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是神仙+番外——任之
任之  发于:2011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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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一声——阿彤虽是只能跑能跳的狐狸,却不会游水。眼见阿彤没挣扎几下便咕噜咕噜沉下水去,我连忙解开衣袍预备跳

下水救他。

却见幽潭破开,巨浪如帆,有什么东西驼着湿漉漉的小狐狸浮上了水面。我跑上前去把阿彤抱上岸,可怜他吓得现出原形

,还在不停呛水。忽听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调皮孩子,扰了我老乌龟的眠。”

我吓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水面上巨大的石青色的东西,竟是一只龟壳。山中多精怪,自也有龟鳖,但这么大的乌龟我

却是头一次看见。“晚辈代友,谢过老人家救命之恩。”

老龟似是来了兴致,上了岸,爬到了我们身边。阿彤恢复过来,抖了抖毛上的水,变回少年模样,“多谢龟爷爷救了我。

”老龟嗅了嗅,笑道:“闻味道,似是一只冒失的小狐狸。还有一个呢,唔,荷花香气,可是荷花精?”

我这才发现,老龟赤红的双目宛若黯淡失色的宝石,竟是盲的。“我不是荷花精,是凡人,因院子后有莲塘四季盛开,可

能沾染了香气。”阿彤啊了一声,小心翼翼问道:“龟爷爷,眼睛看不见吗?”

老龟笑道:“小狐狸不要介意,老乌龟的眼睛盲了几千年,上天入水,早就习惯啦。”阿彤激动道:“龟爷爷上过天庭吗

?这么说,龟爷爷是神仙咯?”

老龟道:“是神仙是妖怪又有什么打紧,老乌龟在这潭里睡了三百年,从不曾想回到天上去。”我心中一动,我也曾听师

父说过他自三百年前来到出云山,再也不曾回过天庭。却听阿彤已然多嘴道:“阿莲,啊就是他,他的师父也是个神仙,

好像也是三百年前来这里的呢。”

老龟倒没什么在意,“哦,新的山神么?三百年前,正是从前的山神沉碧仙君仙逝的时候。”阿彤大大咦了一声,“神仙

也会死吗!”老龟道:“怎么不会?我未曾离开出云山,知道得不多,听别的精怪说,似是在剿灭魔物的时候,魂飞魄散

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也略略黯然了下去。

我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老人家,您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沉碧仙君的事?”

老龟道:“都是一些旧事了,有人愿意听,老乌龟便讲。很久很久以前,沉碧仙君是出云山的山神。有时,他会到这潭边

来,在老乌龟的壳上和自己下棋,我们便是在那个时候相熟起来的。后来,沉碧仙君多了两位仙友,一位是灵澈仙君,一

位是紫浮仙君。即使老乌龟孤陋寡闻,也知道在天庭那两位仙君都是极厉害、地位极高的,不知为何倒和闲居凡间山野的

沉碧仙君交好了。有时是他们其中一位来,有时是二仙一起来,沉碧仙君独自待在山上的时间,反而倒少了。再后来,也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碧仙君领了天帝的仙旨去剿灭魔物,便……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阿彤听得一愣一愣,张大嘴巴,半晌才问:“沉碧仙君成仙前,是什么妖精?”老龟笑道:“沉碧仙君成仙前是个凡人,

出家做了道士,后来便得道升仙了。”阿彤好不艳羡道:“好厉害啊,我听说,凡人要成仙,是要修炼很久的呢。”老龟

哈哈大笑:“小狐狸也想成仙么?好好修炼便是,能在出云山上成精的,多半都仙缘不浅呐。”

这一聊竟快到了黄昏,冬日天黑得快,西面的日光已然黯淡。我惦念着师父,便要回去。阿彤依依不舍地和老龟告别,跟

着我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阿莲,怎么从方才开始你就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心事?”

“啊——没什么,我在想,晚饭该吃什么好。”

“骗人!啊我知道了,你听了沉碧仙君的故事,也想当神仙了吧?好好修炼便是!”那小子学着老龟的口气,还重重在我

肩上拍了一拍。

我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要成仙的话,不用修炼即可。师父便曾经问过我,想要当人还是当仙?我知道,师父有的是办法让我一朝飞升。但那时

我还是个孩子,只能稚声稚气地问师父,当人开心,还是当神仙开心。

师父笑一笑,道,还是等你长大了再自己决定吧。

回途经过终年盛开的莲塘,润秋靠坐在塘边槐树下,闭目养神。阿彤咚咚咚跑过去,吵醒润秋,兴奋地把方才的奇遇添油

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在他们身边坐下,看润秋微微笑道:“哦?出云山上仙兽甚多,那位仙龟我倒不曾遇见过。”

润秋也是精怪,他身后那棵一人怀抱不拢的老槐树便是他的真身。我听师父说过,润秋已有数千年的修为,连天劫都顺利

度过了。过了天劫的精怪便可飞升成仙,润秋却说自己从未上过天庭。当时听这个故事的阿彤失望得不得了,问润秋不想

当神仙么?

