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如梦(垂柳扁舟和烟雨 第一部)——猫猫舟
猫猫舟  发于:2011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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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试试!”

莫知言松了口气,领着高全出了房间。

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缝倾泻而下,仿佛一条条的银丝线。

莫知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被雨水洗刷的干净透彻的大地,默然无语。

“师傅,你干嘛要费尽心思救那个人啊?”

毕竟年少,不能体会生命的重要。高全觉得既然薛神医都说没得救了,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莫知言扭过头,温和的摸摸高全的脑袋,轻声道:

“孩子,你要记住,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这人世间再没什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了。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我们就要尽力而为。”

高全听着莫知言的话,似懂非懂,不尽明白,但师傅说得话应该不会错的。

福源灯彩的院子里,烛火跳跃,落在透白的窗纸上,映着模糊的轮廓。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淡然,然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又在悄然的改变着,莫知言也没想到自己全力保全的孩子日后同

样难逃宿命的纠葛。

进入雨季来的第一场大雨一直持续到天色发白才渐渐收住了势头,高全早就熬不住被莫知言赶回去睡觉了,自己只披了件

衣服坐在屋檐下等到天亮。

客房里的灯火灭了。

“叽嘎!”门开了,莫知言急忙围了上去,问道:

“那孩子怎么样?老薛!”

薛廷远整夜未眠,忙着给那少年施针诊治,饶是年轻人也吃不消,更别说是个和莫知言年岁相仿的老者。

颤抖着双脚迈出房门时,脸色发青发白,大汗淋漓,听到莫知言询问,苦笑一声,你个老家伙也不问问我!

兀自擦擦汗,不急不慢的说道:

“我用针灸疏通了他的两条大脉,又暂时护住他的五脏心肺,现在已没有什么大碍了。”

莫知言闻言彻底的松了一口大气,紧绷了一夜的面皮上,也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过,”还没等莫知言出言道谢,又听薛廷远堪堪的转折了一下:“这孩子体质虚弱,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以后

,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莫知言刚放松的心又沉了下去,然而相较于几个时辰前的生死一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薛啊,真是谢谢你了!这是你的功德啊!”

薛廷远再次摆摆手,缓缓而语:

“为医者,救人于生死中本就是职责所在,谈不上功德。倒是你啊,老莫,素不相识的孩子你也能尽心维护。这才是功德

无量啊!”

莫知言笑笑,不言。

“可是,老莫,你可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薛廷远凑近些带着一点神秘一点担忧一点严肃的看着莫知言。

莫知言愣了,这个问题倒是从没想过,毕竟当时只想着救人要紧。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你就没有想过?”

薛廷远又问,诊治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少年筋脉异于常人,只是断裂的厉害,所以诊不出原来的脉络。

但是,有一点就足让薛廷远不安,那就是这少年的来历。

十五年前,莫知言第一次来乌衣镇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一番波澜。

乌衣镇百年古镇,镇上的人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与世无争,悠然自得,俨然世外桃源。

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就如同给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儿,大家是又好奇又新鲜还有一丝害怕。

不知道陌生的来客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莫知言的生活并不好过。

然而,现在,这个来历不明满身伤痕的少年来了,会给镇上的居民带来些什么呢?

是好是坏?还是什么都不会变呢?

薛廷远和莫知言的担心不无道理。

莫知言幽幽的看了看房间,轻叹一口气道:

“老薛,这孩子暂时就放在我这里吧,以后的事以后说。”

薛廷远了然的笑笑,整了整衣服,提起药箱准备离开,又叮嘱道:

“呆会儿让高全到我铺子上抓点药。”

“好,辛苦了,老薛。”

莫知言一直把薛廷远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回屋给那少年擦擦身子,再进厨房给高全做好了早饭,才去房间把高全叫起来。

毕竟昨晚上折腾了大半宿,也累了。

莫知言很珍惜亲人的感觉,对于高全,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自己的亲人。

现在,家里又多了个亲人,还是让莫知言很欣慰。

大雨过后,天际湛蓝清澈,空气里有着泥土的清新和浅浅的花香。

院子里,紫薇花散落一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是香如故。

旭日初升,映出半边天,灿若霞帔。

福源灯彩的莫师傅捡了一个孩子,这个消息在乌衣镇不胫而走。

小镇沸腾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立刻成为人们在街头巷尾的谈资。

——那孩子虽然是个男孩儿,但是特漂亮。

——听说没有,莫师傅捡到的是个男扮女装的孩子,要不怎么那么漂亮呢?

——哎,哎,其实啊,那孩子是个狐狸精!

——你们都错了,那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正好落在莫师傅的院子里!

