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渚江篱墨风起——橙子雨
橙子雨  发于:2011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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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黎在翠月殿里先挂了个闲职管补给。说闲,其实也不算。他从第一次给一些受伤的士兵伤药之后,就又干回了老本行,

在翠月殿里做医者,渐渐再次忙的不亦乐乎。

郑天问没事和唐黎过了几招,总结他这几年确实是“继续没出息没长进”,也就放任了他继续当殿里的免费医者算了。唐

黎其实不大服气,他没有练“涅盘”,自然比不上郑天问和郁沉影。可是在堡里当医者其实很合他的意,而且郁沉影很赞

同他这种做法,没事就来帮忙。

唐黎总觉得郁沉影又变了一点。他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却不仅长高了很多还又褪下了一层青涩,显得更加温润,除此之外

,唐黎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面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轻愁。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了,问道:“小影,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情,或者……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

郁沉影低头笑了一下,有些羞愧道:“有这么明显吗?”

唐黎点点头。

“好吧好吧,果然瞒不过你,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郁沉影耸肩,无奈地笑笑:“可是……嗯……可是他不喜欢我

。”

唐黎松了口气,幸好郁沉影的心事是遇到了初恋的那种。他怕的是他突然找回了当年想要报仇的感觉,偷偷瞒着大家计划

着什么。不过郁沉影重生之后一向行为光明正大,唐黎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怎么会,”他笑看郁沉影越发越出落得英俊的脸庞调笑说:“谁敢不喜欢我们小影,简直是太没有眼光了。”

“唉……”郁沉影带着几分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其他的就算了,他嫌我年纪太小,真是的……不就四岁之差么,我又

不是长不成大人……”

“你喜欢的姑娘比你年长四岁?”唐黎吃了一惊,想想十九岁还没嫁出去的姑娘少则又少,郁沉影不会被骗了吧?

“不是……不是姑娘家……”郁沉影故作平淡地剪着纱布,唐黎又愣了一下,抓住郁沉影说:“是男人?”

看着郁沉影点点头,唐黎急道:“那是错的。沉影,男人不应该喜欢男人的,像师父师爹那样的全天下也没有几对,而且

师爹还因为师父被逐出家门。你不应该……”

“唐黎,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是小孩子?你才十五岁你懂什么!”唐黎看着郁沉影眼里的坚持,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而自己是多么傻多么单纯,

那个年龄,遇到什么都觉得美好,遇到什么都轻易陷进去,根本不想对或不对,只会到头来害了自己。

郁沉影温和,难得对原则以外的事情很坚持,却昂头坚定道:“我知道我现在不够成熟不能保护他,我会努力继续变强变

好,总有一天我要在他身边好好保护他的。”

他越坚定,就让唐黎越想驳斥他的天真。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对郁沉影过度尖刻,毕竟他和自己是不同的,何况他碰到的也

应该不会又是一个江庭赭,却还是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根本不是你心里想象的那种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不值

得爱,你会怎么办?”

“我会反省,然后选择继续爱或者离开,”郁沉影说:“但我不会和你一样躲起来舔伤口,却仍旧什么都忘不掉,纠结着

停步不前。”

“你说什么?”唐黎听着这句不对,脸上开始充血心脏狂跳,却依旧倔强地死撑。

“江庭赭……是苍寒堡堡主的名字吧……”郁沉影轻声说,眼睛里是抚慰的同情:“唐黎,你刚回幽宇宫的那段日子,我

经常在你床边,你梦呓的都是他,即使过了两年,还是忘不掉,不是么……”

“你……你……我……”唐黎结巴着,不知道现在是要承认,要转身就走还是装出笑脸来否认。倒是郁沉影适时给他解了

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只是,他真的不是好人,你快点将他忘了吧。还有不要让天问知道,他跟江庭

赭好像结怨挺深……”

唐黎答应下来。后来的一段日子,郁沉影和郑天问恰好都各有各的任务不能留在堡里,管理的重任就交在了唐黎身上。唐

黎毕竟只是小小医官,为了服众居然被郑天问他们冠上了“殷”的姓氏莫名其妙地扶上了殿主之位,殿里的教众只听过殿

主姓殷的传闻,如今真的出来了一个人,也没有人怀疑,倒是唐黎突然多了一个叫做“殷雨啸”的名字,自己听着都觉得

别扭。

翠月殿的事物其实不繁杂,像郑天问那么淡泊的人都能管好,细致的唐黎更是不在话下。他阅读着各种记录,终于明白了

几年以来好像一直是郑天问单方面再向苍寒堡无故挑衅,他不明白郑天问怎么想的,虽然苍寒堡在北方作恶多端,郑天问

倒也不是什么正义感很强的人,不至于特意出头替天行道。

查看资料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在关于江庭赭的资料上多做流连,偶尔会想象一下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四年了,他

