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头发，甩掉高跟鞋，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从猫眼里向外张望。

然后，她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天、小静，给我开门！”外面的人说着，又拼命按起门铃来。

（是大哥！）方知天把耳朵贴在门上，这时就惊慌地用唇语说。

方知静的脸也白了，她咬住下唇，眼珠一阵转动，然后用力一推方知天：“快去把东西藏好！什么都别承认！”她低声命

令道。

“啊？……哎！”方知天跌跌撞撞地蹿回房间里，开始手忙脚乱地把一切罪证全都塞进一个大旅行包里。

方知静则在客厅一通忙活，叮叮当当地，金属制器被扔回手提箱，然后塞到沙发后面。

门铃被李宵羽按得已经快炸了，方知静一边高声答应，一边冲进卧室，扯起被子来把李仪连头带脚罩在下面，蒙了个严严

实实。

“好了吗！”方知静看着冒头大汗的方知天，见他拼命点头，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招手示意方知天一起过来，两人于是走

到外间，打开了房门。

“大哥。”双胞胎亲热地同声喊道。

李宵羽脸色阴沉，走进套间。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方知静一把拽住李宵羽的胳膊，打算拉着他去客厅里的沙发上坐。

“你说呢。”李宵羽瞪了她一眼，又狠狠看看站在一边直擦汗的方知天，他打量了一下小客厅，就径直走到卧室前，推开

了门。

见李宵羽毫不迟疑，直接就去掀开了被子、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李仪，方知静朝方知天连递眼色，她的双胞胎哥哥得到提醒

，连忙也蹦到李宵羽身边，拽住他另外一边胳膊，撒娇般地摇了起来，“那个……李仪哥跟我们一块吃饭，没想到喝醉了

，我们就带他来房间休息一下。哈、哈哈……大哥～～”

李宵羽看着他。

方知天浑身直冒冷汗，正在那里张口结舌，只听方知静忽然说：“好啦，大哥，本来知天是很生气，打算给李仪点小小教

训的……不过～～你来得这么及时，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嘛！大哥～～饶了方知天吧！”

你混蛋！又出卖我了！拿我在当挡箭牌啊方知静！方知天拿眼狠狠剜他妹妹，不过终于被她使劲瞪住，并没有开口分辩。

李宵羽也不理这对活宝，他伸手探了探李仪的鼻息，又翻起他眼皮看看，就转身走出卧室，在沙发里坐了。

“大哥～”双胞胎左右蹭过来，把李宵羽包围在中间。

“他没事，一会儿就好啦，我们有分寸的。”方知天说，“您看，他不是还完完整整的么，不缺胳膊不缺腿。”

李宵羽不为所动，他扶着额头默默坐了一会，后来长叹一声，探开手掌：“相机。”

“呃……”方知天求救般地望着方知静，后者咬了一会子牙，朝他点点头，于是方知天苦着脸，从口袋里掏出相机来放在

李宵羽掌心里。

“就这么点坏事，其他什么都没干。”方知静很委屈地泪盈眼眶，“我们也没打算把这干嘛，就觉得有点底牌在手里，才

能安全……妈咪过世之后，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爹地他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呜～～大哥～～呜～～”

“我还没死，别哭了。”李宵羽打开数码相机，只翻了几张照片就皱起眉头，他不想再看下去，干脆来个全部删除。

“切，大哥，你护着这小子干嘛！”见自己的劳动成果瞬间化为数据碎片，方知天不乐意地翘起嘴来，“你又不是没看见

那个女人现在有多风光！气死人了！”

“我护他干什么。”李宵羽把弟妹看了一会，疲倦地说：“我护的是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东西！简直是胡闹！”

第14章：哥哥和弟弟妹妹（二）

“谁胡闹啦。”见她大哥脸色缓和，方知静立刻顺竿爬上，“要说胡闹，是爹地先在那里胡闹！大哥，那个女人来了之后

，才半个多月，爹地就让你把英华给让了出去！你气得过，我们可气不过！”

“英华的位子是我自己要让的，和爹地没有关系。你不明白，不要乱猜。”李宵羽拧着眉说，“你们两个不好好在欧洲逛

逛，又跑到这里来惹事生非！‘那个’呢？拿出来。”

双胞胎吃了一惊，互相看看。方知静很疑惑地说：“大哥，你要什么？相机不是已经给你了……没有其他存储卡的。”

“小静，你这是打算瞒我？”李宵羽嘴角微微一撇，扯出个讽刺的笑意，“你当你大哥是为的什么赶到这里来！”他转脸

盯着方知天：“小天，你也说不知道？”

方知天怕他大哥，从小就怕，他被李宵羽一盯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这时支吾着眼看要投降，方知静连忙接过话茬道：“

‘那个’，我们后来觉得还是不妥当，就在路上扔了。”