润秋只是微笑,说,我在凡间,还有人要等。

自那之后过了数年,我从来没见润秋等到那人过。当然,不过是短短数年,与润秋已经等待的千百年比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回过神来,抬头见润秋一边与阿彤说着话,一边淡笑向我看来。便忍不住开了口:“润秋在出云山上那么久,认识沉碧

仙君么?”

润秋点点头,“他既是山神,我当然是认识的,只是不比仙龟与他相熟。”

“他、他是怎样一个神仙?”

润秋笑了,“凡人赞美别人,喜欢用神仙一般的人物这句话。沉碧仙君是真正的神仙,那自然……就和阿莲你师父一般。

我哑然,不能想象。润秋微微笑,“其实说来,阿莲也是生得很好看的。”

哎?我不料润秋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润秋站起身抖抖身上的草屑,“时候不早,不知阿莲可介

意晚饭桌上多添一双筷子?”

啊我差点忘了,润秋和阿彤一样,也是常来我家院子蹭饭的主。一旁阿彤雀跃地报起了菜名,真是得意忘形,被我好好在

脑袋上敲了一记。

是夜客人多,师父也很高兴,又让我从地窖搬出一坛荷花酒来。我素来不饮酒,只好冷眼看阿彤喝得现出原形,师父话愈

来愈少笑容愈来愈多。润秋倒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临走前一手提起醉醺醺的小狐狸,向我道别。

我送润秋到院门口,他颔首示意我不必远送。目光越过我看了看院中的师父,却多了一丝笑意。“今夜真是叨扰了。”他

笑得温文尔雅,转身向院后走去。

我不解回眸,却见月色下,小窗旁,师父一身素衣,向我微笑。

我走近,他起身拉我坐在竹桌对面,为我斟上一杯酒,“沉碧,你这儿私酿的酒真比琼浆玉液还要回味无穷。”

我没有喝酒,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如玉的脸颊,看着他漆黑的双目,想着那个“堪比神仙人物”的沉碧仙君。如若是这样

一位仙君,师父,你如何将我错看成他?

师父毕竟是醉了,也不管我不声不响,继续自斟自饮。他说话的时候少,笑的时候多,偶尔说上一两句,皆是对着那位沉

碧仙君。

“沉碧,西山的梅花开了,我们明日去赏花可好?”

“沉碧,我带了新的棋子来,这次定要杀上三百回合。”

“沉碧……”

沉碧。

沉碧。

我径自没有回声,明明想劝师父回房休息莫要再喝,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却见师父突然止了笑,伸手抚

上我的脸庞,“沉碧,你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死的时候,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04.疫病

日子又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疑惑着扭过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书生。

书生累得气喘吁吁,分明是冬日却满头的汗,伸手扶着院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心下诧异,走近书生,待他气息渐稳,才道:“你、是怎么了?”书生拉住我,却向着院内的师父高

声道:“仙君,救命!”

我吃了一惊,拂袖甩开书生,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双目却紧紧地望着师父,满是央求之色。我惶然回头,却见师父笔

直地站在院内,目中无悲无悯,面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似是早就知道书生会来。他盯着书生看了一会儿,殊无表情,最后

道:“阿莲,送客。”

我将书生扶起,“请回吧。”

“为什么?为什么!”书生不依不饶地喊着,挣扎着想要越过我向师父走去,“仙君,原来邻舍老人的急病不是偶然,村

里是染了疫病,已经有大半村人倒下了!疫情传来,再也没有郎中敢来看病,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仙君您了!”

师父已然转身回屋了。我咬了咬嘴唇,紧着嗓子劝书生:“下山吧。”书生失魂落魄地看着我,“仙君为何不答应我?”

他眼中猛然一亮,把我抓得紧痛,“小仙君也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我摇头,“我不是神仙,只是个凡人。”书生失望得身子发软,我扶着他往山下走去,他却突然挣脱我,往路边一坐,“

我不走!我一定要求仙君开恩!”我无法,只好径自回院子了。

书生说到做到,在院外守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早我一推开房门,便见到他跪在院子里,身体摇摇欲坠。我连忙上前扶住

他,触手极是湿凉,不禁蹙眉,“你……这又是何必?”院子地上的青石板,又是冬夜,常人都耐受不起,何况一个手无

缚鸡之力的书生?

