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艾丽娅要留在这里，一直陪着雷希哥哥，”艾丽娅梗咽着抽泣，“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我会魔法就好了……”莉妮紧咬着嘴唇，泪流满面，“是我的错，那个时候，只要我能使用魔法就一定能救陛下了。”

“莉妮，”艾丽娅伸手轻轻抱住莉妮，安慰她，“和莉妮无关，都是那些袭击者的错，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利恩哥哥，袭击者的身份现在有线索了吗？”

利恩摇摇头，也是一脸的一筹莫展，“也许是索格的人，也或许是伊亚国内的那些贵族干的，所以在雷希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我们更要守好这扇房门，以防那些袭击者再次出手，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恩，”艾丽娅低低地应了一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雷希哥哥最希望的一定是那个人可以在这里吧，

为什么，明明在雷希哥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圣都，而将所有的选择，所有的责任都丢给了已经不堪重负的雷希，让他一个人留在圣都的战场苦苦挣扎，自己却一走了之。

菲尔，你这个胆小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失神，他手里的餐具“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慌忙从地上捡起餐具，却发现一桌子的人正盯着自己看。

“菲尔哥哥你没事吧？”米路很关心地望着他，女仆已经利落地为他换上了新的餐具。

莫名的心绪不宁，说不出的压抑与窒息，菲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头晕。”

“是魔力还没有恢复的关系吧，”利奥波德皱着眉头，也放下了手里的餐具，“不如再找治疗师过来看一下……”

“不用不用，”菲尔连忙摆手，“我想休息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他站起身，抱歉地围在桌边就餐的人深深一鞠躬，“请原谅，我想先告辞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好像有很多人正聚在门外激动地高声说话，隐约传来“我们要见子爵”，“让领主马上出来”，这样的声音。

一个女仆匆匆跑了进来，紧张地看着利奥波德，“子爵，外面忽然来了很多人，都要求马上见您，而且……”她不安地看了看菲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下去，”利奥波德点头。

“他们还说，要子爵马上处死圣都派来的魔鬼奸细。”

菲尔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十指扣紧了亚麻桌布，低着头一言不发，利奥波德“嚯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对着一屋子的人果断下命令，“都呆在这里。”

“哥哥……”米路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抱紧了米路克，可怜的米路克也似乎感觉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缩在主人怀里一动不动，两只小眼睛紧张的转来转去。

就在他转身走出房门的刹那，菲尔抬起头，平静地说，

“子爵，我和你一起去。”

“领主，从一周前开始城内陆续有人出现中毒症状，魔药师从水源里查出了下毒的痕迹。自从半个月前考文被索格围城之后，陌生人中只有他一个人进入考文。”考文的主教毫不留情地指着菲尔，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锐利的目光瞬间将他穿透。

菲尔沉默地站在利奥波德身后。

“光凭这一点怎么就能够证明菲尔是投毒的人，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再说不要忘了，如果那一天不是菲尔，考文早就被攻破了，他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利奥波德冷冷地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脸。

“那领主可以来问问我们这位救命恩人先生，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和雷希·格莱克斯究竟是什么关系！圣都为什么迟迟不派兵增援考文，还是说这根本就是雷希·格莱克斯本人的意思，我们的国王陛下也许早就决定放弃考文，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替他挡住索格和撒格森的进攻呢！”主教冷笑着，轻蔑地看着脸色越来越惨白的菲尔。

“心虚了吧，你这个圣都的奸细，却装作一副拯救了大家的样子，这就是你们那虚伪的面具，雷希·格莱克斯也是……”

心脏剧烈的跳动，指尖深深地扣进掌心，眼神茫然而机械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所有的喧嚣和吵闹都在这一刻褪尽，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思绪开始游离，在记忆的深处逡巡，

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会议上贵族大臣们那些冷嘲热讽，那些蔑视的目光，雷希又是怎么承受下来的，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雷希背负着国家的责任，他可以随便选择一个理由逃离圣都，而雷希却必须留下来，收拾残局，其实，雷希比任何人都无路可退。

“闭嘴，”菲尔突然开口，目光冷冽，直视着主教，“我可以允许所有对我的怀疑，但是，如果你再敢侮辱雷希陛下一个字的话，”

