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瞅什么啊你！客人来了，还不赶紧招呼！找死啊！！”

方尘彦反应过来，急急地拿了点菜单子出来，他不知道这群混混今天要来几个，于是客气地问，“请问您几位？”

林晓从牙签盒里拔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高高翘起二郎腿，摆出他自认为很酷的小痞子架势，“几位？你瞎呀，看不见

？就小爷一个，赶紧地，好好伺候着……”

赵二宝在后厨听到动静，也赶到大厅来了，他一见林晓，火“噌”地窜了上来——靠，这不是昨天那龟儿子吗！！昨儿刚

收了保护费，今儿他妈的就敢来大模大样来用膳，他也忒不把咱这火锅店当回事儿了，妈的可不能再惯着他，他再找茬挑

事儿，就把他撅巴撅巴塞炉子里当柴烧！！

一听这带着力道的脚步声，方尘彦就知道是谁进来了，他还来不及阻止，赵二宝就冲到了跟前儿，对着林晓，怒道：“喂

！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林晓吓了一跳，看看赵二宝，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哟呵，披着服务生的皮很了不起吗？一个花瓶而已，还来劲了…

…林晓清了清嗓子，瞟了方尘彦一眼，“老板，你这里的服务生，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方尘彦无奈地把赵二宝拉到一边，“二宝哟，你就可怜可怜你哥吧，让哥省点心中不中，你说说哥为这个店日夜操劳容易

吗，你不为哥着想也为你额娘想想啊，她屎一把尿一把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不是想让哥天

天给她电话吓唬她老人家吧……”

“……”赵二宝痛苦地抱住脑袋，原地运了半天气，终于，他倒吸一口气，恨恨地一拍脑门，冲着后厨就去了。

不一会儿，店里配菜的小师傅慌慌张张跑过来，“老板，老板，不好了，二宝哥不知道为啥，跟后院一个劲儿地砸墙呢…

…”

方尘彦没等说话，林晓先乐了，他猖狂地道：“啊哈哈老板，我就说你那跑堂师傅有毛病，一抽风就喜欢砸墙，你赶紧换

了吧，别哪天一犯病再把你这店给拆喽，啊哈哈哈……”

方尘彦动了动嘴角，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张得意洋洋的小脸——唉，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二百五的孩子吗，他敢打赌，他这辈

子可能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真得找人把店里的吊灯给加固一下了……

林晓嘲笑了那个老跟他犯冲的服务生，心情大好，他开心地看着方尘彦，“你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给小爷介绍介绍。”

“呃，本店主营……”方尘彦开口。

“得，别说了，火锅不都那么回事儿，拿来我自己看。”林晓突然又嫌他烦了，一把抢过单子，伏在桌上看了起来。

火锅店的涮品大同小异，都差不多，林晓最关心的是锅底，他扫了眼单子，锅底一栏竟然只有“清汤”两个字，林晓还以

为自己花眼了，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好好扫了两遍，还是没发现有别的种类。

“喂，这位老板，你这里怎么只有清汤锅底？”林晓斜着眼睛看他。

“清汤锅是本店的特色，以清汤为底，方显涮品之真味，不仅如此，清汤锅清爽不油腻，绝对不会上火，清心润肺，理气

通顺，排毒养颜，最符合中华民族传统养生文化理念，实乃美容延寿之佳品……”一提起他引以为傲的清汤锅，方尘彦就

说得头头是道，刹不住车了。

“得得得得，闭嘴闭嘴，别磨叽了，吵我头疼。”清汤就清汤，林晓肚子咕咕叫，不耐烦听下去，抢了方尘彦手里的笔，

挑了一些涮品划了勾，“啪”把笔拍在桌上，“就这些，赶紧下单——”

方尘彦拿过单子，好家伙，真没少点，他刚想转身，林晓又拉住他，嘻皮笑脸地，“对了，再来瓶啤酒，加俩烧饼。”

不一会儿，林晓面前的桌子就摆满了盘子：羊肉、肥牛、毛肚、鹅肠、莲藕、土豆片、白菜、宽粉、冻豆腐、海带……

热腾腾的汤锅端上来，林晓咽了一下口水，筷子杵到锅里，搅了搅，哟呵，这清汤锅也太他妈的清了吧，跟一锅白水似的

，不过他饿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筷子赶紧开动，先搛了一筷子羊肉，清汤里滚了两三滚，变了色，捞出来，沾上

小料，嗯，鲜而不膻；再来点肥牛，入口柔滑鲜香，口感超棒；鹅肠、毛肚七上八下烫熟了，脆嫩爽口有嚼劲；白菜多煮

一会儿，清香里带了一丝淡淡的甜，莲藕爽脆，土豆糯香，宽粉柔软又筋道……

唏哩呼噜吃了半天，肚子有了点底，林晓舒了一口气，有点心情细品品了，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涮品用料都绝对新鲜，还

