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这下好了。你那边已经查处贪污和亏空的证据,九哥这边又解决了粮米。接下来就剩下给皇阿玛上个折子了。”
胤祥凑到胤禛身边,说道。
说到那些亏空,胤禛脸上又结了冰似的,“这些国之蛀虫,成天自诩上体圣心,下解民意。如今却是连上百万灾民性命都
不顾!天天在死人,我看他们在家里吃喝玩乐都安逸舒心的很!就连暴动的事,居然都敢推给九弟,奸猾惫懒之极。什么
都我们做了,要这些饭桶还有什么用!今天不管这些人背后是谁在撑腰,我都绝不姑息。”
130.幻觉
京城,干清宫。
康熙看完密报后,才拿起刚送到得加急折子扫了一遍,随即扔到桌案上。
他抬起头盯着上方看了好一会,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压抑了心里的怒火和莫名的情绪后,才说道:“这次要不是小九顺
利招抚了那些义军,若是他真出什么事,那帮子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张廷玉也看的唏嘘不已,从旁宽慰道:“万岁爷息怒,九爷运气一向好,又有万岁爷洪福庇佑,自然平安归来,这不还为
万岁爷不费一兵一卒招抚了叛军,实在大善。”
康熙抚着胤禟路上派人送回来的一本按摩和针灸手法的册子,低声说道:“运气吗……”这册子还是胤禟路上无事,想到
康熙经常批奏折到深夜,便将自己以前学的按摩针灸等手法,外加上一些请教过的老中医的意见,抽空写下来寄给太医的
东西。自然有人在送到太医院上之前,先递交到康熙手上。
册子上细细的簪花小楷,风骨秀丽,有棱有角。就像胤禟这个人,纤长而有骨,柔和中不失灵动。
在书房念书时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的褒奖,却第一个明确了不要炙手可热的皇权。原本以为是小儿一时戏言,胤禟却在他
十几岁的时候正式跟他这个皇帝提出要经商权限;原本想等他摔了跟头,回来自己这个父亲一样可以罩着他;可他的生意
却越做越大,甚至将内库都打理的比以往好了太多。原来觉得胤禟文采不出众,弓马骑射也一般,政务方面甚为平庸,他
却可以空口劝降了叛军。
是太过幸运还是太过精明?
虽然还比不得太子,老四,老八,也已经是让康熙感到骄傲的儿子了。更何况,胤禟对康熙一直是敬畏中带着儒慕,这个
孝字无疑诠释的极好。
思及此,康熙说道:“张廷玉,拟旨。”
胤禛查出来的有亏空的官员越来越多,且凡是往胤禛那边送礼的人都被高无庸、沈延正给挡了回去。人们才发现这个一直
站在太子身后的四阿哥是个油盐不进不怕得罪人的,或许是他们不顾灾民的死活的举止惹恼了胤禛,竟打定主意将所有的
人都查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江南官员人人自危,而那些没有向赈灾银子伸手的官员则在心里大呼老天有眼,终于也有人整治一下严城佑一手遮
天的乌烟瘴气的江南官场。
巡抚府,书房。
“严大人,这可怎生是好?四爷再这样查下去,我们这一伙人没有人能保全的了。”刘景恩是第一个被胤禛查出来的,当
然,这和胤禛的助手是田文镜有关。边骂着田文镜,刘景恩边在屋里转悠,最后说道:“而且我给九爷送去了两位四喜班
子的台柱,九爷连句话都没给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严城佑看着屋里不少眼巴巴望着他的官员,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面,又看向刘景恩,“我当初嘱咐你和九爷拉上关系,现
在好歹还有些助力。没想到你连这点都做不好!”
