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吟 中——吹不散眉弯
吹不散眉弯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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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宝见他迟疑不语,越发起疑,喝道:“林奕!”林奕跟他学过功夫,潘宝于他半是兄长半是师父,给他这一喝登时吓得站直了身子。潘宝看着他道:“问你怎么认识得原哥?你想什么呢?”

林奕道:“是,潘大哥,我,我在武校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练射击时差点中枪——当时原哥陪着黄总来视察,他拔枪把射向我的子弹打飞了,救了我一命——我,我见他那么厉害,就想跟他学学。”

潘宝道:“所以你刚才缠着他要拜他为师?”林奕心说这可是你说的,低了头便算默认。潘宝道:“那他身上的脚印是怎么回事?”

林奕道:“原哥嫌我上次太不小心,教训了我几下,我,我一时疼得狠了,踹了他两脚。”潘宝道:“你疼得狠了就能踹上他?多少人给他打得找不着北,个个疼得狠了都想踹他,没一个能踹得着他——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能踹上他,那纯粹是原哥让着你。”

林奕忙道:“是,原哥是让着我。”潘宝道:“就这样?”林奕道:“就这样——要不,还能怎样?”潘宝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林奕暗暗咧嘴,知道他起了疑心——照说林奕是半个主子,可潘宝心直口快,没什么主仆观念,一向拿林奕当小兄弟看;教他功夫时全心全意,犯了错可也真揍他——他问出话来林奕还真不敢不给他个交待。

林奕略一迟疑,低头道:“潘大哥,我,我不是想瞒你——我在射击场里差点中枪都是因为我不小心,这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我是肯定要挨板子的;您今天问下来,我也不敢不说——只求你替我瞒着些——原哥已经教训过我了,你就别跟,总之别再惹得老爷子动家法了。”

潘宝知道老爷子家法厉害,听说他是怕挨打,也就一笑释然,骂道:“你呀,犯这种低级错误,搁谁也得揍你——原哥当你是小孩子,只怕是打了你两下心里不过意,才让你踹两脚出气的。”

(三)交往

林奕好歹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连忙点头称是;潘宝拍拍他肩头道:“原哥的本事很大,就是脾气有些古怪——难得他看得上你,你可要好好学。”

林奕本来还怕拜别人为师给他看见不高兴,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感动,叫道:“潘大哥!”潘宝抬腕看看表:“我得去上班了——你下午不用上学?”

林奕忙道:“用,我也该回去上课了,潘大哥再见。”向他鞠了个躬,这才离开。路上珍而重之地把陈原的手机号存起来,又给他发个短信道:“哥,我在逢甲大学上学,下了课再去找你。”陈原回了一句:“晚上有事,改天吧。”

陈原每晚多半要跟着黄总出去应酬,林奕约了他几次都没时间;问他何时有时间,陈原道:“我说不准,要看老板的安排。”林奕道:“谁都有个上下班,老板也不能老让你加班啊。”陈原道:“我是司机兼保镖——老板不找我我可以随便呆着,老板一叫马上就得走。”

林奕道:“那你晚上住在哪里?”陈原道:“老板住在哪里,我就在他附近。”林奕想起财叔也是住在大伯家里的,问道:“你不会是住在黄总家里吧?”陈原道:“黄总要是不出门,我就开车载他回家,黄总楼下专门有助理的宿舍。”

林奕心说要不是黄总年纪那么大了,我可真要怀疑他霸住你的目的——不过他也听小晴晴说过,她外公家是一座独栋小楼,原来开车的福伯也是住在那里,要不也不会在她回外公家时常陪她玩。就像财叔和潘大哥一样,这个差事确实需要随传随到的——活倒不重,就是时间上不得自由。

林奕郁闷一阵,想起听魏雨珊说过,黄总一般上午来公司处理事务,约人出去打球或喝茶往往是下午和晚上;黄总中午要没约人吃饭陈原就在员工餐厅吃——那么黄总上午在公司时,他多半是没事的,试了几次上午课间给他打电话,果然都碰上他在健身房锻炼。

陈原看他天天打电话,问他有什么事,林奕又不能说就是想他了,不能见他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只好说想跟他学功夫。陈原道:“功夫其实主要靠自己练。”林奕道:“哥,你功夫那么高,指导指导我怎么练吗——你是不是上午比较空闲?”

陈原道:“是啊,老板通常上午在公司开会听汇报,没我什么事;不过他有时中午也要出去,我不好离公司太远,所以我会到健身房练功——你上午应该有课吧?”

林奕是大一,课程排得比较满,也就周二周四上午是两课时,周四还是第三四节上课,于是商定每周二上午十点半来公司找他。

周末林奕搭二嫂的车回家,又趁机探问他父亲的时间安排——每周一和周四晚上黄丹会带小晴晴回家吃饭,黄总这两天下午便会早早回家陪小孙女;周六一般在家休息不出门,周日会去打高尔夫球;不过陈原似乎周六另有安排,会开车出去一整天,说是回家看他大哥。

周二上午林奕下了课就打车到长青总部,陈原倒是一个人有一间办公室,电脑网络配备齐全;林奕心中一动,下次再来便带了个摄像头过来,又给他装了个即时通信软件,设成开机自动启动,这样他一上网自己就能看见。

陈原带他到健身房,让他把几样器械做了一下,看看他的力量和速度,便问他:“你练功夫是想干什么?”林奕心说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可这话说出来只怕直接就给原哥踹出门去了,想了想道:“我就是觉得,哥你功夫那么高,我也不能太差吧;你看我练什么好?”

