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 上——猫锦
猫锦  发于:2011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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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开斯特转身,眉尖一蹙:“你还想吵架?”

加西亚顿了一下,他回头扫了王子一眼:“亨利,你出去!”

亨利赶紧“哇”的惨叫一声逃之夭夭,小厅里只剩下兰开斯特和加西亚两个人,还有四个依旧在摆动的精细天平。

加西亚吊着惨兮兮的断臂,大无畏地说:“你要想打架也行。”

兰开斯特看他那软脚虾的样子,嗤笑一声:“我怕一下控制不住,把你揍死了。”

“你可以尽情讽刺。”加西亚哼了一声说:“出完了气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兰开斯特哪受得了这样的挑衅,细长的绿眼顿时烧起两把幽幽的火,一拳过去,加西亚抬起左臂去挡——这实在是狡猾到了极点,兰开斯特没想到加西亚还有如此无耻,他一撤力,加西亚趁机右臂一肘磕在兰开斯特的肩上,腿下横扫,膝撞,环腰一摔——

完完全全,就是猥琐流的标准动作。

乒乒乓乓一阵桌椅的摔响,亨利和诊所里的黑狗悄悄地把脑袋从耳门里伸出来,他瞪大眼睛,只见三脚圆桌后面,挂着一条断臂的加西亚骑在兰开斯特的腰上,俯下身用夹着板的左手按住对方的胸口,让兰开斯特挣也不能挣,大怒:“加西亚,你太无耻了!”

“没创意。”加西亚低下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啄了一下,“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总该真的无耻一次,不然太亏。”

加西亚自然是喜欢兰开斯特。他先用很不入流的手段挟制住兰开斯特,然后又假意温柔地说:“你既然知道我又坏又无耻又心黑手辣,那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天天受你的气任由你捏扁搓圆?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处处收敛束手束脚、杀人放火也不敢大笑三声?”说完他又低头,在兰开斯特嫣红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兰开斯特真是奇耻大辱,狠狠擦了两下了嘴,加西亚看了发笑:“你忘了当初骗我亲你的事情啦?”

兰开斯特一愣,加西亚得意地说:“那可是我初吻,心甘情愿给你骗去了。”

“放屁。”

加西亚眉头一皱:“我那时候才十五岁,你不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兰开斯特有些尴尬。亨利在耳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顺带心里酸痛酸痛地。加西亚见好就收,赶紧起身放开兰开斯特,摇身一变又回到温顺乖巧的驯养状态,两人大闹一场,被狗扑狼吻搞得精疲力尽的兰开斯特再也提不起脾气来。他伸出手摸了摸加西亚的一头茂盛的红毛,心一软。心一软,他无可奈何地问:“加西亚,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加西亚先眨了眨眼,然后微微低下脸,摇摇头,“不要什么。”他似乎有些腼腆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回法国。”

兰开斯特眼神专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完全不相信他:“真的吗?”说完转身推开门,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去。

加西亚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那扇关上的门。亨利从耳门里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你们都好可怕。”

加西亚瞅着王子,对他颇有深意地微眯起眼,亨利顿时像只受惊的麻雀,脖子上的汗毛竖起,加西亚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这时亨利身后贝鲁特乔走出来,加西亚于是问他:“贝鲁特乔,你和骑士团接触的时间比较长,你知道闪电吗?”

“闪电?”医生稍微一想,点头道:“他大约是和我一起到耶路撒冷来的。”

“一起?”加西亚原本也就随便一问,这时不禁有些意外。

“他是佛罗伦萨公爵的儿子,你不知道吗?”

加西亚沉默。

贝鲁特乔说:“他原名叫安东尼·利贝兹,和您一样也是教皇尤金三世的教子……公爵?”

加西亚像是没听见贝鲁特乔的话,他似乎走了神,片刻后忽然冒出一句话道:“王宫里应该要为圣殿骑士团的出征举办一场宴会吧?是后天晚上吗?”

