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营业到凌晨的游乐场,遇到在国外一直没有机会偶遇的华清昊。
既然一个月里,要圆那么一次,那么一定是为了和别的日子有区别,不是吗?
上上个月圆,和Ju爷通话,他告诉自己,他是在中秋那一天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每次一点点,一步步,贺司潇慢慢地接近
Ju爷想要他接近的他的核心。这个人,就和两年半前的贺司潇一样,想在别人的身上,记忆里,留下与自己有关的真相,
也同时,接近小琪的童年,少年。
Ⅲ释放.16
“就是这个时间点,11年前的今天,我和小琪在这里分开了。”
“今天的月亮也很好看。”
“是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我们长大了。”
“别这样看着我。”
“呵呵,真好,这次……你没有哭,笑了,还脸红了。”
没有想到会那样遇到华清昊,去D城的游乐场是一个巧合,老爸老妈要陪老友,婚礼上贺司潇又一个人也不认识,于是就
独自出来散步,结果阴差阳错地倒了D城著名的游乐场。
过山车下不少游客排着队,估计再等一批就可以到自己了。不是第一次玩这样的项目,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也窃喜,现在
倒是平静了很多。小琪的心脏真是很棒,在国外期间见过几个专家,他们说这样完美的移植所能延长的寿命很可观,20年
都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打破移植存活的记录。贺司潇听后只是笑了笑而无多言,陪伴他一侧的父母倒是很激动。这么说
来,贺司潇又可以多活10年了。
“小潇?”
不绝于耳的游乐场特有的喧闹声里,居然能被自己捕捉到那极其不确定的呼唤声。转过头寻去,果然在身后只隔三四个人
的队伍里,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没有更瘦,倒是和自己一样,黑了些。
“清昊哥哥?”
突然想起来,这个游乐场,是小琪和华清昊初次相遇,也是他们情定的地方。过山车,是小琪很喜欢的一个项目,是华清
昊后来游历世界上任何一个游乐场时必玩的一个项目。
和身后的人换了位置,自觉地排到华清昊的前面,笑呵呵地看着这个一样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人。
没有想到在外兜兜转转的半年,两个人还是在这个地方相遇。人们总是说好的事情发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个要素全齐
,就像要火燃烧起来需要着火点氧气和可燃物一样,当然,嗜杀的事情就算了。
离开的半年,并非音讯全无的半年,只是说的话,联系的时间不多,只是报个平安,如果他们回复自己的无恙。可以不去
干涉,不去支配,但是做到不牵绊,实在不太可能,那么关心和爱恋着,即使不能时时刻刻与自己有关,也想可以被自己
关注到,触摸到。我们都是远无法孑然于世的存在。
其实华清昊早一个小时就已经在游乐场里发现贺司潇了,没有一开始就叫住他是因为当他看到贺司潇的那一瞬间,真的以
为自己看到的是他的贺,那么鲜活,在阳光底下跳跃着,奔跑着,就像一头灵活的小豹子般让人难以忽视。那依旧清澈纯
净的眼眸里,不再是认命般的淡然和讨巧般的静默,而是有了生气。曾经就是那眼里流露地带着邪气表象的对生的强烈渴
求和对幸福的信仰让他们彼此有了区别,而现在,那雷同的眼神,那裸露在外的带着麦色的皮肤和袖子里若隐若现的雪白
肌肤,似乎在同时宣告两个人的回归。
原来贺司潇和他的贺,真的,是一样的,是一个人。
“小潇,我们终于又相逢了。”抬手自然地抚上那手感依旧的细软黑发,现在触觉也在告诉他,是一样的。
“到我们了,上去吧。”贺司潇垂首浅浅一笑,没有对华清昊那亲密的动作有任何回应。
队伍中几个尚在中学阶段的小女孩偷笑着看着他们两个人,那目光里竟然都是激动与狂喜,不过即使是厌恶和鄙视也没有
关系,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人,这也是为什么贺司潇在听到华妈那带着引申义的话后没有和华清昊保持所谓应该是
正当的距离,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你也喜欢过山车?”直接拉着贺司潇的手走上去,一点没有犹豫。
“我喜欢感受到离心率给人体带来的冲击,就像在某一刻你的灵魂飞离的身体。”
“小潇你还是那么有意思。”华清昊的下一个动作让贺司潇愣住了,完全没注意自己是怎么坐上去,怎么绑好安全带的。
“好了小潇,你怎么傻了呢?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坐过山车吧,那一次和小琪,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以为他怕,结果
发现他是担心我怕。和他一起,怎么都不会怕的,你也一样。”
在那个拧过鼻尖的亲密动作后,华清昊又将抓在自己手里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贺司潇傻傻地眨了下眼睛。耳边听到
一阵阵女性的尖叫声,却没有比华清昊看他的眼神更加他心里一阵发毛。
想抽出自己被抓的手时,已经启动了,随即冲出的车体带着他们开始一轮新的挑战。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放松地大叫,而是
转头看着身边一样微笑看着自己的人。一起倒转,一起失重,手还是紧握在一起,眼睛还是紧锁在对方身上。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小琪吗?我也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也已经不是贺司潇了吗?
