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平庸没料到还真被他猜中,随即笑得更加大声道:“不是吧,你该不会真的看了春宫图吧!”
松其若又瞪了他一眼,泄气的小声说:“也没看多少,不过看了一点尔……”话说的吞吞吐吐。
毕平庸趁机反身一压,两人的位置又倒回原样,笑眯眯的歪头猜测道:“恩,让我猜猜,其若你该不会是专门捡了断袖的
看罢?”
这次松其若干脆直接默认,脸红到了脖子根,垂下眼帘,睫毛轻颤,一不小心,揭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极度害羞。
毕平庸笑得更加开怀,追问道:“该不会住宫这几夜你厢房每晚通明,便是在看这个吧?”
松其若恼羞成怒,朝毕平庸赤裸的胸口猛捶:“谁看那些了?你才看了!”
毕平庸被捶的弯下了腰,连忙握住松其若的手,讨好道:“其若说的是,快饶了小的吧!”松其若方才罢手,只不过明显
还生着气,腮帮子鼓得像个球。
毕平庸笑刮了一下松其若的坚挺鼻梁,问道:“我知你弄不来这么几本断袖龙阳之书,是谁硬塞给你的?”
松其若眼睛贼亮,好不得意的对毕平庸说:“周行。”当初周庚竹不顾他个人反抗,把那两本龙阳断袖之癖的春宫图强硬
塞给他,他又不好随便丢个地方,只能心惊胆战的藏于自己的房中,看着两本书又恼又羞,懊悔不已。现今有了机会,他
定要小小的报复周行一下,所以,他毫无愧疚的在毕平庸的身旁吹了枕边风。
毕平庸听罢,摇头啧笑。这个周行真是越来越可观了,大大的有前途。
过了一刻,方才笑罢,毕平庸故意微笑的问松其若道:“还要么?”
松其若果然很不开心的撇撇嘴,眼眸黯淡,扫了他一眼,很不屑的说:“明知故问。”顿了顿,又道,“明明知道被你这
么一搞,谁还会有兴致继续下去?”
毕平庸歉然道:“我有错在先,我甘愿受罚。”
松其若道:“受罚倒不必,此时夜深,我不高兴再回房了,所以,你就陪我睡一晚怎样?”
毕平庸温柔的捏捏他的脸颊哄道:“好,松藩王二公子之命,尔等定不辱使命,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温热的气息,极尽温柔的爱抚,令松其若眼睛一酸,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你真残忍……残忍的令人心寒……”低低
的抽泣起来。
女人掉泪他看得多,男人掉泪还是头一次碰到。毕平庸不知所措,本就不太会安慰的人的他,笨手笨脚的穷拍松其若的肩
,说着自己也不记得的安劝慰话,还是不见好转,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松其若哭的更加卖力,眼泪全都使劲往他身上
蹭。
三更夜,松其若的哭声渐渐转小,累得头往他手上一倒,依偎在他身旁,呼呼的睡了过去。
毕平庸不间断的轻拍松其若,就像轻哄孩子睡觉,睁眼到天明,手臂酸疼,心中一直存有郁结。他觉得他已经很温柔了,
为啥还老是会把人弄哭?着实匪夷所思。
他毕平庸始终是个没心没肺,祸害人间,而不自知,温柔得残忍之人。
13.似知非知的懵懂
合源三十二年,早冬。
离皇太后的去世也已过了一个多月,满城不再白绫缟素,哀钟不再每日作响。一切宛如大地复苏,逐渐恢复着欣欣向荣的
生机。活的是平民百姓,死的是奢华皇宫。大街上的百姓如同往常一般熙熙攘攘,而远处宏伟壮观的皇城耸立于天地之巅
,肃寂的静默。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精力思考这些冒着酸气、有的没的人生顿悟。就比如贤王府的毕平庸,毕世子。也比如宋将军府
的宋仪,宋子钰。