……

事实证明,众口铄金这句俗语是实践中出的真知,一件极普通的事情经过世人的加工,都足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相对于小道消息的谣言,这段时间,莫家小院也是热闹非凡,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好奇而来,兴奋而归。

只是累了高全,既要帮着师傅照看铺子,又要帮那少年熬药擦身,现在还要应付来看稀奇的众人。

“哎哟,快看看,这孩子若不是神仙怎么长的这么漂亮!”——吴二娘。

“漂亮是漂亮,但一个小子长这么漂亮那就是个祸害。”——陈壮。

“呸!照你这么说,那这世上尽是祸害了?”——陈壮媳妇儿。

“嘿嘿,漂亮也好不漂亮也罢,这孩子我倒是看着喜欢。”——刘大。

……

“你们怎么又来了?吵吵闹闹的,把他吵醒了怎么办?”——高全。

叫嚷的仿佛山雀一般的几个人终于消停了,讪讪的闭了嘴。

高全乜了他们一眼,很是老成持重的叹了口气,又不是闲着,为什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还嫌我不够忙吗?

一边腹诽一边端着药盅坐到一直沉睡不醒的少年身边,用一根玉筷轻轻撬开他的嘴,然后才动手喂药。

满室寂静。

吴二娘最先醒神过来,摆摆腰,向前跨了几步,巧笑道:

“高全,要是这‘睡公子’真让我们几个吵醒了,岂不更好,你也免得整日麻烦。”

话音一出,房间里便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轻笑声,气氛缓和了不少。

高全略顿了顿,再次无奈的叹口气,深深的看一眼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年,心中开始祈祷,你快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

我就给你摘梅子吃。

虽然只是高全心里的想法,然而,床上的少年却真的仿佛听到了呼喊声,缓慢而艰难的睁开了眼眸。

满目璀璨,琉璃斑斓。

房间里的人被这样的光彩怔住了,片刻之后,才响起一片惊呼:

“醒了!他醒了!”

而,床上的少年淡漠的注视欢呼的众人,茫然的有些呆滞。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纸,细碎的洒落他绝美的容颜上,祥和而从容。

003.垂柳-名曰小桥

福源灯彩,莫家小院。

少年靠在床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老者,虽是上了年岁,但在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淡淡的儒雅之意,鹤发童颜,温婉如茶

莫知言清楚这孩子打量自己,但并不妨对他的喜爱。

不光是长相,更多的是这孩子的气度,与生俱来的气度,带着大气,带着从容淡定。

“孩子,”莫知言微笑着开口了,温言唤道:“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这里是乌衣镇。”

“乌衣镇?”少年淡淡的眉微蹙,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听说过?”

莫知言注意到这个细节,轻声问道。

少年抬起头,眨眨眼,继而缓缓的摇头。

莫知言宽厚的笑笑,细细的凝视眼前这个孩子,心里叹了口气,一个男子长成如此模样,真不知是好是坏。

“没关系,那你家住在哪里?怎么到乌衣镇来的?”

少年依旧没有表情,茫然的看着莫知言,房间里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时间一点点流逝,莫知言有些奇怪的看着少年,微微扭头和高全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陷入沉默中了。

“咯咯,咯咯哒,……”

母鸡领着一群小鸡仔在院子里闲庭漫步,正午阳光四射,徐徐的照在小屋里。

少年拧着细眉,看了莫知言良久,继而缓缓的摇头。

莫知言愣了一下,果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莫知言暗自皱了眉。

“那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里有莫知言都未曾发现的严肃。

少年的细眉拧的更紧了,垂了眼帘,目光闪动,忽而抬起头,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微笑,淡淡道:

“对不起,我忘了。”

伴着少年清亮明净的嗓音响起,斗室瞬间陷入了死寂,莫知言和高全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依旧笑颜如花,风轻云淡,吹开满室芳华。

莫知言焦急的看着给少年诊脉的薛廷远,忍不住出口询问:

“怎么样,老薛?”

薛廷远皱皱眉,捻着三缕白须,沉吟片刻才放开手,接着又动手翻看一下少年的眼皮,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少年的眼

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怜悯。

冲着莫知言微微扬了扬头,然后快步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站定。莫知言心一沉,也赶紧跟了上去。

“什么?失忆?”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了莫知言不可置信的声音。

薛廷远却没有莫知言那般惊讶,反而老神在在的捻着胡须,负手而立,不经意的看了眼少年所在的房间,淡淡道:

“也许是受伤过重,心脉受损,所以才引发失忆症。”

莫知言皱皱眉,有一瞬间的不安,本想着把这孩子救起之后就可让他离开乌衣镇,然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怎样才能恢复呢?”