刘景恩张了张嘴,心里想着,四喜班子另外两个台柱给您送来了,您也笑纳了,也不见您说给九爷送人不合适;再说谁知
道那九爷光要人,不办事啊。但是最终也没敢说出来。
“如今,我看来需要亲自去探探九爷的意思了,到时候再做其他打算,你们几个也先回去,别为了一丁点事就都沉不住气
。”严城佑板着脸说道。
“是,严大人,那我等就您的好消息了。”
严城佑梳洗之后眯着眼靠在床上,红色锦帐内两个全身未着寸缕的男子正努力取悦着他。其中一个身材略小娇小,还只能
算是个少年。另一个身材纤长的男子正坐在他身上,柔韧的腰身不住晃动着。严城佑的手指不断在他身上流连,白皙的肌
肤上渐渐染了红晕。
男子忍不住的轻喘着,严城佑却依旧脸沉似水,没有一点结束的意思。直到旁边的少年呻吟一声,严城佑才从胤禛查亏空
中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到身上的男子身上,男子柔媚的脸渐渐与另外一张阴柔却带着轻讽的脸重合。心里头那一种胆大包
天却又不能诉诸于口的念想忽然就膨胀起来,顿时心痒难耐。
严城佑忽然粗暴的一把扯下男子,压在身下。
……
胤禟极为满意,因为第二天每个灾民都在城里领到半口袋大米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围在米行周围的灾民也都跑去领
粮食了。那个拿剑比着自己脖子的所谓大当家果然也来寻他了。虽然胤禟午睡的时候被人吵醒惊了一下,也完全影响不了
他的高兴心情。
青年大大咧咧的在胤禟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肩膀斜靠着椅背。看的何玉柱真瞪眼,这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大胆。即便是朝廷
命官,在九爷面前也不敢这样放肆。
“九爷果然说到做到,我卫庭之代江南灾民先谢过九爷。”说着伸手抓了抓头发,起身站到胤禟面前郑重一揖。
“你不用谢我,本就是该做的。还有你的那些要求,我会想法子帮你争取。”胤禟也喜欢他豪放不拘的性格,在给康熙的
折子里,胤禟专门提到了这招抚的义军的条款,他自是盼着康熙能应允的。毕竟他对这些灾民组成的义军并不仇视。
卫庭之一礼之后,又恢复了恶形恶状,翘着脚坐到椅子上,在胤禟屋里堂而皇之的邀请胤禟拼酒。
何玉柱终于忍耐不住了,“你是什么人,九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胤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小玉,这人算是远道来的朋友,拿酒来。”何玉柱再看一眼卫庭之搭在椅子上的脚,
转身出去了。
“好!九爷果真爽快!”卫庭之抚掌。
酒到酣处,卫庭之说道:“九爷,昨天你一进屋,我就在讶异,敢单枪匹马上我紫金山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秀美的近乎文弱
的年轻人。可是三言两语,却被你占尽先机,杀不得,留不得,只能放了你,最后还要搭上我们自个儿,真真失算。作为
满人,你还是我第一个心服口服之人。”
胤禟挑了挑眉,说道:“山外有山,我虽是你心服口服的人;让我心服口服的却不是一个两个。”,能排在第一个,是因
为你没见到我那帮兄弟和长辈。
青年临走前,忽然转过身,说道:“九爷,你记住了:以后九爷若有什么事,我卫庭之必尽犬马之劳。”
胤禟看着卫庭之走远,心里感叹,江湖中人,心胸阔达,到底不同于朝廷那些狐狸。
到了晚膳时分,胤禛依然没有回来,就连胤祥,都去给胤禛帮忙。
胤禟中午忙着跟卫庭之喝酒,就没有出门。这会,何玉柱进来回禀道:“九爷,江苏巡抚在外面,说是有事求见,见是不
见?”
胤禟刚醒过酒,不想动弹,正歪在塌上。听到是严城佑,心里已经有了些了然。现在来找他,不外乎是为了给那些有亏空
的官员说情,或者来给自己送礼。真真是死不悔改,别说是这一套对四哥没用,若是真有用,他似乎也贿赂错了人。
胤禟点了点头,让何玉柱将人招呼进屋。
严城佑进了屋里,先过来行了礼:“见过九爷。”
“严大人请了,奉茶。”胤禟客气道:“不知这么晚了,严大人有什么事啊?”
严城佑抬眼看向胤禟,半眯的狐狸眼带着慵懒,白皙的如上好陶瓷般的皮肤,心里隐隐一动。
相对于严城佑的客气,胤禟却略显轻慢,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模样让严城佑心里别扭的很。想他在江南地界,也是别人
处处对他陪尽小心。不过,他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下官姐夫康亲王算来也与八爷九爷相熟,九爷前来江南,早就
该登门拜访。”
说着将一个不大的盒子摆在胤禟面前的桌上,“略备薄利,倒不值几个钱,是下官手下的管家在广州淘换的来的,图个新
鲜,请九爷不要见笑。”胤禟随手打开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盒。他这些年在皇宫内院,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自然没有在
意,放到一旁。
严城佑见胤禟的动作,也不气恼,微微一笑,说道:“九爷莫要小看它,这可是好东西,您还不知道它的妙处。”说着亲
自用小勺挖了不大的一块,放到一个精致的小烟枪里,用火石点上,将烟枪送到胤禟鼻下。
胤禟本来见他动作,只觉得十分碍眼,对于不相熟的人,胤禟并不给面子,当下就想出口训斥。可是闻到那味道,忽然觉
得无比的舒服,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就像一下子浮到了云端,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都到了手一般。而眼前站着的人似乎换了人,白衣飘然,优雅浅笑,一
把拉住他的手道:“九弟,相信八哥,八哥从来就没有利用过你。从小到大,都是真心待你。”
胤禟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心想事成不过不过如此。面前的老八说出了这句话,他就已经知道了不对劲,可是脑子似乎打了
结一般。胤禟勉强想到严城佑给他点的烟,强自抑制着想去熄灭了那烟枪。醉酒加上幻觉,他的手指一个劲的颤抖。
严城佑扯开嘴角,温和说道:“九爷可知道这东西的妙处了吧,来,我帮您拿稳点。”说着伸手抓住胤禟的手。将那骨节
细白的手握到手里,玉一般温凉滑腻,严城佑失神了片刻,笑着引领胤禟的手握住烟枪的杆。
“严大人,不知道你在我九弟这边做什么?”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一个迷醉着,另一个也忘乎所以,竟都没有察觉到门被人打开。
严城佑手一哆嗦,猛然转身,看清后面的人,行礼:“见过四爷。下官,下官在为九爷点烟。”
胤禟手中的烟枪掉了,人也猛然回过神,随即按息了那烟枪,甩到床下,尤不解气,下来狠狠踩了两脚。
一转身却对正看着他心惊的严城佑一笑:“严大人,的确是好东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回九爷的话,这叫福寿膏。”
果然,胤禟袖子里的手指甲狠狠掐在自己手心。他不敢想象今晚胤禛没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脸上的笑却越发明媚,语
气也低柔:“那么严大人这种东西多不多,怎么买到手里的?可有多少人买了这东西?”
