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妖孽——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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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谏道:“有,这边有,七公子给我用的。他说我可以抄一部分刀谱。”

孙寿道:“他待你还真是不错,难得。”

萧谏微笑道:“还不是看爷爷的面子,不然他哪认得我?”拉着他到了一排书柜后的一张小书案前,孙寿就着现成的笔墨,很认真地写了一封信折好,伸手取下了颈上颜淮月送给自己的那块极品翡翠,连信带翡翠用随身的一个荷包装好,递到了萧谏的手中,道:“田田,这件事,关系到东齐朝堂和皇室机密,事关重大,你无论如何想办法交到如今的煦文帝高帜手中,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好吗?你相信我,我做的,绝不是坏事,将来你就明白了!”

萧谏目不转瞬地看着他,两只眼睛漆黑晶亮,片刻后终于郑重地点点头,道:“哥哥,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一定把信给你送到,你放心好了,只是你怎么办?”

孙寿道:“我不要紧,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话犹未落,却听楼下四个侍卫齐声道:“七公子早。”

原来叶七公子大驾光临。

孙寿惨淡一笑,靠着书柜不动,萧谏看他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再一次把佩刀塞到了他手中,低声道:“哥哥,拿我当人质啊!别犹豫!”孙寿侧头看看他,心中酸涩难当:“拿你当人质?若不是因为你萧家,我又缘何落到这种地步!你若知晓端倪,定然不会对我如此毫无防范吧?”手中被他硬塞了一把刀,接着萧谏直接靠进了他的怀中,急叫道:“啊!你抓我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他喊得震天价响,孙寿只得把他一把抓住,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推到楼梯口,迎上了叶七公子冰冷的眼光。

叶七伫立于青琐印花楼的门首,他三十未满,身材瘦削高挑,容颜清隽,眼白如水般清冽,瞳仁却在身后投过来的逆光中呈奇异的琥珀色,眼神淡漠冰冷,抬眼望上慢慢扫视一圈,而后缓缓转到萧谏身上,萧谏一脸痛苦之状:“七哥哥,你快让他放开我!我……我害怕!”

叶七冷冷地道:“孙寿,还在困兽犹斗吗?”

孙寿道:“让我放他容易,答应我三个条件!”

叶七公子头微微歪了一下,微黄的长发柔软飘逸,随着他如水的青衫摆动了一下,接着淡淡地道:“下来说话。”

孙寿摇头道:“就在这里说!”叶七公子的大地衍生功冠绝天下,往往伤人于无形中,孙寿远远不是对手,因此不敢离他太近。叶七转过了头,似乎懒得再多看他一眼,道:“说。”

孙寿道:“第一,蜀中的事情不能再追究。第二,把我身上所下之毒的解药给我。第三,放我离开十三旗,我永不再回来!”

楼中是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叶七道:“口气很大,要求很多,很无理。”

孙寿颦眉,手上还没用力,萧谏已经开始惊叫:“啊,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孙寿没想到这小子做戏竟是一把好手,当真出乎意料,果然手上就紧了一紧,道:“七公子,你再不答应,我真动手了!”

叶七公子微抬头,冷冷地睨他一眼,道:“前两条答应你,至于第三条,你这次闹大了,我只能应允你走出十三旗总坛的大门,以后的事情,我不能给你承诺。你放开他吧。”

孙寿道:“先把解药给我,然后还要劳烦萧公子送我出去!”

叶七道:“如你所言,你跟我出来。”言罢转身而去,孙寿拎着萧谏远远地跟着,四大侍卫的沈大沈二远远地在孙寿后面跟着,步伐整齐,却一路行到了叶七平日里给人上刑的小雪堂中。

小雪堂中是各色各样的刑具,就在大风堂的后面不远。十三旗的人,轻易没人敢来,但凡来的都是被叶七揪过来上刑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孙寿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方扯着萧谏进去了。

而后他一抬头间,忽然竟是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他手中的萧谏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喉中“咕”地一声,把脸扭了扭,闭上眼,藏到了孙寿的肩膀上去。

