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变个魔法把它复原吗……”

“……我还没那么高级……”

走了没多久，程恒阳的脚步就有点虚。

况舟颐敏锐地察觉到了，扶着他坐在石凳上休息。

程恒阳挺不好意思，“我平时身体一直不错的，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

况舟颐心头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捏捏他的脸，“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可能你的身体一时转不过来。所以你要给我多吃多

睡少动脑，明白吗？”

程恒阳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你当养猪啊？”

况舟颐看着他的眼睛，“……修改那女孩的记忆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们的谈话。”

程恒阳虽然心里没鬼，但仍然紧张起来。

况舟颐盯着他的脸足足笑了有半分钟。“该紧张的是我好吧？你这么抢手，我压力很大啊。”

“啊？可我只喜欢你啊。”程恒阳呆不拉叽地又表白了一次，尽在况舟颐预料之中。

况舟颐心满意足地啃了一下他的嘴，“我知道。等到大三，搬出来一起住吧。”

“……我咋觉得又被你摆了一道……”

“有么？天色不早了，去我家不？”

“滚，我屁股还疼着呢。”

“去我家的次数和你的屁股疼程度又不一定每次都成正比……给你做好吃的宵夜总行了吧？”

“Let’s go！”

※※※

死去的人至少能留下坟墓供他的亲人怀念，而你消失得是如此决绝，我几乎要找不出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了。

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对吗。

※※※

沈澜打开一只象牙匣子，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下两三颗血珠。匣子里一绺枯黄的头发重新变得乌亮起来。

他深深凝视着那绺头发，仰头饮尽一杯满满的酒。

他心中忽然一动，猛地望向门口，那边依稀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沈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玻璃杯自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

“以……宁？”

※※※

沈澜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一步一试探，慢慢靠近他。

就在快要触到他的脸的时候，那个自己思念了几百年的人后退了，如同慢镜头般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沈澜缓过神，追了出去。

昏暗漫长的回廊里，只听得见一种脚步声。

然而，是鬼是人，那已不是沈澜所在意的了。

终于抓住他的手时，那手连同身体刹那间都化作了细小的白沙，从沈澜的双手中流走。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沙，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木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柜子上的沙漏不见了。

※※※

叶子穹在黑夜中狂奔，前方的白光处出现一个人，伸出手臂截住了他。

“跟我回去，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叶子穹的眼神冷了几分，“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叶之宇纹丝不动。

“……之宇，别这样。你不是一直最听哥哥的话吗？”叶子穹的声音软了下来。

叶之宇平静地说道：“那你就不能至少也听我一次？”

叶子穹怔住了，默然片刻，偏过脸。

两人正僵持着，叶之宇突然用力将叶子穹往旁边一推。

※※※

半夜，巨大的叩门声把况程两人吵醒了。

程恒阳搓着脸爬起来，“快起来，我们去给……唔，对门的老大爷……接……生……”

况舟颐好笑地把神志不清的人塞回被窝，“你睡你的，我出去看看。”

“嗯，有七斤……重呢……ZZZ……”

况舟颐一开门，就看到浑身伤痕的青年抱着一个胸口淌着血的人。

第14章：

叶子穹面白如纸地把削尖的下巴抵在叶之宇的肩窝，勉强挤出一丝笑，冲况舟颐招了招手，“晚上好，介意让我们进去借

用一下厕所吗？”

叶之宇轻轻敲了敲怀中人的后脑勺，“笨，先前讲好的借口可是假装我们来疏通下水道的。”

况舟颐一时无语，移到边上给他们空出一条道。“碰上猎人了？”

“比那个糟糕一点，是沈澜。我只是拿走一样他不值钱的东西，那个葛朗台差不多要把我捅穿了。还好之宇削掉了他的一

条手臂。那么注重外表的家伙，现在肯定急着去修复了。这多少为我们的逃亡争取了时间。”

“意思是说……血之沙漏你到手了？”况舟颐抓住了他最关心的部分。

“没错。感谢豁出性命救你宝贝的我吧。”叶子穹弯起了唇角。

“……你就是为了这个不惜跟沈澜反目吗？”叶之宇把叶子穹放在沙发上，粗暴地撕开他的上衣。

“之宇……”叶子穹忐忑地唤道。

“闭嘴。”

叶子穹迷蒙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但况先生还在一旁站着呢。”

叶之宇：“……”

