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你看到我回来好歹也打声招呼吧！」

卓皓提高音量叫回卓轩，冷冷的，卓轩转回头不太高兴道：「啥？打招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干麻打招呼！」

「你！！」好，这个死小孩，卓皓将手指往程聿的方向指去，「旁边这位你总没见过吧！」

「见过啊！电视上面。」

「那你还不打招呼！」

「喔，程先生，随便坐坐，不用理我二哥，待会我等大哥大嫂一起下来再跟你聊。」卓轩再次呵欠，「我上去再睡一下。

」

「……」卓轩，这个死小子给他记住！

卓皓陪著笑脸，不太好意思，「对不起喔，我家的人就这样，没睡饱不会想见客。」

程聿摇摇头，没想表示什麽，可却双臂交叠，陷入沉思。

卓皓奇怪程聿的反应，因为，通常一般人会受不了有这种叫客人等主人家庭吧！就在他研究程聿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你弟为什麽知道我要来？你没跟他说吧！」

对耶！他从来没跟他们家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次会带人回来，那卓轩又是怎麽知道的？

会是卓凡吗？不、不可能，他已经有一、两个月没跟卓凡联络了，而且他都还没跟家人说他换了住的地方，他在神也不会

知道他跟程聿之间的事！

那又是谁说的？

「阿皓，你回来啦！」

思绪被搅乱，卓皓瞪著一脸笑嘻嘻，跟他长的有五分像的大哥。

「唉呦！干麻瞪人！」故意用著愿怼的眼神撇了卓皓一眼，惹的卓皓全身毛起来，接下来才满脸笑意朝向程聿伸出手，「

程先生，欢迎欢迎。」

程聿迟疑了半秒，立即回神，有礼的表现长年贵族教育的薰陶，优雅的起身回握卓凡的右手，「幸会，卓先生。」

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卓凡的眼神，从表面充满著笑意但带点冰冷，转变成现在，带著兴奋而有点挑衅的意味。

程聿没有示弱，反而更加坚狠的回视卓凡，，两人之间，像是猎豹碰上狮子，非争个高下不可，电光火石的气氛似乎一触

击发。

「喂！我说你们在干麻？」

卓皓跟大嫂寒喧完，转头就看到两人奇怪的对峙，他冷声阻止了他们。

「没啦！阿皓，老哥我只是想看看你带回来什麽样的“朋友”嘛，跟他聊聊也不行。」说完，他还特意加重了“朋友”二

字的读音。

卓皓奇怪的撇了卓凡一眼，脸上突然堆满假笑，「喔～这样啊。」

卓凡表现出的举动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他扭著腰，抚著颊面，自顾自的点头，「对啊！我很担心你嘛。」

突然，一夕之间，卓皓脸色大变，厉声道：「说！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呃！」卓凡的脸僵了一下，「那个……你别想太多了。」

「哼！」

两人正在进行某种奇特的兄弟友爱模式时，卓皓的大嫂悄悄靠近程聿，温婉的轻轻唤他，「不好意思，程先生，让您见笑

了。」

「不，不会。」

她捂著嘴，轻笑出声，「他们兄弟之间都是这样培养感情。」

「……看的出来。」程聿点点头，表示赞同。

「呵呵。」

原本在补眠的卓轩，也下楼到了客厅。

因为卓轩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他睡觉时，一旦睡眠品质不好，他的脾气整个变很差，卓凡跟卓皓都招架不住。