第13章:

1148年复活节,圣殿山上做出一个决定。

圣殿骑士团决定出兵攻打大马士革——这个号召被大集会上全数骑士团成员赞成通过。而在当时,大马士革是十字军的盟军城市,一个基督徒占领的穆斯林城,漫长的时间为这座悠久的古城积攒了数不清的财富,所以有人说,大马士革被十字军洗劫是迟早的事,关键是强盗一大群,谁能抢在谁的前面——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联军姗姗来迟地抵达东方前夕,圣殿骑士团终于抢先一步。

三月十一号那天晚上,环绕银池而建的耶路撒冷王宫里灯火通明,四个方向的狮头铁门全部打开,各地贵族的马车在王宫四周排成了长龙。从太阳落山开始,陆陆续续的王公贵族三五成群进入王宫,紫红色的地毯绕着银色的睡莲池铺了三个环圈,环圈和环圈之间被美轮美奂圆形宫殿和长廊隔开,贵族男女便三三两两地聚在紫红色的地毯上交谈饮酒。有数不清的贵夫人和王族少女在她们华贵的头巾边缘装饰着新鲜的花材,她们在水边漫步,睡莲未开,美人们相互争奇斗艳。

闪电靠在长廊的圆柱上,他隔着水晶酒杯望着来来往往的美女,无聊的应酬让他有些意兴阑珊。睡莲池对面走过一个鲜红披风的身影,闪电注意到他,那个人停下脚步,越过水岸向他举杯,闪电便站起来,朝那人走过去。

“团长。”闪电绕过圆弧的水岸走到弗兰克面前,和他碰了一下杯。

“利贝兹伯爵。”弗兰克向闪电鞠了一躬。

闪电略有深意地顿了顿,眯起红褐色的眼睛瞅着弗兰克,有技巧地说:“你的人马就要大队开往大马士革了,而在此之前你还有一个很大的威胁没除掉,难道你就一点没有不安的感觉吗?”

弗兰克看着闪电,笑了笑:“我是没什么的。只是利贝兹伯爵您似乎比我更加着急?怎么了?有不好的预感吗?”

闪电和弗兰克相视几秒,然后闪电点头说:“也是。不过团长大人,一旦他杀了我,下一个可就是你了。”

弗兰克垂头抿了一口酒:“难道伯爵是想和我联手?”

“团长大人觉得怎么样?”

弗兰克转动着黑曜石一样漂亮深邃的眼睛,他望着铜酒杯中深红的酒,淡淡地说:“不太可能。”他提起鲜红的披风向闪电低头致意:“实际上,我乐意见你们互相残杀。只有你们都死了,我的兄弟才能安息。”

说着弗兰克把酒杯往睡莲池里一扔,“告辞,伯爵。请享受这场晚宴。”

闪电只能耸耸肩。

池边聚集了多数的贵族,衣香鬓影,人声不断。闪电端着酒杯站在池边,他望着一池深绿的莲叶,池水倒映着晃动的璀璨灯火,水里的影子是一个橘黄色短发眼神敏锐的年轻人,闪电捋了一把耳边的头发,忍不住想起自己少年时的模样。来东方的时间太长了,他开始有一点想念那不勒斯的海岸,金黄的沙滩和蔚蓝的亚得里亚海。他有种冲动,把头发染回原来的颜色,也许他到了该返回西方的年纪……

“对不起!”从拥挤的人群里冒出来一个莽撞的华服少年,兜头撞到他的胸口,差点没把正在出神的闪电给撞下水池去,手里的杯子一晃,酒洒出来一半,伯爵有些恼怒,那个少年一个劲地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闪电看着少年,没由来地觉得这个圆脸男孩有些脸熟,他侧下头上下打量他,贵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很矮,穿着银绿色华丽的礼服,金色柔软的及肩头发整齐地束在脖子后面,灰绿色的眼睛像只小鼠,无辜地看着他:“对不起。”

