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入公园的大门,盎然的绿意便扑面而来。初春的绿中带着一丝嫩黄,仿佛具有洗涤心灵的作用。选择今天来果然没错,关景祺这样想着的同时,嘴角绽放了笑容。
将近二十年没有来过的公园跟关景祺记忆中不太一样。园里铺上了整洁的水泥板路,取代了原来粗糙的土道。莲花池也修整了一番,四周装上了石质的栏杆,还修了一座精致的拱桥。关景祺看到立刻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桥,如果看到了桥不去走一下心里就像缺点什么。
再拱桥上傻乎乎地跑了两遍之后,他又回到了苏一夫身边。现在尚未到莲花开放的季节,不过已经可以看到莲蓬周围发出的嫩芽。
“真拿你没办法。”
看到雀跃得像个孩子的关景祺,苏一夫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沿着公园门前的林荫小路前行,便是以此命名公园的月潭。站在高处远远望去,果然是新月的形状。映着蓝天白云的水面被包裹在一片浓郁的绿色之中,看起来就像夜空中的上弦月。
“走吧!”
关景祺拉着苏一夫的手,轻快地跑向水边的小屋。
乘着租来的小船划到水中央,一阵夹着潭中特有的潮湿气味的微风吹拂着脸颊。风中已然带有和煦的温度,令他们有种被柔软的双手轻抚的错觉。苏一夫枕着关景祺的膝盖,悠闲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反正不急于划到对岸,他们就任由小船漂浮在弯月形水面的中央。
“我小时候跟我妈妈来过这里。”
苏一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柔软的亲密私语。
“我也来过,跟我爸爸妈妈。当时我还很不高兴呢,我想去的是能玩闪电快车的公园,可是这里什么玩的都没有。一整天我都气鼓鼓的。”
那时还因为公园里没有卖棉花糖的人而大发脾气,结果被妈妈打了一顿才老实,可是几乎一整天都撅着嘴。本来模糊的记忆因为再次看到了相同的景色而渐渐清晰起来,就像褪色的照片又被添上了色彩。时间过得真快,曾经淘气的小男孩已经是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而牵着他的小手的双亲却已经都不在了。
“听起来很像你。看来你从小就是这样,无论生气还是开心都写在脸上。”
“才没有,我可是扑克脸的高手。”
“呃,那恐怕这个世界上又扑克脸和关景祺式扑克脸才行。”
关景祺在苏一夫脸上用力捏了一下,痛得他“哇”地大叫出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大笑起来,弄得小船在水面摇摇晃晃。
“你小时候常跟父母出来玩吗?”
苏一夫仰着头,脸上荡漾开满满的笑意。关景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倒置的面孔带来一种微妙的新鲜感,熟悉与陌生都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也不是经常出来,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就会尽量一起出来玩。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关景祺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最喜欢正月十五的时候去看冰灯,玩那个长长的冰滑梯,不玩上三次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玩冰滑梯的人很多,要等很长时间,每次关景祺几乎都是硬拉着妈妈的手不肯走,通过耍赖而达成目的。那时候爸爸妈妈无奈的表情他现在还历历在目。
“我小时候我妈妈几乎不带我出来玩,记忆中好像就只有来这里那次。那时候公园刚刚建成,到处都是宣传广告,我就哭着喊着求我妈妈带我来。我们当时也像这样划船,我兴奋得不得了,结果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说了什么?”
“记不太清了,不过大概就是最喜欢妈妈,将来要跟妈妈结婚之类的话。哦,好像还说经常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希望妈妈多陪我。我妈妈本来工作很忙,自从那次以后,就主动申请降职到了清闲的部门。她那时候答应我以后会每天陪我,她做到了,可是我长大以后却只想着离开她。寂寞的人不只是我,我妈妈也很寂寞。我对着一个寂寞的人说了永远也做不到的话。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说了这种话,我妈妈对我的感情才会变了呢?也许我才是让我妈妈变成今天这样的罪魁祸首。”
明朗的蓝天和层层叠叠的白云同时映在苏一夫清澈的眼眸里,看起来更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阵如同轻吻一般的凉爽的微风拂过,他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关景祺仿佛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泛舟的情境。寂寞的孩子,以及同样寂寞的母亲,两人在宁静的水面上做了永远相伴的约定。然而渐渐地却忘记了最初的心情,只能走上决裂的道路,留下两颗再也无法靠近的心。
他静静地望着远方,不知该说些什么。已经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就像苏一夫无法回到那天收回那些话,关景祺也无法回到过去给特地带着自己出来玩的父母一个灿烂的笑脸。后悔的事、无奈的事、遗憾的事实在太多,人也只能背负着这些活下去。即便是锥心的痛苦,在经过时间的积淀以后,也有可能会变成珍贵的回忆。
划完船以后,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些轻飘飘的,脚步不太稳。阳光透过树叶在山间的小径上落下斑驳的光点。
“你看,蘑菇!”
