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又怎么样？难受了，人不都一样，不然还要泪腺做什么？

未关的卧室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贺司潇知道夏程巍在门口站着，他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犹如他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们都知道，只是不说，谁也不

说。不说出口的，就不是谎言吗？

“宝贝？”夏程巍走了进来，在贺司潇的身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入自己的怀抱。“哭吧。”

花小乖窝在贺司潇的怀里，眯着眼睛睡着，一滴水落在它脑袋上，不舒服地晃了晃头。

贺司潇赶紧擦掉自己的眼泪，抬眼看夏程巍。

这个人对着自己微笑，那微笑里，写的是什么呢？爱，信任，理解，亦或是依赖？

“现在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宝贝，你要坚强哦！”夏程巍捧住贺司潇的脸，用拇指抹去上面的泪水。“像你说的，花

小乖就是花小乖自己，它的幸福和花小弟没关系，不管它是不是和我们在一起，还是在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花小乖的幸

福，都只与花小乖自己，与我们有关，对不对？”

贺司潇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把自己送回夏程巍的那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腾出一只搂住花小乖的手抱上夏程巍的腰，更紧

地将自己贴在他的怀里。

花小乖想从越来越拥挤的空间里钻出来，被贺司潇另一只手拉住了。

“巍。”贺司潇轻轻地叫了一声。

夏程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

“巍。”贺司潇又叫了一声，还是一样大的声音。

“嗯，我在。”夏程巍听到了，应了一声，把下巴搁在贺司潇的头上，闭上眼睛呼出了很长的一口气。

然后，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时刻，感受着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安心。

床底，就是他们现在坐的位置下方，有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飞鸟集》，以及一把锃亮的瑞士军刀。这把刀，是那次夏

令营的纪念品，贺司潇放了11年，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一旦你让我开始，我就不会停止。——Mickey He。

手写在《飞鸟集》的扉页，很漂亮的字，也是贺司潇有的，唯一的小琪的笔迹。那个拼音“贺”，特别好看。

晚上洗过澡，抱着花小乖骚扰常邵宇，跟他道歉说他只有一只猫咪，没有多余的可以送给他了。

那个时候，夏程巍在书房准备第二天的工作，他最近遇到了一个有被迫害妄想的病人。

“它就是花小乖？好可爱啊。”屏幕里的常邵宇仰着脖子张望，似乎这样可以把小花猫看得更清楚。

“呵呵。”贺司潇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把花小乖往镜头上贴。

“好啦，看清楚了。”常邵宇白了笑得还很乐的贺司潇一眼。“过两天就圣诞了，想好怎么过没？”

“参加一个化妆舞会，到时回来给你看照片。”贺司潇把花小乖放在地上，让它自己玩去。“你呢？”

“还要做之前的那个案子，有点烦，证人突然反悔了。所以可能还要加班，你知道，中国人都是自己过圣诞节的，国家可

不给放假。嗯……化妆舞会？那你打算扮成什么？”

“当然什么好看扮什么呗。”贺司潇随口一说，话一出口，觉得主意尽管不错，但怎么听都有点怪。

“花小乖就很好看。”常邵宇忍着笑说。“又好看又可爱，就和你一样。”

“一样的话，我还扮什么？”贺司潇伸手弹了一下镜头。“傻瓜。”

“笨蛋。”常邵宇不客气地回敬道。

“绝配！”贺司潇摸了摸屏幕。“想你，常乐，新年快点到啊。”

常邵宇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样视线不曾一刻离开他的贺司潇。

是爱我的，对吧，因为我们隔着电脑，因为我不在你身边，所以，爱我吗？

常乐的爱，只是想让贺司潇笑，过去是，现在还是，能让你笑，为什么不能留你在身边？

不是我想放手，是不得不放，是你看夏程巍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放手的，而现在……这样做，对吗？你还是离不开我，看我

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那么……我会回来的，把你从夏程巍的身边带走。

“等我。”常邵宇最后说。

“嗯。”贺司潇点了下头，自然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知道夏程巍没有抓住自己，他抓着不肯放手的是Mickey，那么常邵宇呢？

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贺司潇的心里没有底，不管怎么样，他都也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了。

从来不记得关的卧室门，这次还有人站在那里看着趴着床上聊视频的贺司潇，看到常邵宇的脸出现在那里，用那么熟悉又

让自己极为不悦的眼神看着贺司潇，而他还笑得那么开心。

“傻瓜”“笨蛋”“绝配”“想你”“等我”，还有那轻轻的一声“嗯”，夏程巍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宝贝，你到底在想什么？

