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风归何处 上——楚清明
楚清明  发于:2011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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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先生是何方高人,竟然能两头讨好,上次他还看到镇守陈宫的邺国士兵也对此人相当礼遇……

正想着,九越已经收拾完毕,对冯启云略一欠身便出去了。

瑞臻对冯启云说:“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等会儿跟朕一起去。”

冯启云应了,二人分头回宫。

张将军年纪不过而立,正当在沙场上立功之时,邺王却让他的军队来镇守陈国,他本人更是直接带着亲兵驻扎在陈宫外。

这位将军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不满,虽然对陈宫内众人并不友好,可是对比其他邺国士兵,他还算得上有礼。容轩曾说过此

人确有大将之度。

一见到瑞臻进来,这位将军便从软椅上起来,拱手行了个礼——虽然按照旧时的规矩,外臣觐见是要行跪礼的,不过当下

何等形势,没人会和邺国将军计较这个。

“听总管说,张将军要见朕?”瑞臻没有寒暄,直接问。

张将军未说废话:“皇上,我王令本将军保卫陈国安全,本将军不敢怠慢。陈宫之中发生命案,本将军需要一查究竟。”

“不过是几个小太监,将军何必如此紧张。”瑞臻说。

张将军并不退让:“话不能这么说,即使是小太监,现在也是我邺国子民,本将军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邺国?”

瑞臻轻声重复了一句。张将军不作声,但神情间显示出淡淡的居高临下之感。瑞臻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攥着,指甲将掌心掐

出深深地印记。

冯启云见状道:“张将军,当初太后和邺王有约定,邺国人不插手陈宫内诸事。”

“等事情水落石出,本将军自会撤出。”张将军留下这句话,竟不待瑞臻回答,转身走了。

冯启云微微侧过头看见瑞臻脸色苍白,便道:“也不知这张将军想些什么,竟然因为这件事撕破脸。”

瑞臻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一句话,又转回头。他身后的冯启云看着这位没有国家的沉默的王,脸上神色变

幻,令人捉摸不透。

张将军并没有留给陈宫之内众人多少幻想,当日下午便将整个巡视营二分之一的兵力都调进陈宫,几乎五步一岗。整个宫

廷都暴露在邺国士兵的监视之下,就算是各宫之间往来,都要经过检查才行。但至少邺国士兵还给瑞臻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没有将势力伸向含清殿内。

沈凤臣和冯启云干脆呆在各自的地方,眼不见为净。瑞臻却坚持日日上书院,原本厌烦的事情此时仿佛成了他的坚持一样

这种情形持续了近一个月,邺国的士兵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不情不愿地撤走了。

容轩担忧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没料到邺国对此事反应如此强烈,竟然到不顾约定的地步。是邺王的意思么……还

是说那三个小太监真的如沈凤臣所说,有什么隐情?

“不过都是邺国插进来的耳目罢了。”

一日午膳后,容轩陪瑞臻习字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却听到了瑞臻这样的回答。

“这可当真?”容轩有些震惊地问。

瑞臻也不回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此时瑞臻脸上的神色是容轩从未见过的淡然,仿佛一切在握,胸有成竹,他一个激

灵,脱口而出:“难道……”

难道是这些事是你安排的么?

容轩想起此时处境,及时收住了,没有将话说明白。瑞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容轩自觉和瑞臻算

是片刻不离,实在想不出他是何时安排,又是怎么安排的,而且……

“既然知道他们是耳目,留着不是更好?”

杀了这三个,邺国自然还会派新的进来,不如装作不知道,将他们放在明处,防范起来自然更加方便。

瑞臻看着他,神色复杂,见容轩看过来,他笑了笑,只道:“朕自有打算。”

容轩见他不欲多说,也不能再问。不过他见此时陈王神色,颇有几分昔日风采,心里面也觉得有些高兴。

此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在殿外道:“奴才进来了。”

等了一会儿,见陈王未说话,一个小太监端着放了两杯茶的托盘进来。

容轩一看,正是前几日见过的小太监荣生。

第十一章:画皮

十一 画皮

容轩记得这个小太监,就是上回送自己去太医院的那个,似乎叫荣生。他一向严肃,因而并不十分得人亲近,小太监荣生

却似乎不畏惧,颇有些天真烂漫的味道,大概是觉着自己救过他,因此十分信任吧。

荣生长相乖巧清秀,神情总是略有些羞涩的样子,且待人有礼,容轩那次对他印象颇佳。一看他进来,正要招呼一声,却

见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神色中竟然有些畏惧。

容轩见他战战兢兢走到自己和瑞臻之间,把茶杯摆在小几上,低了头就要退下,便出伸手想叫住他。哪知道他刚一动,荣

生竟然一抖,手中已经空了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将瑞臻吓了一跳。

荣生脸色登时苍白,连忙跪下去不住地磕头,额前很快起了一片红迹。眼见瑞臻就要发怒,容轩连忙拦了:“皇上,此时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瑞臻闻言,只瞪了荣生一眼骂道:“还不快滚!”