曲离殇被钉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木架上,所谓钉,就是手足用死根特制的大铁钉活生生地钉住了,鲜血正在一股股地渗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下,他头发散乱,面无人色,右手中却紧紧地抓着一个青花小瓷瓶不丢,但看到孙寿进来,竟对着孙寿拼命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是无比的凄楚和难看。

叶七回头,看着孙寿道:“解药就在他手中,你去拿吧。我暂且叫人把他钉在这里,还没顾上上刑,等你拿走了解药,我就可以动手了。”

孙寿手中的刀“咣啷”一声落了地,瞬间心痛如绞。

接着萧谏一声轻呼,刹那间被叶七用隔空取物抓了过去,扯到了身后,他吓得一声不敢出,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孙寿,焦急无比。

孙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涩声道:“七公子,解药我不要了,你……放他下来好吗?”

叶七道:“不要?那怎么行呢?曲护法适才疯了一般,罔置门规于不顾,冒死到总门主那里去给你偷解药,这份盛情,天日可表,你难道不想领?”

孙寿转身看着叶七:“七公子,我想见总门主一面,可以吗?”

叶七依旧冷冷地,淡淡地,一字一句,缓缓地道:“这会儿想起来要见总门主,不觉得晚了么?”他顿了顿,道:“总门主刚才说了,不见你。”

孙寿无计可施,回头去看曲离殇,曲离殇也正看着他,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混合着溅上去的血水,竟是血泪斑斑。两人目光相接,孙寿踉跄后退了一步,哑声道:“七公子,你把他放下来,把我钉上去!”

第19章:

叶七斜睨他一眼,眼中是万般的不屑:“虽然你拿萧公子胁迫我,但我叶七素来言出必行。去吧,去他手中把解药拿过来,你就可以走了。别磨蹭,我一直在等着给他上刑。”

孙寿一步步走向曲离殇,却是举步维艰,待走到曲离殇脸前,他顿住,伸手,似乎要去曲离殇的右手中拿那瓶解药,却突然之间拔剑出鞘,运剑如风,“唰唰唰唰”四剑,竟在刹那间斩断了四根铁钉,接着一把揽住了曲离殇的腰,反身就要逃出。沈大沈二身形一晃,同时持刀扑了过来,却听孙寿一声闷哼,和曲离殇两人飞起跌出去四五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几下惊变如电光火石般快捷无伦,萧谏站在叶七公子的身后,看着叶七的长发衣衫在微微地抖动,才知道他适才用大地衍生功竟在刹那间重创了孙寿。他从前对此功久闻大名,未曾得见,只听说通过脚下的大地便可发功,神不知鬼不觉地伤人于无形中,今日的见,果然名不虚传。待见孙寿和曲离殇摔在地下,狼狈不堪,孙寿脸色惨白,唇角的鲜血慢慢溢了出来。萧谏一急之下,伸手从后面搂住了叶七的腰,哀求道:“七哥哥,他们看起来很可怜,你饶了他们好不好?”一边在他身后给孙寿递眼色让他快逃。

孙寿抱着曲离殇挣扎起来,就要夺门而出,却被沈大沈二堵住了门口,叶七道:“孙寿,我已给你机会让你走,如此看来,你是不想走,枉这位萧公子费尽心机和你演了一出戏,那么你就留下吧。”

萧谏目瞪口呆,原来叶七对自己的伎俩洞若观火,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哀求道:“七哥哥,求求你啦,你放过他们吧!”

