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晓军他们目光也投了过来，胃口吊足了，黄侃才揭开谜底：“你们没发现陆丛清这小子变滑舌了吗？”

大家哦了一声，哄笑声起。想起来当初的队伍里，似乎还真是陆丛清最为内向腼腆，且不说今天这么主动的开着玩笑，就是一进门时顶着他染了头发的脑袋，看在他们眼里也俱是意外。车晓军无不感慨的说，“哎，社会真是个大染缸啊，这么淳朴的年轻人也惨遭社会的荼毒啊！善哉善哉！”

众人又笑起来，陆丛清倒不以为意，“什么变不变的，只能说我适应力好。”说罢夹起块苦瓜扔嘴里，还不忘品味似的咂咂嘴。

“我看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年前还听你说工作的不顺心，结果说走就走，要去香港深造啦！”林红说。

“谁说不是呢，毕了业才发现，什么事都比不上读书简单，学校里那些个感伤啊忧愁也都不是个真愁！”

李燕撇撇嘴，“说你滑了你倒伤感上了，照你这么说，丁瑒不是更爽？你去香港最多也就算个出陆，人家这才是出国。”

“嘿，我又没要跟他比，不过丁瑒啊，既然要出去继续读书，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在外头好好闯一闯！”

丁瑒笑笑没接话，只招呼大家吃菜。他看得出大家都过的很好，当初一起吃苦一起感动的人，现在有事业的奔波事业，有理想的继续奋斗理想，有对象的也似乎在为将来的可能而努力，在别人眼里他也许是被羡慕的，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嫉妒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钱包在哪里买的？好精致！”林红的眼光落到李燕打开的包里。

“这个呀，”李燕把钱包递给林红，“是浩——是我一朋友自己做的，很漂亮吧，你开打看看，里面什么都有！”

林红翻看了一阵，很是喜欢，车晓军的女朋友也好奇的看过来，李燕赶紧从包里掏出几个新做的，“我朋友做这个拿出去卖的，你们要是喜欢就挑两个。”

“真的吗？这一个要多少钱呀？”车晓军女友拿着一个缝着咪咪兔的粉色钱包把玩。

“我们在网上卖都是45一个的，你们的话，20拿走吧！”

车晓军笑，“李燕你够狠啊，生意都做到自己人身上了，还开口要钱？”

李燕哼声道，“做这个很辛苦的好不好！我朋友都是挑最好看的式样最好的布做的，成本都不只20呢！”

车晓军女友哪里理会男友的不满，迅速的掏了钱，“这个我要了，你朋友手真巧，她还开网店？你回头发给我，我叫我朋友们也去光顾！”

“好呀好呀，你留我个QQ，我回头就把店址发给你，林红你要么？”

车晓军也看上了一个素色的卡包，琢磨着要不要拿一个，一堆卡和证件都塞钱包，鼓鼓囊囊的很不方便，抬头瞥见女友脸上微变的表情，忍不住说“你不是又在想那事吧！”

“怎么不行！”女友嗔了声，转头问李燕，“你那朋友多大了？人怎么样？”

“啊？”

车晓军看女友来劲直想笑，“她们公司有个小孩跟她关系好，她最近就跟个媒婆一样天天见人就想拉人家做他女朋友，你别介意啊，她魔障了！”

“谁媒婆呀，”女友一脸热切的看向李燕，“我朋友人特好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你朋友好相处吧，有空一起出来玩呀！”

李燕傻眼了，黄侃只好出场救驾，他把挑剩下的钱包收好，说“出来玩可以，女朋友的话就免了……我们朋友是男孩子。”

“男孩？”这回轮到女友傻眼了，“男孩居然会做钱包？”

“怎么不可以？他很厉害！什么都会做！”

“这个多少钱？”

关于交朋友的话题被打断，几个人扭头望去，丁瑒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过来，拿起一只钱包一角用金线秀了龙身暗纹的黑色钱包在手里，问道。

李燕愣了愣，一把夺回丁瑒手里的钱包，“这个卖不了你，被别人预订了。”

丁瑒讪讪然，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座位。

饭后的KTV包厢里，一伙人逮着离别的歌猛点，说是要提前跟丁陆两人送别，《祝你一路顺风》、《送别》都被人唱过了，车晓军只好点了首赵薇的《离别的车站》，那假声颤音转换的，听的李燕牙齿都酸了，轮到了黄侃，他只好点了一首还没唱过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我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黄侃唱完放下话筒，音乐的尾音还没消尽，身后却一片沉静。黄侃回过头，李燕捂着嘴哭得满脸是泪，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散伙饭后泪腺就特别发达。黄侃有些窘得揽着她肩，林红递过一张纸巾，“好啦，你别说你是舍不得丁瑒他们俩啊，那黄侃选这歌可是要后悔死了，”看李燕破涕为笑，林红吸了吸鼻子问黄侃，“这不是张震岳那首么，怎么旋律不一样？”