该是更英俊出众了。每次脑海中浮现画面,唐黎都要摇头,不知道江庭赭在他心里到底种了什么蛊让他一直记着,他明知

他作恶多端,所有手稿上都记录着苍寒堡的条条血腥罪状,然而印象中江庭赭的样子,仍旧是那晚的一尘不染潇洒脱俗。

岸渚江篱墨风起09

一年多的时间飞逝,唐黎几乎真的成了翠月殿的主人,郑天问和郁沉影来去匆匆,还要向他汇报行踪。他也逐渐习惯了发

号施令,由于天生的思维缜密,有时候还能够修改郑天问定下的计划,让他们事半功倍。

郑天问无所谓,郁沉影却强烈地察觉到唐黎变了,变得不苟言笑冷淡沉静,他几次在任务闲暇想要像以前一样和他依偎着

促膝而谈,却都被唐黎用闪烁的目光躲避过去。

唐黎不敢告诉他为什么,因为只有他知道他对郁沉影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唐黎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虽然只有一件事真的让他良心被折磨让他后悔,却有很多件事情他愿意承认是他不应该做的。

前不久,苍寒堡给翠月殿右护法郁沉影送来了份大礼,一个男人。

那时候郁沉影不在,唐黎自然就先帮他收下,在听部下传说那个男人就是郁沉影喜欢的人并且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

他立刻亲自去救人,可在掀开床上的帘子的时候,他的脸从善意的焦急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他当然要笑,笑命运的峰回路转起伏不定,笑原来世事缘起缘灭终有报应。当年他跪在冰冷的殿堂上被此人恶意诬陷而无

法辩驳,差点受刑致死,现在这人落在他手里,还能得以逃出生天?

床上躺着的印堂发黑半昏半醒的男人,正是当年苍寒堡男宠明月身边的仆人红玉。

唐黎掐着他削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在他不清明的眼里看到了恐惧的影子,唐黎笑了,他伸手扇了红玉几巴掌,故意

用了内力,让他呕出几口血,趴在床边拼命地咳。

唐黎看着他的惨状,看着他从宽大的袍子里露出的干柴一般细瘦的大腿和胸口不知道从哪里残留的青紫痕迹,骂了一声“

贱货”,又想到这人这幅残破的样子居然能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勾引了郁沉影那样好的人,心头的闷火又加了一把油烈烈烧

起来,神智却更加清醒,他丢开红玉,叫来下人道:“让知道这件事的人嘴巴都封上,这个贱人的存在谁敢告诉右护法,

当心他的命。”

就这样他怀着报复的快感狠狠殴打这个垂死之人,在撕扯掉他身上的衣裳时看到他的伤不仅在胸口腿上,连私密之处也遍

布。想到如果让郁沉影看到,那个善良的人一定会心疼,这个低贱男妓的目的就又达到了,他一向那么有心机,可惜再也

得逞不了。

唐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生的第一次居然是强暴了一个自己恨的人。他残忍地在他本来已经不堪的身上留下新的伤痕

,做到一半的时候红玉已经呕血不止,他嫌脏,把他丢下床叫人拉去拿到牢房里让囚犯轮暴他,并吩咐尸体丢到乱葬岗。

在复仇的快意殆尽之后,他开始彷徨,不是害怕郁沉影发现他的所作所为,而是在报复之后,他不仅没有解脱,反而那段

扰人的日子又开始如噩梦般萦绕给心情蒙尘。每次见到郁沉影唐黎都如坐针毡,同时又有种自虐般一吐为快的冲动,他很

像知道到底是只有自己那么脆弱再也回不去从前,还是貌似温和的郁沉影在受到致命的打击的时候也会和他一样。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郁沉影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尊重他。他突然发现欺骗是层很好的外衣,穿着它的人窥视着外面无辜纯洁

的灵魂,有种在黑暗里持续堕落的放任快意。

他开始炼毒,曾经以救人为本根本没想过的事情他已经在做。毒的知识殷莫不曾教他,然而翠月殿搜集了很多医学典籍,

唐黎从中间找出歪门邪道也相当容易,他的毒混合了在苗疆学到的蛊,即使是常用的毒药,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解。

他把小毒分给翠月殿的手下,让他们“以备不时之需”,郑天问和郁沉影拿到的则是他的得意之作,郑天问满意地收起来

,而郁沉影则是满脸担忧的茫然。

唐黎没想到很快郑天问就用他的毒直接对付了江庭赭,他接到密报的时候郁沉影在身边,上面说,大功将成,江庭赭就要

死了。

在这一刻唐黎近来越来越趋于走火入魔的心情终于急速降温,他仿佛突然又变回了几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举着薄纸

的手仿佛拿了什么千斤的东西瑟瑟发抖。

他知道郁沉影在看着他,他觉得他应该装得满不在乎,可是他装不了,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实话实说:“我要……我要去救

他。”

郁沉影并没有鄙夷他的不争,温柔英俊的脸上却仍有几分不忍,他拉着唐黎劝道:“生死有命,江庭赭作恶太多……不值

你可惜。”

郁沉影自己都知道劝唐黎没用。师兄弟一场,在四人中间看起来最平的唐黎大家反而不够了解,他的感情比谁都要纤细思

维比谁都要九曲十八弯,其实才是最让人不好琢磨不好规劝的存在。

“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既然伤已淡去,为什么还不能释怀?”尽管知道,郁沉影还是尝试着劝诫:“唐黎,你别去,

救了江庭赭你的人生就被你自己的优柔寡断给毁了。这绝对是捂热一条冻僵的蛇,何必?你让他自取灭亡吧,总有一天你

会遇到值得的人!”