关景祺兴奋地叫着,跑到树下采摘了一簇乳白色的圆顶蘑菇,得意地在苏一夫面前显摆。
“呃,”苏一夫的嘴一下子撇成八字形,“这是狗尿苔吧?长在便便上的东西。”
听到“便便”二字他反射性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得老远,苏一夫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是不告诉你,你这家伙说不定会把它吃下去。那可就有意思了,听说吃了这个之后人会变疯,一直大笑又唱又跳的。”
“不是说长得鲜艳的蘑菇才有毒吗?我以为长得那么丑的就没事呢!”
关景祺掏出包里的湿巾一边用力地擦着手一边恨恨地说。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放进嘴里,有没有毒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看看你毒发的样子。”
苏一夫像看着动物园里的大象一样的表情看着关景祺,一直不停地笑着。
“心肠真恶毒!”
他说着便在苏一夫后背来了一拳。
“我是真的想看看你唱歌跳舞的样子,这么说来你从没在我面前唱过歌。”
“那是因为我没在任何人面前唱过歌。”
关景祺从小就五音不全,不,准确地说是五音一个也没有才对。小学的时候班级组织合唱他也是唯一一个被老师明确要求只要对口型就可以的人。为了他人的安全以及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从没在人前展示过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喉。
“给我唱一个呗!”
苏一夫难得用这么撒娇的口吻说话,关景祺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唱。”
“你就给人家唱一个嘛。”
他捏着鼻子学女人说话的样子更是让关景祺打了个寒战。
“哎呀,真恶心,别这样了!”
“那就快给爷唱一个!”
“找打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软硬不吃,看来不咯吱你不行了。”
关景祺一听大事不妙,立刻转身往山顶上跑。即使背着个沉重的大包,他还是跑得比苏一夫快得多。然而他刚要回身嘲笑苏一夫,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他,扯着嗓子大叫一声。
47.Samson(5)
听到他的惨叫,苏一夫立刻冲了上来,然而发现了他惨叫的原因之后,立刻笑得蹲在了地上。
“别再笑啦,赶快帮我冲一下!”
分不清是固体还是液体的鸟类排泄物不偏不倚地落在关景祺的头顶,而且就要顺着头发流到额头上了。
苏一夫从他背包里拿出矿泉水,一边淋在他头上,一边用湿巾擦掉那些东西。
“鸟都不忘了送个礼物给你再走呢!”
“是啊,我就是人见人爱。”
听到苏一夫一边笑得喘不过气一边还不忘揶揄他,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湿着的头发非常难受,一阵冷风过后关景祺打了个喷嚏。
“赶快擦擦吧!”苏一夫拿出毛巾,轻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不能随便在树林里跑,很容易把鸟吓到。”
“这回知道了,我把鸟都吓得失禁了。”
所谓的乐极生悲也就是如此了。
“咱们快到山顶了。”
关景祺已经能够看到山顶的小亭子,刚刚闹的乌龙让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终点。
站在山顶的小凉亭里,他们肩并肩望着山下的景色。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新月形的潭水,此时正因为映照着天空的云彩而看起来像是容器中的牛奶。望不到尽头的浓绿就像一片树的海洋,每当清风拂过,便掀起一阵波浪。
真想在山顶盖个小屋,生活在这里。能够每天看着这样的景色,恐怕就再也没有烦心事了,关景祺暗暗想道。大自然就是拥有这样的魔力,不言不语便可以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动。
在只有两人的山顶,关景祺静静地把头靠在了苏一夫的肩膀上。
“有没有觉得刺痛的地方?”
关景祺轻轻用手指按着苏一夫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检查皮肤不仅要检查有没有皮疹和破损,还要检查因为神经炎而引起的皮肤刺痛。
当然不必每天都这样细致地检查,不过今天晚上正好是关景祺的休假,有充裕的时间。自从老板开始了他和勇哥的环球之旅以后,酒吧的管理工作就交到了关景祺身上。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做起来其实还挺轻松的,不过这主要归功于老板临走之前酒吧的运作就已经成型,关景祺所要做的事情非常明确。
而且拥有酒吧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关景祺也算是老板之一,店里的员工也非常尊敬他,工作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酒吧经营得好他得到的分红也会多一些,这对他来讲非常重要。因为苏一夫的身体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现在两人的生活全靠关景祺一人的收入。省吃俭用的话还可以勉强维持苏一夫的抗病毒药物的费用,而如果苏一夫染病住院的话就必须要动用以前的积蓄。去年苏一夫住院两次就花去将近五万,而且随着身体免疫力的下降住院的次数还会增加。如果没钱医治就等于把苏一夫送到死神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他一直一方面努力赚钱,另一方面随时注意苏一夫的身体,在疾病刚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就尽早医治。
苏一夫摇了摇头以后,关景祺终于放下心来,帮他披上了睡衣。
“快去睡吧!”
