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幸福 上——飞鸟琳
飞鸟琳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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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塞斯说:“这份礼物代表了我最纯粹的忠诚,希望殿下未来像利剑一样锋芒展露无往不利,万一遇到了困难,我愿意成为殿下手上的剑,为殿下破除万难。”

安德雷卡说:“我要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你宝贵的忠诚就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不过,我也想说,我对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不同的意见。剑或者武力的确是很有用的工具,这是王国疆土的奠基石,可是大多数时候,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才是我们殚精竭虑的原因。”

公爵塞斯只能弯下腰下,谢罪一样的姿势,说:“殿下的仁慈是王国所有子民的幸运。”

安德雷卡说:“你肯这么说,我很高兴,希望这也是你真心的想法。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要带埃尔弗该去睡觉了。”他招了招手,埃尔弗走过去一点,但是害怕公爵塞斯,远远停下。他对着公爵塞斯伸出手,说:“那么,再会。你远道而来,也要好好休息,然后在萨克逊多玩几天。”

公爵塞斯也伸出手跟他相握,他随即站起身来,走过去牵起埃尔弗的手。

埃尔弗紧紧地挨着哥哥,逃跑似的离开了起居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公爵塞斯的眼光似乎还牢牢地跟随着他,而且还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背上爬满了毛毛虫,也许自己不会受伤,可是就是毛骨悚然。一关上卧室的门,他就扑进哥哥怀里,紧紧搂住哥哥的腰,脸埋在哥哥胸前,磨蹭了好一阵子,才把那些毛毛虫一样的不舒服的感觉从身上赶走。

安德雷卡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没有说话。

埃尔弗说:“我觉得那个公爵塞斯好可怕,明明笑得彬彬有礼像个贵族,可是那种笑容很吓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他了。哥哥你也不喜欢他对不对?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不高兴。”

安德雷卡还是不回答,突然按着他的后脑亲吻他的嘴唇,亲得很激烈。

埃尔弗实在很莫名其妙,不过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激烈的亲吻,反而相当喜欢,有一种被哥哥深深爱着的幸福感。平时哥哥虽然对他好,可是不太肯表露出情绪,往往让他有些不满足。

安德雷卡久久不放开他,竟然把他直接按倒在床上,动作急促地开始脱他的衣服。

其实这个时候还不到九点,要上床睡觉也有点太早了,而且自己在树林里跑了一下午,还跌倒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脏兮兮的没洗脸没洗脚,不该直接往床上躺。埃尔弗很想抗议,可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吃晚饭之前也同样没有洗手,于是觉得,还是不要提醒哥哥这件事,随他去了。

028.

埃尔弗想着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可是下午又耗体力又受惊吓,精神上很疲惫,安德雷卡脱完了他衣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就像个初生的小婴儿,浑身赤捰着,却坦荡荡的躺在安德雷卡的床上睡得理所当然。

安德雷卡本来满心激荡,跟公爵塞斯的会面让他整个人的绷得紧紧的,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他介意的,是公爵塞斯盯着埃尔弗的那种眼神。埃尔弗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珍视爱护的宝物,公爵塞斯毫不掩饰的郁望深深地刺激了他。如果公爵塞斯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难受,那么这目的无疑已经圆满达成了。

安德雷卡突然有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埃尔弗是个粘人的依赖自己不知节制的弟弟,可是这又算什么,自己甚至从来不曾得到他。本来想得很豁达,以为只要埃尔弗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那么自己的感情,怎么处理掉都无所谓。可是如果埃尔弗被公爵塞斯那样的恶棍夺走了,又该如何是好?那种痛,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承受。那个晚上,安德雷卡的理智一度失控,想要不顾一切的占有自己的弟弟,就算只占有他的身体也好。可是埃尔弗就那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根本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挣扎。

