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的急行军，索格国王军的先锋部队成功与零和埃希娅率领的圣夜骑士团会师在考文城下，再加上之前赶到的撒格森方面的联军，以十倍于考文守军的兵力将考文城团团包围，并约定于第二日凌晨对考文的防线发起进攻。

干练的黑色骑士装，优雅从容的举止，被银制面具覆盖着的面容保留着一份神秘，只在传闻中活跃在三国领土之上却从不真正露面的圣夜骑士团团长零即将与索格和撒格森联手，亲自向伊亚大陆的主人宣战。

惜字如金，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开口，对谁都彬彬有礼，人们都说他是高傲而无畏的游侠，不被任何权利束缚的真正的王者。

“能够得到圣夜的帮助，我们明天一定能在陛下的军队赶到之前就将考文攻下，然后把利奥波德和考文作为礼物献给陛下”，克鲁迪信心满满地说，手下的将官都附和着叫好，“还有那个紫色头发的怪物，一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恐怖的滋味，”一用力，捏碎了掌心的酒杯。

唇边勾出一道古怪的微笑，零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同时站起身，向在座的诸位将领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转身离开，在他身边位子上的埃希娅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在寂静的庭院里，她终于追上了零的脚步，

零背靠在一棵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零……你是在害怕吗？”埃希娅笑了起来，虽然笑容有点勉强，“真不像你……”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手按住了面具，银制的面具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机械的金属色，隔绝了面具下所有的喜怒哀乐，让他看起来宛如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没有弱点，完美得仿佛神一般的存在，

“埃希娅，答应我，即使死，也不要让我褪下面具。”

死亡与绝望的气息弥漫了整个考文城，他们没有退路，只能选择应战。

街市萧条，商铺的大门紧闭，所有能够战斗的人都已经被分配到城边，随时准备出城迎战，剩下的老幼妇孺都聚在教堂里，为他们即将踏上战场的家人，为他们即将陷落的国家祈祷，祈求女神能赐予考文奇迹，让他们能从这场战争中活下去。

将希望寄予虚幻的神灵，祈求获得心灵暂时的寄托，这是处在绝望中又无能为力的人们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利奥波德彻夜不眠，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远处被火把照得通明的阵营，明明知道没有任何胜算，却还要用尽一切办法坚守下去。

国家的完整，家族的荣誉，都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退步，

苦笑了一下，那么整个考文的城民是否都要为这两个崇高的理由而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将一切权利都给了身为领主的利奥波德，并随时准备为他的决定赴汤蹈火，献出最宝贵的生命。

“子爵，召唤飞行兽允许那些想要离开的人离开考文吧，”菲尔站到他身边，刺骨的夜风吹起紫色的长发，神色却还是十分平静，“明天一旦开战，想走也走不了了。”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利奥波德自嘲地笑了一下，“考文如果陷落，圣都被围就是时间上的事，雷希·格莱克斯与贵族大臣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没有抵抗的军队，伊亚还能撑得了多久呢。”

菲尔微微皱起了眉头，淡淡地说“我相信陛下”。

“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之放弃生命也决不能退步的？”利奥波德半开玩笑地重复起菲尔曾经说过的话。

“是的，”清亮的眼眸注视着他，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真幸福啊，雷希·格莱克斯，”利奥波德喃喃地说，转身凝视着远处在漆黑中闪烁的火光，如同长长的火蛇，盘踞在考文城边，随时准备将它一口吞下。

“子爵，我也相信你。”菲尔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如果真的有奇迹，那也是由我们来创造。”

当清晨的第一丝曙光从地平线上跃出，倾洒在已经排列整齐的索格和撒格森军队身上，阴暗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克鲁迪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象征主帅的宝剑直指考文的城墙，用自信而响亮的声音，向着身后的队伍郑重宣布，

“进攻！”

呐喊声，欢呼声响彻云霄，连大地都似乎在震动。

地面部队前呼后拥地向着考文防线急速进军，青空之上，埃希娅率领着圣夜骑士团中最精锐的战龙军团，由数十位站在飞行兽身上全副武装的魔法使组成，全速俯冲向考文城，由天空和地面同时扑向考文。

“极光炼狱，”“火蛇之舞，”炫目的光芒与数不清的火球从天空坠落，几乎与此同时，由坚守在城上的魔法使手中发出的水柱和闪电，迎向火球，两股均等的力量在空中猛烈击撞，爆炸，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硝烟满布，城墙在摇晃中碎落了一地的尘埃和石块。

“不可以再让那些魔法的攻击靠近城墙，我们必须出去，”利奥波德嘶声喊道，“你们顶住上面的攻击，我去城下。”

