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越说越离谱。

余洋没兴趣插嘴，就是这么听着。不过回忆起来，第一次见到马旭阳，确实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C的气质。都说是gay三分C，但也并非每个人都像马旭阳那样，比如说……比如说，周凯？

想到这里，余洋连忙回过神来，居然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要是被他知道，估计又该被点着脑门骂了。

看到马旭阳下楼的身影，余洋立马清了清嗓子，提醒桌上的姑娘就此打住，“马经理。”

一桌人收到信号，立刻收声，更有乖巧的体恤地问：“要不要再一起吃一点？”

“不用了，吃好了没有？一会儿马上就有卫生局的人来预查，吃好了就赶紧把吧台和出菜区都打扫一下。”

“这么快就来人检查了！？”

早有听闻，北威州在这里年中新出台的政策，对所有餐厅尽兴卫生评级，最后分为绿灯，黄灯，红灯三个不同档次，评级的最后结果甚至会挂在餐厅外。而中餐厅的卫生状况由于大油烟和复杂食材，在面德国人严格的普查标准下，一向很难完全达标。

“也不用担心，是曹总拖人请了卫生局的朋友，让他先来给我们把把关。”

余洋放下筷子，“要不要也通知周厨一声，让厨房……”

马旭阳打断他的话，“不必了，厨房这个点早下班了。何况本来也就是抽查，看看日常情况而已。”

经常在厨房混的这段时间，余洋早就熟知厨房的一切。

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厨房没有人，负责洗碗的学生工四点才会来，中午自助餐的所有餐盘都堆积着，整个灶面也只有在全天结束之后才会全面打扫，要是这个时间点去检查卫生，厨房的情况必定是不堪入目。

而马旭阳一向和厨房不和，这种情绪无需摆上台面，谁都看得出来。即便余洋刚来打工没多久，也看得一清二楚。至于为什么，用周凯的话来说：“这个鸟人想要管人，就先得服人。否则没人会鸟他，至少我不会。”

但眼下关丽颖不在，没人有这份多管闲事的心。

收到短信的时候，周凯正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看相声。

知道不妙，但好歹也下楼到厨房看看。

动手把灶台简单清理了一遍，又把能够补救的地方做了简单的打扫。切配台四周无疑是整个厨房最脏的地方，老刘已经算做得好的了；老俞的垃圾桶中午不习惯倒，周凯顺手也帮忙了；看到老祝的操作台，倒是打扫得格外干净，就连砧板和菜刀都理得有条不紊的。也是，老祝一向爱干净些。无意打开冰箱，却发现所有凉菜盒都归并的整整齐齐，有的甚至还贴有时间标签，周凯只觉得咋舌。

洗碗池边的餐盘和那两车的碗碟是没办法了，也不知道卫生检查的标准到底有哪些？算了，凡事总有第一次，伤痛也就只好伤痛了不是？

上楼的时候看到躲在一边偷偷观察的余洋，周凯瞥了他一眼，小声地教训道：“胆子不小啊，通风报信的事也敢做。”

看着那人装作凶狠的样子走过来，余洋咧嘴笑开了，“我那是不畏强权，不怕牺牲，舍己为人好不好？”

“嘁，你倒是打算怎么个‘舍己’法啊？”

他一笑就是个活脱脱的流氓，虽然余洋知道他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

“有人说我欠他好多个人情，这不得一个一个还吗？”

周凯不屑，“少来，你要是提前个一天两天，我还能做做准备。特妈脱了裤子才说你要上了，我准备个屁啊。”

“……”余洋被他不适时宜的比喻憋的脸上一阵红，不知要怎么回嘴。

见他吃瘪，周凯心里就乐了，“比喻不当，比喻不当……”心思也活络起来，荤段子出口就是：“也是，谁上谁还没准呢，是吧。看我干什么，馄饨面还想不想吃了！？”

“给我滚蛋你！”再好的脾气也要被惹毛。

周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周凯也不管那人表情窘迫，大摇大摆上楼接着听相声去了。

第三十一章

余洋中午刚到餐厅，正要下楼换工作服，就看到昨天一起当班的学生工正被马旭阳训话。

“昨天中午的自助餐加热炉没有收掉，等到人家来检查还全部堆在那里，那时候几点了？四点半了！我事先下来通知过的吧？你怎么办事的？”

为了这次检查，马旭阳几天前就开始让服务生打扫，精细到连餐桌上的调料罐都换了一套新的。当天下午还特意嘱咐这些个学生工，好好把吧台和出菜区打扫一边。

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可接到曹建国的国际长途却傻眼了。

邮箱里的卫生检查报告，考评意见第一条写的就是‘自助餐到16：30，即结束后一个半小时都还没有收拾清理’。

“马旭阳，我之所以才把你安排在这个位置，就是希望你能跟关丽颖一起把餐厅和厨房管好。厨房有很多问题有待改进，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怠慢前台的管理。我的话，你听懂了么？”

