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
“吱哇呜!”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能开口说人话了!
“嘿嘿,真的是我唷,不错吧。”看来已在洞口处无声地盘踞了好半天的银蛇昂起脑袋,红信吞吐笑声不绝,“你别害怕
呀,我又不是要吃你……正相反,我可是特地来多谢你的哪,我终于入了那位大人法眼,他刚才答应收下我了,多亏你慷
慨解囊喽!哈哈哈哈……”
“吱哇哇哇!”猛扑上去,张嘴狂咬。
“呵,别生气嘛,兄弟日后发达,会来报答你的。再见了!”蛇轻巧地向后一躲,闪身飞出洞穴,化成一道银芒消失在夜
空里。
而我们的飞鼠妖怪,又一次收势不及,冲出鼠窝,经过一段漫长的下跌之后,不偏不倚地、叭叽一声、摔进那个白天已经
滚过了一次的大泥坑。
经过一番艰难的跌打滚爬,最终摆脱了烂泥的纠缠爬出泥坑的叫化鼠陷入沉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对吧。嗯,
也有说的是,人连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对吧。可是我这鼠怎么就能两次跌进了同一个泥坑呢?嗯,或者虽然现在
我又跌了,可这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泥坑了吗……吱哇这不是重点吧!差不多一点好不好!话说究竟为什么悬崖底下要有这
么大的一个泥坑啊!拜托我是飞鼠哎,可以展翅滑翔的飞鼠哎!怎么就不能优雅地华丽地着陆一回啊!(少罗唆,别忘了
飞鼠负伤中,难道你想把自己给摔死吗!)
华朝和飞鼠又遇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他每天早上起来,要是看着天气不错,就都去附近林子里逛一圈,散步走
走。这天温暖晴朗,不知不觉要比平时更深入密林里。华朝正走着,忽然看见林中小溪边上,茂茂盛盛翠绿鲜艳,长着好
大的一片菖蒲。
一想原来快到端午了,这菖蒲药香扑鼻,枝叶挺拔,看上去十分喜人,而且又正好是个应景的,华朝就走到近前,打算采
几株带回营地挂在门上。刚伸手一拨那蓬菖蒲,猛地眼前一花,刷地蹿过去一团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华朝没看明白,不
过下意识地,抬腿就是一脚,正中目标!球进了!
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响,那东西飞出两米远,直跌进小溪里去。泥团在清澈的溪水里上下扑腾,浑浊的泥水一圈圈漾开,没
一会不远处冒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两只骨溜溜直转的金褐色眼睛朝华朝看了一会,于是小脑袋又埋入水下,随后一道水线
,直朝岸边游来。
很快一个金色的小动物四爪乱刨爬上旱地,浑身一阵乱抖甩得水花飞溅,“吱哇!吱哇吱哇!”
它跑过来,小爪子抓住了华朝的裤角。
第6章:跟着你,有澡洗
“……是你啊。”华朝失笑,于是脱下外套把它包进里面一通揉擦,再拿出来一看,金灿灿的一身湿毛,跟个落汤鸡似地
一束束乍起,东倒西歪十分可笑,“你不是走了吗,回归自然啦。”华朝捏捏它的耳朵,柔声笑道,“怎么又弄了一身泥
,在这里溜哒。”
“吱哇。”(我是长途跋涉过来洗澡的。)乖巧地蹲在华朝掌心里,又张开嘴来了。
“呵,现在可没有,以后有空来营地找我吧。”华朝说着,把飞鼠放到地上,弯腰拔了几束菖蒲,就着湿衣服随便捆好,
正打算转身回去,飞鼠忽然叫了两声,顺着他裤管一路爬上肩头,在那里牢牢抓紧,不再挪动。
“怎么,要跟我回去?”华朝拿指头轻轻戳它的肚子,见飞鼠点头,华朝就笑,“好吧,乘客请坐稳,我们要回家了。”
当日晚些时候。
“怎么,都吃了这么多,还赖着不走?你是野猪变的吗!……干嘛不准我拿,这窝难道算是你的了!?……还真打算留这
儿啊?……嗯,算了,随便你吧,那再吃点……这么说来,该给你起个名字吧,我想想……呃,好难,我对起名字最没想
法了……别吵,让我想想啊,来给你,再吃一个……嗯,快到端午节的时候,从菖蒲盛开的地方蹿出来一只老鼠……呃!