“是，领主”。利奥波德留下了一半的魔法使守住城墙及其上空，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半人迅疾冲出城门，主动迎向索格和撒格森的联军，以攻为守，借助之前修筑的土墙等防御工事，勉强战斗。

“极光炼狱，”利奥波德从灰烬中站起，声嘶力竭地喊道，炫目的光芒扫过，“虚空烈焰”，菲尔的指尖毫无犹豫地划出，火球与闪电瞬间凝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向敌人阵地，索格几乎没有魔法使能抵挡这股力量，冲击波迅速向前推进，直插入索格军队的心脏。

克鲁迪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就在光芒即将穿透他的刹那，突然，有人迅速挡在了他身前，黑色的剑身上萦绕着墨绿色的荧光，双手执剑，断然劈向光芒。

墨绿色的剑气冲破光芒，将它瞬间斩成了两段，无法继续向前光芒向两侧同时暴涨，在剧烈的两声爆炸声后，光芒淹没在掀起的滚滚尘埃中，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尘土掩盖，爆炸造成的巨风呼啸着，席卷整个战场。

利奥波德和菲尔同时放下手，警觉地注视着前方。

硝烟渐渐褪尽，那个人巍然不动独立在废墟之上，黑色干练的骑士战装，右手长剑的剑尖拖地，银制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他的视线也渐渐聚焦到利奥波德和菲尔身上，在漫天的硝烟与尘埃的战场中，遥遥相对，唇边勾起一道略带深意的微笑，零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爆炸的火舌与寒冷的冰柱都被他用长剑轻易地挡开。

在距离他们数十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

黑色的衣袂迎风飞扬，以王者一般的姿态傲视整个战场的强大力量，墨色的长剑慢慢抬起，剑尖直接指向利奥波德。

44.考文的最后之战（下）

圣都的夜依旧宁静，一只夜鹰划过王宫的上空，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稳稳停在她的胳膊上。

抽出了纸卷后又将夜鹰放回天空，目送着翱翔的黑色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圆点，消失在夜空的尽头，她轻轻合上窗户，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间，掌心里死死攥着那张纸卷，

“啊拉，莉妮小姐，晚上好，”希娜揉着睡得迷糊的眼睛向她打招呼。

“恩，”她微笑着半蹲了身子，礼貌地行晚安礼，“晚安。”

这算是决斗的邀请吗？

利奥波德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但他没有选择，在所有考文守军和索格的军队面前，如果后退就意味认输，他赔上的将是整个战争。

“光之剑”，炫目的光芒旋转着在掌心凝成了剑的形状，涌动的流光暴涨，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缓缓走向不远处的零。

“子爵，等……”菲尔刚要追上去，突然，数道闪电凌空劈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飞行兽巨大的黑影随之降落在他身边。

熟悉的红发女子干净利落地从飞行兽的背上跃下，拦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菲尔，你不能过去。”

“埃希娅小姐？”一时错愕，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索格攻打考文，你不是雷希的朋友吗，却在这个时候来灭亡他的国家。”

“菲尔，”埃希娅微微有些动容，艰难地开口，“对不起，菲尔，请你再忍耐一下，相信我，也相信雷希好吗……”

菲尔怀疑地看着她，但视线马上又被利奥波德和零占据，埃希娅也紧张地转头注视着马上就要短兵相接的两人，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零……”

黑色的战袍在风中咧咧作响，剑身上萦绕着墨绿色的星光，执剑的右手微抬，脚下动作极快，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零的身子已经窜到了利奥波德的面前，挥剑径直下砍，利奥波德的光剑反应迅速，向上格挡，金色的光芒与墨绿色的星光瞬间击撞，向外暴涨，强大的冲击波让两个人同时不由自主地倒退。

真是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利奥波德的血性和好胜心渐渐被激了起来，暂时忘却了自己其实还身处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他的眼中只剩下相对而立的零和他手中的黑剑，闪烁着墨绿色光芒的黑剑与金色光芒的光剑在空中频频相交，胶着，剑身的轨迹在虚空划出一道道带着星光的痕迹。

零的嘴角也勾起一丝欣赏的微笑，又僵持了几个回合之后，在一次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口型动作幅度极小，就连近在咫尺的索格魔法使也没有人看出来，利奥波德的眼睛瞬间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回转身体，与零的视线相碰。

零不易察觉地点点头，目光中也些许的笑意，但右手的剑锋又向自己劈来，他一边后退一边努力稳住心神，但是脑海里的震惊还是挥之不去，那个零说的，会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但是……

他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菲尔，又勉强抬手挡住迎面斩落的黑色长剑，双剑一次次在空中交锋，两人不断变化着身形位置，在剑身击撞的巨响中，没有人注意到零的低语，也没有人注意到利奥波德眼中的怀疑渐渐退去，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眼神。

