铺，寝室里显得有些空荡，季抒言干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提不起吃午饭的胃口，干脆拉了窗帘爬到床上去，十多平米的房间寂静昏暗，刚考完大脑松弛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那晚接吻的情景，只不过不似现实中在王烨推门而进的那一瞬就戛然而止，梦里两个人在没有被打扰的小空间里面忘情交换着唾液，彼此抚摸年轻的身体，手下弹性紧致的肌肤好像沾了蜂蜜，舌尖在上面舔舐绕圈，每一寸都舍不得放过。

睡梦中的人在被子里挣扎了两下，呼吸越发浓重起来，他看见路肖南轻轻扳过他的身体，冰凉的指甲在脊椎骨打了个圈，然后俯身从后面冲了进去。

“啊……”季抒言是被梦里的情景痛醒的，被子里热烘烘的，额头上都被熏出了汗，他一动，就感觉到内裤里面一片湿濡。

做春梦了，还是那晚一吻之后的旖旎延续。

季抒言换了条干净的内裤，拉开窗帘发现楼下有不少学生拖着行李箱出来，整栋宿舍楼能走的都走了，走廊处没有开灯，暗的压抑，偶尔有回家的学生三三俩俩从门外走过，发出轮子和地摩擦的声音，以及有节奏的脚步声。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下午五点左右，只不过在被窝里面做了个梦，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季抒言这才感觉到有些饿，拿了校园卡就准备出门吃饭。

走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方怡的电话，季抒言恍惚的望了望四周，身边来来往往是不认识的人，都在快动作的向前或者向后，只有自己一个人拿着手机立在中间，这才蓦然想起大片大片的时光中被自己漏掉的事情。

本来是打算回来之后就跟方怡摊牌把话说清楚，结果一忙就忘了，再加上和路肖南的关系时进时退，方怡的事情就一搁再搁，直到她主动过来找自己。

也顾不上吃饭了，季抒言挂了电话就直奔约好的地点，来园那里有一个湖，平时晚上有不少情侣在那里花前月下，湖中心还有一个亭子，方怡就在那里等他。

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过年回家的事，在那里出没的情侣也少了，正好又是晚饭的时间，更加寥寥无几没有多少人。

季抒言到的时候方怡正坐在亭子的长凳上，毛线编织的深蓝色围巾挡住了嘴巴以下的部位，穿了一件白色的短外套，下面配了条呢子短裙，黑色的筒靴勾勒出线条美好的小腿。

方怡谈不上是多么漂亮的美女，可是胜在气质出众，五官也长得精致小巧，学校里瞄上她的人一大堆，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好，偏偏一头栽在了季抒言这棵树上。

好在这辈子季抒言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保持距离，才使得刚刚培养出的火苗熄灭了，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错过了种子发芽最好的时机，要想再开花结果，也就难了。

再傻的女人对自己的感情之事都有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况且方怡不傻，季抒言对她如何，她心里也似镜子一般明白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