安德雷卡看着弟弟那张睡脸,无知无识无忧无虑,突然失笑,自言自语地说:“我真是傻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亲的弟弟,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不论你将来肯给我什么,我都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轻轻拉了拉铃,很快有男仆送了热水来。安德雷卡拉开门拴,把门打开一条缝,接过水罐和面巾拿进了房间,细细擦干净埃尔弗脏乎乎的脸颊手脚,把他的身子在床上摆正,枕上枕头、盖好被子,自己也换上睡衣上了床。

那一觉埃尔弗睡得非常舒服,连梦都没做,一直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哥哥已经起床了,穿着一件睡衣,坐在窗边正在看信。

埃尔弗坐起来,说:“那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出门之前只想到外面玩,真出来就总想回家了。”

安德雷卡笑着,眼睛眯得弯弯的,说:“马车早就准备好拉,就等你起床呢。”

埃尔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愁眉苦脸地问:“公爵塞斯该不会来给咱们告别吧,我可不想跟他握手,更不想跟他拥抱,连看他一眼都不想。”

安德雷卡说:“你醒得还挺及时的,勋爵泰特陪着他去打猎了,一会儿不会回来的,所以快走吧。”

安德雷卡说着就过来帮他穿衣服穿鞋,下楼才发现,伯爵普罗克特早就在客厅等着要出发了。就像埃尔弗希望的,没有多余的人来送行,他们直接上路,天没黑就回到了伊苏吕堡。埃尔弗想,其实出门也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事,这一趟就算没去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吧。

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伊苏吕堡已经大变样了,到处张灯结彩,原来,庆典即将要开始了。两天之后就是安德雷卡的十八岁生日。

029.

伊苏吕堡很多年都没有过真正的庆典,沉寂得太久,一旦又有了正式的活动,人们都兴奋得像过大节一样。当然,王国继承人安德雷卡的十八岁生日,在这个时候,跟大节日也没什么两样。

伊苏吕堡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城市,被坚实的城墙环绕,进了城门,是层层叠叠的住宅和集市,一路上行,到达了山坡的最高处,是国王的内城堡,环绕着城堡,北坡上有教堂,南坡上有议会和法庭,东面和西面的大街上全是达官贵人的豪宅。

庆典的开始有些出乎人们的预料,是许多年没有过的阅兵。年长的人们,才能记起,上次的阅兵举行在里亚士王北上平叛凯旋归来之后。而这一次,声势也不亚于前一次,城外的驻军,全都按着各自不同服色换上了全新的制服,沿着东面的云雀大道行进,到达内城堡向城楼上的王子安德雷卡致意,接着向南绕行到议会前再向西出城。

无疑这个仪式相当有意义,自从王后伊斯塔去世之后,伊苏吕堡实际上失去了主人,虽然有伯爵普罗克特那样的坚定柱石在维护着王国的利益,可是城堡里空虚的宝座能在人们心中引起足够的不安。现在,王子安德雷卡终于走了出来,站在了人们面前,坚定、睿智而又仁慈,正是人心所向。这一天,其实比任何节日都更振奋人心。

阅兵之后是自由的游行,有鼓手队、乐队还有杂耍艺人,再往后就是一锅粥一样的的狂欢了。每一个人都可以免费领到一块足有十磅的烟肉,还有一加仑苹果酒,可以选择回家跟朋友聚餐,也可以到大街上参加各种园游活动。

安德雷卡站在城楼上观看着这一切,从萨克逊带回来的抑郁随之消散了不少。埃尔弗一直待在他身边,最开始好奇地站着看,后来渐渐累了,就靠在安德雷卡的肩上,到最后腿酸脚软了,干脆叫人搬来凳子坐下。

安德雷卡有些心疼,觉得他大概被冷落了,哄他:“在这个风口上站了这么久,闷坏了吧?要不去玩会儿吧?梅维尔家的孩子都在庭院里玩射箭呢,你也去看看吧。”

埃尔弗摇摇头,撅着嘴说:“我才不要放你离开。”

安德雷卡笑起来:“那好吧,咱们一块儿去。”

安德雷卡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城楼。他的手一片冰冷,脸上也没什么神彩,安德雷卡问:“还是说你不想去看射箭,想回去吃茶点?那我叫里妮去准备,好不好?”

