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妖——杜红娘
杜红娘  发于:2011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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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躲在槐树精地下的耗子精不由的右眼皮一阵跳。

晴疏关了店门,领着小偶向菊九的学堂走去,路过李记药店,已经没有了初华的身影,算命先生一个人举着写着“前尘往

事无所不卦”的牌子。晴疏哼了一声带着小偶就走,更然在那里慢慢的开口,“晴疏,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三两银子绝

对便宜。”

小偶好奇看着晴疏问道,“老板他不是瞎子吗?”晴疏冷冷的道,“他是半个假神仙,坑蒙拐骗,最爱偷,更然,你哪里

有半分神仙的样子。”更然宛然一笑,面带凄凉,长长叹气,“晴疏,神仙在凡间也不容易啊,不像初华有个好家世啊,

好家世啊,晴疏,你就买了吧,买了吧。”

晴疏白了他一眼,拉着小偶就走,边走边对小诺,“这就是江湖骗术,神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和他玩,回家和耗子

精玩去。”

更然听见晴疏走远的脚步声忙喊,“二两,唉,一两总行吧,哎,总能抵账吧。”

更然正声道,“晴疏,初华说故人来了。”

晴疏的远远的传来,“更然,谁的故人来了呢,我真是不知道呢。”那个牵着一个白胖小童,穿月白衫子的清丽男子消失

在一个转角处。

03.月老祠

永安街转个角,是间月老祠。

软蒲团上跪着一对求姻缘的男女。女子带娇,男子含羞,在眉眼笑弯弯的月老像下比膝而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那月老像趁着有情人叩首时,弯弯的眼睛一转,咧开嘴,露出一口不全的牙齿,偷偷的从桌上供奉的糕点里捡起一颗枣子

放进嘴里,嚼啊嚼。两边一模一样红衣垂髫的小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桌下的一对男女,白白的小手掩住嘴偷偷的笑

小偶倒是兴奋,蹦蹦跳跳的拉着晴疏道,“老板,老板,月老庙有人在拜姻缘,拜姻缘。”那两个小童见着小偶这般活泼

可爱,也是玩心大起,一个头歪向左边伸出左手,一个头歪向右边伸出右手,一齐笑着朝小偶勾勾手。小偶抬头看向晴疏

,指指月老庙里那两个精灵古怪的小童。

晴疏瞥了那月老祠一眼,拉着小诺,“不要理那两个老妖精,活了千年百年,还是老皮老脸的装一张孩儿面。”那两个红

衣小童听了晴疏如此说他们,气的一起跺脚,一齐伸出手,指着晴疏,齐声道,“大胆凡人,小心小爷生生世世断了你的

姻缘线。”晴疏笑笑,他的姻缘何须他们来断,三千界里早已没有了他晴疏的这条红线,拉了小偶就走。

两个小童见晴疏不惧不怕,气的一齐跳着脚瞪着眼睛扯月老的胡子,疼的月老哎呦哎呦叫不停,这世间竟真有不怕生生世

世孤单之人,奇了,奇了。“奇了,奇了。”月老抚着胡子,抖着眉毛道,“真像,真像。”两个小童齐齐歪着头问,“

奇什么,像什么。”月老指指晴疏离开的方向,“那带孩子的男子像不像那只来月老祠拜过姻缘,红纱金眸的狐妖,可惜

啊,可惜啊,逆了天,狐妖已亡啊,亡了啊。”两个小童齐齐点头,“像。”又齐齐摇头,“不像,黑目白衫,没有妖气

,不够妖娆,不够猖狂。”

月老从身后拿出一包重重的银包,朝左右小童的头各敲一下,“走吧,初华上仙在崇安茶馆等着银两呢。”说完便是一阵

银光,不一会儿街上便多了一个带着两个小童的慈目老者。

那对有情人抬起头,月老像依旧眉眼笑弯弯。

那个温敦和善的男子老远就等在学堂前,细细的眉眼在见着晴疏和小偶时带上了笑意,他笑着牵过小偶的手道,“晴疏来

了,我新做好的花茶,刚好可以带些回去。”晴疏笑道,“菊九,我那里的花茶都可以堆成山了,可否拿来卖啊,赚些银

两买些川贝琵琶,我的咳嗽最近犯了。”