此刻的毕平庸,他即不在将军府与宋子钰双双入戏,也不在力求“只有更美,没有最美”的寻芳之旅,更不在披着道貌盎
然的公子爷外衣到处坑蒙拐骗虏获美人入贤王府的征途。而是躺在自个儿家中,眼观家徒四壁,耳听八方寂静,百无聊赖
,难得困惑不解。身边既没半个美人作陪,也无兄弟姐妹陪伴,独自一人,眉头锁紧,侧身躺于软塌,不自然的歪着身子
,干眨巴着小眼,求得南柯一梦。
此时的宋子钰,他既不在第一茶庄的雅间悠闲品茗,也不在外走动引起全街男女老少集体轰动,更不在戏瘾里拔都拔不出
来。而是和毕平庸的“症状”出奇的相似,躺在自个儿家中,眼观四面白墙,耳听八方声源,灵魂出窍,难得浮躁不已。
身边既没亲朋好友作陪,也无仆人婢女伺候,亦是独自一人,秀美微蹙,平躺于床榻,不自然的弯起一条修长白皙的腿,
干眨巴着黑眸,只求酣然入梦。
倘若两人一起,同一时刻,一反常态,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众人眼中闪着金光,好奇问之。
奸情。周行沏了壶茶,才慢悠悠地答曰。
这话是他的经典八卦名句,流传甚广,广受好评。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对此时的毕平庸和宋子钰两人来说是非常之受
用。
如果说,毕平庸这般的一反常态算是天帝对他二十几年来所作所为的小小惩罚,那宋子钰这般的一反常态绝对属于冥界阎
王殿对他个人进行的现世报。
这两人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很形象很直观的向广大群众用充分的实践证明了,周行总结在八卦语录中的一句名言是千真万
确的。通常在一方极度不负责任的情形下,因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吃干抹净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行为这桩八卦,心里别提有多乐开花,面上故作一叹,摇头摆尾像只狡猾的狐狸,然后一本正经道:不可取!不可取!
这事儿的源头,还得从三天前毕平庸随贤王府的人出宫说起。
出宫那会儿,正好撞见进宫的宋将军和他独子宋仪俩父子。贤王爷停下脚步,拍拍宋子钰的肩膀,和宋将军两人熟络的嘘
寒问暖,末了又与宋子钰谈聊片刻,宋子钰微笑得体从容应对,毕平庸见之,弯起嘴角,喜上眉梢,心中好不得意。
要说毕平庸这几日除了身旁柔情若水的松其若,再没有一个能入了他毕世子的法眼,眼观四周,一个月内,看到的不是花
衫云丝,不是旗装礼服,端得都是白衣缟素,脸上无一不带着淡淡的愁容,即使原本十二分的美丽,也硬生生的打下了七
八分,弄得他没法发挥自个儿的兴趣爱好,好不容易能够出宫,他首当其冲的跟在他爹身后,兴致正昂。还未踏出宫门,
便福星高照的看见一个绝色美人走到他面前,登时站定,两眼双双发出骇人的光芒,雪亮的小眼,宛如看见无辜小白兔的
大灰狼,吓煞旁人,站在他身边人等不自觉的让出一条小路。
宋子钰毕竟不是无辜的小白兔,不会被毕平庸这副大灰狼的解馋相给吓倒,任凭毕平庸在他爹贤王爷身后朝他挤着浓眉弄
着小眼,就是不理,从头到尾甩都不甩他,连正脸都没赏他一个,迈着大步,穿着素衣,跟在他爹宋将军身旁,前去禀见
皇帝。
毕平庸站在原地郁闷良久,边走边思忖,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心中稍安。宋子钰的戏瘾神出鬼没,无时限无底线,他此次
定是又入了戏瘾。
脱去孝衣,换了身华服,毕平庸不急不慢的踱到宋将军府,恰巧碰见正从偏门出来的周行,问候一番,方才各走各的路。
毕平庸一敲脑袋,赞赏道:“周庚竹豪阔擅交,如今倒是越发吃得开了。妙哉!妙哉!”