“下官那还有一些,但是不多。这是我的管家在广州十三洋行那淘换的,就说从一个熟悉的英吉利人那买的。买的人倒不
是很多,多是药用。我们这也算是头一拨吧。”严城佑说完就有些暗暗后悔,这九爷惯会做生意,是有名的财神爷。怕是
瞧上了这好东西,自己可跟那洋人说了自己吃独食的,怎么就抵制不住九爷妖孽般的一笑,就全说了呢。
“如此甚好,多谢严大人的好东西。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谢。”胤禟说到好东西的时候,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是
正懊恼中的严城佑并没有发觉。
一直关注他的胤禛倒是看出来了,脸色也由冷凝变为担忧。待严城佑出去,边拉过胤禟细细打量:“小九,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个江苏巡抚对你拉拉扯扯的?”
胤禟看着桌上的描金黑盒子,心里一阵厌恶,将盒子盖了,尽量放的离自己远一点才说道,“四哥,刚多谢你。”
然后脸上带上了少见的狰狞之色,“这个严城佑,不能留。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胤禛想到那江苏巡抚握着胤禟手的样子,眼里也闪过厉色:“贪污,亏空,行贿,当然不能留。”
“不只是因为这些,四哥,你知道这个福寿膏吗?”胤禟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一把扯住胤禛的手,问道。
“嗯,知道一点,是药用的,听说可以止疼。”胤禛点头。
“不只是如此,这东西药用有益,这种抽的则最会害人,让抽的人产生幻觉,且同烟瘾不同,用过了就戒不掉。这一小盒
福寿膏,价钱绝对不便宜,可同一盒子金子差不多。真有人迷上这东西,身体拖垮了不说,金山银山也能败光了。”胤禟
说道,“所以,四哥,这害人的东西千万不能流入大清。”
胤禟并不知道鸦片是什么时候流入大清的,但是这东西的危害却知道一清二楚。历史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再去思考,但是
这种东西日后害了整个大清的东西让他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131.无题
胤禛听了胤禟着重强调福寿膏的危害,眉头紧拧,他一听自然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试想若是大清多数人染上这个,
会是怎么个情形。百姓无事耕种,官民拿不起刀枪……胤禛的脸越发黑沉,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胤禛扶住胤禟,伸手往他脸上轻轻摸着,温声言道:“你放心,我回京后就派人去查这个英吉利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想法
子将这福寿膏禁了。我保证只要我胤禛在一天,这福寿膏就绝对进不了大清。”
胤禟这一晚上,又是醉酒又是受惊,现在脑子里清明了,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这会听了胤禛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乏力
的靠在塌上。还有谁的保证能有他有用?
胤禛坐在床边,半晌,迟疑着问道:“小九,你是不是很难受?”
胤禟强打精神抬起眼,无声询问着。
“那刚刚为什么会哭?”胤禛抬起手指,看着上面的湿意。他很疑惑,甚至于在刚进屋时,看到得那一霎手指都拧紧了,
某个地方蓦地一疼。他关注胤禟的时候其实很多,多到胤禟本人都无所觉。所以他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无论遇到什么
,胤禟或嬉笑怒骂,或刻薄冷漠,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当然,胤禛也喜欢在某种特定时候看到他哭泣求饶和满眼的湿润,但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伤心落泪的胤禟。
胤禟怔怔看着胤禛,又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他跟严城佑虚与委蛇,跟胤禛说着鸦片。想着努力让自己忙乱,然后就
可以忘记刚抽福寿膏时看到了什么。
这会胤禛一提,他不由一颤,垂下了眼。脸上苍白的似乎都没有了血色,过了一会,却低低的笑起来,到最后大笑出声。
胤禟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原来他一直盼着胤祀跟他解释。这隐匿的小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者假装视而不见。
这自欺欺人倒是相当成功。即是那人这般待他,他还是暗暗希望这不是真的。无关的人再冷漠再残酷都伤不到胤禟。离得
最近的人,最亲的,伤的才最深。
胤禛皱了皱眉,动动嘴角,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胤禟这样的表情,伸手将胤禟拉过来抱住。胤禟终于止了笑,低声说道:
“四哥,我没事,那福寿膏的事,你千万多上心。若是你去办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转头轻轻啄着胤禟的眼角,抱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