陈原道:“你是大学生,没必要像我这样——你在武校也练了两年了吧?”林奕点头道:“是啊,其实现在一般人也打不过我——我是学计算机的,基础课比较重;我大伯就让我每天早上坚持跑五公里,技击和跆拳道有空时练练——我估计怎么也练不到哥你那么大力气,我其实是想练练枪。”心说你可别给我布置一堆力量训练的功课让我自己做。

陈原看了他一眼,沉吟道:“公司有个射击俱乐部,我回头给你办张卡,你有空了就去练练。”林奕大喜,“好啊,那以后每周二咱们一起去?”陈原道:“那里不在市区,离你们学校倒不远。”林奕知道这是说他上午不便过去,点点头道:“要是这样除了周一晚上有个讲座要听,我每天晚上都可以过去,你哪天方便来教我?”

陈原想想老板的女儿孙女每周一周四下午过来,老板那两个晚上除非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多半都会下班回家含饴弄孙,便跟他约定周四晚上到射击俱乐部去。

林奕满心欢喜,中午黄总不出门,两人便一起去餐厅吃饭,林奕又问他:“原哥,BIN哥还跟你在一起吗?”陈原脸色一黯:“斌哥受了伤,现在疗养院。”——就是因为BIN在战斗中重伤瘫痪,他才退出战场,隐姓埋名来给黄总作了保镖。

林奕听二嫂说他每周末会出去一天回大哥家,估计就是去找BIN,没想到斌哥竟然是在疗养院!想到原哥已经在长青公司上班大半年了,斌哥竟然还在住院疗养,那显然伤得不轻,林奕吃惊之余也有些惨然,道:“我想去看看斌哥,行么?”

陈原兄弟隐姓埋名于此,并没有别的朋友,反正林奕也是旧识,于是周六便带他一起过去——疗养院建在市郊,依山傍水,景色清幽;院子里停的几辆车最差的也有几百万,一看就是品质极佳的高等疗养院——这种地方每年的费用只怕不下百万。

林奕看看陈原,他自己平常就住宿舍吃食堂,衣着也都是随便能买到的大路货——林奕跑过业务,知道市里的上班族不过年薪几十万,就算是总经理助理,潘大哥一年也就一百万左右,他才来几个月,顶多跟潘大哥差不多吧——没想到他竟然让斌哥住这么高级的疗养院!

斌哥本来就肤色黝黑,两年没见,样子倒也没什么大变化——四肢俱全,一身衣服也很整洁,只是坐在了轮椅里而已。他看见林奕跟着进来,愣了一下,微笑道:“这是,叫小奕是吧?”

林奕见他还记得自己,笑道:“是我,斌哥记性真好,还记着我呢。”陈原道:“别叫斌哥,直接叫大哥。”林奕知道斌哥也要隐瞒身份,更喜原哥跟自己毫不见外,这么吩咐就是当自己是跟斌哥一样的兄弟了,忙改口道:“大哥。”斌哥点点头,陈原又道:“他在这里上大学,正好碰上了。”

(四)斌哥

陈原推着斌哥到外面的花园里晒太阳,他不爱说话,倒是斌哥和林奕两个聊得热闹——斌哥问了问他们俩相识的经过,又聊到自己在这边的生活,说这里条件倒是很好,就是有点闷得慌——病友们非富即贵,他又不能泄露以前的生活,跟人家并没多少共同话题。

直到一起吃完晚饭两人才离开,陈原送林奕回学校,对他道:“我时间不自由,只能每周末过来,你要是有空,可以常来陪陪斌哥——你今天陪他聊得很高兴。”

林奕倒也愿意听斌哥讲战场上那些故事,叹道:“可惜大伯不让我开车出来,要不然我可以经常过来。”——他联考过后老爷子也就不管他了,车也由着他随便开;不过大学开学后怕他耽误学习,车并没让他开出来,只有周末回家才能开。

这疗养院是专门针对富豪阶层的,能住到这里来的家里都有车,因此山下虽也有公交车站,到疗养院还有一大段山路——林奕走惯了山路,倒不是嫌累,不过是为了每周和他一起过来罢了。

陈原自无异议,于是每个周末两人都一起过来。斌哥趁着陈原不在,便让林奕帮忙打听市里各区的房价如何,在哪一区租个房子比较合适。

林奕道:“大哥想租房子?”斌哥点点头:“这里一年上百万,总不能老在这儿住——这半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我看是治不好了。我差不多就是个废人,不能给阿原添那么大负担——早点租个房子自己住是正经。”

林奕点点头,转念一想,问道:“原哥是不是,不同意?”心说他要是同意,您又何必背着他吩咐我?

