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病——徐景年
徐景年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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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左随便进了一家眼镜店,扫了眼殿堂里陈列着的各种镜框,正想随手指一副的时候,一双你真修长漂亮的手突然指着展示柜里的一副金属边的眼镜框道,“试试这个吧。”

徐左抬头,傅宁晓正笑得一脸天真。

柜台里的售货员望着徐左,徐左点了点头,“就这副。”随即就转身去了付款台。

傅宁晓还没反应过来,“啊,徐左你不试啦。”

徐左一边掏钱一边道,“反正都差不多。”

徐左验完光,等了二十分锺,顺利配上了新眼镜。

这副金丝边眼镜很是斯文,徐左拿在手里看了看,习惯性地拿眼镜布擦了擦,摘下那副前几天因不慎摔松了的眼镜,把新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果真好看。”傅宁晓看着镜子里的徐左笑道。

徐左望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那张过分消瘦的脸上表情冷漠,让人看着就不太舒服。

其实并不好看吧。徐左在心里想。

傅宁晓却好像发现了什麽新大陆似地,“徐左,这个比你以前那两幅眼镜好看多了。看上去挺精神!简直像个斯文败类!”

徐左猛的回头,狠狠瞪着口无遮拦的某人。

傅宁晓察觉自己说错话,讪讪笑道,“哎呀总算买好了。饿死我了,我们吃饭去吧。这边有家日式料理不错,我和老板熟,说不定还能弄到个好位置。哈哈。”

徐左收回视线,对售货员道,“谢谢,眼镜很好。”说着就拿着眼镜盒和发票走人。

傅宁晓跟在他身後,“等等我。”

好不容易两人在傅宁晓所说的店里坐定,傅宁晓笑得一脸谄媚,给徐左倒酒,“这酒不错,味道很醇。”

徐左端起酒,放在唇边,伸出舌头微微抿了抿……然後又皱起了眉头。

这样细微的动作,却是一个不落的落在了傅宁晓眼里。

傅宁晓有些许的吃惊。

认识徐左那麽多年,还真没见过徐左有这样撩人的一面。

是眼镜的关系?

还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傅宁晓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婚礼的事,怎麽样了。”

徐左放下酒,喝了口一边的白水,“你不是收到喜帖了麽。”

“……哦。”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来了句,“那……连婚前恐惧症都没有麽?”

“你还真好玩啊傅宁晓。”徐左冷笑。

可笑,甚至有些可爱的,傅宁晓眨巴着眼睛看着徐左。

徐左勾了勾嘴角,算是个笑,“看来你真的对我结婚这件事一点祝福的意思都没有啊。”

傅宁晓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到底喜欢苏云哪点?”

徐左瞥了眼陆陆续续上来的生冷食物,“哪里都喜欢,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傅宁晓表示不理解,“但是她毕竟经历过那样的事……你觉得她能和你过正常的日子麽?”

所以说有时候,徐左是真的讨厌傅宁晓。因为他的直觉太过灵敏,和他在一起,很多事情很容易被发现和拆穿。

这点徐左原本就应该知道,可惜的是他现在才想起来。

徐左望着眼前的酒杯,日式包间的气氛很拘谨,空调开得不够暖和。

傅宁晓把杯子拿起又放下,太熟悉的朋友之间却是这样无话可说。

傅宁晓淡淡道,“虽然你一句话都不让我问,但是我应该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和杭文勤以前是不是……”

“不是。”徐左冷冷道,傅宁晓的话还没说完。

傅宁晓见徐左打断得这样干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徐左……”

徐左突然站起身,傅宁晓这才发现,徐左的脸色并不好看。

徐左居高临下望着表情呆滞的傅宁晓,“我去下洗手间。”

徐左匆匆离开,傅宁晓看着杯子里的酒,心想自己大概又说错了话。

19

当天晚上,徐左带着一身疲惫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此之前,苏云发了个消息给他,说她回到家洗完澡,正准备睡觉。

两个人的关系这样简单而平常,甚至让人产生了美好的错觉。

徐左捏紧了拳头,冷风却不住往衣袖里吹,徐左整个人都觉得僵硬。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一个黑影突然从楼道死角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徐左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钥匙掉在了地上。

对方弯腰捡起,含着笑出现在了徐左面前。

“徐左。”

不同於上次的狼狈,这次杭文勤维持着他的潇洒与俊逸。

徐左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语不发腻

杭文勤向前走了一步,不紧不慢的语调让杭文勤的声音显得从容,“徐左,我做不到。”

徐左往後退了一步,楼道里感觉很冷,徐左的手指冻僵了。

杭文勤向前一步,“那几年,一个人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忘记你,想起那时候你的语调和神情,徐左,我想我……”

“别说了杭文勤。”杭文勤的话还没说完,徐左就匆匆打断。

有些话,他甚至连听都不能听。

徐左原本就有些烦躁。

杭文勤站在他面前,抿着唇,那样子叫人不舍。漂亮的人甚至连伤心都比一般人美上几分。徐左这才发现,虽然杭文勤的表情依旧,但是眼角却有几分泛红。

也许哭了?