松开,松开松开,不准咬人!好吧,蹿出来的是一只可爱的飞鼠……啊,好麻烦,麻烦死了!不管啦,你就叫蒲天,怎么
样?”又喂过来一个栗子。
“吱哇,吱哇吱哇。”张嘴咬住,点头,连连点头,满意地又开始啃。
就这样,飞鼠算是跟定了华朝,既然它目前无家可归,而这里又是有吃有睡,何乐而不留呢。
而且飞鼠特别喜欢让华朝给它洗澡,舒服,啊舒服舒服。水嘛,不要太热,它会被烫,也不要太冰,本妖怪没有冬泳的爱
好,普通凉水就行啦,干净一点清澈一点,带着一丝儿若有若无的温,那正是大自然最美好的恩赐。哦对了,另外记得水
要放多,满满的一大缸才称它心意。
华朝每每准备完毕就把它直接拎过来往里一放,飞鼠于是一沈到底,接着四爪稍微刨几下,它晃晃悠悠浮回水面,先肚皮
朝天漂着,大张四肢,靠薄膜也能半沈半浮好一会,然后它就甩开短胳膊短腿飞快地打着圈划拉起来。只见飞鼠忽前忽后
忽左忽右,跟个马达全开的摩托艇差不多,一会儿朝天,一会儿蛙式,高兴起来还搞个下潜作业,去到水底把华朝故意放
在里边的橡皮鸭子玩具骨头之类打捞上来抛出缸外,华朝看得拍手称赞,飞鼠游得洋洋得意。
等它连玩水带表演,一切尽兴之后觉得肚子饿了,飞鼠就稀里哗啦爬出浴缸,华朝早拿着又干又软又厚又暖的大毛巾在边
上伺候,把它裹着颠来倒去这一通揉,飞鼠每回都觉得自己可能就跟进了侧开门的洗衣机没两样,而且正运转在甩干模式
!
既然都已经被甩干,当然连带烘干程序也一起上了,全套嘛。反正华朝这时会先给它一点东西吃,一般也就是栗子松子之
类的干果,飞鼠趴那儿捧着啃,华朝这边抄电吹风轰轰隆隆继续忙碌。等到吃饱,毛也吹好,飞鼠抖身往自己窝里一蹦,
就着午后的大好阳光,往往便打磕睡做起大头梦来。
所以说生活是美好的,洗澡则是美好中的美好,它怎么能不留在这里呢。当然,如果华朝能稍微再克制一点,不要总爱乘
飞鼠仰泳的时候搞突然袭击,拿指头捅它胳肢窝或者腿弯子,还以害它因此发痒下沈吃水或者狂扑乱刨为乐,那就更和谐
了。
不过总的来说华朝这人真好,飞鼠很喜欢他,也就不去计较这些小小的恶趣味举动,一心一意在这营地里安居乐业起来。
跟着华朝时间长了,飞鼠确信,华朝果然就是对安宁有点那个什么意思,暗恋吧,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安宁呢,这人真坏,真坏真坏!安宁显然就是早觉得了,可他就是总装傻,装傻到底!本来就已经很少来营地了,安
宁明明知道自己每回一出现,华朝就高兴得不得了,张罗着给弄吃的啊,百般招待万分用心,那你说安宁是不是该多来几
回啊?就算真的忙,那每回也多呆几天吧?可他偏不,前面也说了,安宁就是一露脸就跑的货,给华朝扔一大堆任务来,
他就甩手走人。
飞鼠那回看见,华朝又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安宁也没怎么吃,又没影了,又把华朝独自扔在营地里,就深切地为室友鸣起
不平来。
气死老子了!华朝你干嘛要去喜欢他!哼……“哇哇哇哇吱吱吱!” 果然安宁这人就是坏透了,飞鼠无比恳切地盼望哪
天能再狠狠咬上他几口。
“蒲天你在叫什么啊?”华朝这人显然没救了,被安宁这么糟蹋他的心意,居然面不改色心平气和,飞鼠都看不过去暴跳
如雷,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一面咬着个苹果,一面踱过来在飞鼠身边蹲下。
“哇哇!吱吱!”飞鼠继续咆哮怒吼着,同时辅以激烈的肢体语言抒发愤慨之情。
“…… 怎么上蹿下跳,难道长虱子了?!”华朝把苹果往边上一放,一把把飞鼠揪过来翻毛检查。
“哇吱!”你诽谤我!我、我可是在为你激动,你竟然这么诽谤我!