想要提高免疫力最重要的就是休息,所以苏一夫早就养成了很早就上 床睡觉的习惯。
关景祺洗过澡后,躺在床 上翻了一会儿书,也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中好像有人在抚 摸着他的后颈。
大概是做梦吧,关景祺迷迷糊糊地想到。梦到苏一夫这样抚 摸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并没有在意。当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他才睁开眼睛。
真真正正的苏一夫正坐在床边爱怜地望着他。
“今晚,可以抱你吗?”
他低垂着眼睛,仿佛少年般羞涩。关景祺忍不住伸手抚 摸他的脸庞,微笑着送上一个轻吻代替答案。
虽然早已彼此熟悉,但是上次同床共枕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彼此都有点害羞。关景祺扭动台灯的旋钮,让室内变得更加昏暗,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身影。
轻巧地除去彼此的衣衫以后便是久违的紧贴肌 肤的相拥。这是一个仿佛确认彼此体温的拥抱,嗅着熟悉的味道,用自己去感受对方皮肤的触感,同时也给自己带来安心的感觉。
“你瘦了好多。”
苏一夫埋在他的头窝,轻声耳语道。
“我本来就是这样。”
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年来体重下降了很多,如果说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苏一夫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绝对是假话,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再辛苦都不会后悔。
“我爱你。”
苏一夫的声音像山间的小溪一样缓缓流过,他的眼泪滴落在关景祺的耳畔。关景祺带着些许的困惑吻去苏一夫眼角的泪水,温柔地把他拥进怀里。
足足一年多没有这样亲近,苏一夫有多么害怕把疾病传染给他,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也明白苏一夫今天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会走进自己的房间。苏一夫的额头不断地靠在他胸口摩擦,啜泣着重复说“我爱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一边轻轻理顺着苏一夫凌乱的头发一边轻声说。
苏一夫灼热的手在关景祺身上游移,带来虚无的燥热。他仿佛在确认珍品一般小心翼翼、恋恋不舍。关景祺难耐地挺直了脊背,喉咙仿佛燃烧着,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
手臂环绕上苏一夫的脖颈,他轻轻地献上神圣的吻,在鼻尖、在脸颊、在睫毛、在发间。最后才是嘴唇。关景祺深情地覆上苏一夫的唇瓣,撬开齿间,在他口中探索。轻轻地骚弄他的上颚,直到他亲昵地缠绕上舌叶。缓缓地、温柔地交换甜蜜而又醇厚的深吻。
脸颊悄然间已经变得像傍晚的彩霞般绯红,吐出的热烘烘的气息也仿佛带着蜜糖的味道。
苏一夫的指尖一触碰到那个他自己绝不会去触碰的地方,全身就像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滚烫。在入口周围画着圈的举动紊乱了他的呼吸。被冷落已久的器官好像忘记了从前的记忆,顽固地抵抗着手指的入侵,挣扎了好久才顺利饮进两根手指。
然而苏一夫却没有像他期待那样攒动手指将入口弄软弄松,而是缓缓地撑开那里。些许的刺痛令他不自觉地紧缩眉间。
“痛吗?”
“没事。”
关景祺摇了摇头,然而苏一夫却提出了更令他震惊的要求。
“我想用一下台灯,”苏一夫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我想看看接纳我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讶异地望着苏一夫,对方认真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
呆愣了半天,他才勉强挤出这句询问。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全部,不光是用身体去感受,还想切切实实地看到。”
火辣辣的告白令关景祺连耳根都红了起来,然而被苏一夫这样笔直地注视着,他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躲开苏一夫的视线后,他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那个连自己都没有看过的地方现在正被灯光直射着,一想到这里关景祺就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寒冷的空气从被撑开的入口进入,带来强烈的违和感。紧接着又被已经调到最亮的台灯照射而变得热气腾腾。他受到这种冷热交替的奇妙感觉的煽动不由得微微震动,用双手遮住了面孔。
终于炙烤的感觉消失,台灯又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他一想到那盏台灯所照射过的地方,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苏一夫再次紧紧拥抱住他,轻柔地咬噬他的耳垂。
“我都看清楚了。”
魔力般的耳语顿时挟住了他的身体。
“你知道吗?你的里面是玫瑰色的,光滑又柔软,一直不停地蠕动着。”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露骨的话语让关景祺的羞耻心燃烧到了极致,他紧紧地贴着苏一夫的胸口不敢抬起头。然而苏一夫却强硬地扳开他,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听一次。”
“真是的,听起来你好像突然变成了萨德侯爵。”
他试图用玩笑掩饰自己的羞耻,一想到苏一夫接下来的话他就无法抑制地心脏剧烈跳动。
“我爱你。”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苏一夫的笑容和声音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悲戚。他主动献上深吻,希望能够用甜蜜融化苏一夫心中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