陆丛清被李燕的反应狠狠的感动了一把，此时窜了过来主动回答“我知道！两版本呗，这个是真情版！所以我们李燕，才被深深的打动了！”

“去你的！跟你没一点关系！赶紧滚去香港！”

李燕边擦泪边骂，几人闹作一团，方才莫名伤感的气氛，等下一首歌曲响起欢快的前奏时，早已不留半分。李燕无意瞥了眼沙发那边，包厢里用的是昏暗的效果灯，坐在沙发里的丁瑒拢成一团灰影，李燕在这灰影里似乎看到什么亮闪了一下，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临近下班时，莫颖浩接到陈阳的电话，说他在港湾外面等他一起回家，莫颖浩本想问他白天怎么联系不上，陈阳已经挂了电话。莫颖浩迅速的收拾好工具，又在人事那办完最后的离职手续，刚要下楼，就被经理叫住，“有个客人想见你。”

被领到三楼一间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休息间，经理拧开门扶手把莫颖浩往里一推，说了句“机灵点！”就转身走了。

莫颖浩看向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换下了泡脚时穿的白色棉衣，穿着正式的西装西裤，正是晚上见过的那位客人。客人身边的男子见莫颖浩走进，神色怪异的离开并关上门。空空的休息室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齐越看着站在门口的莫颖浩，他无法形容晚上第一眼见到他时的心情，如果他还只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一定能毫不犹豫并且不嫌害臊的找到那个准确的词，一见钟情。聊天的时候得知这个男孩和自己竟是同乡，缘分，他很久以前都不相信了，可他看见了男孩的笑。齐越这大半辈子里的后二十年见过很多的笑，还没有哪一个能像这个笑一样，一击即中，让他冰封许久的心，一瞬间暖融。

一晚上脑海里都是男孩的样子，齐越克制着心里的激动，站起身靠近了他，“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齐越乌里乌突的说着不着边的话，看到莫颖浩谨慎的姿态，小心的问道，“你怕我吗？”

莫颖浩抬头看了看他，摇摇头。

齐越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拉了椅子让莫颖浩坐下，“我刚跟经理问起你，他说你辞职了？”

莫颖浩点点头，齐越又问“那我怎么找你？”

齐越看到莫颖浩疑惑的表情，呵呵笑起来，掏出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名片，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你呢？”

莫颖浩愣了一下，摇头说，“我没有名片。”

齐越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我是问你联系方式，你有电话吗？”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我来北京打工……借住在，在朋友家的。”

“哦，那你辞职了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家……”

“回家？”齐越笑起来，“我来北京出差，呆个把月，你急着回吗？不急的话我可以顺便带上你。”

莫颖浩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了，票已经买好了。

齐越心中有些失望，“你回到家里做什么？找工作吗？怎么不上学？”

莫颖浩回答不了，捏著名片沉默下去。齐越看到莫颖浩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意，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嘴边的话就溜了出来，“回去了，如果需要帮助，一定找我。”

等男孩离开了房间，齐越盯着漆红的门发起呆来，过了许久，他才坐回到椅子上点上一支烟。

“怎么这么慢！”

陈阳站在路灯下远远看见莫颖浩小跑的身影，不耐的说。

莫颖浩“噢”了一声，靠一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酒味，“你喝酒了？”

陈阳扯扯领子，“嗯，喝了一点。”

莫颖浩跟着陈阳绕过港湾背面的停车场，这里有一条穿过酒吧街的小路直通最近的公交站，走出停车场时身后有道白光绕了一下，齐越从一辆轿车里探出头，向回头张望的莫颖浩招了招手。陈阳皱皱眉，转脸问莫颖浩，“他谁啊？”

“晚上的一个客人。”

“干嘛让你去坐他车？”

莫颖浩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客人的意思，他还以为是打招呼呢，陈阳瞥了一眼轿车，催促莫颖浩走快，“以后别跟客人多接触。”

车喇叭滴的响了一声，在停车场引起厚重的回声，莫颖浩回头跟齐越摇了摇手，快步跟上了走路飞快的陈阳。

一路上陈阳都没有说话，莫颖浩不由得有些疑虑。陈阳平时花钱虽然有些不知检点，但也没见过他抽烟喝酒，现在身上一股烟酒味，莫颖浩很想问问陈阳是怎么回事，刚绕过一家小酒吧走到后门，忽然迎面围上来几个男人，莫颖浩本以为是路人，还想侧身让道，不料身后一紧，身后忽然也多出了两个男人把他和陈阳围在了中间。