主教手心里的纸卷“腾地”烧了起来，吓得他连连甩手扔掉了纸卷，一脸惊魂未定。

“下次我会瞄得更准一点，”菲尔面无表情地看着禁不住后退的人群，“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查清下毒的事情并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大家，在那之前，请大家耐心等待，继续相信伊亚，相信国王，子爵，可以吗？”他转头看向利奥波德，征求他的意见，在考文城内，只有他才拥有一切事物的最终决定权。

四目相对，利奥波德缓缓点头。

独自站在镜前，一身华丽干练的黑色骑士装，

反手扣上银制面具，炫目的流光倒映在镜中，亦真亦幻。

指尖慢慢抚上光滑的镜面，描摹着镜中的虚像，

嘴角浅浅勾起一丝微笑，低语，

“真是好久不见了，零”。

42.特殊的信使

“从围城开始，确认只有考文官方还有通往圣都的夜鹰航线，别的夜鹰即使飞上天空也会被守城的士兵击落。”负责防守城市的守军将领很肯定地回答。

“也就是说，如果索格有人埋伏在考文城，想和索格方面联系，通过夜鹰的方式是不可能的，”利奥波德冷静地分析，但最终还是懊恼地捶着桌子，“可恶，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子爵，”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菲尔淡淡地笑了笑，“可以带我参观一下考文吗？”

考文的规模与海港城市笛兹类似，与气势恢宏但等级分明的圣都不同，城中的人大多互相认识，利奥波德与菲尔并肩走在街上，经过身边的人纷纷对利奥波德鞠躬行礼。

“看来子爵你在考文的人民心中确实很有威信，”菲尔微笑。

“这里和圣都比起来怎么样……”仿佛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失礼，利奥波德别扭地转开头，有些狼狈地补充，“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菲尔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黯然，“在圣都，所有人都像带着面具，扮演着与头衔相符的角色，如果有人不这样做，就是破坏游戏规则，会遭到所有人的鄙视与反对，实在是个很让人压抑的地方……”

利奥波德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那么，菲尔，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会愿意留下来吗，留在考文？”

“子爵你是在邀请我吗？”菲尔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建议值得考虑……”，眼神忽的飘向远方，像是突然出神地想到了什么。

利奥波德沉默，有些话是他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的，

菲尔，雷希·格莱克斯对你很重要吗？

或许，只是他不愿意听到回答而已。

“子爵？”

“没事，”他连忙拉回思绪，“菲尔你累了吧，我们……”

“哐，”一个小男孩突然从旁边窜出，和利奥波德撞个正着，“喂，哥哥你们去哪里玩，米路也要去，不要丢下我，呐，哥哥……”米路双手紧紧抱着利奥波德的腰，可怜巴巴地对着哥哥眨眼睛。

利奥波德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我们可是在办正事，你和米路克去玩吧。”

“米路克又不见了啦，”米路很不开心地撅起嘴，“最近它老是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然后又突然出现，我觉得它肯定不喜欢我了，唔，我也不要它了，哥哥给我换只地鼠吧。”

“诶，像米路克那样会钻到地下的话，找起来也确实不太方便呢，”菲尔无奈地咧了咧嘴，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几乎同时，利奥波德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默契地点点头。

“？”米路在菲尔和利奥波德的脸上来回打转，“怎么了……”

“米路你帮了大忙哟，也许，这就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菲尔弯下身，微笑着摸了摸米路的脑袋，“谢谢。”

“是吗？那太好了，”米路开心地蹦了起来，撒娇地抱住了利奥波德的胳膊，“那哥哥你能陪我玩了吧……”

“不行，快回家去，对了还有马上把米路克找出来，”利奥波德坚决地扯开了他，“能做到吗，如果可以，我就可以考虑下次带你一起去战场。”

“唔，哥哥你不能骗人，”米路很不信任地看了他哥哥一眼，却又实在抵挡不住可以条件的诱惑，“哥哥不要忘了刚刚说的哟，下次要带我一起上战场的哟，米路也可以保护哥哥，保护考文了，”米路兴奋地跳着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边不时回头和菲尔利奥波德挥手告别。

“利用地鼠传递情报，不仅速度快还能减小了被人发现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利奥波德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不过即使现在我们猜对了方法，也很难两天之内在考文这么多饲养地鼠的人之中找到那个和索格军队有联系的人吧。”

“不，子爵，我想我们也同样可以利用地鼠，”菲尔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不但能够暂时切断他们与索格的联系，而且，也能让我们度过这次危机，专心对抗索格接下来的进攻……”