徐左不敢想。

杭文勤走到徐左面前,一脸的悲戚。

徐左向後退了几步,对杭文勤的防备源於习惯。

气温太低了。

过低的温度让人意识不清。

原本一片黑暗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了杭文勤过去的样子。

“所以,你的恐惧到底来自哪里?”

徐左面无表情望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男人。

第二次,这个叫做杭文勤的男人把他弄到了床上。

动作并不温柔,只是一味的索取和侵犯,可想而知,这样的男人有多可怕。

徐左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你变态。”

杭文勤笑笑,“我不变态,我只是无所顾忌。”

徐左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大卸八块。

这样的男人,这样一个人,没有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活生生把他活剥生吞。

“你不得好死!杭文勤!你不得好死!”

杭问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麽第一次你没反抗,反而这次一直反抗。那时候,你到底为什麽心甘情愿被我侵犯,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这样赤裸裸的问句。

徐左咬紧牙关,嘴里有淡淡的血味。

那时候…是啊……那是为什麽呢?

因为喝醉了?因为没办法反抗?因为那种羞耻的感觉让他觉得快慰?!

“徐左,你在害怕什麽,什麽让你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

……

“告诉我徐左。”

……

杭文勤慢慢靠近,这个一脸惨白的年轻人,正散发着叫人摧毁的倔强和性感。

杭文勤不得不承认他被此刻的徐左深深吸引。

有什麽东西在发酵。

“我想……这一刻我要迷恋上你了徐左。”那话里略带的笑意让徐左觉得恶心。

……

“徐左……”

脑子里嗡嗡作响!

“别说了!!”徐左突然大叫,那声音穿透这小小的房间,似乎要把人震碎!

徐左尝到了喉咙深处鲜血的味道,那种火辣辣的刺痛让他不住咳嗽起来。

杭文勤原本的笑意淡淡退了下去,他看着眼前手脚被绑住的徐左。

“徐左,你真有趣。”

……

“杭文勤你有病!”

杭文勤却只是笑,一直笑,默默望着他。

直到徐左叫的发不出声,直到筋疲力尽,杭文勤才又发话。

“徐左,我现在可以放开你。”

……

“但是你不能离开。”

……

“你可以破坏这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我来善後。”

“神……经…病。”徐左的声音破碎得像吃了玻璃渣子。

然而对於徐左的谩骂,杭文勤没有丝毫反映,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他伸出手,单手拿起房间里的一个花瓶,然後优雅的松开手。

“啪!”花瓶碎裂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徐左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杭文勤歪着脑袋,笑容天真,那头微卷的头发蓬松而柔软,有一瞬间,他美得男女莫辩。

“就像这样。”他说。

然後他慢慢起身,拿起房间里的电话,拨了服务台的号,轻声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又回到了徐左面前。

他俯身,双手撑在床上,慢慢靠近徐左,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徐左,开始吧。”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他割开了捆住徐左双手的绳子。

几秒之间,徐左重获自由。

他还没能从杭文勤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中回神。

过了十多秒。

徐左才发现杭文勤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杭文勤的笑容让人害怕。

他伸出手,想要把在床上的徐左拉起来,却被徐左一把打开。

“离我远点!”

杭文勤摆出无辜的表情,後退了几步。

徐左起身,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常年不晒太阳的身体白得惨烈。

他越过杭文勤,走到门边,四处张望了一下。

又转身看了眼杭文勤。

杭文勤在笑。

徐左没有来的觉得愤怒。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徐左走到床边,把另一只花瓶砸碎。

“啪!”碎裂的声音如出一辙。

徐左一脚踹翻茶几,上面的玻璃容器碎了一地。

漂亮的的窗帘被扯得稀巴烂。

徐左疯了一样地破坏。

杭文勤却只是含笑看着这一切。

这样的徐左多美好?