现在，他因为被楼下的嘈杂声吵醒，正带著一缸子的怒火，准备燃烧。

「靠呗！叫啥小！林北低勒困，林刹啥小！！」

（注：以上台语，译：吵什麽，我在睡觉，你们有什麽好吵的。）

默默的，全部的人寂静下来，只剩下卓轩一个人讲不停的脏话声回盪在客厅里，大夥动都不敢动，深怕一有什麽动作，下

一个被干谯的就是自己。

「你在“干”什麽？要“干”出去“干”！」

众人循著声音方向转头，是一名有些年纪的中年妇女，从厨房东侧的房间了出来，衣著看似有稍微打点过，她慢慢的走入

有些拥挤的客厅，环顾了众人一周之後，俐落的坐上她平日的“太座”，起唇：「卓轩，你还想睡觉吗？」

卓轩被叫到，吓出了半身冷汗，神智都清醒了，急忙回话，「不、不，我醒了。」

开什麽玩笑，他再不醒，肯定被罚去除草。

「很好，醒了是吧！」她眼神锐利一转，「那去花圃浇水除草。」

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命令，卓轩乖乖的出门干活，房子内扣掉卓皓在房间内睡的安稳的侄子，只剩下五个大人。

「卓凡。」母亲冷冷的看像卓凡，语气没有温度。

「啊，是。」

「你很閒嘛！」

「不……」该死，老弟电完换他，开玩笑，他哪里閒啊。

「既然很忙怎麽不回去做事！」

「我…我这就去。」

卓凡刚说完，立刻拉起妻子的手，逃命似的往楼上冲，也没考虑救卓皓，完全没看兄弟情面，只管逃。

程聿看著眼前这般奇景，心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一山果然比一山高。

卓皓狠瞪卓凡逐渐消失的背影，可恶，现在客厅只剩三人，程聿是外人，可他不一样，他不被老妈骂死才怪！

「卓皓。」

「是……」

「你知道这次回来要做什麽吗？」卓母的音量渐渐提高。

「我知道，电话里说过了。」

「今天晚上准备一下，地点跟上次相同。」

「呃……」卓皓有点尴尬，手指往程聿方向一指，「可是我这次有带朋友来家里玩。」

「我没说要你带他去参加相亲。」

「可是……」

摆了摆手，卓母示意卓皓没什麽好谈，他见了，也只好乖乖闭上嘴。

「我会尽兴的招待他，你放心。」卓母顿了下，「这次我就不去了，你姑妈她们会带你。」

「什麽？」那个罗哩八唆、鸡鸡歪歪的姑妈！

「你待会去找你大嫂整理一下仪容，再去你姑妈家一趟问问看详细情形。」

卓皓傻愣在原地，有点被吓到，他老妈这次竟然没对他念经半小时！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原本准备叫程聿先回他房间休息，然後独自一人来受罪。

