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如泄了气的皮球,他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么?脆弱的心灵再次被天意狠狠打成碎片。
“曹国栋都给你洗脑了!让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世上要是真的有那么一株识别好人的草,曹国栋早凭它发财了,何必浪费时间搞什么药物研究。
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好人坏人都划出道来了,还要警察干什么?
世界直接大同得了。
这一边天意吐沫横飞;
那一边,纪实乖乖垂头聆听教诲,半点不敢反驳。瞪着地板,深刻反省中……
胡闹中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刻,他们与真相无比接近!
“诶,在你眼里,是不是是个人就是好人?”嘴巴超负荷运动,天意口干舌燥。灌了一大杯水后,捅捅纪实,不怀好意问
。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没干过一件好事?”纪实抬头,伶牙俐齿反问。
“那倒不是。你收留无家可归的我,怎么着也能和好事挂钩。”
“算你有良心。”哼!
天意挑眉,考虑着要不要告诉纪实,他收留他,目前看来貌似好事一件,可从长远来看,未必是好事。“老实人,人类并
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干净。”
“我就没觉得人类干净。”纪实脱口而出。他之所以放弃相机而改成拿笔,正是不愿直面人性的黑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一个心道,不得了了,老实人是个伪老实,傻呼呼的外表或许看得比谁都透彻。
一个却想,完了,怎么就改不了实话实说的坏毛病,怎么就对天意不设防呢?
尴尬的气氛被一阵铃声打破。
纪实快步跑到电话旁,忍不住亲吻电话,来得太是时候了。转身对天意抱歉一笑:“啊,我接个电话……姨妈,怎么啦?
您慢慢说……小灵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嗯,我知道了!她都是大学生了,您别担心……好,再联系。”挂上电话,
纪实显得忧心仲仲。
“怎么了?”天意关心问。
“小灵,我表妹,失踪了。”
“叛逆期?”天意扬起的语调怎么听都像在幸灾乐祸。
纪实一记眼刀飞过来,成功的让天意当个安分的聆听者。“姨妈说她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即不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也不提
前告知去向,这对向来乖巧不让人操心的她而言,情况很不正常呢。”
“学校呢?”
“学校方面也问过了,好几天没上课了。姨妈四处找不着人,这才着急,一面报警,一面让我登寻人启示。”
“人际方面呢?”
纪实沮丧的摇头。
“什么意思?”
“她没朋友!”
天意愣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
80后小孩,居然没朋友?
稀奇哦!
“小灵是个很乖的孩子,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从不让人操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有些孤僻!”纪实还记得,小时候,
他们两每次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出无声话剧。看书写字玩游戏,做什么都是悄无声息的,套句天意的话——没人气!
“小灵是个……”将脑海里适合小灵的形容词过了一遍,斟酌许久,纪实才肯定的点头,道:“奇妙,对,奇妙的女孩。
听姨妈他们说,小灵刚出生的时候,有个和尚在医院门口敲了一夜的木鱼念了一夜的经。姨妈他们上前请教,和尚却对着
小灵连连摇头。第二天,和尚就不见了。久而久知,姨妈他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直到爷姥去世,那一年小灵十岁。稚
气的她说‘众生皆有佛性,皆有佛缘。佛引吾入佛门,有缘亲属皆渡尽,早登极乐!’然后,站在爷姥床头念了一夜佛经
。大家都惊呆了,问她何时学的佛法,跟谁学的……她一概不知,只说梦里一个和尚教的。”
天意嘴角一阵抽搐。果然很奇妙!纪实当他三岁么?还是忽悠他好玩?
“我知道你又在心里说我坏话。”纪实指着天意扭曲的脸,气鼓鼓道。
“……没!”天意别过眼,不敢去看纪实恳求被信任的目光,违心道:“在藏区,有些十几岁目不识丁的小孩病后或一觉
醒来,竟能说唱几百万字的长篇史诗《格萨尔王传》,这一神秘现象不也是至今无法解释么?”(注1)
纪实欣喜的点头。显然,在这件离奇的事情上,他正是拿天意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去相信的。天意灿然微笑,心下暗道自己
忒不厚道,这般欺负老实人。
什么神秘现象,什么未解之谜,什么离奇事件……若说这些噱头的背后没有人为的参与,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虽叫天意,可他最不信的也是“天意”!