“是、是啊，扔了，扔了。”方知天连连点头。

李宵羽呵呵一笑：“扔了？扔在这个房间里了吧。”他站起身来，先进卧室那间逛了一圈，一阵翻箱倒柜，还趴在地上往

床底下看看，因为一无所获，又回到小客厅里，那两人仍然紧张地看着他。

李宵羽站在客厅中央，朝四下一打量，想了想说：“站起来，你们两个，都先站起来。小天，帮大哥把沙发往外拖一拖，

好不好？”

“大哥～！”方知天扑到李宵羽身上，一把抱住他缠着不放，一边用力晃荡：“大哥～原谅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方知

静！你快点过来啊！”

方知静不过来，她直接站在原地啪哒啪哒掉眼泪，抽抽噎噎地只是不说话。一时间屋里凄风惨雨，气氛无比悲伤。

“你们真要气死我。”李宵羽站那儿被他弟弟死命抱住，简直连步都迈不了，头疼不已，又用手去扶额。

“我没跟你们说过，这辈子都不准去碰四号仔吗？”李宵羽缓过气来，皱着眉道，“你们倒好啊，一弄就是一百克，还敢

带着进到澳大利亚来！要是在机场被抓到，你们打算要怎么办！”

“我只带了2克过来，抓到也算不了什么。”方知静把眼泪擦擦，若无其事地说：“其他都留在家里了，反正……肯定也

已经被大哥的人抄走了吧。”

“再说，也不是我们自己用。”方知天跟着一起作摇尾状，“大哥说不准碰，我们当然就不会碰。”

“你住嘴！”方知静瞪她哥哥一眼，嘴里小声道：“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宵羽指指卧室，“为他准备的，是不是？”他挣脱方知天，训道：“平白无故，只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也值得弄脏你

们自己的手！这么没出息，以后要怎么办？你们当自己是黑社会吗！”他抬手在方知天脑袋上敲了一下：“马上拿去冲掉

，弄得干净一点！”

“我去。”方知静麻利地从沙发背后拖出手提箱来，飞快地躲进了洗手间里。

“大哥～”方知天楞了半晌，见李宵羽咬着牙在沙发上重新坐了，连忙蹭过来抱住他呢喃：“别生气了，你就别生气了…

…现在，就只有大哥一个人疼我们，要是你也生我们的气，我、我、我们……”说话间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那你们给我学好啊，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也该长大了吧。”李宵羽哑声说，“现在这种样子，我要怎么放心？你也是

个当哥哥的，没点哥哥的样子，事事听着小静的主意胡闹！哪天你大哥我死了，你们俩……”

“大哥！”方知天不满地截住他道，“你怎么会死！太不吉利了，呸呸，不算！大哥，你也来啊，快点说，不算，不算！

呸呸呸！”

李宵羽长叹一声。

方知静在洗手间里磨蹭半天，估计她大哥的火气都已经向着方知天发得差不多，这才施施然溜出来，也到李宵羽身边来坐

。

“我不觉得我们错了。”她偷眼看了李宵羽的神色，这才辩白道：“是他们先来威胁我们的，我们自卫有什么不对。大哥

，我们真要一点手段都没有，你能放心嘛。”

“手段不是这样用的。”李宵羽向来不怎么冲他妹妹发火，这时候只是温和地说：“问题是不能用在李仪这个人身上。他

也是爹地的儿子，脏了他，就是脏了你们自己。小静，你向来聪明，难道想不到这一点么。而且，你们这么闹，爹地会伤

心的。”

“爹地现在没空为我们伤心。”方知静撅着嘴，后来说：“大哥，其实这事，都怪你。”

“继续说。”李宵羽听到这么一句，也不生气，还冲她点点头。

“你要是不把英华的位子让给韩飞，我们也就忍了。”方知静气呼呼地：“那个韩飞也真不是东西，要不是你提拔他，他

哪能爬得这么快，平时倒也一副挺乖挺听话的样子，亏你还想让我跟他拍拖！现在倒好，他都跟了你这么多年，那个女人

一来，这小子忘恩负义，一见有利可图，立刻就转投到她那边去了！爹地还真就听她的，让韩飞接你的位子！我们就是气

不过爹地对你这么不公平！大哥～你干嘛要这么让他们啊！”

“韩飞没你说得那么坏。”李宵羽皱眉道，“何况我不是都说过了么，我想到世界各地考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新的产

业可以发展。英华那块韩飞最熟悉，交给他，我才能放心离开香港啊。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们以后会懂的。”他显

然不愿再深入下去，转移话题道：“现在我要你们俩为我办一件事，做得到吗？”

“大哥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要你们对我发誓，从今以后不要再去惹他……”李宵羽指指卧室方向，“还有苏姨。他们两个，你们都别去动什么歪