杭文勤觉得心里有一阵微微的悸动,因为徐左的绝望,因为徐左那叫人难以舍弃的疏离感。

20

徐左无法忘记那样的夜晚。

所以他有些乱了。

杭文勤往前一步,步步紧逼。

徐左皱了皱眉,“杭文勤……”然而後面该说些什麽,却始终不得而知。

这样纠缠不断,却无法让徐左感到一丝的温暖。

他是知道杭文勤的,正因为了解,所以两个人之间无需多说。就像那个夜里,那句“就这样吧”,徐左立即就会明白。

这样乖巧懂事,让人忍不住凌虐的徐左,却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

他已经老了。

这样算起来,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徐左已经累得没办法面对更多。

杭文勤却这样咄咄逼人。

徐左的脸色在不太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青白。

杭文勤乘着徐左失神的瞬间,一个箭步压了上去,两个人的距离这样近。

徐左正想做些什麽抵抗,却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刺激。

又是这种手段。

妈的。徐左张嘴想那麽骂杭文勤,脑子却昏昏沈沈。

杭文勤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样任徐左跌倒在地,半张着眼坐在地上。

破旧的公寓楼,充满潮湿气息的楼道里,徐左这样乖巧地坐在那里,像个娃娃。

杭文勤忍不住伸出手,却又突然止住。

他轻松自如的捡起地上的钥匙,把徐左搀扶起来,打开门,把徐左扔进去。

干净而狭小的房间,杭文勤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让整个房间看上去越发阴沈。

杭文勤把徐左抱到沙发上,慢慢放下,眼神是冷的。

徐左这才明白过来。

什麽舍不得,什麽没办法放下,什麽重新开始,完全是一个笑话。

杭文勤知道徐左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镇定剂的分量他控制的很好。

他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徐左,散乱的头发遮挡了眼睛,那副不太眼熟的金丝边眼镜歪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既滑稽又有些微妙的性感。

杭文勤慢慢蹲下,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徐左被他这样看着,毫无反抗的力气。

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无力的,任人宰割的眼神。

“徐左。”杭文勤伸出手,摘下徐左的眼镜放在一边,为徐左把额前的碎发理理顺,“我在求你。”

徐左想冷笑。

很明显,杭文勤这样的状态,和“求”这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等不到所谓的回答,杭文勤就这样跪在徐左身边,那样虔诚的姿势和眼神。

徐左的脑子浑浑噩噩,杭文勤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越发暧昧不清。

有一瞬间,徐左觉得有些伤感。

他望着房间的天花板,体会着此时此刻房间里的寒意。

杭文勤这样看了徐左良久,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上徐左的额头。

这样的夜里,杭文勤的体温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徐左绝望的闭上眼,不想看眼前的男人。任凭其冰冷的手指摸进自己的衣物里。

又是为什麽?是谁给了他这样肆意而为的权利?

是自己麽?

徐左咬着唇,一语不发。

多少年前,杭文勤就这样告诉自己。

“徐左,你太软弱了。”

这句话,杭文勤早就告诉过他。像个诅咒一般,死缠着徐左不放。

“你既然无力去反抗,又为什麽要拒绝整个世界?”

……

“徐左,你母亲的死,你并非没有责任。”

……我知道。

“你不是软弱无力的孩子,既然是成年人了,难道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来麽?”

……

“你逃了吧徐左。”

……不……

“徐左,你把她一个人仍在那里。所以她才会绝望。”

……

“如果她不绝望,就不会走出那一步。徐左,是你的错,是你亲手杀了她,生你养你保护你的那个女人。”

“不!!”

徐左捂住耳朵,大叫。

杭文勤死死捏着徐左的肩,“徐左,这样的你,还能做些什麽?”

徐左的耳朵嗡嗡作响,那是伤口,一个慢慢腐烂,直至心底的伤口。

任凭谁都会觉得,徐左母亲的死既哀伤又不可避免,那样整天魂不守舍,脸色苍白的女人,谁都会觉得她奇怪。

而相反,徐左的父亲是那样的温顺和善,对每个人都可以笑脸相迎。

但是只有徐左和他母亲知道,那些伪善背後隐藏的是什麽。

是暴力。

是源源不断的变态和暴力。

徐左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慢慢长大,有人不止一次地告诫他,“徐左,是我养你那麽大。你要知恩图报。”

那个伪善的父亲,让他的整个世界难以成形。

从小徐左就知道,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些毒打和病态的行为,让他无法和别人正常交流。

不能笑。

徐左不知道什麽是笑。

如果硬要解释一下的话,那麽笑大概是父亲每次实行恐怖行为前的那个信号吧。

徐左害怕。

徐左不敢反抗。

所以徐左逃了。

那天晚上,徐左要了最後一次学费,走到他母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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