一件衣衫披在菊九身上,一个年轻的尚有少年滋味的男子站在菊九后面,无不担心的说,“清早天寒,披件衣,暖些。”

说完就从菊九手里接过小偶,他的手滑过菊九的手时,轻轻的挠了下菊九的手心。菊九的脸红到脖颈,头拧过去不去看那

男子。男子见菊九如此,牵着小偶笑着说,“小偶,走,跟伯仲哥哥去上课。”笑意在路上都能溢出来。

晴疏喝着菊九新做的茶,花香浓烈,慢慢的开口,“菊九,故人来了。”菊九手里的茶盏晃了一下,几滴水掉到桌子上,

他抬头问,“晴疏,哪方的故人?”

晴疏看着菊九紧张,摇摇头,无所谓的道,“其实算不上故人,菊九,不过是你认识他,他不识得你的人,初华见着他,

也算是完成了半个差事,我想这故人也在永安街呆不了多久。”菊九点点头,却还是担心说,“晴疏,无论怎样你要小心

,有事记得还有我。”晴疏的面色骤然阴冷,“还能有什么事呢。”他在桌上划下一条线,冷冷的道,“我这条残命如今

只求平安。”菊九看见晴疏苍白的脸色又白上了三分。

敲响了门上挂着的铜铃,不识愁滋味的孩童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终于可以在学堂先生的眼皮底下嬉戏打闹。菊九和晴疏看

着门外吵闹的小童,不言不语。

半晌,菊九说,“晴疏,清明去祭拜祭拜吧。”

从菊九家回来,抱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菊九塞给他那个说是伯仲从一个得道高僧那里得来的妙药,塞给他那个说是从哪个

善妖那里得来的灵丹,塞着塞着就塞了满满的一怀。伯仲那张脸啊,那张脸啊,拉的长长的,比得上那个在永安街里卖假

药的老驴妖。晴疏领着小偶笑得一双星目粲然。小偶拿着菊九给他的芝麻糕吃的满嘴的白白的渣子,晴疏逗他,“小偶,

来学几声猫叫。”

开了店铺,摆上香料,披上貂裘,捧着一壶清茶,躺在摇椅里,晴疏过着自己在永安街街里的安定日子,想想怎样多赚些

银两,时时逗逗小偶,拿那个灰毛白爪的耗子精出出气,安宁和气。

那宁家公子自那天后就没有再来过香料铺,倒是时不时的叫小厮送来些金贵的药材和补品,晴疏一一接下来,一样一样察

看,样样价值不菲,抵得上一般人家两三年的花度,不由的冷笑,“纨绔子弟,朱门酒肉。”叫了小偶把那些药材补品收

起来,盒子好看的送去当铺,不好看的劈了当柴烧。

那算命的瞎子倒是指着那些时常在香料铺子往来的小厮说,“晴疏啊,晴疏啊,我给你算上一卦吧,三两银子,不贵啊,

不贵啊,你总不能等自己悔了再算吧。”

晴疏啐了他一声道,“这永安街里不安定时怎么也没见你算准过。”小偶学着晴疏的样子,轻轻的啐了一声那算命的瞎子

,便被瞎子拎着耳朵教训,“怎么就学起来你家老板那副阴阳怪气的性子了,恨那,一个已经是祸害,两个还了得。”小

小的孩童一板一眼的学着晴疏的口吻说,“假半仙。”

宁鹤峦近来忙的厉害,忙着交代手下如何打理新租下的店铺,忙着和生意场上的人你来我往的互通关系,忙着找更好的店

面,忙着想推脱那些想把女儿侄女孙女送进的宁府的理由,忙得忠叔连连说,“少爷,你先歇歇吧,不急不急。”宁鹤峦

按着额头说,“忠叔,等忙过着一阵,我就得空了,得空了我还有个约呢。”忠叔笑得脸像个皱皱的核桃,“少爷有约,

不知是谁家小姐,美貌吗,娴淑吗,能否做得了宁家的正妻啊?”