算不错，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这锅底太他妈的煞风景了，对于林晓这种嗜辣如命、狂爱红油锅底的家伙来说，清汤锅

实在是淡了吧唧的没味道，用鲁智深爷爷的话讲——让人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不过既然是吃白食，那就算了，不跟他计较了，林晓端起盘子，划拉划拉，把东西都倒进锅里，就着啤酒，一扫而光，吃

了个肚歪。

“老板！”林晓吃饱喝足，勾勾手指，叫方尘彦过来。

方尘彦走过来，林晓看着他，“呃”一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小爷我今天没带钱，先欠着，等爷有钱了，一定少不了你

的……”

方尘彦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笑笑，“没关系，都是街坊邻居，前院后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急不急，我先记账，以后

再说，以后再说……”

林晓听了，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方老板的表现让他很满意，这个怂货，还真他妈的好欺负，他一定是被自己内敛的阴

狠气质吓到了，林晓感觉自己离理想中的黑社会形象又近了一步，不由心情舒畅，飘飘然起来。

林晓把椅子推后，站起来，凑近方尘彦，“老板，说句实话，别的还凑合，就是你这清汤锅，实在是太屎了，影响小爷心

情，赶紧地，换点麻辣锅来卖，小爷也好常来光顾……”说着，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方尘彦的肩膀，潇洒地走了。

方老板目不转睛地目送林晓出了门，半天没有反应，那小子竟然这么近地跟他说话，似乎能感觉到他吹出的气息，拂过他

的发梢，在他耳边轻缓地缭绕，而且他还拍了他的肩膀，他的手指落在肩上，方尘彦就像被施了魔法，不敢动，也不会动

了……

赵二宝揉着手背，从后厨走了出来，忿忿地，“哥，那臭小子走了？”

“哦，走了。”方尘彦反应过来他走神了半天，脸上微微有些红了，忙低头开始收拾桌子，掩饰过去。

赵二宝没发现什么异样，走过来和他一起收拾，“靠，这小崽子三天没吃饭了吧，吃这么多，乖乖，怎么没把他撑死——

”

“二宝，快别这样说，积点口德。”方尘彦劝道。

“这一桌下来，怎么也一百多了，这小子可真够奢侈的。”

“我没收他钱。”方尘彦道。

“啥？！你没收？是他没给吧？！”赵二宝急得摔了手里的抹布，“妈的，竟然跑这儿白吃白喝来了，不要脸的臭小子，

我追他去……”

方尘彦赶忙拦住赵二宝，“哎呀二宝你急脾气又来了，我平日教导你的话都白说了吗，你砸墙还没砸够吗？他一个小孩子

，没爹没妈，也挺可怜的，咱也不差这一顿，他吃就吃了，就当积德行善了还不行……”

赵二宝急道：“哥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收了保护费，又来吃霸王餐，哥你这是为啥啊，要钱就给，要白吃你也给他吃，那

么个小孩崽子，你还怕他不成？！”

“我，我我不是怕他……”口才一向超好的方尘彦，突然有点结巴。

“哥！你也太老实了！！”赵二宝气得够呛，也不听他解释，扭头回了后厨。

方尘彦这次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又开始默默地收拾起碗碟来，他怎么会怕林晓呢，那不是怕他，而是

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其实林晓往这儿一坐，他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来照顾他生意的，可是就算是吃白食，他也愿

意看他吃的饱饱的，全身都暖和起来，大冬天，外头天寒地冻的，这顿火锅，就算不合他的口味，至少也会带给他点温暖

不是……

过了几天，大清早，火锅店还没开张，突然有人礼貌地敲门。

“有人在吗？”

“来了，谁啊？”方尘彦答。

“警察。”

方尘彦一愣，和正在摆桌椅的赵二宝对视一眼，都略微有些紧张，他们兄弟，包括店里的一众员工，一向都是诚实守法的

好公民，怎么会把警察给招来了？

尽管心里犯嘀咕，方尘彦还是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打开了门……

第四章：

门开了，迎面果真站着一个警察，年纪轻轻，二十出头样子，清秀的面容下掩藏着一股英气，他问方尘彦，“你们老板在

吗？”

“我就是。”方尘彦赶紧回答。

小警察点点头，回身叫，“进来，都进来。”

方尘彦让开身子，小警察带了几个人，走进来。

方尘彦和赵二宝一看，哟，个个都眼熟——前些天刚见过。

被带进来的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臊眉耷眼地，乖乖站成了一排。

“您贵姓。”警察问。

“免贵姓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方……”方尘彦答。

“还不快把钱还给方老板。”小警察发话，不怒自威。

为首的黑蛋把两百块钱递给方尘彦，头低得更低了。

“这……”方尘彦犹豫地接过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歉。”小警察下令。

“对不起。”黑蛋不敢不听。

“就完了？每个人都道歉。”

