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在他出去后,胤川听到严刹下令:「把国师府上的家什全部换成红木的。」
「是,皇上。」
胤川满意地点点头,皇上一言九鼎,不错不错。用掌风关上房门,他又坐下喝了几杯酒,看看自己没有变化的手。他不知
道自己能活多久,若幽儿不在了他还没死,他就把这天下祸害个乱七八槽,等到哪天再遇到个叫他馋鬼的小东西,他说什
么都要逼他学武,绝不心软!
从国师府回来,严刹在御书房冷静了许久之后才回了寝宫。寝宫里月琼和黎桦灼正在逗已经一岁多的严小妖。见到他回来
了,黎桦灼等人马上起身行礼,严刹让他们把儿子抱下去。待人都退下后,月琼担心地问:「怎么了?」
严刹弯身抱住月琼,用力。月琼闻了闻,问:「去国师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严刹有点不高兴。
月琼轻笑道:「这天还亮着,你在宫里不会喝酒;宫外面也只有国师能让你喝酒了。」
这人已经这么了解他了,但也同样很了解那个老不死的。严刹是个小心眼,即使国师不会对月琼做什么,但他心里有月琼
的这件事就让他很不舒服。
「你把国师当什么?」
月琼愣了,想也不想地说:「国师啊。怎么了?和国师聊得不愉快了?」
「月琼。」喊了声,严刹没有下文了。如果他今天没有去找胤川,他根本不知道月琼与胤川之间居然有那么深的牵绊。如
果他没有遇到月琼,如果月琼没有出宫,那今日在月琼身边的会不会是胤川都很难说。
月琼静静地抱着严刹,严刹弯着身,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也不说话。从他呼吸声中,月琼能听出他在生气,只是那股气却不
能说出来。月琼想了想,低声说:「严刹,国师的事情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哪怕是你我也不能说。他受过的苦是常人
无法想像的。严刹,国师不会害我,现在我有了你,有了小妖,他会把你和小妖一起看作是他要保护的人。他把我当成他
的亲人,我也把他当作是我的亲人。」
亲人?严刹在心里冷哼,不过他没有说,而是直起身子粗声道:「今后不许你再去暗房给他跳舞!」终于知道这人有时候
会突然消失是去做什么了。
月琼笑了,却是说:「不行。这是我和国师从前就约好的。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在严刹发火前,他大眼里满是祈求地
说:「国师需要我的舞,他身子不好,看了我的舞会舒服些。严刹,国师是我的长辈。」
「你难道没有看过他的脸?」严刹忍不住了。那张脸哪里是长辈!严刹不想承认那张脸比他俊,比他年轻。
「严刹,」月琼握住严刹的手,「国师他需要我的舞。」
「求我。」严刹放开月琼后退两步。
「严刹……」月琼的脸烧了起来,这不是为难他么。
「我说过你只能给我跳舞。你要给他跳舞也行,求我。」严刹的声音粗嘎,「就像你求我放过黎桦灼那样。」
这人在国师那究竟受什么气了?月琼的大眼里是为难,是羞涩,他最不会的就是这种事。见严刹一副不求他就不许他给国
师跳舞的架势,月琼咬咬牙,抬手去解衣襟。
这人竟然为了那个老不死的来求他!被醋火点着的严刹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月琼的扣子解了一半,他放下手,软
了口气:「严刹,桦灼那会我是你的公子。现在……我是你的妻,我不想求你。」
严刹的醋火瞬间熄灭,上前两步把人抱起来直奔寝宫的大床。
「不想求我就让我做到满意为止。」
「你昨晚刚刚……不是说朝务繁忙吗?严刹!唔!」
暗房内,国师胤川迷醉地看着在他面前舞动的人。他以为那次和皇上说了那些事后,皇上不会再让幽儿给他跳舞了。没想
到他和幽儿约定的那天,幽儿居然来了,没有带着皇上而是和以往一样,独自一人来了。自从幽儿回来后,他体内的虫子
又安分了,没有再折腾他。这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也有劲头多偷点酒喝了。
他想皇上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吧,只不过不知道幽儿用了什么法子安抚了皇上那个醋火极旺的人。皇上也真是小肚鸡肠,他
对幽儿能有什么心思?幽儿高兴了,他就高兴;幽儿伤心了,他就逗他高兴。幽儿想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帮他做成;幽儿
不愿意的事,就是皇上也不能逼他。幽儿喜欢皇上,他就会喜欢皇上,皇上难道还怕他把幽儿抢走不成?
