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潇要他回去拿的，因为他看到了站在树后的华清昊。

阳春三月，天气大好，执着的只有人，自然并不执着，它只是记得一切离开，都还会回来，再离开，再回来，只是期间的

人不一样了，它注意不到。人的寿命有限，所以能够敏感地察觉，察觉到再次盛开的鲜花，和谢掉的那一朵，原来，果是

不一样的。只是花儿依旧娇艳，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那雷同的伪装。

“清昊哥哥。”贺司潇呼唤了一声，对着那个正在靠近自己的消瘦的身影。这个人一直躲在暗处留意着自己的一次次好转

。他似乎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呼唤他，任何下一步，这个人都可能转身再次逃走。

“小潇。”走到贺司潇身边，蹲下身体，平视着这个脸色终于带了红润的人。

“清昊哥哥，我……”

“别说，那些话，我不想听。”华清昊伸手盖住了贺司潇的唇。“我就想来看看你，然后……我要走了。”

贺司潇没有敢动，连呼吸都没有敢用力，就怕眼前的人会被任何一点风给吹走。

知道华清昊现在觉得很空很轻，知道他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那么平静地出现在贺司潇的身边。

眼前这个人，这张脸，那么爱，又那么讨厌，说不清楚是爱多一点还是讨厌得多一点，就是挪不开自己的视线，那么，让

我再最后看你一次，把你的样子再次印进自己的大脑，从此，你们就是一个人。

“小潇，闭上眼睛好吗？”

贺司潇听话地把眼睛闭上，就像小时候在老头子身边的Mickey，闭上眼睛，我们，就一样了，然后自己就会被人所爱，被

人所期待，成为你们想要我成为的那个人，乖乖地，听话地生活下去。

感觉微颤着的暖暖而陌生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脸上，抚过额头，眉骨，眼睑，鼻梁，双颊，嘴唇，然后是双额，甚至是耳朵

。难道触觉上也是一样的吗？贺司潇和Mickey，真的就是一个人吗？

“真好，还是温暖的。”华清昊开口说，手已经放下，人也已经站立起来。“睁开吧。”

贺司潇合作地睁开眼睛，就像是一个设定了程序了机器娃娃，仰起头看着高高俯视自己的华清昊。

“小潇，你……还是我的小潇，也只是我的小潇。”

“清昊哥哥，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贺司潇睁大那双唯一和Mickey不一样的眼睛。其实现在这双眼睛和贺司潇，和

Mickey的都不一样。它们依旧美丽，却空洞没有生机。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寻找什么。”

“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找？怎么知道去哪里找，怎么知道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心，就会满起来，我，也就知道了。”华清昊淡淡笑了笑，阳光下，是那么美好。

其实我也是，想去寻找什么，把空了的心填满，但是，不能和你同行。

“清昊哥哥，你一定会找到的。”我也是。

“也许吧。”华清昊伸手揉了揉贺司潇头顶的头发，一样的，头发是一样的，触摸上去的肌肤也是一样的。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还有……不想失去和你的联系。”

“好。”那个“好”字自己跑出来，华清昊都没有意识到。

然后，当常邵宇拿着毛毯回来时，贺司潇正一个人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发呆，刚才的事情就像并没有发生过。

已经逃避地够久了吧，华清昊，我都回来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Ⅱ复仇．24

满月的那个夜晚，贺司潇再次偷偷溜了出去。这个满月之夜，就像Mickey最后一次行动的那个夜晚，天上有随风飘浮的云

朵，偶尔会挡住高悬饱满的月亮，不过更多的时候，它反而显得格外闪眼。

贺司潇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那条有特殊意义的围巾，钻进了停靠在路口的的士。夏程巍的卧室里没有灯光，估计已经睡

了。而花小乖追随猫咪的天性出去夜游。

“小伙子，那么晚去哪呢？”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贺司潇。大衣上的帽子盖在头上，挡住了上半张脸，加上脖子上的

围巾，模样就更难辨认了。贺司潇自己都觉得这样出来很奇怪，也有点悬疑色彩，而司机大叔确是笑呵呵，像是这样的情

况见多了。也是，人家开的是夜车，什么猫没见过呢？

“随便，还热闹的地方就好。”贺司潇随口一说，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夜景。

“那我就带你去S街吧，哪里最热闹，年轻人最多。”

“行。”贺司潇又是随口一应，其实他并不知道E城的S街是什么街，后来想想也只能归于命运的安排了。

没有注意到司机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容，贺司潇想着心事。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天上的月亮似乎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一般

跟着他不放。打开窗户让风灌进来，努力顺着呼吸。

口袋里，那把用漂白粉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瑞士军刀正被插在里面的手牢牢握着。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就是不可以呆在家