薛廷远捻着胡须的手停了下来,正色的凝视莫知言好一会儿,忽然凑近了,低声道:

“失忆症不是用药物就能医治的,不能急。”

“没有办法吗?”

“有!”

“是什么?”

焦急不堪的莫知言和一脸高深的薛廷远对峙良久,薛廷远忽然开口了:

“等他自己想起来。”

莫知言额角抽搐了两下,如果时间倒转个几十年,他铁定会痛揍眼前这个人的。但是现在,他是一个老者,要淡定淡定。

“老……薛,你……”

“我说得是实话,失忆症的发生有很多诱因,以我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具体原因造成他的失忆,若是盲目诊治,我怕

会引发更大的伤害,所以只能凭他自己的能力恢复记忆。”

莫知言失望的垂下头,薛廷远说得不无道理,但是,这根本没什么具体用处吧。

“诶,我说,老朋友,干嘛这么忧心忡忡?”

薛廷远拍拍他的肩头,相较于莫知言的担心,他倒显得轻松不少。

莫知言没有答话。

“照我说,这孩子失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莫知言猛地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凛冽和森然,惊骇的问道:

“什么意思?”

五月的阳光还不是猛烈,但亦然带给这个大地一丝燥热的气息了。

薛廷远深深的看一眼房间,徐徐说道:

“这孩子来的时候,我有些担忧,担忧自己救下的或许会是一个夜叉修罗,毕竟没有那个正常的孩子会带着满身鲜血在黑

夜里游走的吧。”

“这,……”

莫知言深深的皱了皱眉头,薛廷远一针见血说中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可是,现在好了,既然他失忆了,那么就表示现在的他如白纸一张,我们只需要好好的教导这孩子,或许能转祸为福。

莫知言呆愣的看着年纪一大把的薛廷远脸上露出的调皮般的笑意,不禁抚额摇头,然而,却不自觉的笑了:

“你啊,真是老人精!”

“这叫聪明,呵呵!老莫,你现在还有什么打算吗?”

莫知言带着轻浅的笑容看了看阳光笼罩的小房间,细微的叹了口气道:

“只好如此了。”

夕阳的余晖慢慢散落在莫家这个小小的院落里,紫薇花盛开的如火如荼,那个雨夜后,散落在泥土中的花瓣成了绝好的养

料,滋润着残存下来的花朵绚烂绽放。

就这样,失忆的少年在莫家小院儿住了下来。

少年是个很安静的人,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然后就是靠在床头发呆。

由于伤了经脉,少年的身体很虚弱,一下地,痛楚便传遍四肢百骸,薛廷远说,那是因为经脉还没有接好,所以还会有痛

感。

照顾少年的依旧是高全,每天会送药给少年,会给他端茶倒水,少年很顺从,从不多言,只是在喝药的时候会咂咂嘴,不

经意的蹙眉。

“谢谢。”

少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轻声道谢,高全脸红了,慌张的接过碗匆忙离开。

只是在下一次,和汤药一起拿进来的还有鲜嫩甜美的梅子。

少年怔住了,仰头看着满脸通红的高全。

高全挠挠头,低声喃喃道:

“新鲜的梅子,我刚去摘的,呆会儿吃了药,就吃点这个,不会那么苦。”

少年愣了愣,随即绽开绚烂的笑容,亮亮的眼眸满是欢欣:

“谢谢你,哥。”

高全是孤儿,猛然间听到有人叫他哥哥,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兴奋的跑了出去。

淡金的阳光穿透纸窗,落在少年清美的脸庞上,温和的笑容恬淡而柔润。

莫知言上山的时候,寻摸到一根很好的楠木,掂量一下,便顺手拿了回来,去了毛刺打磨一下,做成了一根轻巧的拐杖,

慢慢的进了房间。

少年躺在床上安睡,莫知言轻轻笑笑,坐在床边温和的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这个孩子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仿佛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经常看见他对着窗外发呆,浅浅的眉微拧,似乎在想什么。

莫知言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可是问了他两三次,他依旧摇头说不知。

思及此,莫知言轻叹一口气,把拐杖放在床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

院子里堆满了做灯彩的骨架和材料。

莫知言和高全有些忙碌,要求订货的客人很多,而镇上做灯彩的匠人又太少了,一直找不到人手。

高全做得满手都是伤,有些气恼的嘟囔:

“师傅啊,什么时候再找个帮手吧。”

“呵呵,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高全撇撇嘴,有些不满翻了个白眼,下一瞬,神情忽然大变,忽然微笑道:

“师傅,现在有个很好的人选啊。”

莫知言疑惑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就见那少年拄着拐杖沿着墙边蹒跚着走了出来,光芒从云层中溜了出来,照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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