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某个温暖的午后,意阑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薛然处理完最后一些公事后一块儿去吃饭,却不知怎么的,不知不
觉间就出了神。
这几天他的精神似乎总是这么恍惚,今天这还算好的,更过分的有在看文件看到一半的时候走神,而最可恶的是每次走神
都会想到林语默那贱人,那天居然这么吃他豆腐,现在回头想想,越想越窝火,真恨当初没直接上拳头把他揍成国宝熊猫
。
“意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调略微上挑的呼唤,意阑猛然从自我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在对上薛然的眼时柔和地笑了笑
,“好了啊,那走吧!”说着便起身打算离开。
可屁股才离开沙发,人就又被薛然给按了回去,他茫然地望着在他身边坐下的薛然,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怎么?”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意阑,这两天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薛然随意地将手摆在膝盖上,就像一个老师在对自己的学
生做学期点评一般,“是不是最近公司事情太多,累着了?”
意阑不想告诉薛然他多次晃神的原因是那天去林家找夏冥时被个无赖给调戏了,于是便顺着薛然的猜测往下说,“嗯,这
几天太忙了,大概是没睡好。”
薛然拍了拍意阑的肩膀,道:“经过这些天大家的共同努力,公司的局面总算是稳定下来了,那个黑客似乎也没再继续攻
击我们了,接下去就只剩一些收尾工作,很快公司便能恢复正常轨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意阑微微颔首,随后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启口,“哦,对了,我查过夏冥,他是肖楠的爱人,肖楠你该知道吧,就是
薛宁那个调酒师朋友。”
关于肖楠,薛然是知道有这个一号人物的,却从来没见过面,但既然那个叫夏冥的黑客是肖楠的爱人的话,那么……
“这事儿确实与小宁有关是吗?”薛然眯起眼淡淡地问,将这次的事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他又跟上一句,“而之所以夏
冥会突然收手也是因为小宁发了话?”
意阑抿了抿唇角,如是答道:“我昨天找到了夏冥,去见了他一面,他坦然承认之前攻击薛氏的人是他,而他这么做的目
的是帮朋友,后来我问他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收手了,他说:因为当事人不稀罕。”
“哦,那看来这事儿是小宁那小子帮了忙。”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薛然笑得温柔,转而又扭头看向意阑,“这回你怎么
没有彪悍地把夏冥给抓回来?”
意阑愣了愣,随后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开,“那……我也不想惹麻烦啊,夏冥那家伙还算是有点背景,而且又是二少爷的朋
友,我要是真把他怎么着了,估计二少爷得把罪全怪在你头上。”他这话说得诚恳,薛然也就信了,继而站起身,“走吧
,我请你吃晚饭,今晚咱们早点回去,好久没陪过小宁了,也不知他最近情况怎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哦!”意阑匆匆跟上,心里却默默念叨着,其实他真正不把夏冥抓回来的原因是不想闹到最后把林语默那祸害给招上门
了,所以,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饶了夏冥。他何意阑还想多活两年,不想那么快就被林语默那个无赖缠死烦死气死
,只不过,梦想与现实总是有太大的差距,于是乎,照他现在这状态,估计也过不了多久,他就该英年早逝了。
也就前两天的那个午后吧,发生了个小插曲。前一天晚上意阑还在公司熬了个通宵,第二天一早又和薛然一块儿出去会见
了个客户,回到公司后又开始忙,这一次的遭黑事件给薛氏带来了太多损失,而这些经济上的亏损都必须从现在手头上仍
在做的这些项目中补回来,所以他也只能拼命地做企划案,想方设法将利润抬到最高。
而就是在那天,他做累了就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一会儿,他事先和薛然派给他的那个助理说好了的,让她三点务必叫
醒他,结果三点没到,他就被一通电话吵醒。当时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糊里糊涂地接起了电话,再糊里
糊涂地应了声“喂”,可紧接着电话里的那个声音险些让他从沙发上滚下来。
“喂,我亲爱的意阑宝贝儿,今天过得还好吗?”意阑听着耳边那嬉笑的声音,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之前还略显萎靡
的意识这会儿倒是彻底的清醒了,他对着手机压低嗓音问道:“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男人清脆地笑了两声,复又启口,“哎呀呀,这才过了几天,意阑你就把人家忘记了啊,我好伤心喏!”
何意阑的脸黑了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报出一个名字,“林、语、默!”
“啊哈,原来我亲爱的宝贝儿还记得人家啊,我好感动哦!”那个无赖林语默依然在那儿自作多情,意阑不想继续听他恶
心,直接甩了他的电话。等耳根清净后,他才恍然想起个严肃的问题,那家伙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转而他眼底泛起一片
阴冷,愤恨地自语,“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卖了?被我逮到就死定了!”