“零，”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一袭红色跃入了他面前的镜面，与他并立。

她的脸上写满了与平日不同的担忧，缓缓伸出手，细心地为他打理黑色骑士装的领口，“零，明天，真的没问题吗？”

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知道的，我的计划从来没有失败过。”

“那是曾经的你，”红发女子叹了口气，“没有弱点，但现在不同了，零，每一个意外都可能会彻底毁掉我们的计划，甚至让你没命，而你很清楚，那个最大的危险就来自于你的弱点。”

“埃希娅，再相信我一次，我发誓，一定会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的，”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微微一笑，“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所谓的中毒，其实就是一种由地鼠传播的新型鼠疫，”考文城领主的专用魔药师很平静地向听得目瞪口呆的人群宣布这两天的调查结果。

“啊？那是什么东西……”考文的城民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难道不是中毒的症状吗？

“原来是这样，”利奥波德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冷冷地扫过主教惊讶错愕的脸，“主教大人，我想你应该也对这个结果没意见吧。”

“是的，”主教深深鞠躬，一边用手背抹汗。

“那这样就好办了，我宣布，立刻捕杀全城所有的地鼠，要一只不剩，所有与地鼠有过接触的人必须接受隔离观察，马上执行，”利奥波德果断而坚决地下了命令。

“荒谬，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伯爵夫人怒视着前来带她进入隔离区的人，“竟然敢对我这么无礼。”

米路死死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米路克，蜷缩在墙角，用警觉的目光看着那些向他靠近的士兵。

手足无措的士兵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正这时，利奥波德和菲尔向这边走了过来，士兵连忙向他汇报了情况。

米路哭着跑到哥哥面前，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利奥波德，“哥哥，他们说要杀掉米路克，米路克现在变乖了，哥哥你不要杀掉它，哥哥……”

菲尔觉得有点不忍，转开了视线，

利奥波德的左手轻轻盖住米路哭泣的双眼，就在这瞬间，右手一把抓住米路克长长的尾巴，把它强行拽了出来，丢给了一旁的士兵。

“不要！”米路立刻尖叫起来，拼命挣扎，“哥哥，求求你，不要伤害它……”

“对不起，”利奥波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最终还是默然。

“放开我儿子，”伯爵夫人上前把失声痛哭的米路紧紧揽在怀里，用厌恶至极的目光看着利奥波德，“别仗着拥有子爵和领主的名号就可以这样狂妄，你会付出代价的，我倒要看看你带着这些无能的贱民还能怎么抵抗索格的进攻，”冷笑着抱起儿子，高傲地跟着那些士兵走向所谓隔离的区域。

利奥波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右手被人轻轻握住，他有些惊讶地睁开眼，

菲尔对着他笑了笑，像是在为他打气，干净澄澈的笑容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琥珀色的双眸里带着淡淡的温柔，能够让人不安烦躁的心绪马上平静下来。

“谢谢，”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突然，一只夜鹰从天空径直滑翔而下，落在他的手臂上，抬起了一只系着纸卷的爪子。

这时候，只有通往圣都的航向才有夜鹰传信，也就是说，这只夜鹰来自圣都。

利奥波德的心不自觉地跳动加快，菲尔的视线也马上被这封信占据，手指一时僵住，他有些不太想再菲尔面前读这份信。

菲尔向后退了一步，“是军事机密吧，那我还是回避一下。”

利奥波德勉强笑了一下，抖开了纸卷，突然，他的瞳孔一阵皱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疑惑地望着他的菲尔，

“怎么了，子爵？”

“没什么，”利奥波德捏碎了纸片，撒向空中，“什么也没发生……”

漫天飞舞的片片纸屑随风飘远，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

43.考文的最后之战（上）

“艾丽娅你疯了，这种时候居然说什么要一个人离开圣都，我绝对不允许，”利恩坚决地说，“在局势稳定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

“我知道……”艾丽娅倔强地抬起头，紧咬着嘴唇，毫不退让，“但是，雷希哥哥醒过来的时候，最希望见到的一定是那个人吧，我要去把菲尔找回来。”

“只要是雷希哥哥的心愿，艾丽娅都会尽力帮他完成，”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身边流动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冻结，萦绕着森森的白色寒气，“不要阻止我，利恩哥哥……”

“艾丽娅……”利恩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