况舟颐把医药箱递给叶之宇。“或许你们需要一个场外指导。”

叶之宇：“……”

叶子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况舟颐，你不简单。唉，小程真可怜……咳咳！”剧烈的咳嗽带出了几缕血丝，蜿蜒地在他

发白的的唇瓣上流淌。

叶之宇用大拇指拭去他嘴上的血，“忍了很久吧……你小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痛越是装作没事，还一直在那边笑……”

叶子穹合上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那是因为不愿看到你和外婆担心……”

“结果只会让我……们更心疼。”叶之宇给他的胸口缠上最后一层绷带，上面依然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渗出来。

叶之宇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况舟颐见叶子穹的伤势没有好转，拿出一管针筒，将里面的凝血素注入他的血管。

“你的愈合能力不怎么行的样子……”他碍于叶子穹的面子，没好意思把话挑明。

“他的愈合能力等于没有。”叶之宇无情地戳穿了这个事实。相较之下，他自己除了衣服上的几个破洞，简直完好无损，

已不复初来时的伤痕累累。

叶子穹幽怨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一个山寨吸血鬼。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况舟颐：“你先把沙漏给我。”

叶之宇：“你给我省口气吧。”

叶子穹：“我出离愤怒了哦。”

※※※

叶子穹力排众议，讲述起那过去的事。

“那个年代，我们的父母在城里办工厂。我和之宇跟他们并不亲，打小同外婆住在乡下的别墅里。后来，大魔王降临。先

是外婆因病去世，再是我父母被造反派关起来了，音讯全无。我们别无去处，依旧躲在别墅里，装神弄鬼吓跑了红卫兵那

些小屁孩好几次。之宇想办法倒卖掉家中的一些古董，我们才不至于饿死。日子虽苦，但好歹两个人能够相互扶持。直至

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们收留了一个看起来好可怜的姐姐，结果她趁我们熟睡，摸进我的房间，咬断了我的脖子。之宇

感到不对赶来时，我已经死了。再度醒来是四十几年后的事了，之宇完全是成熟大人的模样，而我还是十二岁的外貌。之

宇说他是在我死后十年认识沈澜的，被他变成吸血鬼为他做事，来换取我的复活。沈澜确实有两把刷子，三十年时间就能

让一堆白骨回魂重生。我在玻璃罩中又待了几个月，出来后就和之宇一样大了。我的身体总是很虚弱，要依赖沈澜定期供

给的营养液才能继续活下去。除去转瞬即逝的预见能力，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况舟颐支起下巴，看向叶之宇，“你哥被袭击的时候，你也只有十多岁吧？你徒手制服了那个女吸血鬼？”

“我没那么厉害，运气罢了。手边正好有银制的烛台。”

况舟颐点头，“你RP不是一般的好。在没捣鼓出御银疫苗前，银制品对吸血鬼根本就是致命伤害。”

叶子穹反而同情起当年弄死自己的仇人来。“没文化没技术很悲哀的。”

况舟颐盯着他，“血之沙漏不过是你跟沈澜闹翻的导火索，对吧？”

“积怨很久了。被药物约束的感觉实在太坏了，尤其每次去领药都要看见沈澜那副轻视的嘴脸。”叶子穹感到手腕被暖意

包裹，语气顿时柔和下来，“也不想再看见那家伙随意差遣我家之宇了，所以……”

他把沙漏抛给况舟颐，“来完成上回那个交易吧。”

况舟颐稳稳地接住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杀了我。”

※※※

“不可以！”

首先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饿醒后出来找东西吃的……程恒阳。

脑补完零碎听到的“强制爱的约束”、“春药”、“舔着黄牙淫笑的嘴脸”后，立刻光着脚丫急巴巴地跑到叶子穹跟前，

义愤填膺道：“该去死的人不是你，是那个呃、侮辱你的人渣才对！”

叶子穹：“？？？”

叶之宇：“……什么状况……”

况舟颐：“只有我听懂了么？虽然你整个意思搞错了……”

“总之！为了那种烂人，不值得啊！你让爱你的人怎么办，天天对着乱飘的樱花泪汹涌地流吗？”

叶子穹好奇道：“为什么是樱花？”

程恒阳怔怔地答：“假设你被埋在樱花树下……”

“诶，这个主意不错，挺浪漫的。之宇，你记着了么，以后就那么干。”