而自那以后,林语默那家伙每天都会给他打来至少一通电话,说的自然是一些恶心肉麻却又毫无营养的废话,于是,这直
接导致了意阑现在一听到铃声响起,就很想把手机给砸了。
Chapter 36
那天晚上,是自薛氏出事以来薛然第一次这么早回到家,而他一回来就径直往薛宁房里去了,听意阑说这几天薛宁还是一
句话不说,这让他很担心,怕那小子长此下去就算不整出个自闭症来,也非得患上忧郁症。
来到薛宁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一个人塞着耳机听歌,见薛然突然走进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随意地瞟了一眼,而
后继续垂下眼睑想心事。
薛然关上门,信步走到床边坐下,随后拉过薛宁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柔声道:“这次谢谢你,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你救了
薛氏一命。”
薛宁依然没说话,却也没有试图将手抽回来,只是淡淡地对上薛然那双乌黑却略显疲惫的双眸,就仿佛那里面正放映着精
彩的电影,他始终专注地凝视着,只是那目光却又显得淡漠。
薛然俯首亲吻他的手背,继而又温柔地启口,“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关起来的,所以你生我气也是应该,可现在都
那么多天过去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该气够了吧?小宁,说句话好不好,别再这么一声不吭了,我很想念你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室内依然流淌着一股冷僵的气氛,时间在沉寂中一点点地流逝,薛然自嘲地扬起唇角,心里暗自责骂自己,
他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就在这时候,薛宁突然双唇翕动,低沉而沙哑地问出一句,“那你
……想我说什么?”
薛然一愣,半晌之余方才反应过来是薛宁说了话,他突然兴奋地将薛宁的手握得更紧,激动道:“你肯说话了?你真的肯
和我说话了!”他使劲地抱了薛宁一下,又道:“小宁,我好高兴。”
薛宁脸上仍旧是一片冷漠,即便在面对薛然的欣喜激动时,他也只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人的每一个神情,
却好似对方一切的举动与欢愉都与他无关。
薛然复又将薛宁的右手捧在自己的手心中,他说:“你肯说话了就好,随便说什么,只要你不再不理我。”
薛宁望着他,又一次以沉默做了回答。薛然只当他刚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还不习惯说太多的话,便也没有逼迫,只坐在
床沿耐心地和他说着话,如同以前一样,“小宁,你知不知道,这次哥很担心你,你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我真的很怕你
会一直不理我,我怕我会失去你。”
“你也会害怕?”薛宁忽而问道,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口吻总让人觉得带着些许讥诮。
薛然突然抬高了声调,“我当然会害怕,小宁,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我很在意你。”
伴着他那句话后,薛宁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可那目光很复杂,那双眼睛里似乎含了太多的情愫,有探究,有惆怅,有忧虑
,还有质疑,久之,他才缓缓启口,决绝地甩出三个字,“我不信。”
先前薛然嘴边还噙着的一抹笑容顿时僵止,他怔忪地杵在那儿,眸中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苦涩,“你不信什么?不信我在意
你,不信我爱你吗?”
“爱情……”薛宁细声念着这两个字,而后又对上薛然的双眼,冷然问道:“爱情算得了什么?我宁愿做一条鱼,躲在阴
暗冰冷的海底,从此不再染指爱情。”
“薛宁,宁……”薛然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继而语气软下来,“别说这样的话,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我。”
折磨?薛宁在心里不禁冷笑,哥,你以前又何尝不是在这样折磨着我?
静默了许久,薛然突然说:“小宁,你对我笑一下吧!”薛宁偏头看了看他,之后倒是很配合地扬起唇角,牵起一个极浅
的微笑。可就是这样一个笑容,却让薛然觉得心里越发的难受。
薛然将手覆盖在薛宁的手背上,嗓音中顿时染了些哭腔,“小宁,你别这样。”
薛宁轻轻地呵出一口气,清冷的嗓音中透着强烈的不耐烦,“你让我和你说话,我说了,你让我对你笑,我也笑了,你让
我听话,我全都听你的话,你到底还想我怎样?”薛然,为什么不索性离我远一点,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靠近,再一次次地
伤害?我也是人,也是会痛的。
感觉到薛宁欲将手从他掌心抽离,薛然突然加重了力道紧紧握住他,“我要的是你回到以前的样子啊!”