这是条就几百米长的酒吧街，临街好几家酒吧都营业到凌晨3、4点，现在的时间正是酒吧里热闹的时候，身旁的酒吧后门里不时有轰鸣的音乐传来。

莫颖浩顿时紧张起来，这已经绝非路人那么简单了，不由自主的捏紧兜里刚结算的一个月薪水，莫颖浩向右靠了靠下意识的就把陈阳往身后挡。

面前陌生男人挡住去路，扭头朝后门喊了一声，莫颖浩趁机拉住陈阳就想跑，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扣住胳膊扭到了身后，视线里多出一双皮鞋，莫颖浩抬起头，从后门里走出的男人大热天里穿着套装西服，领带松松的拉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眼睛越过莫颖浩半笑半瞪的看着陈阳，莫颖浩绷紧神经的喊，

“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不作理会，从嘴里拿下烟夹在手上，钳住陈阳下巴冷笑一声，“玩一半就走，这不合规矩吧！”

陈阳嫌恶的避开男人嘴里喷出的烟气，“谁跟你玩了，把你爪子拿开！”

“哟呵，嫌我臭啊？”男人脸上在笑着，猛的扣住陈阳的头就亲了下去，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呜呜喊着挣扎起来，可手臂被制，男人的劲又大，人没推开，嘴里倒是挤进个软软的东西，待陈阳反应那是什么的时候，胃里一阵翻腾，喉头一紧，竟是要吐了。

莫颖浩看到男人欺身过去的时候，就猛的挣着要扑过去，还没直起身肚子就挨了一拳，接着是胸口和背部，莫颖浩顿时眼冒金星，肠子像是被人拧在一起一样痛。

男人刚放开陈阳，陈阳就弯下身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男人脸色变了变，手一招，就有人递过一只装满不知什么液体的杯子，男人抓着陈阳的头发逼他仰起头，把杯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陈阳只觉得喉咙像是要炸开，不断有刺激的液体流进喉咙，辣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耳边听到莫颖浩的喊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他挣着双手，拼紧力气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一滴不剩的全喷到了男人脸上。

身边的喽啰停了手，面面相觑的等待男人的爆发，男人却只抹了抹脸，没说话。

莫颖浩捂着痛到抽筋的肚子，趁身旁的人停手的空隙，猛的冲了过去拦在陈阳面前，陈阳没站稳被他带倒，两个人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男人有趣的看着地上互相扶着想站起来的人，“哟，你小情儿啊，感情不错啊！”男人抓住莫颖浩后领把人提起来，转脸对站在身后的一个喽啰说，“便宜你了，长得还行。”说罢随手一扔，莫颖浩就被推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王八蛋！有种……有种冲我来，别扯上别人，把他放了！”

“呵，急什么，慢慢来嘛！”

嘴里说着轻佻的话，男人扬扬下巴，立马有人过来按住陈阳，男人蹲下身，一只手从陈阳脖子滑到肚子，指头一挑，皮带就被打开，陈阳拼命挣着，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男人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命令两个人按紧了，两手一扯，牛仔裤就在男人手里报销了。

“混蛋！你敢动我！你敢动我我叫你妈后悔生下你！王八蛋！”

男人嘴角噙着笑，手已经从半扯开的内裤探了进去，陈阳随即痛苦的喊了一声，男人松开手“你以为我会在这儿动你？多硌人哪？”

男人站起身，刚想示意人把陈阳抬走，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莫颖浩衣衫不整的站了起来，还跪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脖子，正有深色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来。

“我已经报警了！”莫颖浩擦擦嘴角，攥着手机的手着向站在原地的男人，“警察马上就到！想活命就赶紧走！”

男人怔了一下，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响起，接着是一道强光射过来，男人被强光刺的闭上眼睛，头上就“砰”的挨了一下，剧痛传来，他捂着脑袋退后还几步，睁开眼就看到陈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砖头，而他身边被挣开的手下，从酒吧后门垃圾桶里拾起个啤酒瓶，正高高举起要向陈阳砸下来。

“住手！”——“啪！”

男人看着陈阳身形一晃，歪了歪就倒到地上，身后的喽啰此时也喊了起来“城哥！走吧！条子来了！”

男人能杀人的眼神射向手里还拿着沾血的酒瓶的手下，后者吓得丢掉酒瓶就往小街深巷里跑去。“城哥！走吧！快走啊！”酒吧后门又跑出几个人，喽啰们拉着男人闪进巷子不见了。

莫颖浩忍着浑身的疼痛走过去，陈阳的身体很软，低垂的脑袋随着他拽拉歪向一边，莫颖浩感觉到手里湿湿的，腥锈的味道扑鼻而来，莫颖浩抱着陈阳瘫坐在地上，刺目的灯光渐渐弱了，有人跑了过来搀住了他，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模糊的看到一双急切的眼睛。

丁瑒从KTV回到酒店，心里那种焦躁的情绪又如期而至，在楼下药店买了盒昨匹克隆，刚踏进旋转门，就看到母亲急匆匆的出来，丁瑒问道“去哪啊这么晚了。”

齐红把房卡掏出来递给丁瑒，“我去找你舅舅，你先回房睡觉。”

丁瑒拦住齐红，“舅儿？他在哪呢，发生什么事？”

“哎呀，跟你讲不清楚，他在医院，不过他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