注1:在藏族众多的说唱艺人中,往往称自己是‘神授艺人’,自称在童年时做过梦,之后生病,并在梦中曾得到神或格
萨尔大王的旨意,病中或病愈后又经喇嘛念经祈祷,得以开启说唱格萨尔的智门,从此便会说唱了。
载自《西藏十大神秘未解之谜》之说唱艺人
第四章:学佛的少女(中)
《大批死人骸骨离奇被盗,作何用途不得而知》
——《四方报》讯 记者凌鸣
今年6月19日23时,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高速公路发生了连环撞车事件。
其中7辆小车严重追尾,一辆大货车撞凹栏杆翻倒在地。
不幸中的大幸,除货车司机碰破额头外,无一伤亡。
事发后交警迅速赶到现场。
货车后厢松了一大口子,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挤压的蛇皮袋。
袋子里装满了木屑。
因受外力积压,一块块人体尸骨刺破袋子伸向外界。
努力穿透的森然模样,仿佛在向人们求救。
经审查,该货车司机名叫张山,是广西老默县矮村人。平日安分守己,从未干过违法的事。
据他交代,这一车木屑是朋友委托运输的。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没有开袋检查。
更不知道木屑里藏着一副副人体尸骨。
盗墓者偷盗尸骨有什么用处呢?
拿去做药材种灵芝?
拿去做麻醉药?
拿去做标本?
或者是为配阴亲存在……
我们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罪犯再狡猾,逃不过恢恢天网;水落得再慢,持之以恒总会盼来石出的一天。
“这都什么人呀,也不怕遭报应。”指着报纸,纪实感叹人心不古。
挖尸体?盗骨骸?
真不可思议,盗墓者盗窃的不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死人的骸骨。
这是什么时候兴起的新行业呢?
看来,他真是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
“这有什么出奇的。前段时间不是报道‘骷髅头被两层转卖’的新闻么,121个人头盖骨被青海农民等盗墓后,取出转卖
,由一甘肃籍男子将其加工成头骨工艺品出售,非法谋取利益。央视《社会记录》采访此案时,在青海境内的旅游区内曾
见过3个类似被锯掉的头盖骨,开价800元。”
纪实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纪,信命的人都不会干这缺德事。”凌鸣(也就是负责跟踪骨灰被盗案的记者)无情道。
一来怕断子绝孙;二来怕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哪天自家祖坟也落个空坟的下场。
纪实伏在桌面上,咂咂嘴,心里直摇头。张山这些黑心人想钱想疯了。
“你有时间在这悲春伤秋,不如干点实事,让死去的灵魂安息,让活着的人安心。”凌鸣将报纸砸在纪实耷拉的脑袋上。
“去!就你这尖嘴猴腮的贼脑袋,一旦演绎悲天悯人,上帝铁定发笑。”纪实不耐烦的挥手,说得动听,不就是想让他为
他跑腿么。
“唉!生存环境越发恶劣,呼吸的空气越发肮脏,人心久浸其中,黑矣!”凌鸣哀怨的低下头,翘起兰花指轻柔拭泪:“
昔日的老实人已成明日黄花,流入史河,无可追忆也。”
“打住!你给我打住!”恶寒!一米八且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做小女儿态,这不是存心恶心他么。纪实掐着凌鸣脖子,抖落
一地鸡皮疙瘩。
凌鸣顺势倒在椅子上,哇哇大叫。“谋杀亲夫啊……”
“闭嘴!”纪实捂住他的嘴巴,对着幸灾乐祸的一干同事尴尬的笑。
臭小子,非要将他的性取向昭告天下是不?
凌鸣眨眨眼,因计谋得逞而笑出眼泪的贼眼写着他知错了。
臭小子!“说吧。”纪实无奈的放开他。
凌鸣得意摇晃胜利的手势。
两人从小玩到大,对对方的了解更甚于自己。
凌鸣每每有事相求,都会拿纪实的性取向做杆子——美其名曰顺杆爬!
“好兄弟!”
“少废话!”
“很简单,我要采访张山。”
“那就去呗。”跟他说干嘛呀。纪实攒起拳头晃悠,只要凌鸣举例不出能打动他的理由,别怪他拳脚无情。
凌鸣脸色变了变,由白及青。“我要能采访到他我还用得着你?我吃饱了撑着?”这么个奇耻大辱他迟早要讨回来。
纪实一脸惊奇,凌鸣是新闻媒介出了名的“针眼”,意思就是他的心眼比针孔还小。
凌鸣的小心眼并不像女人一样,表现在表面,而是扎根在骨子里的一种思维模式。用他的话说,斗心眼就是男人们在这个
社会上的生存方式。用在大的地方如国家社稷,那叫深谋远虑、叫权术;用在小地方如家庭生活,那叫计谋、叫善待自己
。
谁给他不痛快,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就连主编也不敢随便卡他的稿子。
这么霸道的人,居然有人敢不买他的面子?
张山的案子牵涉到人性及道德问题,是民众关心的大事,按理说,警方应该不会拒绝记者的采访才对。
难道……
眼前浮过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纪实试探问:“该不会是新来的钟离司负责张山案子吧?”那可是一座移动冰山!