华朝检查完毕,没有小害虫的踪迹,他把飞鼠往地上一放,“它在磨牙呐……什么意思……知道了!你饿是么?怎么搞的
,不是刚吃过……算了,再来几个吧。”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些花生来了。
“……”华朝你究竟把我看多扁啊!“吱哇吱!”
“别叫啦,我身边就这些,都掏出来了,再叫也没有了啊。你自己到仓库去,想吃什么随意吧。”华朝站起身,走开洗手
去了。
“吱!”在你眼里我就只因为吃的叫吗!?为了多要几个,我就能叫成这样吗!?太瞧不起人了吧!我的品格这么庸俗吗
!我的感情这么廉价吗!(因为竟然被误会成只不过是为了那么低级的欲望在闹腾,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一时间错愕得
张口结舌,反而不叫了)
“……”算我败给你!(一口气稍微顺过来点了,但是还是很气,气得背着爪子在来回踱步)
“……”华朝,我被你气得连叫都不想叫了。(愤怒渐渐消退,现在开始因为不被理解而失意沮丧,垂头丧气状,爪子合
拢放在胸前肚皮上)
“……”算你狠,我忽然发现你这人有时侯比安宁还可恨!(显然又气起来了)
“……”(可能开始迁怒了,用小爪子狠狠地捡起花生,捧到眼前怒目而视,仍然是在生气吧,也许会狠狠地用力把花生
掷到远处)
“吱……嘎吱嘎吱。”(竟然很不要脸地把花生送进嘴里了!?)
“嘎吱嘎吱嘎吱吱。”(又捡起一颗来了!……又送进嘴里去了!……吃得摇头晃脑了!……怎么完全不再生气,反而乐
在其中了!……喂我说人家根本就没有看错你吧!)
反正飞鼠后来决定,华朝的事它是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爱怎么怎么吧,老子不管啦!
华朝!给我再拿点花生来……栗子也行,松子、水果,都可以!