斌哥叹了口气:“我们这两年赚的钱为了救我的命花了一大半,剩下的我说买个房子,他说我们身份见不得光,不如等几年公司会给员工福利房——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要留着钱给我动手术——我难道自己不想重新站起来?可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早就问清楚了:我这不是腿的毛病,是子弹穿透肺叶打进了脊椎骨,脊神经被破坏——神经这玩意不比什么器官坏了还能移植,治愈的希望极低!在这儿耗着也没用!而且也不是光花钱的事,这里条件虽好,可一天到晚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是真不想在这儿呆着。”

林奕倒也知道这种滋味,点了点头,斌哥道:“你看你原哥不言不语的,脾气犟着呢。我说不在这里住了,可他不同意——说这里医疗条件好,他找到工作也能挣钱了,他供得起我——我们到台湾之后所有身份证件都是他找人重做的,他拖着不办我也没办法——小奕,你去给我找找合适的房子,租好了我就搬出去。”

林奕答应下来,想想自己户头里也有一千多万,原哥想留着钱给斌哥动手术,自己先替他垫钱把房子买了也就是了,于是回去便托人找房子。

他的客户非富即贵,包括大伯的长青集团,好几家都是做房地产的,听说他要买房子,自然都给他介绍好的——姑姑林鹂多年来买房投资很有心得,听说他有一千来万,便替他约了几个房产公司的资深人士一起吃饭,给他介绍了不少内部信息,比如哪里在规划修建捷运路线,哪里涉及政府什么项目将要拆迁——九八年金融大风暴之后很多人不敢再投资房产,现在房价并不高,在这几个地段买房肯定是会赚的。

几天下来林奕听了不少炒房子致富和跳楼的故事,也会见了不少高人,这才知道买房子不光是为了住,还是一个很好的投资方法——其中固然有风险,比如不能盲目跟风追涨,要注意政府导向和大资金流向等;但是因为房价高投资门槛高,比之股票权证什么的还是稳妥得多。

当然其中学问也不小,比如要研究什么银行可以循环按揭了,如何以租养贷了,他有几个客户是由小白领通过十几年房产投资变成千万富翁的,内行人士细说其中究竟,让林奕长了不少见识——林奕算算自己这一千多万,原来觉得放在银行一年有十几万的利息就很不错了,再一对比买房子的投资,才知道这点利息简直不值一提。

姑姑林鹂也支持他做房产投资,她有个好友开的是房产经纪公司,于是替林奕细细规划了一下,自己住要买什么样的房子,炒房投资要买什么,新开楼盘如何挑,二手房又如何买,又给他推荐了几个楼盘,林奕都记清楚了,自己整理了一下,挑了一个没课的下午带了楼盘资料过来,一家一家给斌哥介绍。

斌哥是老江湖,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对他很是欣赏;两人商量着挑了一处长青公司和逢甲大学之间的成熟社区,陈原上下班开车很顺,也方便林奕经常过来;林奕知道那里是政府捷运规划里要经过的站点,便托人在里面买了一套三居室——原来的房主要移民国外,因为走得急价格并不贵,又是精装修的房子,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

他花了几天办好了手续,把房子里所有的门槛都去掉,台阶改成斜坡,收拾好了便拍了照片给斌哥,斌哥很是满意,那个周末便跟陈原说租好房子了,要退了这里搬到市里去。

陈原吃了一惊,看了林奕一眼:“你租的?”林奕点点头,陈原在他肩上一推:“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林奕给推得直往后跌了两步,“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震得脑袋“嗡嗡”直响,一下子就懵了。斌哥在一边看见,怒道:“是我让他租的——你不用打他,直接打我好了。”

陈原只是气急之下随手一推,没想到林奕不比那些久经沙场的对手,竟闹出这么大动静,一时也有些发愣。斌哥推着轮椅转向门口:“我是个废人,你也不用发作别人给我看,小奕,咱们走,别在这里碍人家的眼。”

他们脱离警察队伍之后就加入了佣兵组织,那和有国家军人完全不同,国家军人受伤后不光有勋章,还有医疗保险和后勤疗养——可是佣兵大多是为了钱出来拼命的,落下残疾之后挣的钱还不够治病吃药,不但自己痛苦,还要拖累家人,因此很多人受了重伤后回去都会自我了断——当初斌哥发觉自己从胸部以下再无知觉之后也曾自杀了断,陈原跪地苦求,一刀刺进自己手臂说他死了自己绝不独活,斌哥知他说到做到,这才坚持到今天。

陈原知道一个纵横天下的人变成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支配的痛苦,所以什么都顺着斌哥——当初两人还会有所争执,从他入院之后再不敢跟他回一句嘴;今天一时情急推倒林奕,却引起了斌哥误会,他抢上一步抓住轮椅,屈膝在斌哥脚前跪下,反手一巴掌便抽在自己脸上,回手还待再打,已经被斌哥一把叼住手腕,喝道:“你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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