闪电皱眉问:“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少年忽然像兔子一样跳开:“对不起!”男孩蹿进人群中,灵活地一闪就不见了。

闪电疑惑地想了一会,然后他摇摇头喝完剩下的酒,将酒杯往池中一扔,转身打算退出这场扫兴的晚宴。离开水池边没几步,也许是开始有些酒意,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匆匆忙忙穿过圆形长廊,他的眼神立即锐利起来。他将剑提在手中追上去,穿过两圈长廊和宫殿,闪电见那人开始走得有些略微吃力,火红色的短发在人群里格外醒目,没等那个年轻人穿过最后一道环形殿,闪电在长廊尽头截住了他。

两旁的石砖墙壁上,持币女神形状的油灯安静燃烧。

红发的青年被截住去路,他左臂捆扎吊在胸前,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喘气,神色很紧张。

闪电抽出剑,站住了上手位置,他笑着说:“公爵,我认为经过这一次,你应该逃到安条克去。在萨珊身边你会比较安全。”

闪电看见加西亚身边居然没有带剑,笑得更多了几分把握:“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既然有那么狠自残左手,却又不顾着逃,还在这种时候跑到王宫里来。公爵,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吗?”

加西亚一步步往后退着,退了大约十步的光景,闪电已经卡位在他正前,加西亚忽然停住说:“我逃走,好让教皇只信任你一个?”

闪电一愣,然后点点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加西亚谦虚道:“比不上你。我是刚才知道的,安东尼·利贝兹伯爵。同是圣父的教子,我们本来相亲相爱,为什么你要对付我?”

即使加西亚手边没有攻击性的兵器,闪电依旧谨慎地选择卡位,他把剑起在横劈的位置,然后说:“因为你并没有照教皇的意思去做。”

“怎么没有,我除掉了女王的手足,每一个人都在教皇的名单上。”

“你只是想除掉梅利森德,你站在萨珊一边。”

“是吗?”

加西亚反问这句话的时候,闪电明显看见他笑了一下,在昏黄的灯火下,黑公爵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惨白,那个笑简直是狰狞恐怖,闪电意识到什么事情不对的时候,他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麻痹。

“咣当——”闪电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落在地上,眼前的景物慢慢下滑,他背靠墙壁倒下,然后加西亚弯腰捡起了他的剑。

“知道我为什么不带剑吗?”加西亚把闪电的剑搁在手里掂了掂:“因为我想试试你的剑。”

闪电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失去了感觉,头也一阵阵的眩晕,他顿时想起了在水池边撞到他的那个贵族少年,那男孩正是加西亚的伙伴,闪电支撑起头,对加西亚说:“是他……”

加西亚点点头:“对。我亲爱的安德烈是不是很可爱?”

闪电说:“他在我的杯子里下了毒。”闪电完全想起来了,就是在他偶然出神的那一会时间,安德烈撞了他一下,只那一眨眼的功夫,毒药投进他的杯子里。“卑鄙!”他红褐色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加西亚。

“嘿,那可不是毒药。那是麻醉用的草药灰,为了让你好受一点儿,我特地从医生那里要来的。”

加西亚善意地解释道:“我不会让你很痛的。况且和你比起来,我也不算太卑鄙。”说着他低下头查看了一下闪电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于是加西亚抵住他的嘴,锋利的剑凶猛地捅进闪电心口,热血发出噗的一声喷了加西亚满身,他再一错剑柄,尸体便软软地躺在了他的脚下。

加西亚在胸前画着十字。

“其实,你也在这份名单上。”

加西亚对尸体说。他把闪电翻了个身,正准备划上逆十字,忽然前后两个方向有卫队的声音传来,非常迅疾的脚步声,铠甲兵器的声音叮叮作响。加西亚立即扔下剑起身,长廊前后两条路都被截断,后面的来路还有一个分岔,但是如果往回走,肯定会先遇到那些士兵。

加西亚一想又捡起了剑,他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但是一个绝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

“停下。”

浓郁的异族腔调。加西亚吃了一惊,萨珊怎么会在耶路撒冷?