就让幽儿一直看着他这张老脸就行了,幽儿把他当成长辈,他也乐意让幽儿把他当成长辈,幽儿是他的宝贝疙瘩;等小妖
长大了,小妖也会是他的宝贝疙瘩;过几年把那颗「凤丹」给幽儿吃了,他的宝贝疙瘩就又多一个。这日子啊,真是不错
。
「国师。」跳完「福安舞」的月琼跪坐在国师面前,那张普通的容颜早已不是胤川记忆中的倾国倾城。
用指尖擦掉月琼鼻尖上的汗滴,胤川酸溜溜地说:「那头熊有什么好?你怎么就单单看上他了?」
月琼笑了:「您跟我娘问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国师,我想看看你的脸。」
胤川的身子震了下,不满地说:「你就想看我难过是吧。」话是不愿,却还是抬手把假皮揭了下来。
美丽的大眼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丝变化的年轻脸庞,月琼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国师。您到底
多大了?」
「小兔崽子!」胤川气急,就要贴上假皮。一只手拉住了他,月琼得意地说:「国师,您没有我厉害。您的脸能撕下来,
我的脸可是真的。」
「小兔崽子!」胤川的怒吼在暗房内回荡,然后他把假皮一丢,双手把笑得开怀的人紧紧抱在了怀里:「让我抱会儿,别
出声。」
安静地依在国师的怀里,月琼脸上是淡淡的笑。有些事他明白,有些事他又不明白。他明白的就是:他活着的时候要孝顺
国师,等他死了若国师还活着,那小妖就得替他孝顺国师。等小妖不在了若国师还活着,小妖的小妖就得继续替他孝顺国
师。直到他没了后代,或国师不在了。
摸上月琼的右臂,胤川的眼里闪过血腥:「还疼不?」
「早就不疼了。」
「怎么那么傻呢?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等严刹来救你就是了,怎么就傻得什么都不说让人家伤了你呢?你这个总是不让我
省心的小兔崽子。」
「没有的事怎么胡说?我答应严刹不把他们说的事说出去,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
「那你还答应我天天给我跳舞呢,怎么就跑了那么多年?」
「国师……」
「让我多抱会儿。你这个小兔崽子,吓掉我半条命。」
「嗯。」
放纵自己一回抱紧怀里的宝贝疙瘩,胤川觉得老天待他其实不算太薄。若不是那个老东西那么折腾他,他不会有命活到见
到他的宝贝疙瘩吧。所以说,老天待他不薄。
——END——
番外六:洪喜洪泰篇
「从今天开始,你二人就是月琼的贴身侍从。任何事都要随时禀报。」
「是,王爷。」
「护好他的安全。」
「是,王爷。」
「不要让本王有机会杀了你们。」
「奴婢誓死保护月主子的安危,尽心服侍月主子。」
「本王看你们的表现。」
「是。」
洪喜洪泰不是亲兄弟,两人的年纪一般大。八岁那年,他们两个被买到了欢馆,改名为洪喜洪泰。原本是要在欢馆里被调
教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开始接客的,不过那阵子江陵的富绅大佬们风行玩弄青涩的孩子。洪喜洪泰因为被卖过去的时候瘦的
皮包骨,摸样实在不好,就在欢馆里养了一年。第二年,两人被江陵的一位富商的手下看重买了回去。
洪喜洪泰在欢馆里生活了一年,虽然妈妈没有对他们进行调教,可他们也不再是无知的孩子。到了富商府上,才知道府里
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有很多,超过十三岁的孩子就是「老大」了。洪喜洪泰的模样不差,自然就被看上了。进府的第三天,
两人就被召进了主人的卧房。两日后,他们如破布娃娃般被抬了出来。主人对他们并不是十分满意,再加上府里的孩子很
多,那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找过他们。
负责府里安全的护院头领见这两个孩子的身子骨合适练武,就跟富商说把这两个孩子调教成死士,富商答应了。从那之后
,洪喜洪泰开始了艰辛的学武生涯。死士不是普通的护卫,要求非常严格,两人练武又有些晚了,受不了的时候洪喜洪泰
就抱在一起偷偷哭。就这样挨了四年,直到厉王严刹成为江陵十府的王,他们被当做见面礼连同几大车金银财宝、几十名
公子夫人被送入厉王府。
富商以侍从的身分把洪喜洪泰送入厉王府。在江陵,这名富商不仅有头有脸,更有一定的势力,就是江陵刺史也要卖他人