脑筋。”

“为什么啊！”双胞胎大为不满，双双把嘴翘了起来。

“为你们自己！”李宵羽叹息一声，“就当也为我吧，让你们大哥少操点心。还有爹地，我不想看到爹地伤心，妈咪在的

时候，爹地他也处处对得起妈咪。现在妈咪已经过世了，爹地总要再找个人陪陪他的，我看苏姨为人也不是太坏，至于李

仪，他也是李家的儿子，该给多少，爹地心里有数的。你们两个，就好好把书念完，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毕业之后

要是愿意呢，就来公司帮忙，要是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也尽管去做。总而言之，不要把心思花在……像今天这种无聊的

事情上。你们的路还很长，要好好地走，大哥就能放心了。小天，小静，认真想想，然后答应大哥，好吗？”

“我要考虑一下。”方知静把头伏到李宵羽臂弯上，抓起他的手盖在自己脸上，闷闷地说。“我也是。”方知天见状，也

凑了过来。

于是一手一个，李宵羽把弟弟妹妹都搂进怀里，“听话，都听大哥的话。”他轻声说。

“四号仔的主意，是谁出的？”过了一会，李宵羽忽然又语气平静地开了口。

方知天一惊，拍裸照的确是方知静的意思，但是给李仪注射毒品诱他上瘾，却是自己的主意。他正把脸放在李宵羽大腿上

，这时立刻想看看妹妹的表情，不过刚一动脑袋，就被李宵羽一把按了回去，“小天，别动。”当大哥的柔声说，“小静

，你也一样，挣什么。都不要对眼，我想听实话。”

“呃……”方知天刚一犹豫，方知静就已经在说了：“是我的主意。”

什么！她怎么承认得这么爽快？可是……这回不是她的主意呀！方知天傻眼，只听妹妹还在继续：“东西也是我去弄来的

。”

“喔。”李宵羽答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室内一阵死寂，方知天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抬起头来，他仍然不敢跟李宵羽对视，垂着眼低声说：“不是方知静想出来的

，是我说要去弄，她本来还不同意。”

“方知天！”他妹妹腾一下抬起头来，“不准撒谎！”

李宵羽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小静，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高超。”他伸手在她细瓷似的脸上捏了一下，“可惜小天做你的

搭档，实在不行，刚才这么一会的工夫，他已经满头都是汗，到现在我的手心都还是湿的。”

方知静叹了口气：“大哥，方知天这个人，平常倒还好，就是在你面前，一说谎肯定冒汗，我都说过他好多次了。”

“是啊，不过他还是继续不停地在我面前说这些会冒汗的话。”李宵羽点点头，“撒谎是坏孩子……你们为什么总要撒谎

？是你做的，你不承认；不是你做的，你又偏偏要承认。小天也是，跟着小静一块撒谎，连大哥都想骗。”

“我就知道，其实大哥心里就觉得只有我才是坏人──方知天是个大傻瓜，都是方知静教他做坏事。”方知静忽然又掉起

眼泪来，“大哥，你就偏心，只疼方知天，你从来不疼我！我是坏人，我就一直做坏人好了。呜～～”

“你哭什么！”方知天虽然怕他大哥，却也听不得有人说他大哥坏话，即使是方知静也不行，他不准任何人埋怨他大哥，

于是方知天吼起来了：“大哥什么时候偏心啦！他什么时候打过你吗？每次都只是狠狠揍在我身上！方知静！你还敢抱怨

大哥！”

“小天，你这不正也抱怨我么。”李宵羽哭笑不得，他摸着他们的头，抚慰道：“都乖，都乖，大哥都喜欢。”

（注：四号仔──白粉的别称，4号海洛因，纯度较高，易上瘾。）

第15章：你得靠自己

李仪仍然发不出声音，但是已经可以逐渐驱使身体，他费力地微微扭头，目光从左到右，找到自己的手机正躺在床头柜上

，于是咬住牙，慢慢抬起胳膊、伸长手臂。指头剧烈颤抖，很不听使唤，接连好几次明明已经抓起了，却又落下，足足花

了两三分钟才终于把手机拿到眼前。

手机关着。他记起下午时就已经显示低电，后来又曾经被方知静借过去打了很长时间，可能早就自动关机了。

李仪死命地按下开机键，短短几秒的启动前等待黑屏从未如此漫长。

幸好，一阵轻脆的乐声过后，电源顺利打开，的确低电，刚一打开手机就滴滴滴接连三声响。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李仪心里默默祈祷，因为还是没法说话，他只好发短信：“XX Hotel， help”（XX宾馆，救命）

。按键十分辛苦，这短短几个字母，李仪哆哆嗦嗦好像足足按了一辈子，末了总算发送出去，他叹息一声，垂下手闭着眼

大口喘息。

轻岚，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