感受到心脏在体内渐强的跳动,一半是因为正在经历的游戏项目,一半是身边人灼热的眼神和传递入手的温暖,还是觉得
不可能吗?是不可以,接受华清昊就意味着背叛小琪,这是贺司潇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清昊,松手,已经到了。”
窗外的沙滩上已经点起篝火,游客们绕着火焰欢快地欢跳歌唱,快乐对于所有人,定义雷同吗?
常邵宇刚才来了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小栖醒来,贺司潇去冲了个凉,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和华清昊的邂逅之后。对
自己有觊觎的人,可以成为好朋友吗?何况还是那么亲密交融过的朋友。
“真像小时候在院子大树下荡秋千。”
“是吧,我可不是因为安慰你才那么说的。”
两个人吃着冰淇淋,像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正直酷暑,华清昊买的冰淇淋降温,而贺司潇却说甜食会散热,因此吃冰淇
淋最后会暖和。对于这个看似荒谬的理由,华清昊没有辩驳,和他一起亲身验证。然后他们又一起把所有带挑战的项目领
教了一遍,直到太阳落山,天气也忽的凉了下来。
D城是一个昼夜温差很大的城市,那么按照贺司潇的逻辑,他们现在该吃冰淇淋才对。
在D城的游乐场,在那个轻松的月圆之夜,小潇和贺在华清昊的眼里合二为一了。尤其在最后一项双人蹦极里面,那是他
和贺没有一起玩过的,当时园内工作人员说小琪年龄太小。
“我想陪着你,小潇。”轻轻拭掉贺司潇嘴角的奶油,那个特意买给他的超大泡芙还在贺司潇的手里,刚刚被解决了三分
之一,华清昊小心地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一直陪着你。”
“我现在不想做这样的决定,清昊,我还不想去决定一辈子的事情。”不再叫这个人哥哥,是想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小小孩,叫清昊哥哥感觉会有点奇怪。还有奶油,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一吃奶油就会不
小心粘到嘴角的人,那么华清昊现在,是又想到小琪了。
“那么……陪陪我,好吗?一起去寻找,可以吗?”望着眼前人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清昊,我不是贺。”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也许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哦,呵呵,开你玩笑的。”
“别开这样的玩笑。”贺司潇低下头,脸红红地发烫,心跳似乎有开始不规律了。
“不会了。”用纸巾擦了擦粘粘的手指,本想用嘴巴的,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滥情的念头。
“月亮真圆。”贺司潇抬起头望着天空。“以前,除了中秋,我从来不会去注意月亮的阴晴圆缺,就像注意不到自己生活
里那些没有被自己发现的角落,那些不同的和我有关的东西。”
“以前我和贺还说过,他要找我,应该在D城的游乐场等着,在月圆那天,在分别的日子重逢,然后就再也不分开了。…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煞风景?那天贺哭了,我没有注意到那眼里,躲藏着的一个12岁孩子所有的纯朴。贺在他12岁那
年就爱上我了,他真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现在想想,和你分开,也是在我12岁的时候,你也哭
了,趴在窗口和我挥手拜拜,我都没有摇下车窗再看你一眼,我想那时你的眼里流露出来的……小潇,找到自己后,你会
回去你E城的家吗?”
“家?”贺司潇在E城有家吗?和夏程巍那间房产证上有自己名字的房子是他的家吗?
“我以为你是在找你的家。”
“你是在找家吗?”
“是贺眼里那强烈的生的渴望让他的眼眸无比明媚,现在……这样的东西也出现在了你的眼眸里。你们真的没有区别了,
那么……你也是很想有一个家的,对不对?小潇,当死亡不再是唯一必然的归宿时,推开家门,你最想看到的是什么,是
谁?这样的问题我在那两年的旅行里问过自己。小潇,如果你心里没有任何的渴求,所有的目的地都只是一个跋涉的新起
点。而我们……都不是生活在路上的人。人,需要家。”
小琪在杀人之后迷糊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回家,在那血腥的现场留下的符号,也是和家有关。
我们所有人最后要去的地方也是家吗?