这下给他逃过一劫，太棒了。

卓皓尽量压下心中的喜悦，不动声色的转向程聿，「喂，上楼吧！」

「你自己一个人去。」卓母打断了卓皓，侧头对程聿微笑，「我还没跟程先生聊聊天呢。」

程聿回望著卓母，瞬间，他了解她那样的眼神的用意，心里似乎有什麽在蠢动，他转身面对卓皓。

「不用担心，我相信我会跟伯母处的很好。」

卓皓迟疑了一下，手搭上阶梯扶手，慢慢挪著脚步，良久，才收回视线，离开。

待卓皓一离开，卓母即刻开了口，不疾不徐的比了下身边的座位，「程先生，请坐。」

「谢谢。」

程聿没有矫情的推托，直接入座，他的表情还是一样淡然，像似洽谈公事一般冷静，可实际上，他对这样的气氛，还是无

法拿捏。

不相熟的二人，在短暂的对话过後，就是无止境的沉默降临，谁也不肯开口，就这麽让时间流逝。

程聿没遇过这样的情形，起先也是一阵苦恼，後来想到自己作为晚辈的，应该要试图拉近与长辈的距离，有念头如此，可

实际作来还是有些难度，他想了许久，才硬是挤出一句话。

「伯母，您直接叫我程聿就好了。」

卓皓的母亲却任何表示都没，仍旧双手交握在膝前，仪态端正的彷佛雕像，程聿见情形如此，不免有些气馁，正想开启其

他话题时，卓母突然转向他。

「你会打牌吗？」

「啊？」

被问的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程聿差点傻住，还来不及回应，卓母又继续接话。

「晚上跟我打几圈吧！」

「我……」不会打牌。

应该说，他们程家从小的教育里，对於和民间赌博有关的事情，一向认为是低俗的乐趣，所以他从未接触过。

这……要他打牌，可他连规则都不懂，那要怎麽玩。

「不会打牌的，不准进卓家。」

卓母话一说完，不管程聿有没有回应，她起身走回了自己的卧房，不算大的客厅里，全部姓卓的都走光，只剩下程聿一人

。

「不回打牌，不准进卓家是吗？呵呵。」

程聿似乎想到什麽，若有所思的笑了。

程聿犹豫了一下，也没怎麽推拒，就近往旁边的位子坐下。

北──他的方位。

卓母选了东位，而卓家两兄弟分占西南两边。

四人皆到齐，卓家三人伸手洗桌上的麻将，刷拉刷拉的声音响彻客厅，程聿随俗的加入洗牌的行列，但是，当他准备开始

帮忙时，卓家三人却开始排牌。

动作熟练的像机械手臂，母子三人快速的四个一墩，两墩成双，喀啦的碰击声中，三条牌桥已搭好，只剩程聿不熟悉的慢

慢两个两个放上。

全部人只等他一个人的状况，著实让程聿尴尬万分，尤其是卓母，那意有所指的眼神，让他开始严重怀疑卓皓是她亲生的

小孩。

总算全部搭好，卓母从垫子下拿出骰子，手掌一腕，骰子喀砰的弹跳，最後落下时，点数相加，十。

顺时针一数，从程聿那儿拿牌，众人看著他，摆明看好戏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受辱。