小混混们七嘴八舌，都说了对不起，只有林晓倔强地不吱声，小警察走到林晓边上，“林晓，你还想跟我回所里是不是？

”

林晓低头，避开赵二宝投来的轻蔑嘲讽的目光，暗暗不服地翻了个白眼，“对不起……”

“好，这次犯得轻，所里没地方放你们，都给我好自为之，下次咱们要是还有机会见面，那可就得好好聊聊了，都走吧，

该干嘛干嘛去。”小警察严厉地教训道。

驱散了混混们，小警察回过头来，方尘彦连忙到柜台拿了盒烟，抽出一支，给小警察敬上。

小警察一摆手，“谢了，不抽。”他继续道：“我姓丁，丁小康，负责这一片的治安工作。”

“您好您好，承蒙您照顾，辛苦辛苦……”方尘彦感激地道。

“方老板，你这店开了没多久吧？”丁小康打量了一下大厅四周。

“刚开了一段日子。”

“这群混子，就喜欢欺生，以后有类似情况一定及时向我们报案，坚决不能姑息纵容这种违法行为，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

“是，是，您说得是，说的是……”方尘彦不停地点头。

与丁小康聊了一会儿，方尘彦才知道，原来那几个小混混又跑到别家去收保护费，人家暗中报了警，结果保护费没收着，

被警察逮了个正着。带回所里突击一审，警察才知道原来他们这次行动的“硕果”仅仅只有两百块钱，拘了他们，还不够

添乱的，干脆领着他们上门退钱，教育一番，就放人了。

“那好，我先走了，有事去附近的派出所找我，再见。”聊得差不多，丁小康告辞。

“再见，您慢走……”方尘彦恭恭敬敬地将丁小康送出了门。

林晓与几个混混分开以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愤怒地踢飞脚边的石子，恨得要命，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跟着黑蛋混了，

这么点破事儿闹的，还不够丢人的，还有那个该死的方老板，肯定是他在背后捣鬼，不然警察怎么会盯上他们，当面一套

背后一套，呸呸，真阴险，不好好收拾他，老子把姓反着写！！

林晓心里不痛快，走到他家胡同口，想了想，又绕开了，他打算去看一个人，当他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人来

。

在食杂店买了一瓶二锅头，两听啤酒，还有一包烟，林晓拎着这些东西，徒步走出城外，来到城郊的一处公墓。

他找到自己老子的墓地，咬开瓶盖，把整整一瓶白酒浇在墓碑周围，一边浇一边念叨：“爸，我今天临时过来，先给你带

瓶酒，过几天我再来给你烧纸，多烧点元宝，你在那边，也好好地过个年……”

完事儿，林晓又向公墓的一角走去。偏僻的角落里，林晓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下，他拆开烟盒，拿出根烟，点着，吸

了两口，放在墓碑顶上。

他盘腿坐下来，把啤酒都打开，其中一罐洒了一些在地上，然后把两个罐子一碰，“来，小海哥，干杯！”

他端着啤酒罐，开始喝，大半罐下肚，抹了抹嘴唇，呵出一口气，“还记得咱俩偷摸在一起学抽烟的时候，有一天被你妈

撞见，你吓得把烟头藏在毛衣里，结果把袖子烧了个大洞，到底还是挨了一顿揍，嘿嘿……”他傻笑了半天，半晌，表情

又凝重起来，“你爸妈都搬走了，临走还给了我地址，可惜被我弄丢了，我想替你去看看他们，也找不到了……”

顿了顿，他叹口气，“唉，不提那些了，小海哥，你说我咋混这么惨呢，妈跟人跑了，爹又没了，别人都说我是坏孩子，

只有你，从来不嫌弃我，从小就愿意跟我玩，就你对我好，可是你却……”林晓的眼圈红了，愣愣地发了会儿呆，吸吸鼻

子，“我也看明白了，人这辈子，说不定哪天就嘎嘣一声，一股烟似的散了，最要紧的，还是得抓紧时间，吃喝玩乐，做

自己想做的事，小海哥，我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混混，当真正的黑社会，你要是地下有知，就保佑我吧……”

等林晓从城郊晃悠回来，天都擦黑了，林晓找了间面馆，来碗面，一边吃一边琢磨。其实这一整天，他一直在严肃地考虑

一个问题——如果不跟着黑蛋混，那跟谁混呢？

林晓知道，这一片有个更大的地下团伙，老大叫刘十八，他久闻其名，却始终没见过。他其实挺向往那个团伙的，不过人

家那可是“正规军”，不屑于搭理他这种小蝼蚁，没有人引荐，他要想加入“组织”，还是相当困难的。

该怎么办呢？林晓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决定先自己干，等闯出点名声，到时候再加入刘十八的团伙，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