毕平庸没的是脾气,有的是耐心,等到宋将军父子入府,已是傍晚。
宋将军刚进门,抬头一看毕平庸,爽朗一笑,赶紧走过来,热情的招呼他。毕平庸的全副心思都落在宋将军他身后面无表
情直立的宋子钰身上,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宋将军的问话,眼睁睁的瞧见,宋子钰连个要招呼的意思也没,径自向着他屋子
的方向走去,还是从头到尾甩都没甩他自己。心中难免些许困惑,莫非他还没过足戏瘾?
毕平庸可以说是个天生幸运儿。相貌平庸,却出身良好。时常“为非作歹”,祸害民间,还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这之中
他的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今个儿也不例外,宋将军正热情招呼魂不在此的毕平庸的当儿,一名宋将军平时自带的贴身小
厮,走过来,在宋将军耳际悄声数语,宋将军先是听得眉头紧锁,后又柳暗花明又一春,双眼盛满了喜色,嘴唇上翘,又
不置一词,沉默不语。
毕平庸方要很识相的跟宋将军作别,宋将军立即起身勉力挽留他,宣称无事,该走的是他自己,极力要毕平庸留步。毕平
庸还未来得及客套数句,宋将军便带着他那为人机灵的小厮,就像打仗冲锋般急急奔出将军府,绝尘而去,留下毕平庸一
个孤坐空厅。
被将军府的主人无缘无故的抛下,又心念宋子钰,毕平庸早打定主意,正好趁此机会去骚扰一下,一月不见的宋子钰。
来到宋子钰门前,试着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回应。往往屋内透出的微微烛光,毕平庸再次敲了几下门,一下比一下重,简
直是扰人春梦。
敲了数下,宋子钰终于忍受不了,寒着脸,重重的推开门,目不注视毕世子,冷冷的叫他进屋。
毕平庸走进宋子钰的房间,关掉房门,喝了口暖气,打量来了数次的卧房,笑眯眯道:“子钰怎的戏瘾还未过完?”
宋子钰手中折扇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脸依旧冷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对他冷哼道:“你倒是还记得我这拜把子兄弟
?春宵一刻值千金,怎地不和你那一汪弱水的松二公子再续续初夜,好好的温存一番?”
听到宋子钰不屑的冷哼,毕平庸宛若被人劈了当头一棒,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反应,脑袋转了十七八圈。
知道这事儿的不超过五人,除却两个当事人,松其若和他自己,还有就是他俩的贴身小仆,顶了天,最多还加上一个他爹
贤王爷。两个小仆早早的就被松其若利诱过,嘴巴短时间内定是紧得很,他爹贤王爷本就个不乱多嘴的人,也绝不可能撬
开他的嘴套出话来。
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最终联想起进府前,曾遇见从偏门走出的周行,一个串联,融会贯通,恍然醒悟。
宋子钰见毕平庸迟迟未表态,只当默认,眼中紫光一闪,一股莫名火从胸中窜至脑壳,二话不说的把毕平庸轰出将军府,
喝令往后他不得入内,并严令手下看守正门,以后他胆敢进犯将军府一步,一律不择手段的轰出。剽悍高大的守卫们,整
齐的响亮应声:“喏。”
毕平庸茫然的眼看将军府府门,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嘭”的一声巨响,已然紧闭得密不透风。
回过神,这一刻,他最后的印象只有宋子钰站在府内大门正中央,绝美而冷然的脸庞,嘴唇紧抿,眼眸泛着令人晕眩的紫
光,底下是惊涛海浪般的复杂莫测。
脑海里,宋子钰最后的神情片段无数次的回放,毕平庸首次真正感到无助的迷茫,宛如一个迷途不知归路的孩子,懵懂却
又似知非知的情愫迅速在心间扩散,占据了整个心房。
直接的猝不及防。
直接的无可避免。
直接的无处可逃。
14.一尊杀神名冷煞
被人家扫地出门不说,两人似乎又要恢复成原先那“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样儿,毕平庸这回可算真栽了。摸摸不大
英挺的鼻梁,确认自己的确被赶出来的事实,毕平庸没一丁点儿消极迹象,强压心中的片刻疑云和淡淡的怅然若失,无限
