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想很想，那个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出现了，要带自己离开，眼泪，很多年没有在自己脸上出现的东西，顷刻之间宣泄

而下。Mickey抱着华清昊哭了。

我杀人了，清昊，即使警察不抓我，老头子也不会放过我，即使老头子放过我，爸爸妈妈也……

Mickey害怕地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紧紧抓起衣服的料子，痉挛一般拽着不放，狠狠抓着，像是要把那里扯开。这是心

所在的地方啊，这颗心里，只装着清昊，你，还要吗？

小时候，那么多个夜晚，一个人躲在床底不敢出来，紧紧抱着自己，蜷缩着身体。

不要把我的心拿走，不要！梦里的恶魔时时出现，看不到他们的脸，只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亮闪闪的刀，一步一步靠近自

己。抓在心口的手打着哆嗦，眼泪又一次涌下，把地板给弄湿了。

不爱华清昊的贺司潇，还要这颗只爱华清昊的心吗？

Mickey抓起华清昊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到自己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清昊，永远记住，这颗心，只为你一个人跳动，只要它还在，我对你的爱，就永远都不会消亡。”

华清昊没有明白Mickey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而把它当作了Mickey对自己的情话，当作是一种默认。

“好，我记住了。”

Mickey上车后，罗阳递给他一副眼镜。

Mickey明白地带上，阻挡一下自己因为刚才的哭泣而略微红肿的眼睛。

从罗阳认识Mickey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见过他哭。

老头子对少爷的训练是实打实的，受伤受苦都是不可避免，孩子们吃不消就都会哭，Mickey不会。

找到那个可以看到自己流泪的人，就是我们在寻找的最平凡的幸福吗？

当幸福悄悄来敲门，我们把它引进来，热情地招待，希望它可以就此住下。但是幸福，只是一个喜欢到处做客的客人，不

是任何一个房子的主人，任何一个家的所有者。

独自回到旅馆，华清昊在床上仰面躺成一个大字。手心里还是暖暖的，那是贺留下的温度。

口袋里装着和Mickey一起去买的新手机，里面只有贺一个人的号码，尽管这个号码看上去和记忆中那个不太一样，许是自

己记错了。现在智商偏低的华清昊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想不到，只想着那一天快点到，带着他的贺，远走高飞，过属于他们

的，迟到了很多年的幸福生活。

我们都还很年轻，所以一切都该还来得及，不是吗？

命运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平等的，我们会在100多岁的时候寿终正寝，也会在降生初期夭折，这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只是那样存在，只是那样发生，成为现实的一部分，再继续各自的生活。

贺司潇还会每天和手机里的华清昊发信息聊天，说的不多，但是每次都会回。

这样才是正常的吧，这样的华清昊，兴许是贺司潇最熟悉的，近，又不是那么近，是朋友，但不属于自己。

I 依赖 —— 24

贺司潇好心地代一位同事的班去X大学采访一位刚刚在国际上论文获奖的教授。正好常邵宇就在这所大学读书。贺司潇采

访结束后在校门口等常邵宇出来，想着等会儿和他一起回家。

这天常邵宇下午只有一堂课。他的课表贺司潇有，是他给他的，为了方便联系。

远远看到常邵宇出来，贺司潇又起了玩心，立刻转身躲在树后，打算吓唬常邵宇。但这一天在校外等待常邵宇的不只贺司

潇一个人，还有少爷们的专职司机罗阳。

常邵宇被突然停在自己面前的车拦住了去路。

车窗放下，罗阳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

“常少爷，上车吧，Ju爷在等你。”

就这样，躲起来的贺司潇怎么也想不明白常邵宇去了哪里。

罗阳在车里等常邵宇的时候就看到了贺司潇，看到他躲在树后时还忍不住笑了。真的是很不一样，但是如果Mickey和他一

样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他一定会比他更加快乐，更加活泼，甚至会是个孩子气十足的人。人的天性可以被好好地

隐藏，却不会消失。有的人不是不愿意快乐些，而是他不能。

除了妖媚和邪气，Mickey的眼里还有一样东西是贺司潇没有的，也是真正吸引住罗阳的，那就是渴望，对爱和平静生活的

渴望，以及一种在逆境中都不轻易放弃的强韧和坚持不懈的信仰。为了这个，吃了不少亏吧，还是一个人挺下来了，就连

老头子都拿他没有办法。

知道他和华清昊遇到了，这个Mickey在等的人看上去真的很好。他是有能力给少爷幸福的人吗？

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力改变，现在与未来，我们还是可以去抓牢，去影响的。

华清昊，罗阳心里默念着，你千万不可以辜负Mickey啊。

常邵宇认识罗阳，他曾经接过自己一次，就是来B城上大学的那一次。印象中，这是一个安静本分不苟言笑的人。被老头

子养到现在17年，还没有见过面，今天毫无预兆地被接走，会因为什么呢？

紧张，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常邵宇希望自己不要让人失望。

“罗先生，请问我们去哪里？”