情。本来他在江陵是呼风唤雨的主,现在突然多了一位江陵王,这位富商自然要在这位江陵新主的身边安插两枚有用的棋
子。洪喜洪泰模样乖巧,年龄又不大,才十三岁,打扮打扮就像两名书童,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会武,还是死士。
但那是对旁人,严刹从来都不是大意的人,而自从出了那次事情之后,他更是小心谨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厉王府,
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他的侍从。富商小看了严刹,而他的轻视也惹怒了严刹。严刹靠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一方的王?
靠的就是他的心狠与果决。在洪喜洪泰进府的第二日,严刹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了这位富商的意思。
任你是一方豪绅又如何?任你是江陵一霸又如何?严刹是谁?他是江陵的王,是幽国的四王只一,是差点杀了解应宗、反
了古年的厉王严刹。随便找了个借口,甚至不需要找借口,严刹派兵包围了富商的府邸,抄家灭族,一个活口不留。都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严刹初入江陵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这位富商开刀,告诉江陵十府的的所有人——他才是这里的主子。富商
培养的几十名死士在严刹的铁骑兵面前不堪一击。称霸江陵数十载的富商一族,就这样葬送在了他不该对厉王起的心眼上
。
严刹原本是要杀了洪喜洪泰,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月琼的人。李休和周公升拦住了他。月琼的身边需要可信又
机灵的人,洪喜洪泰是死士,但他们觉得洪喜洪泰和一般的死士不同,更像是被逼迫过的孩子,最重要的是洪喜洪泰会武
。然后这两位严刹最得力的谋士就找来洪喜洪泰问话,在得知了他们的身世后,他们向严刹提议,不如让洪喜洪泰以侍从
的身份留在月琼身边。一来陪他说说话;二来也可以保护他。
考虑了几天之后,严刹同意了。在他必须「冷落」月琼之后,月琼的身边确实需要两个贴心的人。李休和周公升又给他出
谋划策:王爷不是想知道月琼的心思吗?有两个他信任的人在他身边,这样王爷也便于知道月琼在想些什么,这回严刹没
有考虑太久,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和月琼在一起两年后,即便现在他表面上「冷落」了月琼,他也要牢牢抓住月琼。于
是,洪喜洪泰在厉王进入江陵后,就成为厉王身边「最不得宠」的公子——月琼的贴身侍从。
十三岁的洪喜洪泰在没有见到那位月琼公子的时候很不安。他们虽然是死士,但对原来的那位主子并不忠心,那位主子对
他们做的事在他们尚且幼小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梦魇。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引起洪喜洪泰的伤感,反而让他们松了口气
,不必再忍受死士非人的训练。
可转眼间,他们又成了一位公子的侍从。那位公子甚至是厉王严刹的宠君,最然李大人和周大人说王爷因为一些原因不能
表现出对那位公子的宠爱,但能被厉王看中的人一定是非常厉害,非常俊美,非常骄傲的人吧(他们所见过的得宠的大人
都是这样的)。而当他们被管家带到那位公子的面前时,他们呆住了。
「月琼公子,从今日起洪喜洪泰就是你的贴身侍从,与你一起住在「林苑」。」官家严萍一板一眼地说。
月琼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眼里透着紧张的孩子,他笑笑:「好啊。」
严萍对两位仍在惊呆中的人说:「好生服侍月琼公子,不得偷懒。」
「严管家,您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月琼笑眯眯地「赶人」。严萍也不生气,行了个礼离开了。
严萍离开后,月琼温和地打量两个还在发呆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的年纪,瘦瘦小小的。严刹怎么连孩子也欺负
了?