很难得动怒的程聿，也不禁有一点火气，整个人气势上来，摆出专业的架势，顺利的数牌、拿牌。

这一切，看在卓母眼里，不免惊讶。

程聿也在内心里呼了一小口气，还好，他赶紧向卓皓讨教，做足笔记恶补了一下午，勉勉强强上场。

可开始打牌时，原本以为会顺利一点的程聿，却没想到情况会这麽糟，他要吃上家的牌，可上家是卓母，东西南北红中靑

发白皮完全跟打就算了，什麽牌都故意让他吃不到。

那应该还有机会碰吧，程聿这麽想著，可奇怪的是，牌像是卓皓家养的一样，卓家其中一人打什麽牌，另一人一定先碰，

就这麽碰来碰去，他根本很少有机会摸牌。

第一局，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结束。

「程先生，你别一个人孤芳自赏，麻将要四个人才好玩啊！」

程聿听到卓凡这样说，火气又比之前更上升一点，卓母和卓轩两人也笑著看他们二人的对话，继续第二轮的洗牌。

这次，程聿总算配了半套牌，虽然最後他放炮给卓母。

就这麽玩了四五圈，回到程聿坐庄时，他已经负债纍纍，不过，他是不太在乎这麽一点小钱，他在乎的是赢牌。

因为，他知道，这是场赌局，赢了他们全家人，等於赢得卓皓。

所以，他不能只是普通的赢牌，他必须要三家通吃的“自摸”。

翻开拿到的牌，程聿眼神转的更为深刻黝黑，这次，幸运拿了三花，对中有字，其馀为连号万字，极有机会赢牌。

进牌、吃牌、换牌、碰牌，这次，很顺利的，他听牌了。

又过去了两圈，程聿不及的等待，故意过胡为的只是幸运之神的降临。

第五圈，轮到他拿牌，程聿根据触感，那复杂的刻痕，是“万”字！

不动声色的用三指夹牌到面前，缓慢的动作里他几乎确定，这张就是他要的。

「自摸。」

「自摸！」

「自摸？」

卓家两兄弟不可置信的看著程聿，接著转头看向他们的母亲，卓母点点头，示意程聿把排翻开。

这麽一翻，让卓轩瞪大眼睛，「哇靠！一条龙耶！不会吧！」

「庄家自摸三花加二台，恭喜你，赢了。」卓凡用排尺数了一下，对卓母耸耸肩，接著转向程聿表示恭贺。

「嗯……」卓母沉吟了几秒，眼睛对上程聿，「你是刚刚下午才学会的？」

「……」他要说吗？程聿有些顾虑，想了一下，才谨慎的点点头。

「很好，以後来我们卓家，算你一位。」

什麽？他以後来这都要打麻将吗？

不管程聿有没有反应，卓母继续说道，「程聿，你多大了？」

「26。」

卓母也没表示什麽，撑支手起身离开牌桌，同时呼唤卓轩收拾一下桌面，而在经过他身边时，程聿听到了她的细语。

「呵呵，还嫩著呢！」

接近晚间九点半时，卓家全部人包括程聿在内，正看著周末的综艺节目，吃著卓凡刚从夜市买回来的盐酥鸡，喝著程聿平

日绝对不碰的每瓶40元罐装国产啤酒。

正看到兴头上，卓皓家的门铃响起，由於卓轩离门口最近，被坐在他旁边的卓凡踹了一脚，要他去开门。

心不甘情不愿的，卓轩走到玄关打开铁门，口气不太好朝外面的人道：「有啥事吗？」

「老弟……是我。」

「啊！你回来罗，这麽快。」卓轩讶异他怎麽去不到几小时就回来了。

「快点开门……」卓皓的声音有点无力，像是逃难过後的感觉。

「喔、喔。」

忙不迭的，卓轩赶紧打开门，让卓皓进来。

“磅！！”

这时在太吓人，他一开门，卓皓立刻昏厥压在他的臂膀上。

「喂喂！老哥你没事吧！」

「醒醒啊？」

这下怎麽办，老哥昏过去了！

「妈～～哥昏倒了！」

程聿的发言犹如一记震撼弹投下，卓皓当场愣住了，可三秒之後，他却狐疑的盯著程聿，久久。

就在程聿觉得奇怪时，突然，卓皓像太阳花般灿烂的对著他笑，一脸『老兄，别想太多』的表情，拍拍他道：「不可能。

」

「可是……」

「她是我亲生老妈，我这做儿子的怎麽可能不了解我妈。」卓皓打断了程聿，摇摇手，表示不可能。

「是这样吗？」

「是啦！她不可能猜到！」

「那你不打算跟她说？」

「…是有想过要说，」卓皓叹了口气，「但是我担心我妈会受不了刺激。」

别说他老妈，他自己光接受喜欢程聿这件事实，就花了不少时间跟精力说服自己。

「……」

「喂、你干麻那麽阴沉！」

「没什麽。」程聿拿起刚刚卓皓用过的纸巾和水杯，踏出门口，「你换好衣服就下来，楼下有你母亲热好的粥。」

卓皓目送程聿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其实不是那麽无感，他是知道的，知道程聿对他的好，知道程聿

从不让他为难。

可是，自己却不愿意承认他，不想让他与家人坦承，说什麽为了母亲，其实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面子，这麽自私的他，程

聿却包容下来，只让他分享他的好。

他这麽一个完美的人，却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而他自己，却什麽都拿不出来，只是一昧的接受。

可是，爱情，就像天秤一样，单边的加重或减轻，总有一天会让平衡垮台。

那麽，该轮到自己给予程聿一点东西吧！

他自己能拿出的，对程聿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不过，他知道，爱情的深度，不是靠物质的贵重来衡量。

轻轻的，卓皓勾起唇角，漾开一个轻松的笑容。

是的，他知道该怎麽做了。

拉开棉被走下床梳洗，卓皓比平常动作还要迅速，不一会，，便啪拉啪拉的套著绒毛拖鞋下楼到餐室。

以千军万马的气势横扫桌面摆放的加热食物，卓皓没多久就吃撑了，隔著肚皮拍拍胃，他起身溜到走廊，半掩著身躯偷瞄

客厅的状况。

只见程聿正在和卓轩聊天，卓凡和大嫂似乎带著小侄子出去了，而他的终极目标──老妈，不在客厅。

呼──太好了。

卓皓有些庆幸，这样他就可以偷偷跑去找母亲，在瞒著程聿的情况下。

他很清楚，如果是之前，程聿知道他要跟老妈摊牌的话，他或许会陪著他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