“Ju爷在B城的住所，他在那里等您。”

开始的时候罗阳是少爷们的专职司机，老头子不想给任何一个少爷独配，一来是提醒他们所谓的少爷只不过是一个称谓，

二来是不想给他们拥有自己的亲信的机会。后来罗阳接Mickey的次数越来越多，老头子也当没有注意，几乎是默许了这点

，只要Mickey有需要，罗阳首先为他服务。

也因为这样，有不少人认为Mickey受宠，所以族里，Mickey是暗敌最多的少爷。而常邵宇，是被认识最少的少爷，一直养

在外，不直接接触老头子的圈子，看来也是被当作关键时刻的秘密武器用的。

常邵宇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他应该知道的事情都会很快知道，不需要知道的谁也不会多讲一个字。只是心里有点担心，想

着贺司潇，本想可以为了他，多做一天常邵宇就多做一天常邵宇，而不是老头子的常少爷。

“嗯，我知道了，谢谢。”常邵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我可以打个电话回家吗？”

“常少爷请便。”

常邵宇给贺司潇打了个电话，说学校里有事情，晚上要晚点回来，叫他不要等自己，要吃东西，不要让自己饿，不然会胃

疼。睡觉前记得喝牛奶，但是不要喝冷的牛奶。还有，睡前和常乐说晚安。

常邵宇小心交代着，电话一头乖乖嗯着。不是第一次学校里有事情要晚回，不是第一次常邵宇像事妈一样叮嘱贺司潇那么

多小事情，但这一次，莫名地他们都知道，不一样了。

罗阳听着，对常邵宇也有了自己的一点了解，他和别的少爷，和Mickey都是不一样的。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也是老头子收养

的孩子，就因为只因为这一点，再不一样的孩子最后，都会一样的。除非……离开。

如果是这样，Mickey跟着华清昊离开，常邵宇带着贺司潇离开，会是一个好的结果吗？罗阳暗暗叹了一口气。Mickey的手

上有人命，一旦粘了血，怎么才能洗得干净？而常邵宇，那么单纯的孩子，怎么斗得过老头子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

而自己，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能帮到他们吗？

如果一开始一切都已经确定，人，又何必苦恼和遗憾呢？

贺司潇把手机放回口袋，打了辆的士离开了X大学。

常邵宇是贺司潇半年前在一个房屋中介认识的，那个时候贺爸贺妈和小妹刚刚离开，怕寂寞就想找个租客。第一眼看到这

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时就觉得亲切，说了几句后两个人一拍即合，甩开恼人的中介谈妥了租房的事情。第二天，常邵宇就

入住了贺司潇的家，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

贺司潇对常邵宇是不了解的，只是凭借着本能认定这个人不会害自己。半年相处下来，多少能感觉到常邵宇对自己越来越

异样的感情，自己装不知道，他也不会挑明，就这样平静快乐地生活下去。

常邵宇把他和贺司潇住的房子叫做家，贺司潇又何尝不是呢？

尊重一个人，就尊重他做出的决定，哪怕是与自己有关的，也不加干涉，是这样吗？

贺司潇坐的车没有开向家的方向，而是转向了去M医院的大道。

陶聪磊给贺司潇打了电话，说想和他谈谈治疗的事情。

这一次，莫源并不知情。

I 依赖 —— 25

莫景东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望着对面的露天咖啡馆。正对着他的位置上，Mickey和华清昊面对面坐着喝着咖啡，两个人

说笑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时不时拉一下。

“啊……真是羡煞旁人。”莫景东饮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皱了下眉头。

“你有什么打算？”对面的KJ问道。

“神奇的世界，一点不神奇的老哥。”莫景东没有理会KJ的提问，看着桌子上的两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有着一张一模

一样的美丽脸孔。一个笑得纯真一个笑得妩媚。“难怪那么急着要找到他，换成是我，也不舍得啊。……真是……看得我

心又痒了，这个混蛋莫源！”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KJ看着那两张照片，又望了望对街的Mickey。

“同卵双胞胎，如果一个是天使的话，另一个就是魔鬼。”莫景东拿起Mickey的照片看了看，又拿起贺司潇的那张。“真

是有意思。你不认识他们，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不同，是不是？”

“同卵双胞胎？”KJ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是这个Mickey不是比贺司潇小两岁吗？”

“哼哼，那就要去问问Mickey的好情人华清昊的老爸老妈了。”

“我不明白。”

“我也还不是很确定，老哥在这件事情上隐瞒得很好，不过……我会查出来的。”莫景东得意地笑了笑。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KJ很快看出了莫景东那个笑容里的意思。“你……喜欢哪一个？”