荣生头也不敢抬,慌乱地又磕了个头,爬起来就退出去了。容轩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和瑞臻说话。

等他从含清殿出来,荣生已经不知去向。恰好福禄过来,容轩便拦住他问:“刚才看见那个小太监,叫荣生的,似乎脸色

不太好。”

福禄叹一口气说:“这奴才倒是好福气,让容大人惦记了。他生了场大病,人险些要坏了。也算这奴才命大,硬给拖了过

去。也就上个月才好。”

“什么病?”容轩追问。

福禄摇摇头:“奴才也不清楚,可能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里惊着了,早上起来便发烧。”

说完福禄突然发觉自己那句“不干净的东西”实在失言,面露尴尬。容轩假装没有听到,只问他荣生现在在何处。

“我看他又不大好,便叫他回去歇着了。”福禄说完仓促朝容轩行了个礼就走。

容轩一个人站在廊下细细想了想,总觉得里面有玄机,便打算去找荣生仔细问问。于是随手拦了一名小太监叫他带路。

小太监将容轩带到太监房处,指了荣生的屋子,容轩就叫他走了。

荣生虽是个普通太监,但是在含清殿当差比别处管事太监还强些,住的是三人一间的房子。此时其余两名都在含清殿当值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双手掩面,却在低低抽泣。

听见有人轻轻推门进来,他吓了一跳,抬眼见是容轩,竟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跳起来就想往里面缩。

容轩见状便不再往进走,站在门口处叫他:“你叫荣生,对么?”

荣生点点头,见他还记着自己的名字,有些高兴的样子,但随即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是惨白一片。

“你认得我么?”容轩问。

小太监犹豫了半天,声音颤抖着说:“容……容大人。”

“很好。”容轩道:“现在我要进来了,你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罢他就往进走。

荣生看起来还想躲,动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处。容轩对他笑笑,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床说:

“坐吧,我问你几个问题。”

小太监稍稍挪了挪,坐在床边上,动作很是僵硬。容轩当作没看到,问他:“荣生,你为何突然这样怕我?”

这句话让他对面的荣生开始颤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容轩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你说吧,我不会罚你。”

荣生抬头看了容轩一眼,后者面色平静温和。他想起之前和容轩相处的情形,还有被他救了一命的事,像是下定了决心般

挺直了身体。

“容大人……我看到了一些事。”荣生说。

容轩觉得很奇怪,自己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下,问:“什么?”

荣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那晚,小竹的事。”见容轩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他又说:“小竹就是第二个死掉的……

在含清宫当差的太监。”

容轩双眼微眯,目光突然锐利起来——追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些线索!难怪这小太监吓出病来,原来是看到这等隐秘

。容轩立刻沉声问:“你看到是谁杀的?”

小太监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摇了摇。容轩见状并不焦急,只是对他说:“你别急,将那晚你看到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讲

给我听。”

听到他这么说,荣生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容轩一眼。容轩只觉得那眼神异常复杂,似乎有畏惧,有仰慕,有疑惑

,有决心,还有些欲言又止地踟蹰。容轩不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但他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等着

终于荣生开始说:“小竹他……住的屋子和我隔一间。那天夜里……我去茅厕,回来的时候,走的是林子里的小路……我

看见……我看见一个人从小竹的房间里出来。”

荣生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开始我以为是谁起夜,就没在意,可是……可是那个人……”荣生看了容轩一眼,没有将这

句话说完,而是转道:“第二日就听说小竹……死了。”

容轩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些都看到了,连忙追问:“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么?”

荣生点点头。

容轩心中舒一口气,觉得总算有了眉目,一边问:“是谁?”