宁鹤峦一双剑眉翘起,英气狂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美貌有余,娴淑似乎不够啊,不够啊。”说完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四月的雨下起来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下的人骨子都觉得阴阴郁郁。宁鹤峦撑着伞,伞上画的是青松翠竹。香料铺子安

安静静,有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传出来,他敲敲门,没有那个青丝扎髻的小童来应门,便推门进去。

屋里点着的熏香,也没有压过那股子药香味,小火炉上放着个药罐子咕咕的冒着热气。躺椅上的黑貂裘里裹着一张苍白清

丽的脸,似乎睡得不是很安宁,秀气的眉毛皱起来,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貂裘,骨节都突出起来,还时不时的轻咳几声

那个小火炉里烧的正是他送来的锦盒,宁鹤峦看到不由的露出了笑,这个人啊,这个人啊,想来性子是不够娴淑啊。他放

下伞,看着躺椅上那双皱着的眉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四月天里仍是这么嗜睡,这么惧寒么。

晴疏本就睡得不安稳,阴雨天里是最难熬的日子,阴寒侵进骨子里,每一条骨缝都往外冒着刺痛,痛得他裹着多暖的貂皮

仍是浑身冰凉。他听见有脚步声响起,迷迷糊糊中竟以为是小偶从学堂回来了,他痛得懒得动弹,闭着眼迷迷糊糊的道,

“小偶,药,火炉上的药。”

宁鹤峦听他说药,明白他这是要喝药,便将药罐从小火炉上端下来,在桌上的白玉碗里倒了小半碗的药汁。他把药吹凉,

扶起晴疏,小心翼翼的把药端到他嘴边,晴疏迷迷糊糊中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什么,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汤药,

喝了几口,摇摇头说,“苦。”

宁鹤峦看他嫌弃汤药苦的皱起眉毛的样子嘴角挂起了笑意,轻轻哄到,“来,再喝一口,就一口。”听见这声音晴疏慢慢

的睁开了眼,怔了一下,竟是低下头垂下了首,抬起眼角看着宁鹤峦道,“好,我喝一口,但我要品春斋的桂花糕。”声

音是撒着娇的任性妖娆,竟是像是听了一场波斯胡人琵琶语,所谓绕梁三日,所谓天籁之音。

低眉垂首间竟是无法言语的妩媚风情,生生的夺走了这一春的好风光。宁鹤峦不由惊艳,这是哪里的花妖狐媚,这是哪里

的仙子妖精。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把药送到晴疏嘴边哄到,“好,哪里的桂花糕我都买给你。”顺势抓住了

晴疏放在貂裘外面的手放进貂裘里,冰凉的触觉让他眉头一皱。

晴疏觉得手一暖,药碗又送到嘴边,药喝到嘴里,他猛然睁开眼睛,把药碗从宁鹤峦的手里夺过来,药汁洒了满貂裘。那

只白玉药碗顺着晴疏的手滚到地上,他拧着眉毛,冷冷的道,“宁公子,何为不请自来?”晴疏原本苍白的脸色竟变得白

的有些透明。

上一刻还似温情缠绵,下一刻却是冷言冷语。宁鹤峦心笑,这是什么计,温香暖玉,还是擒故纵。他笑笑,他从来不是什

么正人君子,若他乐意便也无所谓缠上他的狐魅妖精。他抓起晴疏一缕黑亮柔顺的头发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发上带着菊香

和药香,他问,“你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晴疏掀了貂裘,四月阴雨的寒冷更侵进骨子里,将宁鹤峦手里的那缕头发抽出来,他站在起来。冲着宁鹤峦却是温温和和

一笑问,“宁公子,可是富甲一方啊,可以敌国啊?”宁鹤峦看着他陡然又是一变的脸色不由又是一笑,出语狂傲,“却

是如此。”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晴疏的脸阴了下去,冷笑着说,“我倒情愿与你没有瓜葛,宁公子无事请回,小店容不下。“