“对!就是那个不讨人喜欢,脸上写着欠我钱的神经病。”凌鸣咬牙切齿。每次和司打交道,都有一股扭断司纤细脖子的
冲动。
“你自求多福吧。他谁的帐也不买。”难得凌鸣也有吃鳖的时候,纪实乐了。“还是按程序一步一个脚印吧。”
“屁话!真要走正常途径,等采访手续办下来,我都老了。”凌鸣怒吼,也不管纪实愿意与否,扯着他上了车,还特意把
车门锁上了。“咱找他上司去……”
司的上司,柳茗是也!柳茗鲜少有拒绝纪实的时候,几乎是有求必应。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人家柳茗估计正和未婚妻打得火热呢。”纪实凉凉来了一句,如晴天霹雳炸晕了凌鸣。
刺耳的刹车声刺痛两人耳膜。
车子在急速中转弯,骤然刹车,惯性作用下,若非系着安全带纪实铁定被抛出窗外。晓是如此,纪实还是和车门来了个亲
密大接触。
“你嘛呢?”纪实揉着脑袋大怒。
“我问你想干嘛才对。”也不管车子正停在路中央,凌鸣扳过纪实肩头,四目相对,不给他闪躲的机会。“你不是对他念
念不忘么,你不是对他就情未了么,怎么就让他冒出个未婚妻来?”
“凌大记者,你信息渠道滞后了,念念不忘都是老皇历了。”
凌鸣细细瞧他,嗯,不伤不悲的,眼神清明,也没黑眼圈,倒不像在强颜欢笑。凌鸣信了几分,放开他,缓慢启动车子,
问:“还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纪实反问。
“大学时如胶似漆,大学后劳燕分飞,一年前重逢各自单身,郎有情妹有意……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暧昧搅和成死局的
?”凌鸣一直以为他们会像以前一样,携手同行势如破竹。
纪实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窗上印着一张木然的脸。良久,才淡淡答道:“破镜不重圆!”
他们的运气不赖,柳茗并不像纪实说言般在陪未婚妻,而是在陪工作。
凌鸣拖着不情不愿的纪实冲到柳茗面前。
“好久不见,柳队!”
“是你啊,呵呵!”
凌鸣将纪实揪到跟前,本想试试柳茗的态度,岂料,笑容满面的柳茗对上纪实,立刻变了冷脸,连连数声冷哼。
凌鸣看看这个,瞄瞄那个。
情况不对劲呢。
柳茗摆出的那个臭脸,那几记冷哼……怎么看怎么和捉奸在床的正夫一模一样。
摆脸色是不?纪实火从心起,他还没跟他算拍摄婚纱照的委屈帐呢。碍着凌鸣脸面,纪实忍住了怒火。
柳茗却将他的忍耐理解成心虚,面上越发不屑。
凌鸣横在两人中间,瞪了纪实一眼,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柳茗了然一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能不了解凌鸣的为人么。
显而易见,柳茗的冷漠只针对纪实。
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场合。凌鸣不得不放下当和事佬的念头。
“张山!”凌鸣也不和他客气,一边拉着面色不善的纪实,一边笑道。
柳茗想了一会,扬手唤来司,吩咐道:“带他们去采访张山。”
司迟疑不动。
柳茗仿佛知他所疑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们或许能为我们打破僵局。”
司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擦肩而过瞬间,柳茗附在纪实耳边冷哼。
“那位从‘天’而降的美人,滋味不错吧?”
……
直到纪实走出警局大门,耳边还震荡着柳茗咯嚓咯嚓的磨牙声。
第四章:学佛的少女(下)
铃铃……电话响起,纪实头痛的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老天,千万别是姨妈打来的。他这几天,几乎是一日三次被阿姨一把
眼泪一把鼻涕的强迫着回忆小时候的故事。
磨蹭到电话旁,纪实正想着要不要假装不在,瞥见来电显示似乎是个陌生的号码,松了口气。
“您好!纪实!”漫不经心勾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简洁两字——小灵!
“你是谁?”纪实坐正了身子,屏住呼吸,紧张问。
自从刊登寻人启事至今,小灵一直没有消息。
不寻常啊!
纪实心里涌起不安!
加上姨妈不心疼长途电话贵,每通电话都是哭倒长城般轰炸他的耳朵,弄得他的神经跟着紧绷起来。一听到警察局里有个
风吹草动就四处蹦达。一个个电话打过去,详之又详细之又细的询问每具女尸的身体特征。罗嗦、累赘,搞得柳茗他们一
个头两个大。
这日子,过得纪实几乎崩溃。
纪实捂住话筒,朝天意挥手,张大嘴巴,指指话筒无声道小灵。
天意坐过来,纪实手忙脚乱按下免提键。
“我是谁并不重要……”一个中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加上背景嘈杂,让人辨不清男女。
“小灵在哪里?”纪实打断他/她,急切问。
天意捂住他的嘴,斜了一眼电话,既然对方愿意打这个电话,那么他/她一定有他/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