“都很有意思，不过……总会只有一个人，是真正能牵绊住你的。”莫景东放下其中一张照片，将另一张捏在手里。“KJ

，如果这两个人只能留一个，你要天使，还是要魔鬼？”

“我？”

“有人要天使，有人要魔鬼，你猜谁会最后赢呢？不过……无论是谁留下，他都不会幸福了。”

莫景东转过头，带着难得的歉意，叹了口气。

“他们看上去都很美好，为什么只能留一个呢？”

“可能……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个人。”

对面，Mickey和华清昊一起起身离开，两个人靠得很近，手是牵着的。

天使与魔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美丽清澈，一个妖娆世故，一个属于光明，一个属于黑暗。

他们不是双生儿，却比双生儿更像双生。一个善良，一个邪恶，完美的硬币两面。

可是贺司潇并不是天使，Mickey也不是魔鬼，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一样渴望着爱和温暖。

而会把人分为天使与魔鬼的，只是在为自己以后将有的行为寻找借口。

陶聪磊和贺司潇的见面还是在陶聪磊的办公室里，还是坐着原来的位置，不同的只是两人的心情。

贺司潇毫无顾忌地看着陶聪磊，出于贺妈交代的和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礼貌。而陶聪磊略带躲闪的眼神让他觉得他那次是

迫于莫源的压力才说他已经有了治疗的新方案。

“陶医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贺司潇开口，他觉得陶聪磊是个善良的好人，不想给他增添额外的烦恼。“其实你也看得

出来，那次我是被小源哥哥硬拉来的。我的病情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除非是心脏移植，否则没有其他有效的方法，而我

也不想接受别人的心脏。你说我自暴自弃也好，说我是懦弱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那样的治疗，不想

留在医院等待……等待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那一天。”

“可是如果是我自己不想你死呢？”

贺司潇微微皱着眉，很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医生，他的眼里，却有他见过很多次的很熟悉的，但是他并不

需要的东西。就这样和这个人说清楚，然后离开吧。

“如果我不想治疗，你也拿我没有办法。如果你有很多的时间，想帮助人，外面有的是在排队等候的。”

“不是没有机会的。”

“也许吧。”

沉默。

“贺司潇，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朋友？”贺司潇愣了一下。他是第一个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要和自己做朋友的人。

“就是那种可以常常联系，偶尔见个面，一起吃个饭，互相关心的朋友。”

这是陶聪磊自己定义的与贺司潇的关系，是他自己的决定，明智的决定。

要拒绝吗？想被更多的人记住，想要很多的好朋友，这样的要求，应该不是很过分的吧。

“你不是因为同情我才想和我做朋友的吧？如果这样我不需要，我的朋友和我的关系都是平等的。”

“我不会强迫你治疗，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第一次，陶聪磊给才第二次见面的贺司潇一个简单的承诺。而承诺，是那么不可靠的东西。

“好，朋友。”贺司潇点了下头，给了陶聪磊一个单纯的微笑。

离开陶聪磊的办公室，贺司潇的手机里多了一个朋友的号码。

又违背莫源的意愿了，连爸爸妈妈都知道放手了，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贺司潇站在电梯口，有点沮丧地垂着脑袋。不是所有我们珍惜的东西都能留住的，因为不是所有留住的我们都在珍惜。知

道你还在为了我寻找那颗可能存在的和我匹配的心脏，可是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要。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仿佛打开了命运之门。

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总会有那么一个特定的人，是为了那个我自己而生的。有的人遇到了，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而

幸福于此，却是无关的。这，才是悲剧根源所在。

贺司潇低着头走进了电梯，没有看那个在里面站着的人。但是他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

I 依赖 —— 26

夏程巍来找陶聪磊一起去吃饭，悠悠地坐电梯上来，脑子里盘算着不少事情。

老头子让他给警方添点乱，但自己怎么样才能瞒过杜明明那双锐利的眼睛？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在满月杀手的分析上，杜

明明留了一手，是在防自己吗？而Mickey是不可以暴露的，不是吗？依旧没有明白为什么老头子会同意让Mickey去做那样

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尸体司空是怎么处理了，到底有多少事情自己被蒙在鼓里？越想越觉得不爽，不过老头子有一件事

情没有算到，他们分析的是满月杀手，满月杀手就是Mickey，很快，他们就会接近Mickey，不是地理位置上的，他会找到

真相，找到这个人的弱点。

受害人是Mickey自己找的，那么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会在何处？

电梯门缓慢打开，只有一个人在等待。

夏程巍看着他走进来背对自己站在一边，看着他按下往1楼的按钮，看着电梯的门关上，感觉着电梯在下沉。自己还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