那些士兵稀稀落落地停下脚步,明显也和他一样吓得有些呆滞:“亲王殿下?”

第14章:

加西亚吃了一惊,萨珊怎么会在耶路撒冷?

那些卫兵稀稀落落地停下脚步,明显也和他一样吓得有些呆滞:“亲王殿下?”

“这里是耶路撒冷的王宫,你们不是王宫卫队,怎么能在这里全副武装?”萨珊的声音听起来冷血无情,也没什么语气的话,却让整队士兵磕磕绊绊半天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我们是骑士团……”有这段时间,加西亚早已顺利地闪出了王宫。

刺客杀死了利贝兹伯爵,整个王宫陷入混乱,这场出征前的晚宴笼罩着动荡的阴影草草收场,圣殿骑士团上空覆盖着一团不祥的乌云。

那天晚上萨珊身穿白色的长披斗篷,戴着很深的风帽,惊慌失措的王国贵族穿过他身边四散而去,他站在廊下凝视着中央的银色睡莲池。

睡莲池底洒满了黄金白银和各色硕大的宝石,池中升起几支纤细的青铜灯盏,灯火在水面摇曳,深绿色的莲叶伏在水上,池中还没有一朵睡莲。萨珊还记得小时候水池里只有睡莲的情景,莲叶铺满了水面,早晨紫色的莲花在五点钟盛开的情景。他已经多年没有看过。

“殿下。”一个小少年走到他的身旁,银绿色的礼服,金发的男孩拉起萨珊的左手:“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亚琛男爵,我叫安德烈·梅里考斯。”

安德烈小孩子的可爱样貌非常让萨珊喜欢,萨珊很温和地让安德烈吻了吻他的手背,安德烈说:“我是来帮我的伙伴传话的,晚宴结束,他非常想见您一面。”

安德烈传完话,很敏捷地离开了,萨珊翻开手心,安德烈在他手里轻轻塞进一条丝绢,丝上写着时间和地点。萨珊只看了一眼,手一松,丝绢飘进水池里。

耶路撒冷的一夜诚如开在水底的花。

朝阳升起之前,许多故事已经讲完,因为前一夜的晚宴和晚宴上突发的暗杀,整个王宫显得格外疲倦,直到日出之后人声才开始渐渐喧嚣。

萨珊从卧室里走出,一进中厅就看见一个人坐在白色的羊皮靠椅上,懒懒地架着腿。那人摆弄着桌面上精致的熏炉和药瓶,干枯的草药散落一地,萨珊环视四周,中厅被很粗暴地翻过了一遍,器皿和饰物乱七八糟地散落各处。

含着很大的怒气。

加西亚抬起头看向他,眼圈发青,双眼满是血丝。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萨珊走过去,把倒在地上的分支烛台重新支起来。

加西亚抬了抬眉毛问:“那我应该在哪里?”

“反正不该在王宫里。”

加西亚忽然从靠椅上跳起来,他径直、快速地走到萨珊面前,手扶住萨珊的两肩逼视那双紫色的眼睛:“难道你不想见我?”

一面说他一面仔细地观察萨珊的眼神,略微停顿了一会,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问:“这是在你床头找到的,什么东西?”

萨珊不说话,加西亚于是拿出一只火信,从瓷瓶里抠出一大块药膏在火上烧了烧,药膏散发出一股甜腻的浓香,萨珊皱眉退开,加西亚拽着他的衣服不放,把药膏放在他面前吹了一口气,然后他清楚地看见那双紫色的瞳孔开始涣散。

“你吸鸦片。”加西亚一字一字地说,他沉下声音:“昨天夜里我等了你一个通宵,你不见我,你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你居然在吸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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