小太监沉默了好久,抬头直视着容轩说:“是您。”

“什么?”容轩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大人……是您。”小太监清清楚楚地说:“从小竹房子里出来的人,就是您……”

“怎么可能!”容轩一下子站起来,不敢置信地叫道。

荣生的眼睛又红了:“容大人,您救过我的命,这份大恩我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我跟谁都没说,可是容大人问起来,

我也不能骗您。“说完他闭上眼睛,积蓄的泪水“哗”地流过脸颊:“容大人……我准备好了,您动手吧。”

容轩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见荣生这副模样便道:“你这是干什么。”

“容大人,您杀了我吧,我就当把这条命还给您,绝不叫您为难。”小太监说。

容轩终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无力地说:“别怕,我不杀你。但这件事,你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么?”

小太监有些惊讶地睁开双眼,只听容轩又说:“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些,你说的到底怎么回事,我还要再去查。

所以,你要保密,知道么?”

看他点头,容轩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步一步出去了。

容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含清宫偏殿的,直到坐在自己房内的时候,他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他竟然听到这样的事,竟

然是他杀了那些小太监?!容轩第一反应便是要拒绝承认。

但他越是否认,脑子里反而越清晰地记起沈凤臣的话,“那用刀的高手,是从什么地方突破外面邺国士兵的包围进来的,

让人不得其解”;他还想起那些尸首颈子上的伤口,由左下方切入,右上方刺出,越往后力道越大,伤口越深……正和自

己惯用的左手刀留下的伤口十分相似!原先他没有深究的事,此时都一一浮上心头。

若是按照荣生所说,他自己就是那杀人的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伤口相似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他留下的,而他根本就在

宫中,根本不需要突破邺国士兵的包围!

可是,要如何他才能杀了人,自己却不记得呢……

容轩抱住自己的头,仔仔细细回想,他确信脑子里确实没有半分关于夜里杀人的记忆,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凭直觉,容轩下意识地相信了小太监荣生的话。其实在他说之前,容轩已经隐隐有所怀疑,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诡异,

他内心并不愿意承认罢了。

现在荣生一语道破,反而逼得他要直接面对这件事。

容轩确信自己在某种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卷入了某个事件。他不知道自己所作目的何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件,甚至

不知道是否和自己有关……他有种强烈地想弄清楚一切的感觉,比之前调查时候强烈百倍。

他知道突破之处就在自己身上,容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近一月半以来的日常所作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又想了一遍

,便注意到一件事——近日来他时常感到很困倦。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即使是夜里入睡之后都会保持相当的警觉性。而他自己多次毫无知觉地睡到天亮,有几次明明想整夜

巡视,却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即使睡得如此沉,近来他还是常常感到很疲累,这是很不寻常的,说明一定有些什么发生

在自己身上。

会是什么?容轩还没有头绪,但他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情形,估计对方并不会就此放弃。他打算守株待兔,将蒙在

那人身上的画皮彻底掀开!

第十二章:半梦

十二 半梦

既已拿定主意,容轩便处处留意自己周身,他想若真有能控制自己的人,想必应该就潜伏在自己身边。

接连几日容轩都不曾发现异常,而他还是时不时睡得很沉。

宫内不过数人,动向一清二楚,原先跟着自己的太监都留在寿阳宫,应当不会有机会;而在搬到含清宫之后在身前伺候几

个小太监,也都和平日一样本本分分,看不出什么猫腻。

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沈凤臣。此人于医术上颇有见地,应当会知道一些什么吧。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杂事已是午后,容轩不敢再耽搁,立刻动身到了太医院。他这才知道沈凤臣又不在,问小童也支支吾吾

说不出个所以然。容轩心中烦躁,坐也坐不住,只在庭中来回踱步。

好容易等到沈凤臣回来了,他一见容轩便微笑着过来,状似心情颇佳。想起他近来时常出门,容轩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但

这隐约的疑惑很快又被想对自己的事探个究竟的紧迫心思压在脑后。

沈凤臣远远就看出他面色不寻常,疲惫中透着灰白,半是埋怨半是取笑道:“容大人,看起来怎么像更加操劳了。看来我

的安神药对你不管用啊……要些新的么?”

“不,有些事想问你。”容轩声音罕见地也带着急切。

沈凤臣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又想起什么:“可还是那些小太监的事?我都说过了……”

容轩摇头:“也不算,是些私事……”

沈凤臣以为容木头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便会意一笑,挥手叫小童退下,然后对容轩说:“不如到内室去谈吧。”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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