叶七道:“萧谏,你再胡闹,我告你爷爷去!”萧谏撒娇道:“嗯,不!”这边他和叶七痴缠不休,那边孙寿已经和沈大沈二乒乒乓乓动起手来。

孙寿平日里最多和沈大打个平手,如今他两人齐上,而自己手中抱着曲离殇,分明就是待宰的羔羊。但他拼了命运剑如风,沈大沈二一时近身不得,孙寿试了几次想借机逃出去,却被沈大沈二的两道刀光逼得上不来气,交手十余招,忽然一个疏忽,左臂上中了沈大一刀,他臂上剧痛,竟控制不住把曲离殇甩了出去,孙寿大惊,不及多想,直接扑了过去要抱他起来,沈大沈二两道淡青色的刀光直斩他后心而去,竟如附骨之疽,不离不弃,孙寿听到风声,知道躲不及了,只得纵身伏在了曲离殇的身上,就在这刹那间,伤重的曲离殇忽然伸手抱住了他,重伤之下身手仍是利索无比,一个翻滚把孙寿推了出去,两把刀却同时斩在了他的后背上,登时透胸而过,鲜血四溅。

萧谏惊得“啊”一声长叫,凄厉无比,叶七不动声色地回头斜睨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满眼惊恐,萧太师这个唯一的孙子千娇百贵,在东齐的京都金陵早已闻名遐迩,若真吓着他,到不好办了,却不知这小子是否在装模作样。无奈之下,只得到:“沈大,先住手。”

实则萧谏这次是真吓呆了,他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竟是没有看到过这么惨烈的景象。待见孙寿再一次扑到了曲离殇的身上,手足无措,悲不能抑,萧谏原也是至情至性的性子,跟着就潸然泪下,却不知自己为何这般伤痛难禁。

孙寿伸手想去捂曲离殇的伤口,却哆哆嗦嗦不知从何处下手,曲离殇勉强对着孙寿笑了一笑,道:“孙寿,七公子答应你走,你就……赶快走。”颤颤抖抖硬撑着扳住了他的颈项,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个书册我交给总门主了,我告诉他了,可我后悔了,才去给你拿解药。孙寿,颜淮月处境堪忧,你快去蜀中……这是解药……”将那瓶得来不易的解药塞到孙寿手中,道:“连吃七天,就可彻底解毒。我真对不起你……我没帮上你……书册还被拿走了……你走吧,终不成我死了……你也没走掉,你快走!”

孙寿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语,忽然俯身,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嘴唇,乌黑的长发乱纷纷垂在曲离殇身上,沾染的满是鲜血,两人的血和泪交融在一处,这般相濡以沫的十二年,有多少次生死与共,又有多少次互相利用,共同在这艰险的虎狼环伺之地挣扎着活下来,究竟爱有几分,情又有几分?是与非,对与错,到此都烟消云散。至此生离死别之时,却有谁知晓个中滋味?

萧谏在叶七的身后跟着呜咽,竟不知世间事伤痛至此,纵使不关己,也可跟着伤心断肠,眼泪染得叶七身后衣衫湿了一片,叶七僵住身子动弹不得,由得他抱着。

孙寿慢慢抬头,唇上脸上沾的都是曲离殇的血,他看着曲离殇渐渐渐渐涣散的眼神,柔声道:“离殇,你多给了我十二年时间。我平常埋怨你,都是在气你,逗你,实则我心里不怪你。你一直问我本名叫什么,我不肯告诉你,是怕世人得知,羞辱我孙家门楣。我原名孙疏华。我听你的话,我走了。”慢慢起身,如一抹孤魂野鬼,飘飘荡荡地走出了小雪堂,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萧谏泪水涟涟地看着他孤寂萧瑟的背影,竟是半天收拾不住眼泪,叶七停了片刻,道:“你哭够了没有?”

萧谏哽咽道:“没有!吓死我了,我不看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去,现在就要回去!”

叶七道:“好,沈大,送少爷回京师。”

萧谏道:“我不要他送,我自己回去!”掩面飞身奔出,匆匆收拾了一下,找到自己的坐骑,一骑扬尘,直奔京师而去。

十三旗的总门主听了曲离殇的告密,难得地认真起来,招来了叶七公子,研究了那本曲离殇交上来的书册后,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王君临道:“事关重大,立即写密函给萧太师和梁飞将军送去。待两人看过后,密函要当场销毁,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到窗边,俯瞰窗外,窗外青山如障,连绵不绝:“颜淮月,你说他叫颜淮月?他的原名应该是高淮。这孩子在江湖上流落十年,竟然不死,估计又是那位龙骧将军谢昭然和江南五大堂的功劳了,竟然能保他到现在!可恶的江南五大堂,早晚要有正面交锋的一天!”他忽然回身,看着叶七道:“你说呢?”

