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血雾消散尽殆。一颗深红的珠子静静躺在那个人的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相似的珠子从他的口中陆续吐出，连同他手上的那颗，螺旋似的缓缓上升。
总共十三颗珠子围成一圈，飞快地在上空旋转，形成了一个火红耀眼的光圈。
地面上的男人立即打开一本白色羽毛装饰的小册子，嗓音低哑地吟唱了起来。
※※※
薛以宁注视着电脑上放大的影像，“他在做什么？”
况舟颐显得相当诧异，“轮回池竟是在这地底下吗……”
薛以宁不解地望向他。
“轮回池是传说中复生死人的地方，五百年才出现一次，半小时后消失。开启它需要两把‘钥匙’，十三颗血灵珠和彼岸
书。”
“……他想复活谁。”
“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要把那两样东西集齐……”
薛以宁冷冷地打断了况舟颐，“你是在替他洗白么？”
况舟颐失笑，“洗白这么现代的词汇你也会？最初还有点担心会和你这个奥特星来的古人沟通不良呢。”
薛以宁的脸色缓和下来，“有什么不对吗？从头到尾我们都是在用古语对话啊。”
况舟颐：“……是么……”
也就是说……程小阳的嘴巴和耳朵原来充当了自动翻译机……
地面忽然猛烈地震动起来，电脑和灯“喀嚓”一声灭了，墙粉扑簌簌地落下。
“？！”
薛以宁已经朝着光亮处跑了过去。
※※※
陡崖峭壁之下，是一个白玉铸成的池子，周身泛着莹光，里面水波粼粼，渐渐映出一张俊美孤傲的脸。
沈澜的嘴角噙上一丝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象牙匣子，将里面的头发尽数撒入池中。
池水搅动起来。
池底很快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影子，若隐若现地弯折着。
沈澜只感觉那一刹那自己仿佛重新拥有了心跳。
他把手伸进玉池，扶起里面躺着的人，抱在怀里温柔地唤着：“宁儿，宁儿……”
未着寸缕的美少年慢慢打开双眼，茫然地偎在沈澜的胸口。
“嗯？不记得了？你是薛以宁，你爱的人是……我，沈澜。你永远是我的，我也永远只属于你。记住了吗？”
“薛以宁”柔顺地复述了一遍。
沈澜猛地暴怒起来，将那没有灵魂的娃娃摔在一旁。
“薛以宁”的额头被池壁撞出了血，泪水顺着他洁白的脸颊滑落。
沈澜厌恶地别开眼。真正的以宁从未在他的面前掉过一滴示弱的眼泪。
他自嘲地转身，捏紧手，“充其量是个会讲话的充气娃娃。什么狗屁轮回！”
池壁上出现树形的裂缝，水汩汩地流了出来。
地上的积水照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你不就是喜欢这种乖乖听话的么。”
第20章：
沈澜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孩是谁，他们在酒吧见过一面……然而此刻他说出的那句话以及嘲弄眼神
里的恨意，无一不触动着沈澜那根隐藏最深的的心弦。
“告诉我，是你吗……”
薛以宁面带着微笑走近他，鼻尖差不多碰到对方下巴的时候，他低声道：“是我，你高兴吧？”
一种麻木的感觉从沈澜的腹部扩散开来。他低下头，那里赫然被捅出了一个血窟窿。
薛以宁一步步向后退去，右手握着尖石片。
沈澜掩住那个伤口，投向薛以宁的目光里不见忿恨，只有一片流动着的，好像叫深情的东西。“没关系，你不解恨的话尽
可以刺深点。”
薛以宁把石片抛到一旁，“你不用惺惺作态，我即使把你内脏破上几个洞，你也死不了，不是吗？”
沈澜苦笑着扶住石壁，脸部突然一阵痉挛，他抑制不住地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薛以宁注意到沈澜捂在肚子上的手沾满了血，那些血还在不断地流着……他的愈合能力……
看出了薛以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沈澜反倒笑起来，抹去嘴边的血丝，“大概是应验了你说的报应吧。”
“……是轮回池的诅咒。”况舟颐从某个角落走过来，视线飘向沈澜微垂的脸，“他活不了多久了。”
沈澜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交横密布着黑色的条纹，极为可怖。
※※※
薛以宁望着躲在水池后瑟瑟发抖的另一个“自己”，问况舟颐：“那是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复活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薛以宁先是沉默，继而狂笑不止，可是笑声里透着无限的凄惶与苍凉。
他大步冲到沈澜跟前，揪住他的衣襟，“真感人啊……不原谅你都显得我太冷酷无情……你以为欠我的一条命就能还清了
吗？！”
沈澜却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那正是我所想。带着对我的恨活下去，你想忘了我也难。”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声音仿
佛在云上飘，“呵，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恨比爱更刻骨铭心……”
薛以宁惊恐地摇着头，疯狂地晃着沈澜的身体，“你妄想我记住你！你给我张开眼！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要你生
不如死！！”
况舟颐平静地注视着他们，想起沈澜说过要自己带着痛失所爱的绝望苟延残喘，那就是对他而言的生不如死吧。这么看来
，死未尝不是他的一种解脱。
薛以宁支虚脱般地放下已然僵硬的躯体，跪坐在他身旁，半晌，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命，我不稀罕。还你！”俯身贴近
那两片曾吐出无数轻薄话的唇，缓缓将一股寒气送入沈澜的口中。
从水池后探出半个身子的“薛以宁”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涟涟。