埃尔弗还是摇头,说:“其实我早就听说拉,今天的大节目才不是那些阅兵拉游园拉,而是晚上的舞会。那一场专门为你而开的舞会。我现在连十五岁也还没到,到时候一定会被关在儿童室里,什么都看不到。”

埃尔弗的这句话正好触动了安德雷卡的某根心弦,安德雷卡仔细地在他脸上打理了两三秒钟,说:“亲爱的,我倒奇怪,你为什么会对舞会感兴趣呢?在我看来,那就是浪废时光在跟一堆闲杂人等假笑假亲热,简直是无聊透顶了。”

030.

埃尔弗讲起话来还是那么直白不经大脑,说:“那你为什么要去参加舞会呢?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是直接叫他们取消呀。这个舞会是为你举行的,那我要到哪里去呢?”

这种孩子气的嫉妒让安德雷卡觉得很好笑,说:“没错,小埃尔弗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任何东西我都想要跟你分享。不过咱们可事先讲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嫌无聊不耐烦。”

埃尔弗不服气了,说:“我什么时候跟你不耐烦过呀。”

埃尔弗显然没有那心情去玩射箭,安德雷卡就吩咐一直跟在近前的里妮夫人去准备茶点。茶点很快送到了起居室,因为细心的里妮夫人看到城堡里来了这么多孩子,早就提前预备下了。为了怕埃尔弗一整天没有机会好好吃饭,端上来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苹果派。埃尔弗大口大口地啃得很带劲,可惜还没吃完露西亚就走了进来,说:“埃尔弗殿下,那么,现在跟我上楼去吧。”

埃尔弗乍然看到她,就像挨了晴天霹雳,整个人当场蔫了,一块点心塞在嘴里连咀嚼都忘了。

安德雷卡笑起来,说:“没事的,跟她去吧。”

埃尔弗对露西亚简直是敬畏,在本以为无忧无虑的轻松时光里面,突然看到她,什么兴致都没了。

露西亚却比他还要沮丧,上楼的时候愁眉苦脸,一步一叹气。

埃尔弗先沉不住气了:“露西亚女士,请问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

露西亚唠叨起来就像个上年纪的婆婆,连开场白也一样让人招架不住,她说:“殿下,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埃尔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露西亚女士,这么说你可不能怪我不礼貌,只要我在你跟前,你就没有住口的时候,我记性再好,也不能把你讲过的每一个字都原样复述出来。”

露西亚说:“我说过很多话,里面最恳切的,就是让你跟安德雷卡殿下……”

埃尔弗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说:“哦,我请求你,别再讲那样的话。”

露西亚说:“好吧,我不说了,论理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说。不过,相信我,如果王后在世,她一定会讲一样的话。”

埃尔弗说:“露西亚,你一定是弄错了。母亲在世的时候──愿她安息──从来都没这样说过。她只会劝着我尽量多跟哥哥相处。”

露西亚说:“每个孩子都会长大的,她也一定盼着你快些长大。”

埃尔弗说:“那么,现在我已经长得足够大了。”

露西亚说:“正好相反。你跟着安德雷卡殿下出门一趟,变得更任性更不懂事了。”

埃尔弗说:“于是你就要把四天份的唠叨一次性补回来吗?饶了我吧,我已经不是三岁大的小孩了。”

露西亚说:“不,你不是三岁,你才十三岁。哪有十三岁的弟弟吵着要参加自己哥哥的生日舞会的?你这样实在不合适。”

可笑的是,露西亚一边讲个不停,一边从床上拿起熨好的衣服来,一件一件地往埃尔弗身上套。

埃尔弗苦笑着说:“你不是说不合适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031.