「你们谁叫洪喜?谁叫洪泰?」
「回主子,我叫洪喜(洪泰)。」洪喜还在呆呆地盯着这位王爷最宠爱的公子瞧。
月琼的眼里闪过一丝不乐意,笑眯眯地说:「别叫我主子,就叫我月琼吧。」
洪喜洪泰马上回神,惊吓地说:「主子,我们是主子的侍从,岂能唤主子的名字。」
「那你们就喊我公子吧,反正我也是这府里的公子。」被困在这小小偏院里的月琼左手推着自己的小侍从进了屋。「还没
吃饭呢吧。行公公正好送了饭菜,我一人也吃不完,咱们一道吃吧。」
洪喜洪泰又变得呆住了,不明白心里涌上的那种让他们想掉泪的感觉是什么。这位模样普通至极,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
一点都不冷傲的男子就是王爷极力疼着、护着的人?而吃饭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公子居然有一只手不能动。来之
前他们已经被告知这位主子的右手受过伤,却不知竟然是废了。
「啊,受了点小伤,使不上什么力气,不过没有坏,养养就好了。」月琼轻松地说,左手艰难地夹菜。洪喜洪泰同时伸出
了筷子,给主子夹了菜。
「谢谢。」
两人的心中又涌上那种让他们想掉泪的感觉。
「今后就麻烦你们照顾了,虽然我在府里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倒也应该不会有人来欺负咱们。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若你
们愿意的话,就做我的家人吧。」
「主子……」眼泪掉了下来。
「叫公子。」
被主子用一只手擦眼泪,吃了太多苦的洪喜洪泰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疼的滋味。
十三岁的洪喜洪泰那一刻懵懵懂懂地觉得,那些俊美冷艳又很厉害的人可能也无法得到王爷对他们主子的这般宠爱。因为
他们不是主子。
「公子吃不惯行公公送来的饭菜,说太油了,肉太多。」
「让行毕换厨子。」
「王爷,奴婢和洪泰会做饭,公子有时候晚上想吃点东西,又不愿麻烦行公公就忍着了。奴婢和洪泰想在院子里弄一个小
灶房,公子想吃什么,奴婢和洪泰便可以为公子做。」
「准了。去找严萍。你二人多练厨艺,他喜欢吃辣的,不能给他多吃辣。」
「是。」
「王爷,公子想要一把剑,说是练武。」
「让行毕给他买。看着他,不许他弄伤自己。」
「奴婢会小心。」
「王爷,公子的手疼得厉害,奴婢给公子用烧酒搓了也不管用。奴婢刚刚去找徐大夫,路上遇到了东苑张公子的侍从,他
说徐大夫要去给张公子看诊,把奴婢赶了回来。王爷,公子疼的脸都白了。」
「严牟!让李休去找开远,说我找他。」
「是。」
「现在回去给月琼点上迷香,我马上过去。」
「是!」
「严墨,让严萍去处理,处理不好提头见我!」
「是!」
「公子昨夜又梦魇了,好像有人在欺负公子,公子一直喊「不要」。」
「今天你们有问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