等况舟颐意识到薛以宁的目的时，后者已经倒在了沈澜的身侧。
通灵戒指从他的手指上脱落，卡在地缝间。玉石不复碧色，而是暗淡的浊白。
※※※
程恒阳同学在观赏完3D古代鬼怪同志大片《沈文才与薛山伯》后，感想就三个字，狗血啊。
剧情简介如下：家境贫寒的书生薛山伯（薛以宁饰）辞别唯一的亲人薛小妹，独身一人进京赶考，在山上的破庙避雨时，
邂逅了一位翩翩公子沈文才（沈澜饰）。沈其实是以人血为生的千年老妖怪，一到夜间就出来勾引青年子弟，吸精嗜血。
沈为薛的容貌所折，使尽百般风流手段，不料引诱不成反而被薛厌恶。沈自恃猎艳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起初是咽不下这
口气，用妖法将薛监禁起来凌虐狎玩，后来慢慢被他的倔强不屈打动，爱上了他。为了斩断薛的后路，沈把他变成了自己
的同伴，让他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薛成功找到机会出逃，暂居在沈的旧识况英台（况舟颐饰）家里。朝夕相处中，薛对
温文尔雅的况英台心生好感，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得知后，又嫉又妒，拿薛小妹威胁薛回到他的身边。薛救妹未果
，含恨自焚……
跟上回一样，程恒阳也是超级不着调地眼前一黑就“灵魂穿越”了，同样是在几个场景里转啊转的，不过这次明显时间长
了不少，剧情也连贯了不少。只是……
只是自己啥时候能出这太虚幻境啊……
走在不知哪朝哪代的闹市街头，对着道旁那些民间风味小吃只有看得见摸不着的份，程恒阳真恨自己的近视怎么不再深些
！
就在他饥肠辘辘的当儿，四周的景物倏地朦胧起来，一片明晃晃的影子晕住了他的眼。
※※※
程恒阳悠悠转醒，撑直了身子从地上坐起来，就看见况英台和沈文才正打得噼里啪啦，不时踩着石壁飞来飞去，东掉块石
头西卷起堆烟土的，都可以媲美电脑特技了。
沈公子还在那边作马景涛式咆哮：“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
程恒阳想去帮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爬上去，只能仰着个小细脖子在下面眼巴巴地瞅着。
忽然，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程恒阳惊愕地看着那个从幻像中走出来的美貌少年，把一枚戒指交给自己，然后满足地笑着，化作一滩闪闪的水。
水面上依稀漂着几根头发。
程恒阳心念一动，举高指环左右摇着，“喂，你心上人的遗物还要不要了？”戒指“嗖”地从他手上飞出去，隐没在水池
后面的幽道深处。
沈澜果真停了下来，不管不顾地追了过去。
况舟颐跟着跳下来揽住程恒阳的肩，“快走，还有5分钟出口就关了。”
※※※
眼看离光明仅剩一只手的距离，程恒阳的腿猛地被爪子一样的东西勾住了。
侧脸向下望去，一个长着大翅膀的四不像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卯足了劲要把两人拽下去。
况舟颐在把那怪物踹下去之前不忘拿出手机拍了照，咋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挫的守护神受。”
程恒阳眼睛一亮，“草泥马？！”
他俩不得不先暂停了没营养的对话，因为一个神受掉下去了，千千万万个神受又扑上来了。
回到地面后，况舟颐就蹲在洞口边，用枪头一个一个地敲下去。程恒阳观摩了一会儿，觉得很好玩，强烈表示也想试试。
他才接过况舟颐递来的枪，洞口就消失了。
……
嘘，RP这种事千万不要在程同学面前提起，他会伤心的。
※※※
彭Boss率着旗下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回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到处破破烂烂的，两个混蛋大刺刺地坐在裂得一块一块的
地上，支着木架烤私货。
彭Boss的神经断了一根。
况舟颐把一个戴眼镜的小年轻叫到跟前，“小左，那份关于爬虫类大规模袭击人类的报告可以结了。肉食者联盟的沈澜给
它们注射了非法药物，他的意图是收集这些毒物体内的血，用来制造血灵珠……另外，轮回池今天出现了……时间……地
点……BLABLA……”
程恒阳油腻腻的手掰下一条腿在彭Boss眼前晃，“彭大哥，吃，这玩意滋养～”
“嚼嚼嚼……什么东西……”
“草泥马的肉呀！”
“呕！”
※※※
“况舟颐！你损坏公物！猎杀珍稀动物！我要革你的职！扣你的月薪！扣你的年终奖！”
“程小阳，你知道我老板的全名是什么吗？他叫彭恰恰。”
“……噗！”
虽然早就不是秘密了，周围的人还是偷偷笑起来了。
彭Boss炸了，后果……也不怎么严重嘛。
※※※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况舟颐带着程恒阳回到他的公寓，美美地吃了一顿，又一起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某
人的脸是红的，腿是软的。
午睡前，况舟颐讲了一些程恒阳不太清楚的事。
沈澜救过自己，算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虽然和那家伙性格不合以致分道扬镳，但不想欠他人情，所以昨天在研究所才会
包庇了他一下。沈澜拿不回薛以宁的血，也只能按原计划进行，他跟彭Boss做了一个交易，用他手上肉食族的常聚地资料
换感化收容所的进入权。彭Boss一方面派人去捣对头的老巢，一方面留了戒心撤走部分重要的犯人，让自己去监视沈澜。
况舟颐说：“我以为沈澜变了，没想到他这么多年做的还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把那个人找回来。”
程恒阳想了想，“他当初不那么渣就好了。”
况舟颐笑着说“我同意”，将嘴唇覆在了年轻光滑的额头上。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