露西亚被气得发疯,说:“这是安德雷卡殿下的吩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位殿下,明明那么聪明,可是私底下总要偷偷摸摸地做荒唐事。”

埃尔弗皱着眉头,说:“露西亚,讲话可要注意些,难道你想被关到塔里去吗?”

露西亚眼眶都红了,就像要当场哭出来,说:“埃尔弗殿下,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呢?我是为你着急呀。”

埃尔弗说:“你看看你,真是没事瞎操心,我就是不懂你呀。哥哥的生日,我参加了他舞会,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吗?我想大家甚至都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露西亚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费尽了心思把埃尔弗打扮得更体面些。等到露西亚终于满意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去。

埃尔弗说:“离开我吧,我想一个人。”露西亚就行了个屈膝礼退下了。

推门出去,发现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要么在搬东西,要么在擦洗,要么急匆匆地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埃尔弗从来没觉得城堡里有这么多人。

一个男仆看到了他,过来带路,埃尔弗也不反对,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

一楼有一个很大很豪华的宴会厅,除了扫除的时候以外,基本没有打开过。埃尔弗跟着男仆走到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室里坐下,从开着的门可以看到厅里的情形,真是灯火辉煌。墙壁上挂着巨幅风景画,装饰着猩红色的帐幔,地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长绒地毯,上面交织着巨大的莲花图案,沿着墙根摆满了椅子,全都是白漆描金边的,连埃尔弗都不知道城堡里还有这种椅子,宽大的长条桌在这大厅里也显得窄小了,足足摆下了四大张,上面搁着中国瓷的大花瓶,插着五色缤纷的手工假花朵,川流而过的男仆们,个个端着大托盘,把各式冷盘拼命往桌上塞。一道长帘幕后面,已经坐下了宫廷乐队,正在排演今晚的曲目,断断续续的,大多是时下流行的情歌,埃尔弗听过的很少,那些支离破碎的悱恻曲调让他的心情也不免忧郁起来。

埃尔弗独自坐在休息室的壁炉边,看着窗外的暮色发呆。哥哥一直没有出现,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心想,哥哥要是把我给忘了,我就在这里坐上整个晚上,然后再也不理他。

哪知道天刚黑透,就有人走了进来。埃尔弗拧着头不去看他,那个人就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埃尔弗殿下,舞会就要开始了,跟我一块儿进场吧。”原来只是管家茄罗德。

埃尔弗不理他的话,他就会一直躬身站在那里,于是埃尔弗乖乖地跟着他走进了宴会厅。

厅里已经挤得满满是人,令埃尔弗大吃一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是认识的,大多则是完全陌生,个个衣冠楚楚。白天的庆典又算什么呢,晚上的舞会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032.

在那眼花缭乱的人群里,埃尔弗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安德雷卡。埃尔弗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像过去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自己的哥哥。他的形象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清晰鲜明,游离在芸芸众生之外。

天花板上的大吊灯上点着数不清的蜡烛,垂下的水晶串饰密密麻麻,折射出灿烂的光。即使在这些光晕之中,安德雷卡的笑容还要更加耀眼,使得周围的人们成了一堆模糊苍白的背景,反衬着他的光彩。背景中的老老少少只是由层层叠叠的绸缎和绉缎包裹起来的会移动的蜡像,只有安德雷卡,他是活生生的,那么动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埃尔弗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自己的双脚踩在一片虚无之上,一颗心却不停地下沈到深处的深处的深处。

安德雷卡明明在跟一群人谈笑风生,还是立刻看到了埃尔弗,快步走了过来,说:“小埃尔弗终于来了,你今天这一身打扮可真是帅气。”

埃尔弗的头脑一时卡住,傻傻地看着哥哥,说不出话来。心里模糊地想着:有吗?跟哥哥相比我一定显得很平庸吧?然而心里的疼痛却不是来自己于自己的平庸,因为在安德雷卡面前,很难会有一个人显得不平庸。那是因为什么?那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自己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哥哥必须永远地陪着自己,可是实际上呢,这样平庸的自己哪里配得上待在哥哥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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