叶七沉吟片刻后道:“我刚才去印花楼看了,龙骧将军和无为门王指儿关系匪浅,而颜淮月正是王指儿唯一的亲传弟子,侯老七原名侯天翔,如今更名改姓了,和桃夭的师父鬼见愁林寒汀,姚蜘蛛,均来自江南五大堂,而钟小塔,原名钟若塔,本就是龙骧将军的副将。”王君临忽然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曲离殇和孙寿吗?”

叶七道:“曲离殇死了。萧谏从中作梗,逼得我答应孙寿让他出总坛,去蜀中了。”

王君临道:“灭口!让白旗门去追孙寿,就地诛杀,顺便接了蜀中的营生。至于颜淮月,还要看萧太师的意思,就暂缓,等回信。”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事情麻烦了,叶七,为什么这几个人竟然在蜀中躲了这么长时间我等没有发现呢?”

叶七道:“无为二字,出自道德经。兵强则灭,木强则折,他们学得很透彻,所以装废物。”

他忽然抬头看着王君临,缓缓地道:“孙寿临走前和曲离殇说他原名孙疏华,我听见了。我适才顺带查了。南楚丞相孙怡唯一的儿子就叫孙疏华,金陵城破时失踪。”

王君临唇角微微一翘,片刻后道:“小寿外媚而内刚,有仇必报,这两年可是害了我不少人。原来竟是孙怡的儿子吗?怪不得!真的不能留了,杀了吧。”

南楚的国都金陵十余年前被东齐煦文帝御驾亲征兵临城下,危急万分,朝中大臣纷纷劝南楚皇帝出城投降,当时力主守城拒敌就是这位孙丞相。虽是一介读书人,却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使当时的南楚皇帝玉暧下定了抗敌的决心,得到皇帝的支持后,甲胄在身,带着兵将亲自上了城头,夜以继日浴血奋战,却在援兵即将到来之时,被朝中的叛臣带人悄悄打开了城门。

孙怡一看大势已去,在东齐兵马入城之时横剑自刎,在南楚落得个忠烈之命,但孙家满门在城破的一片混乱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纵是忠良又如何?纵是为国捐躯又如何?事过情迁,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南楚的百姓在东齐的辖制下依旧能安居乐业,生死轮回,谁还会在乎十余年前的一场旧事?

孙寿一骑扬尘,奔往蜀中,没多久就发现十三旗中行踪最为诡异的白旗门从后面缀上了自己,他心中暗暗叫苦,白旗门的大当家白欢魂在是三个大当家中武功最为怪异高强,况且带了属下倾巢而出,自己除了逃命,别无他法。一时间他便想改道别处,省的把他们带到蜀中去,但想起颜淮月那个傻子,必定日日站在那棵树下痴痴地等,自己一天不去,他就会等一天,一年不去,他就会等一年。想至此,不由一声长叹,在路上开始想法子和白欢魂兜圈子,但白欢魂同样的阴险狡诈,孙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甩开他,不出两天,他必定又阴魂不散缀了上来,就这样转来转去,却也离蜀中越来越近了。

蜀中的颜淮月却在落花寨外大路边,目送着落花寨的苗人拖儿携女,告别了几十年的家园,准备往苗疆迁移。

茅山刀和侯老七自在一边叙话,茅岩却拉住了颜淮月不放,茅岩道:“小月,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这地方不能留了,等十三旗再派遣人过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颜淮月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等人。茅岩大哥,你果然舍不得这个地方吗?”

茅岩道:“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就是我的家乡,至于遥远的苗疆,我只去过一次,毛毛连一次都没有去过,怎么能称得上家呢?我们当然很不想去,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啊!”颜淮月放眼看去,见诸多苗人均是两眼含泪有不舍之状,却还是听从茅山刀的指令迁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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