里，怕自己会发疯，怕夏程巍会发现。

巍，我也想和你就这样一天天生活下去，可是……我做不到了，我想你，也是。

在司机所说的S街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身边那成对成群的人飘飘忽忽地从自己身边走过，还有人

用近乎是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贺司潇顿时明白了司机脸上那无意间扫到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

……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压过了心脏的疼痛。贺司潇转身想要离开，却看到了街道尽头那片广阔的黑色天幕，以及上面那一

盘圆圆的月亮。

像是来自遥远空间的召唤，拉住了贺司潇预离开的脚步，也拉住了他正要为自己导向的理智。

沉沦，只不过是一个一时的决定，只是这一时前这一时后，有太多放不下的牵绊。

贺司潇步入了一家装饰奢华而不庸俗的酒吧，不管门口那牌子上取的是什么名字，没有人挡着自己就径直走了进去，在吧

台边坐了下来，没有看周围任何的人。

随口点的酒很快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贺司潇说了声谢谢就拿起饮了一口。辣，和上次圣诞节那个舞会上莫景东给他喝的

那杯一样烈，甚至更烈，差点就把他呛着。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所以才来喝，醉了或许就不疼了，不会多想了。也不清楚

为什么不干脆躲在自家的卧室里喝，这样喝醉了还有夏程巍会照顾他。

是因为夏程巍在那里，所以自己要离开吧。

贺司潇推下帽子，端着酒杯，笑了，觉得自己很傻。

此刻在吧台边端着酒杯，盈盈笑着的人，不知道自己在这炫彩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多么引人注目。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进的

是S街最有名的Gay吧，更不知道从他进入酒吧开始，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是被召唤出来的，那么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都听本能的意思吧。

“美人，一个人？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开始贺司潇并没有理会耳边传来的声音，再怎么样，他也应该是个帅哥吧。

“不给面子？”一只端着另一边色泽鲜艳的鸡尾酒的手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贺司潇转头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眼。是个帅气阳刚的年轻人，脸上挂着自己猜不透的笑。

“谢谢，不过我有了。”贺司潇晃了晃自己手中喝了一半并且不打算再喝下去的酒杯。

“这是我给你的，不一样。”那人往前挪了一步，贴住了贺司潇的肩。

贺司潇愣愣地看了他几秒，什么意思？

“真是不一样啊。”那个人仔细地端详着贺司潇的脸。“要不是我今天晚上那么巧亲眼见到，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怎

么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坐的地方是S街最出名的Gay吧，不知道有人递酒给你是种邀请吗？”

脑子里只记录下了最后两句话，原来是来找乐子的。

“所以……你更应该清楚我已很委婉地经拒绝你了。”贺司潇对他笑了笑，转过头不再看他。

“这可不明智啊，小美人，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那人靠过来，嘴直接贴上了贺司潇的耳廓。“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来，来

这里的人无非就是找开心，来发泄地。现在不跟我走，过会儿你就走不了了。看看周围的眼睛，不怕告诉你，像你这样的

类型，在这里……是很惹眼的，他们……有时候喜欢一起来。”

“你是在威胁我？”贺司潇再次看向身边的笑脸人，随便瞄了一眼周围。还真是有不少人死盯着这里。

“我是怕你细皮嫩肉的，受不了那罪。”那人说着直接伸手抚上了贺司潇的脸。“感觉也像。”

本想一掌打掉那只讨厌的咸猪手，却被后面那句话给惊到了。

“真是没用想过，事隔两年，会在这里遇到你。”那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忘情地抚摸着贺司潇的脸。

“我们……换个地方吧。”

“好，听你的。”再次将那杯还端着的酒举到贺司潇的眼前。

“谢谢。”贺司潇接过，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眼角瞟着正笑对自己的人，那笑贺司潇不陌生，戏亵，矫情，猥琐。回敬你

一个，让你知道，什么样的笑可以生出百媚。

感觉不到那浓烈的酒灌入咽喉，吞入腹中的灼热感，感觉不到发烫的脸颊正泛出引人遐想的绯红。眼里，渐渐流露出来那

股本不会在他眼里停留半秒的妩媚。

陷阱不是他挖的，机关不是他设的，他只是出现在那里，然后由着命运，把那些人送到自己的手里。

我们的这副皮囊，只属于自己的这一副独一无二的皮囊，勾画和描述了我们唯一一种命运的可能。

满月，还有Mickey，就像是对贺司潇下的符咒。

说好的，我们，一起，活下去。

说好的话，是要算数的，不然，为什么我们还要那样约定呢？

Ⅱ复仇．25

“你这个小妖精，真没想到，比Mickey那小子还妖孽。”