“拜托了”，最后一声轻语过后，零突然下手，黑色长剑的光芒暴涨，势不可挡地劈向利奥波德，劲风瞬间撕裂了所有的防御，光剑被径直切开了一道口子，强大的力量将利奥波德的身子撞开了十余步，单膝跪地，左手捂住了胸口。

胜负已分，零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缓缓走向利奥波德，将黑色的长剑架在他的颈间。

“子爵，”菲尔惊呼，定格的画面让他的呼吸也似乎停止，不由自主地向利奥波德的方向奔了过去。

“菲尔，你不能过去，”埃希娅的眼中嚯地闪过寒光，数道闪电直接劈在菲尔面前，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落下，抬起头，埃希娅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的恳求，“菲尔，请你再等一下……马上就……”

但是，她很快觉得不对劲，菲尔不再说话，目光也渐渐开始变得混沌，茫然而无意识的，抬起手对准了零和利奥波德的方向，

“虚空烈焰，”他机械地说，

“不要，菲尔，”埃希娅的瞳孔皱缩，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你知道……”

数十道火焰如陨落的流星般从不同角度向零全速袭来，而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本能地挥动长剑迅速斩断了几条火蛇，却无法挡住更多的火蛇同时坠落，他急速后退，火蛇汇集的爆炸点也随着他的身形后移而随之向后延伸，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爆炸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而那里已经离开利奥波德的位置有十余步的距离。

“零，”埃希娅愤怒至极地看着菲尔，咬牙切齿地说了最后一句话，“菲尔，你会后悔的，”转身不顾一切地向零的位置奔了过去。

菲尔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也难以相信是自己刚才发出了魔法，上次大战之后魔力虚脱感再次袭来，眼前一片眩晕，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身子无力地滑落。

一阵莫名的心痛，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是不是在不经意间，他犯了什么无法弥补的错误。

那个人的身影不可抑制地浮现在脑海，宠溺的微笑，向他伸出手，

“雷希……”他喃喃地说。

“零，”她惊慌失措地跪倒在他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没事吧，你……”

零的左手紧紧捂住了面具下部的面容，指缝间已经有丝丝血迹渗出，零剧烈的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液涌出，

“咳咳咳，还好有面具，应该不会毁容吧，”剧烈的咳嗽中，他还和埃希娅开玩笑，但声音中已是掩饰不住的虚弱，身体晃了几晃，倒在埃希娅的肩上，用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低语，“咳咳，这次是我输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一点小差错，还好，至少进度和设想的一样，虽然，过程有一点小问题……”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零几乎说不出话，只是“呵呵”地干笑，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埃希娅的制服。

“你这个笨蛋，这个时候还关心什么计划，”埃希娅哭得泪流满面，紧紧抱住了他，同时向着天空高喊，“圣夜骑士团，立刻撤退，”她转向索格的主将克鲁迪，厉声喝道，

“克鲁迪元帅，我要求今天立刻退兵，零现在受了重伤，必须给他找到治疗师，如果硬攻下去，就原谅我们圣夜不再参战了，在主帅伤势不明的情况下，我们不会继续战斗。”

克鲁斯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放弃今天这个绝好的战机，但失去了圣夜的空中力量的支持，只依靠地面的魔法使攻城损耗太大，万一再出现上次被突然击败的情况，他势必会被欧恩严惩，与其冒着这样的风险，不如顺水推舟保全实力，咬了咬牙，克鲁迪不甘心地对着前线的索格魔法使下令：

“全军暂时撤退”。

零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45.意料之外的访客

倾盆大雨从窗户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雨帘，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菲尔愣愣地盯得窗外，失神的琥珀色双眸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

说不出的压抑与焦虑，可明明这场战斗，考文并还没有输，但为什么感觉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难以言喻的不安，

那个零，会死吗？

不敢再想下去，他永远忘不了埃希娅最后怨愤的眼神，那种目光让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但是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这种自认为荒唐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个人现在一定还好好的在圣都……

是他想太多了，菲尔抬起头，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右手握拳轻轻放在胸前，

闭上眼睛，静静祈祷，

雷希，希望你一切平安。

“妇女和孩子都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利奥波德推门而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现在的问题是……菲尔？”

摇摇头，菲尔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

“关于零，你知道什么，”欲言又止，利奥波德试探的问，

“我在圣都的时候，曾经和陛下一起见过埃希娅小姐一面，却从来没有遇见过零，只听过他的名字。”

“是吗……”利奥波德转头看向窗外，有些自嘲地喃喃低语，“真是，狡猾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