宁鹤峦笑出声来,这个的人脸啊还真是阴晴不定,他走近晴疏,剑眉星目带着笑意俯视他,“我却是要回的,可你先要告

诉我你叫什么,我才好赔你一件貂裘。”

04.桂花妖

小火炉的火星蹦出一颗,两颗,燃烧的锦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满室里熏香的香味慢慢的淡下去,一只红冠白羽的鸟站

在雕花棱窗前往里探着头张望。

晴疏摇摇头,苦笑一声,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白玉碗慢慢的擦着里面黑色的药汁,淡淡的道,“宁公子,请回吧,不过一

件衣裳,不必麻烦,还是宁公子要陪我喝一杯清茶再走?”

宁鹤峦找了一把檀木靠背的椅子坐下,笑着说,“好,下雨天留客天不是?”晴疏将那只碗放在桌子上,泡了一壶菊九送

的花茶,取出两只红瓷素白花的茶杯,斟上两杯茶,满屋子又是一股花香,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他与他安安静静,不再言语,各捧着一杯热茶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雨里过着路人,路人打着伞,红的,黄的,花的,

牡丹,青松,芍药……

门外响起一阵孩子的脚步声,想是小偶回来了,宁鹤峦也在此时站起来道:“等我再来……”然后是一阵大笑,晴疏听他

在大笑中说,“你的头发真是好香气。”

那把青松翠竹的伞撑开来,走出了香料铺。

宁鹤峦走出香料铺见着小偶顶着把着把小花伞,趟着水,边玩边往回走,他叫住小偶,“回来了。”小偶抬起眼睛,看着

他问,“你是那个宁公子,你来买香料吗?”宁鹤峦俯下身,摸摸他的头,拿出一只漂亮的玉雕的通体晶莹栩栩如生的知

了问,“想要吗?”看着小偶恋恋不舍的摸着那只知了,他又道:“咱们再做一个你只赚不亏的生意好不好?”

小偶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宁鹤峦把那只知了挂在他的脖子里问,“你老板叫什么名字?”“晴疏。”小偶边摸着那只

知了边道,“老板说是晴阳的晴,疏梅的疏。”

宁鹤峦笑道,“晴阳疏梅,好名字,好名字啊。”小偶问他,“你问老板的名字为什么?”宁鹤峦别有意味的答道,“做

生意啊,你老板和我,我和你老板,做个你情我愿的生意。”然后那把青松翠竹的伞就慢慢的隐进一场银色的雨丝里。

小偶得了那只玉知了兴高采烈的撑着小花伞跑进香料铺。

晴疏站在门后,看着那把青松翠竹的伞消失在雨丝里,指甲竟生生的陷进肉里,鲜红的血顺着手滑下,染红了月白衫的袖

子,骨子里的寒风又是一阵阴冷,胸口一窒赛过万针穿心,连连咳嗽几声,帕子举到唇边,上面红艳艳的一片。

小偶跑进香料铺喊了声老板,就听晴疏道,“呸,你个财迷鬼,又拿别人东西,去换下湿衣服去。”小偶不敢多言冲晴疏

嘿嘿一笑,快快的跑了去换衣服。

小偶走后,晴疏拿起桌上的那只白玉碗朝着雕花棱窗前那只红冠白羽的鸟丢去,厉声道:“看够了没有,还不滚回去复命

。”

那只白羽红冠的鸟扑棱棱的飞起来,飞到一户青砖粉墙的人家,停落在从窗户里伸出的一只手臂上。那个布衣蓝衫的算命

瞎子揪着它的红冠子道,“看到什么了,看到了什么?”白羽红冠的鸟一板一眼更然细声柔气的口吻,连语调都一摸一样

,“三两银子便宜了,三两银子便宜了。”更然摸摸它的白羽说,“莫要学语,看见什么了?”那只鸟吭吭的叫几声,详

详细细说着看到的情景,一副老气横生的学究样。

更然的手一挥,那只白羽红冠的鸟往他手里一缩,就化作一块红冠鸟状的白玉。那算命的瞎子摇着头叹了气,“孽缘啊,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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