唐黎轻轻推开郁沉影,眼珠里沉淀着一丝淡定和无辜,他抬头微微笑着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再见见他……只是这样

而已……”

这话骗不了郁沉影,却让他知道撼不动唐黎的倔强而闭了嘴,唐黎继续喃喃骗自己道这只是一次的贪心,只是要为少年时

所有的单纯痴傻做一个真正的结束而已。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次再去苍寒堡,可以放下四年来的心结。他自己也痛苦于如今的生活状态,挣扎着想要变回那个没有

遇见他之前的自己,无欲无求,看着病人渐渐在手下痊愈就可以满足地满心欢喜。

临走前郁沉影对他说:“唐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难受的事情想想我们,撑不下去就回来,好吗?”

唐黎装作不耐烦,其实把这句话记下了。

从频迦远走华都城,唐黎在路上忐忑地想,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个人他该……不记得我了。

也好,反正只是,想再见他一次而已……帮他解掉身上的毒,从此斩断思念再不相见。

只是唐黎从来都高估自己的决心。

岸渚江篱墨风起10

苍寒堡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两年前被打了半死扔出去的小小医官,唐黎到了那里说他自己可以为堡主解毒的时候根本没有

人相信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然而可能最后也没人有办法,只得让他姑且一试。

再次见到他,果然已经不复曾经。

江庭赭瘦了好多,整个身子显出灰败的尸气。他身上横着一处过胸的刀伤,仿佛横断了整个人,被绷带细细缠住却止不住

渗出的血迹。唐黎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毒会让人无法凝血,江庭赭能撑到现在还有一息尚存全赖着内力深厚。

他让旁边的人立刻去拿吊命的药材,自己用银针在他身上放出乌黑的血,再拿出袖子里藏着的小竹筒,把蛊虫从江庭赭的

指尖引出来。

这种蛊虫生在人的心脏附近,靠喝血养活,大了暴力了却也能吃肉,在他们顺着血脉下行的途中难免伤及心脉,唐黎看到

它们激得江庭赭心脏颤动的时候,昏迷着的男人眉心纠结,泻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和着血把虫子收回袖中,唐黎默默做着善后,此时苍寒堡的教众对他已经一反前态地恭敬起来。唐黎在翠月殿也颐指气使

惯了,井井有条地指挥着苍寒堡的教众,直到看到身边站着的威严老者对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才发现不妥收敛起来。

在江庭赭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沉沉睡去的时候,下人已经给唐黎准备好了客房。唐黎偷偷问了仆从那老人是谁,他

们说他叫李威,(汗个,继江选中之后,又一个因为怨念而被橙子用了名字的我们的炮灰老师……)是辅佐了苍寒堡的三

朝元老。唐黎暗暗记下,心道此人似乎对自己有敌意,需要提防。然后他又不忘问曾经的好友凤兰,原来凤兰在一年前就

被送给了某个朝中将军,得到的结果让唐黎失望却送了口气,不在苍寒堡也好,省得最后要被整死。

半夜的时候就被“堡主醒了”的躁动惊醒,接着身为主治医者立刻被召唤。大殿里烛火昏暗,唐黎却安慰于这一层夜的保

护色,让自己即使苍白即使颤抖也没有人看得到。

江庭赭已经披着一件衣服撑着坐起来了,虽然身子消瘦也掩不了疲态,神情却依旧冷漠而霸气十足,就连救命恩人来到面

前也不露出一丝谢意,反而审犯人一般打量着眼前的医者。

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江庭赭皱了皱眉,是现在的孩子都少年有成,还是堡里那群没用的老饭桶该被彻底清一清了。

一身蓝衣气质平和,隔了有一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非常典型的医者。他的身材中等,不高不矮,长相虽不是

那么能引人注意,倒也算得上清秀儒雅,那双眼睛很是清澈透明,江庭赭又皱眉,觉得怎么好像在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唐黎咬了一下牙,决定不被江庭赭的威慑力镇住,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执起他的手腕号脉。江庭赭很少遇到这么把他不当

一回事的人,并不知道唐黎是在早已体验过他的气焰的情况下在死撑,脸色变了变,却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能掌握自己生死

,只得把不满压下去。

唐黎细心查看脉象,渐渐就忘了紧张,半柱香之后他本着医者的谨慎问道:“心口会不会疼?”

江庭赭厌烦地偏过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疏离,唐黎眼神一闪心道想死吧你,伸手就点上江庭赭的心口,江庭赭身子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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