书生转头看着我,眼中露出一丝光亮,“小公子,请你替在下向仙君……”他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我叹一口气——若

是要求情,我又何苦让你白跪一夜?用尽了力气也扛不起书生,身后却突然伸出相助的手。

我回头,静静看师父的侧脸。师父什么也不说,只是帮着我把书生搬到他前几日养伤的客房。我弯腰替书生盖上被子,便

听到背后极轻的一声叹气。我起身回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书生在山上住了七日。他自醒来便又跪到了院子里,任我如何劝也不听,我只好拿了软垫给他,三餐送饭。师父起居如常

,闲时喝喝茶看看书,只是不再叫润秋来下棋,也不在晚上喝酒了。

我央润秋下山,“润秋,平素你也常扮作郎中下山替人看病,这次……”润秋摇头道:“前几日我已去过,这次连我也是

无能为力。”

连润秋也如此,下山的郎中大夫想必更是没有办法。“病倒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润秋淡淡道,“阿莲你把那个书生

劝回去吧。”

我苦笑——那个倔脾气的书生,如何听我劝。“润秋下山——”

润秋微笑着截住我的话,“下山行医,不过是为了积些善德、增进修为罢了,别无他意。只是……”他顿了顿,“精怪一

旦修成人形,又与凡人有过接触,难免也会生出些凡情。”

我不是精怪,无法体会他的话,他接着道:“但是你师父并非如此。神仙生来便与人同形,高在天庭不理俗事,是不懂人

情世故的。阿莲,我知你善良,但若仙君不肯救山下村民,你也别怪他。”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又怎会怪师父。

那天夜里,师父打开房门,径直走到书生面前。书生猛然抬头,面上欣喜的神色尚未完全展开,便听见师父冷冷道:“你

跪在这儿的功夫,山下的人有可能已经全都死了。”

书生一愣,继而气得浑身发抖,他跪久了下肢发麻不能站起来,却废了跪姿瘫坐在地上,伸手指着师父,“你身为神仙,

为何要说这样无情的话?”

师父冷淡道:“你身为凡人,为何不求己,偏要来求仙?”

书生不怒反笑,“我若是能凭己力,怎会来求你?你作为此山山神,难道不该镇守一方护佑平安,难道只是叫着好听供着

好看的?哈!”他怪笑一声,“我知道了!是我们平时怠慢了你,没有来给你的山神庙敬香进贡是不是?你放心,这次你

若救我们,定会给你修一间大庙塑一尊大像,保你日日香火不断!”

我怒极,扬掌便要打他,手臂却被师父中途拉住。师父看着书生,面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神色,“我不是这里的山神。这里

的山神三百年前就死了,他或许会救你们,我却不会。”他这话说得极慢,丝毫没有了先前冷肃的气势。

我的手臂松松地掉了下去,眸光落在师父的脸上没办法移开,就像那个晚上没法出声把师父唤醒一样。

那种奇怪的神色在师父脸上猝然而止,“所以,我没有理由要救你们。”转身便回了屋。我看了看似被抽走了浑身气力的

书生,跟着师父进屋。

“阿莲,你会不会怪我?”师父坐在床沿,眉目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脆弱与迷茫。

我摇头微笑,“师父是神仙嘛,自然和凡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我没有办法怪责师父,因为神仙都活得太长太久,随心所欲,他们不知道世上有些东西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凡人却

无论如何也获取不了。

——无非是长生不老、百病不侵。

书生说师父无情,但师父是神仙,如何会懂得人情?

——所谓人之常情,与神仙是无关的。

更何况,神仙也是有神仙必须遵守的法则的。救活村人于师父不过举手之劳,但左右一个凡人的生死、命数、轮回,却是

连神仙也不该做的事。

——冥冥自有天意,又怎能打破。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我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谁都能明白谁。

就像我不明白润秋,书生不明白师父,而师父,能完全明白我吗?

他若能完全地明白我,便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一点都不难受的。

抬眼却见师父凝目看着我,他看着我,似要直直地看到我的心底。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良久,师父起身走到门口,将一粒丹药递与书生,“你将此药投入井中,取井水饮用便是。”

我霍然转身,师父关上门将书生的千恩万谢挡在门外,走到我的身边。他将我的头揽入怀中,轻声叹道:“我也不知这样

做是对是错。凡间的事于我本来就是无所谓,他求我的时候,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找不到帮他的理由。但是阿莲,我不想

你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有那样,是我知道自己不愿意的。”

05.荷花精

那件事又来得突然。

我一早去林中小溪挑了水,回来便看见院门口站了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子,正掂着脚尖往院子内张望。“请问……”我走到

她身后,迟疑道,“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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