叶之宇：“……”

程恒阳：“……”

况舟颐抓着程恒阳的手肘拉到自己身旁。“我认为你不像那种肯轻易放弃生命的人。”他的视线从叶子穹移至，叶之宇脸

上。

叶子穹赞同地笑，“说对一半。我要你用往生枪杀了我。”

况舟颐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个……”

“抱歉，闲着无聊不小心侵入了你们的最高系统。请放心，我没有把那些信息给沈澜他们。”

程恒阳举起手，“我斗胆问下哈，往生枪是啥？方便透露下不？”

况舟颐汗着脸聆听他的肚子叫。“那是一种能把吸血鬼变回人的武器，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

“你手上有样本吗？”叶子穹问。

“这个研究属于一级机密，所有的资料都被扣下了。”

“你说过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的确。”况舟颐把玩着那个沙漏，“但是，假如我手上这个不是真的呢？”

叶子穹眼神闪了闪，“阁下不相信我？”

况舟颐把程恒阳护在身后，“彼此彼此。你弟弟的犬牙抽长了不少。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往生枪么……”

“咕噜噜噜……”

六道复杂的目光同时射向程恒阳。

事件的中心人物捂住脸，“我也没办法。”

第15章：

叶子穹率先笑了出来，做了一个言和的手势。“好吧，沙漏的真假性我是来不及验证。但从沈澜追杀我的那股狠劲看，多

半假不了。你觉得呢？”

况舟颐一语不发地握住程恒阳的手腕。鲜活跳动着的脉搏，青色血管里流动着的纯净血液，这只手的主人……那是他倾尽

所有也不愿失去的。“我记得你说过打破它就能解毒？”

“对，你现在就可以试试。不甜不要钱。”

“……”

况舟颐拿着沙漏，牵着一个头冒无数问号的程恒阳直奔洗手池。

他们离开客厅后，一直不吭声的叶之宇忽然开口道：“你没有告诉我那个东西还在试验阶段。”

叶子穹在弟弟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枕了下去。“那个啊，我也是刚刚得知来着。就算如此，也不会影响我的决

定。”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要我再等你四十年？甚至更久？”叶之宇捏住他的下巴上提，指头稍用力，以至有些发颤。

叶子穹对上那双被情绪波动着的漆黑眼睛，歪了歪头，“弟弟……请你……自由地……这个理由不坏吧？”

叶之宇放弃似的松开手，“随你，我不管了。”

像这样一脸“拿你没办法”的可爱神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了？仿佛时光倒流，面前高大的青年飞快地缩小成笑容灿烂的男

孩，“哥哥！哥哥！”地叫着，跟屁虫一样成天绕着自己打转……叶子穹失神地追逐着那一幅幅已化为幻影的画面。

“怎么了？”叶之宇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叶子穹从他的腿上坐起来，揽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说话：“之宇这一次也会等我醒来吧？”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哈哈，嘴硬的家伙。”

“……”

叶子穹突然直起身子，两手搭在叶之宇的肩上，“之宇，我们来接吻吧。”

“……”

“小时候每回我抢了你的玩具，只要亲亲你，你就乖乖地任我摆布了，真是令人怀念啊。”叶子穹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幻的

笑，“可是后来你就不太和我亲近了……倒是常常跟沈澜那个讨厌的家伙同进同出。我看着你们，总有一种心爱的宝物被

人夺走的感觉，恨不得……撕碎他碰到你的那只手。”

叶之宇捧住他的脸颊微微抬起，“你想多了。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强的独占欲。嗯，而且对象还是我。”话尾竟泄出一

丝笑音。然后他给了他一个轻吻。

叶子穹不甘示弱地对着叶之宇的唇咬了上去……

程恒阳躲在厨房门的后面，一边偷看一边问况舟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等他们吻到难舍难分的时候。”

※※※

默念着打扰别人亲热是会被驴踢的，程恒阳扭过脸继续观望，却被一只手阻隔了视线。

叶子穹收回手，倚着门框，打趣道：“精彩吗？一共500元，多谢惠顾。”

程恒阳只想掀桌。买盘不打码全套做足的钙片都比你便宜啊大哥！

叶子穹望向垃圾桶里淌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碎片，“结果出来了么？”

况舟颐打碎沙漏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程恒阳腰上的花瓣状痕迹。那个使自己揪心的所在并没有彻底消失，但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