乐观的走回贤王府。
反正最多也就那样儿,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方踏进府内就看见迎面而来,全身裹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巾的冷煞,打了个招呼,冷煞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旁若无人的携
着从不离身的配剑,一溜烟的出了府邸。毕平庸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继续走向自己的厢房。
说起这位大大鼎鼎的冷煞,可是大有来头,他曾是当朝闻名朝野的杀手十二煞之一,也是十二煞中的老大,地位非比寻常
,只要是个还想活命的,闻他之名没有不丧胆的。
别看冷煞,一年到头,整个人都蒙在黑布里,其实他长得眉清目秀实在不像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像个书生,但这人的
气质是骨子里的事,改都改不掉,冷煞的气质就属于典型的杀手——冰冷的可以,具有非凡意义的代表性。毕平庸曾笑说
,炎热的夏日把冷煞带在身旁,就像喝过了冰镇酸梅汤,特别消暑。周行的狐狸尾巴也跟着一摆,起哄的拿过纸笔,写了
个告示:若想不中暑,只消冷煞伴于旁。每到夏日,挂于贤王府的大门口,供人瞻仰。
杀神不似活菩萨,不是闲杂人等想请就能请得动的。毕平庸的这桩寻芳诱拐史,还曾使府内上下各个忐忑不安,时刻担心
自个儿遭到血光之灾,就连常常把听闻毕平庸寻芳史当作人生趣谈的老百姓都替当事人提心吊胆,可见杀手冷煞绝非泛泛
之辈,几乎到了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那会儿,正值十二煞的鼎盛时期,他们不属于朝廷,不属于任何人,他们只是江湖中的一个以杀人闻名的杀手集团,由十
二个人组成,其中以武功最厉害的冷煞做老大,没人知晓他们的师承和来历,甚至连他们真实的长相也充满着众多猜测。
他们只认钱,不认人。遇到双方仇家,同时前来委托任务,从来遵从钱多的一方,并且下手凌厉,行踪诡异,内力深厚,
武功高强,从未失手哪怕一次,从未败过哪怕一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渐渐的江湖杀手组织十二煞的声名鹊起,越来越出名,前来委托暗杀任务的大小人物越来越多。十二煞拥有基本的行规,
从不透露自己接下的任务和委托人的价码和资料。而大多数的委托人又知道十二煞的办事规矩——只认钱,不认人。只得
乖乖的竟可能把怀里的钱,家里值钱的宝贝一股脑儿的全都掏出来,唯恐不够,末了,得不偿失被死敌杀害。
一次他们接到了刺杀贤王爷的任务,送来的是富可敌国的各式钱财元宝和价值连城的异国古董。十二煞之中的老大冷煞,
默然的盯着那些别人垂涎三尺,有钱也不一定求得来的异国宝贝,半晌不语。倒是十二煞之中性情相对开朗的艳煞问道:
“老大,这笔单可是不小,雇主的来头只怕没那么简单,到底是接不接?”
冷煞不屑地冷哼一声,眼顷刻锐利起来,连周身的空气都迅速凝结成冰霜,掉落在地。
随即,他冷冽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十二煞成立至今靠的就是这‘认钱不认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铁律。
既然雇主出得起这价码,当然是接。”脸颊的线条轮廓分分明明,刚硬凌厉,一脸风雨欲来之势。
杀王爷未遂可以说是杀头的危险任务,何况对方还是个以骁勇善战闻名的贤王爷?怎能大意?顶尖杀手素来独战独行,冷
煞亦不例外。此事重大,首当其冲由十二煞里武功最高的冷煞胜任。趁了个月黑风高夜,冷煞穿上夜行衣,利用自己的出
色的轻功和憋气内功毫不费力的周转于贤王府,找到了贤王爷已灭灯火的房间。悄无声息的步入厢房,看了眼身子半侧正
在沉睡的贤王和贤王妃,高举锋利的配剑,眼看就要利落地刺入贤王爷的后心,完成任务,贤王爷却倏地目光如炬,从枕
头下取出一柄开过锋的护身短剑,和冷煞的长剑“锵”的一声,接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