“是，曹总，我会注意的。”

“检查报告我也抄送给关丽颖了，厨房的卫生，你和她多盯盯。”

虽然马旭阳还没有亲自看过那份最终报告，但从曹建国特意打来的电话中也能猜出，比起自己这头，厨房的问题要严峻的多。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受不了自己精心做好了准备，就因为一个学生工的疏忽而凭白多出这条差错，于是就把人差去吧台把所有的杯子都擦干净。

余洋除了上去安慰几句，也做不了什么。

离餐厅上班还不到十分钟，这时的厨房正在忙碌着准备第一轮自助的菜。余洋下楼的时候，看到站在头炉前的人还正忙着炒菜。

周凯歪着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两个菜一个炒面。他冲余洋扬了扬下巴，“坐会去，一会就好。”

刚在流利台前坐下来，就被老俞喊了去帮手，“哎小余！帮我从那边拿个托盘来，快！”

帮了忙的奖赏就是跟着俞捷尝到了刚从蒸箱里拿出来的烧卖。只不过老俞是为了试尝口味，而余洋则是纯粹的偷食了。

“妈的，抢我的烧卖，流氓！”佯装要揍人，但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为了逗余洋的。

余洋是楼上学生工里和厨房混得最熟的一个。有些人难免要顾忌马旭阳，唯恐担心自己和厨房师傅们走得太近，但余洋却不同，不知道是天生缺心眼，还是也爱跟马鸟对着干，经常下来蹭吃蹭喝不说，有时候叫他帮忙，他答应得比谁都快。老俞抽烟聊天的时候还说，这孩子挺有意思，知道了他胃不好，有了刚做好的包子虾饺之类，也忘不了塞给他几个，好然他先垫垫肚子。

“准备吃饭——！”祝云翔炒完员工菜，和往常一样端上桌。

牛肉米线，还有馄饨！早就熟悉了余洋的口味，祝云翔特意盛了一小碗辣椒酱来，“呐，少不了这个吧？”

“谢谢祝厨！”

厨房都知道这家伙特别喜欢吃馄饨面，面条换成了米线也没差。对于这事儿，俞捷得意了很久：“是吧，我包出来的馄饨，那都是有密方的！”

等所有人都坐下来之后，正式开饭。

离12点还有几分钟，余洋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米线又夹了几个馄饨，吃得匆忙。但加上辣，热辣滚烫的馄饨吃到嘴里又不得不呼着气喊烫。

看着他这张脸憋的都发红了，周凯调侃：“赶着投胎啊你？”

余洋瞥他，“哎哟快到点了，我吃完得上去了！”

谁都没想到马旭阳会这时候来厨房。

“周凯，关丽颖下午回餐厅，下班了一起到二楼小包间开会。”

看到余洋坐在桌边吃东西时，马旭阳明知故问道：“你在做什么？”

“……屁话，没长眼睛呐？碍你什么事儿啊。”俞捷小声的抱怨了一声。

马旭阳刚想拿非厨房人员不允许进厨房说事，就听到周凯头也没抬的开口：“明天要买菜，我喊他下来问点事。这不离上班还差几分钟呢吧，马经理？”

既然厨师长说了是叫人下来问正事的，马旭阳也不便再说什么。

看着他上楼，祝云翔骂骂咧咧说了就脏话，放下碗筷。

一边的刘斌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关丽颖出差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又开会？”

“谁知道，没准这鸟人又背后给关丽颖打什么小报告！”

余洋将碗里剩下的食物消灭干净，“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个……”

“我知道。”周凯心里有数，多半是为了卫生检查的事。

当关丽颖问及厨房的卫生状况，周凯一点都不吃惊从她那里听到负面的检查结果。

“我希望能有一个系统的检查规范，至少得让我知道，具体是哪些地方需要改进，那我们可以一条一条按照卫生局的检查标准来做。”

“这个我能理解，所以我把这次的预检报告打出来了，这是翻译之后的中文版本，你看一下。马旭阳，你也看一下大堂的部分。”

周凯想过固执死板的德国人凡事都有一套细致的规范，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套规范竟细致到这种地步：从餐饮企业可靠度、企业自我规范等若干大项，到产品检查、温度控制等各个小项，检查报告针对每一个细节进行1-5分的评分，所有不足之处都罗列在报告中，附录是检查当天拍摄下来的照片。

虽说身处哪里就该遵守哪里的规则，对于“传菜电梯不够清洁”、“蒸箱底部有掉落的米饭”、“各冰箱中的冷冻品没有时间标签”这些都还能接受，但对于“食品周转箱存放在库房中”、“以冷水解冻食物”、“厨房外墙壁肮脏，尤其是过道两边”等等也被算作违操作规实在让人费解。