“以前的样子?”薛宁反问了一句,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了,而且,以前的薛宁早就死了
。”
“你没死你没死,你一直活得好好的,小宁,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似乎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薛
然感觉到自己内心巨大的恐惧,当从薛宁的话里听到绝望的气息,他突然很怕薛宁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他怕他将永远失
去薛宁。
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薛宁看了看墙上的钟,终于又躺了下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去睡吧!”听似关怀的话语,可薛
然总觉得那话是如此的疏离,无力感渐渐溢满心扉。
尔后的数日,薛氏渐渐稳定下来,薛然又恢复了以前那样一下班就回家陪薛宁一块儿吃饭的习惯。薛宁如今对他不再那么
抗拒,至少他会开口说话,虽然很多话都让他听了悲伤。
偶然的一天,薛宁仍然在听歌,薛然也是随口问了句,“我看你有事没事都塞着耳机,究竟什么东西这么好听?”
薛宁倒也回答得坦然,“一首英文歌,想听么?”见薛然点点头,他爽快地摘下耳机帮着薛然戴上,旋即歌声传入了对方
的耳中,那样空灵且悲绝。
“Sunday is gloomy,with shadows I spend it all(黑色星期天在阴影中度过),
My heart and I have decided to end it all(我和我的心决定终结一切),
Soon there’ll be flowers and prayers that are sad,I know(鲜花和祷告将带来悲伤,我知道),
Let them not weep(不要哭泣),
Let them know that I’m glad to go(让他们知道我笑着离开),
Death is no dream(死亡不是虚梦),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借此我把你爱抚),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灵魂以最后一息为你祝福)。”
薛然就算从来没听过这歌也该听得懂这歌词,此刻他双眼霍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盯着薛宁,问道:“这歌是……”
“Gloomy Sunday,黑色星期天,据说有很多人听完这首歌后就自杀了,而三年前我自杀前也在听这首歌。”薛宁答得诚
实,薛然闻之却是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把扯下自己耳中的耳机,继而去抢薛宁手里的手机,抢到后二话不说就将之往地上
砸,砸碎了还要踩上两脚,那疯狂的模样实在不像平日里的薛然。
而薛宁只是坐在床上看着他那疯癫之态冷笑着,好像愤世嫉俗的青年对看不惯的东西所表现出的一种冷漠与不屑。
等薛然发泄完毕了,才一把将薛宁揽入怀里,死命地紧拥着,仿佛他只要一松手,薛宁就会偷偷跑去自杀一样,“小宁,
求你用别的方式来惩罚我,或者,我也让你抽我一顿鞭子,你爱抽多久就抽多久,就是别拿自己出气。”
薛宁任由薛然那样抱着他,却也不抗拒,只是过了很久,他才淡然启口,“你要不提鞭子,我差点都忘了。”言下他又轻
声笑起来,听着却使人莫名的心慌。
薛氏这么一折腾,转眼都已进入了冬天,那以后公司总算是恢复了原先的轨道造成运作了,薛然以及底下众员工都感觉压
在肩上的担子突然轻了不少,而另一边,家里的情况却始终让薛然松不了气。
那天薛然砸了薛宁的手机,事后他又派人给他送去了一部新的,只是里面一首歌都没有放,就连上网的功能都没有开通。
薛宁倒也泰然,既然薛然不让他继续听歌,那么他就索性要了本书来看,于是现在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捧着书,这几日倒
是看了好几本学术性书籍,有时看那些文字感觉乏味了,就会拿本小说过来看看,调剂一下。
薛然不再要意阑去公司帮忙,而是把他留下来要求他盯紧了薛宁,别让他想不开,薛宁知道薛然这用意后只是不屑地笑了
笑,眼中尽是鄙夷。
其实当日他故意说三年前他自杀前也在听黑色星期天这歌,也不过是为了吓吓薛然而已,如果他真打算自杀,完全不需要
等到这时候。
而这些日子,意阑都时刻陪伴着他,可薛宁却完全将他当作了空气,只有极少的时候才和他说上几句话,但那也是因为意
阑先问了他话。
关于这次的事儿,其实薛宁还是有些生意阑的气的,想他们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那感情早已不仅仅只是称兄道弟那么简
单了,可如今意阑竟因为薛然的一条命令而将他关起来,那时候他一个人处在黑暗中这样低声下气的恳求,可意阑最终还
是走了,把他孤零零地丢在黑暗密室中。
薛宁知道意阑衷心,可他恨的也恰恰就是这片赤胆忠心,所以他刻意地忽略意阑,说起来不过是小孩子报复的伎俩,但他
终究是忘了,何家三代效忠薛家,意阑听从薛然的指示不敢违抗,那并非只因那个人是薛然,还因为薛然是薛家家主。
而他呢?他薛宁什么都不是。
这天薛宁没有看书,却是自己去酒柜拿了瓶酒来,于是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意阑本想阻止的,薛宁的胃本不适合多喝酒,可他刚想启口,却被薛宁狠狠一瞪,那眼神太过阴戾,他见之便也不敢多言
,只好由着薛宁把那瓶82年的Lafite拿回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