过了一阵的某一天,他们这营地里出现了另外一张面孔,一个飞鼠没见过的男人,阿夕。
这位阿夕可不是普通人,他就是当年的孟老院长,孟端阳他们家老头子──孟星节。那时可还正年轻,二十挂零,婚都没
有结,更不存在什么孟端阳等等。
这个所谓的野生动物研究营地,其实是孟星节方面出资,然后请安宁负责主持着,因为安宁在研究妖怪这事上的确很有天
份,也相当有热情。
本来安宁是一直单干的,他就喜欢和妖怪打交道,搞这种事,才能比较重要些,倒并不需要什么人出多少赞助,而且钱多
钱少对安宁来说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又不想要通过买卖妖怪来获利。
不过因为安宁很看得上孟星节,他们俩打小就认识,孟星节也算安宁心目中的头号重要人物,所以阿夕一开口,他就欣然
应允了。
安宁原本只是成天东跑西跑以发现和认识新品种的妖怪为乐,现在稍微麻烦一点点,找到了有趣的,拿回营地养一段时间
,收集好数据之后,由孟星节决定怎样处置。不过他一般也就把它们都放了,除了几只特别好的,哪方面都出色,孟星节
请了安宁帮忙,和它们交流之后,谈妥条件,给收在身边当宠物养了,也可以用来防身或者干点其他有趣的杂活。
孟星节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他脑子里想的,和正常人绝对不太一样,所以安宁才特别喜欢他吧。
没错,如果说华朝暗恋着安宁,那安宁的心头好,就该是阿夕了,为了孟星节,他没什么不能干的,孟星节对他的态度也
相当亲密,算是挺情投意合的一对。
孟星节这阵子遇到点事,他忙于处理,就有段时间没来营地,所以飞鼠不认识他。
第7章:孟星节其人
这次孟星节过来,是因为华朝跟安宁说了好几次,营地里的小动物已经堆积如山,饲料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吃得只剩半仓库
(喂蒲天这半仓库里其实你有包掉相当部分的吧!),得让孟星节来看看,是不是到时候该放走一批,不然的话就真的没
有空间可供容纳新来的动物了。
孟星节被安宁催了两次,也把营地的事放在心上,正好这天他手头的麻烦算是基本解决,孟星节就约了安宁,一起到营地
碰头。他来得早了点,才下午两三点钟,安宁这号不到饭点不露脸的主,还带着龙翔在林子里闲逛没回来,所以孟星节就
停好了车,信步走进动物活动室,打算先去参观一回,看看妖怪们的状况。
这天是飞鼠的洗澡日,嗯,它近来每星期有七天是洗澡日,夏天来临了嘛,华朝说了,它得多洗洗,免得又在那里抓耳挠
腮顿足捶胸的,不是虱子,也该是痱子。
那就洗吧,听你的呗。飞鼠在这方面向来很好说话,所以它每天下午两三点钟就都洗一洗,这个钟点洗了再吹干,晒一会
太阳,不容易着凉。
孟星节这一来,赶上洗澡日的洗澡时了,他人还在门外,就听见华朝在活动室里哈哈大笑的声音,显然心情大好,简直乐
不可支。
这挺新鲜,因为孟星节没见过华朝在自己面前有什么特别激烈或者鲜明的情感流露过,虽然安宁把华朝定义为一个挺温和
很细致的人,非常好沟通,也够体贴周到,不过那是对他安宁,孟星节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在他面前,华朝比较冷淡,
虽然彬彬有礼,但显然很疏远,也不怎么爱和孟星节说话,孟星节甚至觉得华朝是个挺内向的人,认真仔细,但是不善于
跟人交流。
好吧,安宁来得都已经算很少,孟星节的出现次数那就更少。而华朝之所以会在营地,完全是因为安宁的关系,他喜欢安
宁,才在这里给他做志愿者义务劳动,安宁又的确需要一个像华朝这种体质的人,不然的话,要他为了阿夕亲自留在营地
照顾那群妖怪,安宁绝对会神经错乱。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句话──孟星节跟华朝不熟。
孟星节站在门外听了片刻,确信华朝现在的心情绝对很好,他一直在笑,好像隐隐约约还说些什么“加油,加油!”之类
的话,后来欢声笑语渐渐轻下去,可能走入了内室。
孟星节想了想,于是轻轻推门进去,果然动物活动室里已经没人了,通往大浴室的门开着,看来华朝正在里面,可能在给
什么小动物洗澡。
孟星节注意到活动室里不怎么规则地站了十来个挺高的衣服架,可能是从其他房间里搬过来,各个衣架之间,顶端挂帽子
的地方,和衣架的肩部、腰部,分别系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彩线,颜色艳丽,所以很显眼,乍一看就跟在房间里竖了十来
个微型电线杆,拉上了上中下三排电线似的。
走近一看,是棉质的绳子,挺粗,伸手轻轻一拽,吃得住力,非常结实。这是什么东西?派什么用场的?孟星节琢磨了片
刻,竟然连他这非常态的思维模式也一时没有头绪,他就好奇起来了,打算看个究竟,于是放轻脚步,也往动物大浴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