花小乖在夏程巍怀里，安静地趴着，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舔鼻子。

救人和杀人，在某些时候，居然是一样的。

Ⅱ复仇．14

B城，老头子带着司空坐上了罗阳的车，他们要去机场，坐私人飞机去E城，说是去谈一笔生意。但是司空知道，老头子这

么急着要亲自出马，只有一个原因，他的天使在召唤他。

选择继续留在老头子的身边，司空和罗阳有着各自的目的。而老头子依旧像之前一样用他们，除了他的自信，他的狂妄外

，也是他的又一次疯狂赌博，只是这次，赌注是他自己的命。

“有一年半没有见到他了，你想吗？”飞机上，老头子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司空。

“我想的人，谁也见不到，您知道的。”司空望着窗外的云层。自从那次后，他就没有隐瞒对自己对Mickey的感情，也没

有掩饰过自己对贺司潇的厌恶。“不过此刻，我到可能看到他。”

“你不可能在云层上见到他的，不过，昆志，你相信吗？那个孩子，你心里的那个孩子，真的还有再见到的可能。”老头

子说着，脸上带了一丝遗憾。“我们曾经都有过选择，做另外一个自己，你选了，就不要后悔。我是这样，你们……也应

该这样。而天使……是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最后一刻，老头子的脸上，又浮现出他惯有的沉稳笑容。

“我一直有个问题，现在还是想问。”司空侧过身体看着老头子。“为什么让Mickey去杀那些人？”

“程巍的话，你真没认真听过。”老头子摇了下头。“那个孩子自己控制不了，既然这样，我就利用这点，两全其美。…

…总要有人死，总要有人动手，他，正合适。何况我们需要那些尸体的。”

“那么Mickey的……身体呢？在我们这吗？”司空试探地问着，迫切地望着，想要一个答案，想了两年了。

“我们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除了威逼还有利诱。”老头子拍了下司空的肩膀。“这是我给你的底牌，轻易

，是不会给你看的。……相信我，你的Mickey，你记忆中那个漂亮孩子，你还会再见到。”

真的吗？司空没有敢再问下去。

Mickey不是已经死了吗？那我要见的是谁？贺司潇？他不是Mickey，一眼就看出来，所有人都知道，难道……司空不愿再

往下想。自己爱的人，不是一副皮囊，还是一个有着过去有着回忆的具体的人。

老头子不懂这一点，以为人，都是一样的，其实，我们，都不一样。

“帮我点根雪茄。”老头子命令道。

“好的。”司空顺从地为他拿出了那盒他随身携带的雪茄，为他点上了一支。

抽吧。司空在心里说，你会永远离不开它，你会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机场，没有随行的罗阳一个人坐在车里发着呆。老头子没有让他一起去，倒是让他多去看看常邵宇。

知道老头子又有新的计划和行动了，知道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固执。自己跟着老头子也有20多年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估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解，他才选择了留下。Mickey的仇是要报的，只是不像司空那样把目标定

的那么明确，事情发展到这样，还真不是一个人的缘故。总会有一个最好的办法，解决所有的问题，然后，就是自己离开

的时候，活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贺司潇的现状，自己从常邵宇那里也听了不少。常邵宇把他当个朋友，他也把他当个朋友，一是因为他也确实喜欢这个孩

子，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也确实孤独。二是常邵宇不想让罗阳去记恨贺司潇，他也不会，那个孩子即使不算是一个受害者

，也是无辜的，罗阳是非分明。三是为了可能的将来，两个人都可以有一个人帮忙有一个人可以尝试信任，这在他们生活

的圈子里，难能可贵。如果还有原因，就是他们对于自己的所爱，都不曾，也没有办法放手。知道常邵宇和贺司潇的关系

已经不单纯，而自己对Mickey，再多的期盼也只有在回忆里一次次停留，回忆这个从不曾属于他的孩子，却像他的孩子一

样对他的依赖。

罗阳的手里，有一份Mickey留下的材料，他把它们保存得很好，这是他手里握有的王牌。

常邵宇抽空去街上挑选圣诞和新年的礼物。给贺司潇的自然是不用说了，另外除了给罗阳，老头子，还有一些同事的，他

还准备了给康杰和华清昊的。

康杰一年前就回去了，还是常邵宇亲自去送的，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从康杰那里，常邵宇还学到了不少与遗传和胚胎学

有关的知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些所谓的非专业知识那么感兴趣，就是忍不住会问，他提起了会追问。后来康杰也

就习惯了，会把最新的公布的研究结果发给他看。

而华清昊，这两年一直在外旅行，很少见到他本人，应该是在疗伤吧。有的伤口永远结不了疤，即使结了也会重新开裂。

有些伤口即使结痂愈合，也会永远留有一道醒目的伤疤在上面。

其实他们每个人的心上都是有疤痕的，那些疤痕都是记录，证明了过去的某种生活和存在状态。

现在，不再有了。而生活从未在某一刻停止过，所以，还会有新的。

“你说，清昊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好呢？你说我现在可不可以趁虚而入呢？这样做对吗？”