看完整份报告，周凯向关丽颖提出，必须请清洁公司做一次彻底的清扫，厨房才有达到规范的可能。否则单凭厨房人员的努力，想把冰箱顶部橡胶凹槽老化、库房地板老化脱落这些遗留问题解决，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行，”但马旭阳的反对却也是斩钉截铁：“你知道请清洁公司需要支出多少花销吗？那种公司派几个专业人员过来，光是做一个晚上的清扫差不多就要花费2000欧。曹总想要控制成本，绝不会同意这么做。”

“行了，”关丽颖接话说：“……这件事我会再请示曹总的。他在邮件里和我说了，卫生局的人下个月还会来复查，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好这个问题！”

走回房间的路上，周凯又把检查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刚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老祝刚好从隔壁出来。

“会开完了？说些什么呢？”

“没鸟事，昨天卫生局来检查了，就说这事儿……”周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关丽颖夸你呢，说你自己负责的那块打扫得挺好。”

看着祝云翔有点窘迫地笑了笑，周凯没有再说话。

第三十二章

收到清洁公司的清洁计划和报价后，关丽颖第一时间给曹建国打了电话。虽然不满将近1600欧的报价，但为了此次的卫生排查，曹建国只得松口答应。

“还有，叶副市长的事，你安排了么？”

“都安排好了，曹总。后天我会去法兰接机，然后派人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巴登巴登，吃饭的地点就是上次去看的那家。之后去法国、意大利的行程和下榻酒店也都安排好了。”

“好，之后他们各处的行程你过去陪陪，餐厅有一个马旭阳就够了。”

她顿了顿，“……我知道了。”

关丽颖知道曹建国家里两代人都是做汽车的，父亲白手起家的故事在家乡早不是传说。平日里总是公务缠身，说不到两句就要挂，今天倒是清闲，难得的过问起餐厅这个自己的副业来。

“他想做什么，你尽管让他去做就是了。他有多少能耐我知道，把餐厅搅得一团乱总还不见得，”跟了曹建国那么几年，关丽颖还是不喜欢听他笑起来的声音，掩盖不了的商人的圆滑和自鸣得意，“……我这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听得懂我的话吧？”

隔天，餐厅全体员工开会，就连当值的学生工也一个不落下。

因关丽颖之后一段时间里不在餐厅，餐厅和厨房的所有事物全部交由马旭阳负责。

小人得志的男人终于如愿以偿，在关丽颖说完之后就立马接话，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如何提高餐厅效益，改进餐厅卫生状况的改革建议，话题中的重点明显是一个月之后的卫生复查。

“下周清洁公司的人会来做大扫除，时间是星期一晚上12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5点。记得，除了冰箱里的食物，所有的工具和器皿全部都要撤掉，不可以留在厨房。周凯，你这边有没有问题？”

抖着腿的男人好像一直都没认真听，但被喊到的时候却利索地回了一句：“当天晚上厨房必须提早收工。晚上九点之后，前厅不可以再下单，否则来不及。”

“可以。”马旭阳答应的爽快，可对话间的火药味却渐渐浓了起来，就连坐在一边的余洋都忍不住生气。

“不过，我要提醒的是：在大清扫之后，厨房还是必须每天保持这个状况。冻库的所有食物全部都要贴上日期标签，要求全部都在上次的报告中，相信你都看过了。以后每个星期，我都会按照那个标准做不定期内部检查。”

率先耐不住脾气的还是俞捷：“那前厅大堂的卫生状况呢，谁来检查？谁来保证？”

“要是你愿意，厨房和餐厅可以互查。”

“……！”

周凯在桌下按住了他握紧的手，搞得俞捷在会议结束之后还是骂骂咧咧：“为什么不让我说？那鸟人明显是想趁关丽颖不在针对厨房！”

“那你看关丽颖说话了么？”周凯瞥一眼俞捷，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嘻嘻哈哈，“……你几岁的智商呐？”

和俞捷一样气不过的还有下午开车载他一起去买菜的家伙。

对马旭阳会上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模样进行了一番狠狠的吐槽，余洋抱怨完之后却发现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哼起了小调。

“喂！”被人骑到了头上，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周凯一手支在窗口，用手掌撑着的脑袋就这么歪着望向余洋：“你又不是厨房的人，你激动个鸟？”

余洋叹了口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停在了这里。

坐在旁边的人用一副挖苦的表情取笑着：“你说什么？”

周凯除了一张贱嘴，就是哈哈大笑的时候最讨人厌。不爽的责问他究竟有什么好嘲笑的，男人却又一脸正经的回答说不是嘲笑而是开心的大笑。

哪怕在麦德龙买东西的时候，不爽的情绪仍旧没有好一点。

“哎，过来啊。”周凯抱着两箱西红柿，看着远端推大型货推车的余洋。

在负责开车买菜之前，余洋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号的推车。还以为和其他超市里的手推车不会有什么不同，但看到采购者将数以箱计的食材堆放到这个大型推车上，这才意识到麦德龙“一卡制”的不同——和小型超市不同的是，它服务的对象大多的餐饮企业，而非个人，因此凭卡进入的人们，通常要选购数量庞大的食材，就好比周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