黑暗的酒吧后巷，传来一个男人不知道是满足还是怨恨的声音。

昏暗的街灯投影下，隐约看到两个黑影靠着墙壁缠绕在一起。

贺司潇靠着墙壁站着，仰着脖子望着天上那个又大又圆的月亮，嘴角上扬，心不是疼，还是疯狂。压在身上的手不停啃吻

着他的脖子，双手粗暴地在全身乱串，像是要马上把他撕开一样。

“你真急啊。”贺司潇淡淡地出口，没有什么反应，双手垂挂在两侧，也没有什么动作。

“我是等不及了，这里不会有人来，你就先将就一下，过会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什么好地方也不会比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更好了。

“一个我只带我的人去的地方。”扯开胸前的衣服，在锁骨上啃上一口。“真是不错，宝贝。”

“别叫我宝贝！”贺司潇突然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叫什么都不许叫宝贝。”

“变脸变得还真快。”那人回过神来，一步再次上前，用身体压住贺司潇，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正正地对视着。“那叫你

妖精可以吧？啧啧啧……你不知道，我想你可是想了很久了。每次见到你这张脸就让我心头疼，真是打不得，动不得，骂

不得，碰不得。……Ju爷这么照顾你，怎么就让你被警察一枪给嘣了呢？是玩腻了，还是你不听话了？这可真是要不得的

，白长那么好的脸了。”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坏坏的笑再次浮脸。“我被警察嘣了，你不怕现在半夜撞鬼？”

“那也是艳鬼一个，我喜欢。”那人说着猛地将贺司潇的上衣全部扯开。“果然是这样。”

冷风刮在身上，吹得贺司潇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觉得冷。

“Ju爷还没碰过你吧？那夏程巍呢？不要以为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在族里呆了那么久，我也不是白混的。Mickey那小子

没机会下手，对付你这个病怏怏的冒牌货我还是乐意的，何况……摸上质感还真是上等。”那人边说，手指被夹住胸前的

那一点凸起，开始揉捏起来。“很快，你会叫我哥哥了。”

不等贺司潇回答，嘴就再次盖了上去，上面亲着，中间揉着，另一只手顺势往下要往裤子里钻。

没有推开身上的人，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里，那本锋利的军刀已经做好了准备。

“别这样。”贺司潇侧过头，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还挂了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怎么了？哥哥我弄疼你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那人淫笑着吻了吻那有如小扇一样的睫毛。“别哭，弄得我心痒得不

行。哥哥我不会伤害你的，啊，乖，会让你快活的。”

“我不是Mickey，别把我当作他。”声音很轻，但足以让身上的人听得清楚，还听出了话里的委屈和不满。

正要含住那被揉捏得发红的小珠的嘴重新移回到红得透明的耳垂，在上面咬了咬。

“嗯……”第一次把带着欲望的呻吟吐出口，就感到身上的人更兴奋了。

“小乖乖你的敏感点在这里吗？”那人又开始不知死活地滔滔不绝了。“你当然不是Mickey，你是我的小乖乖，你比

Mickey好多了，所以现在在这里的人才是你。要是我是Ju爷，也会那么做，Mickey那小子不知好歹又自以为是，想要他的

命的人又何止Ju爷一个？幸好他是落在警察的手里，一颗子弹进去死得痛快，没有受什么罪，要是被我们几个弄到手，估

计就得香消玉殒在床榻之上了。……不过……没机会了。”

“你为什么……要他的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气势高高在上的人，那带水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惹人疼爱。没有比装

弱小更能迷惑人，更能兵不血刃地穿透防线，要你自己开门请我进来。

“因为……他太出色了，就是这么简单，没听过枪打出头鸟吗？”眼睛盯着胸前的大块雪白，手游走在腰际，松开皮带，

解开牛仔裤上的铜扣。“真是不错，这小身板，留着就是给人用的。”

“那……也得留住命才能用啊。”

“什么？”不解地抬起看，看到暗夜精灵最美丽最致命的笑容。“Mickey？”

“是bloody-moon，亲亲。”

没有留意那瞬间飞溅出来的血迹，就像被撞坏了的消防栓。鲜红的血喷洒出来，溅进睁开的双眼里，世界红了一片，天上

的月亮也红了。耳边听不到声音，鼻子闻不出气味，时间停了下来，只有红月陪在左右。

一个巨大的物体倒在脚边，似乎还抽搐了几下，扭得就像一条被火烫了的毛毛虫。

血，就像小时候过年放的那个握在手里转的烟花棒，飞洒得到处都是。

贺司潇靠着墙慢慢滑坐下来，手里，还捏着那把正在滴血的瑞士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