像有人曾说,其他的事情会改变我们,但我们始于也终于一个家庭。
Ⅲ释放.17
当敲门声打断贺司潇的沉思时,知道应该是常邵宇到了,半年没有见的人,连视频电话也没有通,不是他不打过来,而是
自己拒绝接听,总说信号不好或者时差不对没有接收到。只有网络上寥寥数语,几条短信和几通简短的电话。常邵宇的情
意,全然地传递到了贺司潇心里,没有什么阻隔得断。可是他的常乐为什么就还不明白,或者为什么还执着地不愿意接受
,贺司潇的心除了自己和夏程巍,已经给不了别人了。而夏程巍保护不了他的心,所以他的心只有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才
会最温暖最安全。
最后第二次通话,常邵宇似乎喝了酒,这个孩子酒量和他不相上下,不多一杯就会晕呼,醉,是很容易的事情。是因为有
了应酬吗?问不了,醉了的人只想说自己想说而在清醒时又不敢说的话。
“你知道吗?常乐已经进得很深了,为Ju爷做大事,你高兴吗?……常乐不高兴,因为看不到你笑,听不到你笑,总是有
哭声,说你不该这样,问你到底是谁。……常乐不知道了,再也不知道了,你不在这里,常乐就没有了方向,这个你还在
乎吗?……你来摄影,我来写稿,我们做报社双子星,揭露社会黑暗,帮助弱小的人,我们……”听到一阵呕吐的声音,
然后是“嘟嘟”的电话提示音。
这个电话,常邵宇应该不会记得,却听得贺司潇握着话筒的手都冷了。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做错了事情要勇于承认,要努
力改正,要承担后果。没有人告诉我们,这要付出很多的代价,而且在付出后,未必会有一个好的,甚至只是不坏的结果
。我们可能在任何一个错误后再也站不起来。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挽救不了,逝去的无论是时光还是人事,都只是或甜美或悲哀的回忆。这样的前提下要如何向前走,
才会走得自在,走得安心?最重要的事,只能体认而无法被教育。
门外的常邵宇,外表上还是和半年前分开时一样,而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多了些城府,多了些秘密,只是看贺司潇的眼神一
如当初,更加清晰的应该是不再被隐蔽的对眼前人的占有欲。
两个人对视了数秒,同时裂开了嘴角,再见的拥抱,是给彼此的。
贺司潇能感觉到常邵宇似乎更加用力的手臂,相信常邵宇一样能感觉到贺司潇的变化。时间从身边悄悄溜走,带走很多也
改变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有关的无关的,哪个都没有特权。
“你黑了,也结实了。”
结束拥抱的第一句话,常邵宇说得很顺口,那如火的眼睛盯得贺司潇还是脸颊发烫。
“我在国外的时候见过几个专家。”贺司潇说着往屋内退了几步,将常邵宇引入了房间,同时还自然地拿起备在一边的杯
子给他倒水。“我父母不放心,一定要我给一个检查报告,结果那些个专家一致惊叹Oh My God!说我一定能打破存活最
久的心脏移植病人的记录,他们听到后又吧嗒吧嗒哭了。”
很轻松地述说,完全好朋友一样的招待,这就是他们该谈论的东西,最近的身体,旅途的趣闻,现在的天气,股市的涨停
,联赛的战况,当今的政局,还有新旧结识的女性。
“你看着很有神采,旅行果然是好事。”接过贺司潇递的水杯,常邵宇淡淡一笑。
但是那样自然的话题,贺司潇却张不开嘴,说不出口,递水杯时那抚过自己指关节的手肚软软湿湿地,那看似淡漠的一笑
,隐藏了太多的波澜。这半年在E城,一定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你过得好吗?看上去,常乐强壮了很多,更男人了。”为躲避尴尬而说的话,反而更加尴尬。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们都很想你。”
“我也想你们。”没有回答,就是过得不太好了。
“Ju爷似乎生病了。”饮着杯中的清水,常邵宇没有预兆地来了一句。
“Ju爷病了?”迅速在常邵宇身边坐下,那两道漂亮整齐的眉毛小小拧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就对罗阳和你说过。是我不小心撞见的,Ju爷似乎很痛苦,皱着眉头,脸上全是汗。”
“怎么会这样?其他人不知道吗?夏程巍也不知道吗?”
Ju爷才不过50来岁,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何况他有那么好的私人医生,又那么懂养生之道,在他还是无良老板的时候就会
时不时传授贺司潇几点,这样的人,怎么会偷偷病了呢?
“罗阳去问过Ju爷,他说没事,让他不要管也不要问,但是……我有不好的感觉。”常邵宇说着,扑过去将毫无防备的贺
司潇环抱住,热热地气喷在脖颈里,挠得他痒痒地又不敢动。“我很担心他,真的,你知道在你出现之前,Ju爷就是常乐
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常乐不想他有事情。他是那么强的人,出了事情也不会对我们开口,总是什么都一个人藏着。别人以
为他很风光,其实不是这样,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
“常乐,不会有事情的。”抬起手臂上硬朗的后背。“等我回了E城我就去看他,我的话,Ju爷多少听点。”
“我8岁的时候,照顾我的人每隔两三年就会换一批,Ju爷不想我和他们建立起感情来,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