康杰问过常邵宇这个问题，就在夏程巍带着贺司潇到E城之后。

“这个……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意见。可能他永远不会好，而你……可能一样永远有机会。”

“本来我想跟着他，守着他，但我知道清昊哥哥不会喜欢，所以……我就用他能理解的方式爱他。现在每天我都会给他信

息，他也会回一句，这样，就够了，是吧？知道那个自己在关心的人还好好的。……你对贺司潇，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

常乐……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一个天使。”

“人间是没有天使的，天使只在天上。”心底，常邵宇也希望自己是，是贺司潇一个人的天使。

现在的Mickey，或许已经是一个天使了，在天上看着他们所有人，保佑着所有他爱的人，看着坏人遭报应。

如果Mickey，你真的在天上看着，那么，保佑我们所有人吧，这样，你爱的人才会过得平静。

贺司潇的变化，常邵宇不是没有感觉，像当初所有人都能一眼分辨贺司潇和Mickey一眼，现在也都能察觉到贺司潇身上，

眼里，那不属于他的东西。只是那些陌生的东西，真的就是Mickey的吗？不是贺司潇本身就有的吗？只是一直埋伏着，潜

藏着，沉睡着，而现在，出击了，暴露了，清醒了呢？

带着那个贺司潇，回到你的身边，做你的天使，守护你正在失落的灵魂。

常邵宇给贺司潇准备的礼物是两条项链，项链上各挂着一只翅膀，两只翅膀可以合成一对，所以这项链是一对的。只是不

知道是真的都给贺司潇，还是自己留下一条。

有了翅膀，你才能飞回去，飞回到那个依旧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潇洒于天地间的贺司潇身上。

被鲜血浸染过的纯白的羽毛，在时光的流逝中变成了黑色。披着黑色翅膀的天使，一样嗜血。

Ⅱ复仇．15

圣诞节化妆舞会，贺司潇和夏程巍巍是分开去的，因为他们都带了面具，所以，想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

这个舞会在布置得像欧洲宫廷一样的V广场酒店大厅里举行，金色的灯光，斑斓的饮料，混杂的音乐，艳丽的华服，没有

勾画出圣诞的温馨，反而渲染了糜烂的奢华。这是一个最容易迷失自我的场所。

舞会吧台边，一个年轻男子举杯优雅地倚靠在那里。一身显然是量身定做的白色西装衬托出他纤细挺拔的完美身形，带着

金色火焰面具的脸上可见一双重描了黑色眼线的美丽凤眼，以及沾染了鸡尾酒液的色泽红润饱满的唇，喷发着蛊惑人心的

万种风情。整个就像是一张活脱脱的精美邀请函。

有苍蝇飞过来，围着这个神秘的漂亮人儿要为他买酒。

穿着长裙，袒露着酥胸玉背的所谓淑女们，目光凶煞煞地射过来，想把这个强了女士风头的男人打穿。

以为我是来这里招客的吗？贺司潇暗自发笑，将手中的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想想以前的圣诞节，都是和爸爸妈妈，还有小妹一起过的。圣诞树，是他们一起装扮的，树顶那颗星星是爸爸抱着孩子，

让孩子插上去的。开始一直是他，后来就是小妹。那颗星星，买来已经很多年，有些褪色，却是那晚家里最闪亮的，因为

它填满了爱和美好的回忆。

那些美好的晚上，小琪在做什么呢？当他们在第二天一大早跑到圣诞树下，争相拆着自己的礼物的时候，小琪在做什么呢

？中国人是不过圣诞节的，那么新年呢？当他们一家人围绕着圆桌吃年夜饭的时候，小琪在哪里？他一定，很想很想家，

那个他从来不曾拥有的本该是属于人最宝贵的东西。

贺司潇再次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意识到他那莞尔一笑，连看着他的酒保都愣了几秒。

美丽的东西，只当有了灵魂，才是真的美丽，因为不再是东西了。

而是沼泽，是流沙，是黑洞，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一个人？”

又一只苍蝇挤进来，直接贴着他的肩膀站着。来头不小的人，因为周围的苍蝇看到他都散开了，连失了会儿神的酒保也记

起了自己的职责，转到一边为其他客人调酒。

“你有兴趣？”贺司潇看了眼这张一样带着面具的脸，光从那双发光的眼睛里，他就看明白了。

“这里人多，很杂，有我护着，你就可以安心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了。”此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我们认识？”贺司潇转过身对着他，判断着那唯一可见的眼睛，是熟悉。

“也许。”来人拿过两杯酒保新调的酒，将其中一杯递过去。“去露台聊聊，那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