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魂 下——潮弦
潮弦  发于:2011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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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我还不走,那就真是真是

“都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了,还下不了决心吗?”

Phoenix垂下手,淡淡地说着。

决心?离开的决心?

krantz按上左臂的伤口,温热的血液翻涌出来。整条手臂痛得几乎麻木。

他抬起头望着Phoenix。那双玫瑰灰的眼睛,平静冷淡的眼神。浅栗色的发丝,和躺在棺木里的那人一样温柔的色泽。他

站立的姿势,散发着黑色冰冷的气息,仿佛完美得无懈可击。

就是这样的你,无论如何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你。

如果要靠近,就必须必须舍弃吧

左臂的痛,随着血液涌出而加剧。手掌已经被血浸透,血红一直向下流淌,连袖子都被染成深色的大片。

如果我任由自己的血,这么流淌,流淌。我的生命会一起消失吗?

krantz扯了扯嘴角,疼痛地笑了出来。

“我不要自尊了不要命了”

“Phoenix,让我进来吧”

“不管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你担心的话,我就在你之前死那也可以”

krantz用力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些困倦。

却笑得更加开心。

“不是不是只有你会死的Phoenix我也可以你有想过吗?”

“所以所以Phoenix让我进来吧”

“让我进来吧”

简单的暴力,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而所谓暴力,不仅仅是对着别人。

我,可以用自己的死,来胁迫你。

Phoenix,我还可以用自己来胁迫你。

“已经这么凄惨了,还要留下?”

Phoenix似乎很疑惑。玫瑰灰的眼睛里所说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懂。

krantz,我不懂。

已经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还不学乖吗,还不逃跑吗?

“不只是留下”

krantz疼痛地呼吸着,一步步朝他走近。

你退后的距离,就是我靠近的距离。

他似乎不安了。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Phoenix,微怔的表情,没有抗拒,没有嘲讽。仿佛只是看着他下一步的动作,然后不知所措。

他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吧。几乎是强迫地,进入他的世界。

这样想着,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甜美。

靠近。靠近。

Phoenix,我在向你走近。

我知道,你不可能朝我走来。所以这一步由我来迈出好了。

最后一点距离。

深呼吸。krantz微微笑了出来。

再走一步。只要再走一步,身体,就可以触碰到一起。

抬起眼。Phoenix静静地望着他。

仿佛已经接受了他的靠近。安然地等待他走出最后一步。

不再后退,不再拒绝。

Phoenix,其实下定决心的是你吧。

krantz眨了眨眼,很想伸手拥抱他。

现在,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拥抱你了。

让我们的身体触碰,感知对方的温度,心跳对方就在自己身边的证据。

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你。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么,最后一点距离,我,跨越不了了吗?

最后一道桎梏生命的界限。

失去知觉的时候,全世界都黑暗下来。然后是大片大片的血色,如同洪水一般吞噬而来。

在那洪流里,仿佛穿透一切地感受到了Phoenix手臂的力度,仿佛要把自己从那片血色里救起。

于是连疼痛里也浸满了甜蜜和温柔。

可是,在某一瞬间,却飘忽地传来不安。

那种不安,是什么呢?

Krantz,是你在提醒我什么吗?

第九十八章 叙之日记 12

我想已经没有多久了。

坐在希身边的时候,我在想他能否感知到我。

有些可笑。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根本就不是他。只不过离死亡越近,越感觉那些纯物质而无生命的东西,与自

己越来越亲切。

死亡是心脏停止跳动,不再呼吸。无法再从外界吸取负熵,无法打理控制这堆有机物。

其实不过是将身体的平衡打破,中止任何化学反应进行。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没有什么值得困扰的。

一味地这样想着,自嘲着,反而开始越发恐惧。冷静的思考,让自己更加清楚地明白即将面对的失去。而且无可追寻。

连所谓的自我都物化分解,又以什么身份来追寻。

这种强烈的无力感,让人恶心。

生命以突来的意外结束,那反而不会让人困扰。

然而却要看着生命一点点地蚕食,内心隐藏着对最终崩坏那一刻的渴望。这样的自己,清楚明白此时还握在手里的东西将

在那个时刻突然地全部失去。因次而产生的恐惧,值得原谅吗?

我知道我渴望着什么,同样知道我害怕着什么。

不值得原谅。

希最后望着天空的那个笑容,我开始疑惑那是释怀还是绝望。

坐在希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以前我总会为他开一盏灯,他不喜欢房间黑暗压抑,他说这里安静得可怕。

不过现在,我反而觉得在黑暗里,离他更近。因为看不见他。

如果是纯粹的黑暗,瞳孔无法接受一丝光线。安静得耳中听见轰鸣声。身体放松。这样会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溶

进了黑暗里,或者,就好像变成了这房间里的某个物品,一张床,一张椅子,一面墙。

变成了静默的没有生命的物品。

我痴迷于这种感觉,甚至感到自己无法逃脱。

门是我锁上的,我不愿意被人打断这种近乎折磨的宁静。

所以我也逃不出去。

krantz敲门的时候,突然觉得非常烦躁。即使尽量平静地说让他回房去睡,他大概也听出了些端倪。

然后他用力地砸门。我觉得很吵。

我抚摸着希的棺木,问他,这样就不安静了吧?

krantz总是很任性。多刺的小家伙,一直不懂事。他还小。

他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他的年轻的身体,旺盛的生命力。每一次的抚摸,都让我感到自己灵魂的抽离。

越来越远。

不是我想后退。

他说,Phoenix,你又在发什么疯。

是啊,我又在发什么疯。又摆出这种冷漠疏远的样子。

可是我不想他进来。

这个已经死掉的房间,就让我和希呆着吧。就让krantz在外面有灯光的地方吧,不要进到这里来。

也不要看见这样无法自制的我。

我没有哭,没有抽烟,没有喝酒。没有跪在希的棺木边,没有喃喃自语。我只是坐着,甚至没有朝门口看。

但我知道自己几近崩溃。

迷恋黑暗中的消失感,同时又恐惧着。

小刺猬敲了一会儿终于作罢。于是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起来。

我开始明白希说的,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想到他会从阳台爬上来。

他站在玻璃门外面,恶狠狠地瞪着我。想开门,但那里也锁上了。然后咬着牙喊,让我进来。

突然觉得胸口很闷。仿佛一屋静滞的空气猛然被搅动,反而变得浑浊起来。

这种被打乱的感觉,让人很不安。

不可以让他看到现在的我。就算表面上依旧平静,就算我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把自己掩饰得无懈可击。我不允许他看见,

不允许任何人介入这一点空间。

只是看着krantz悲伤而且愤怒的脸,胸口就闷得发痛。

他开枪想把玻璃门打碎。我有种被强迫的感觉。就像是一层坚硬的防护被攻击着。

我不允许它碎裂,即使在那之外,站着的是那只刺猬。

在他开第二枪之前,我打开门,把枪顶在他胸口上,叫他滚。

他说,你心里在想什么,从来不让人知道。

他说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满意我还不够听话吗。

我以为他懂的。我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么多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底线。习惯了这么久把自己封闭在坚硬的内核里,

真的无法再敞开哪怕一丝缝隙。

管家敲门询问。我应付掉了他,krantz对我举起了枪。

忽然觉得可笑。

krantz笑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他说一定要弄成现在这样你才开心?

我想起他以前说的,除了威胁和欺骗,我还能做什么。

小刺猬,终于也学会了。任何事情使用暴力就能轻松解决。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还不够啊,小东西的刺还不够坚硬。刺着人一下,会痛,不会死。

你一遍遍地刺在我身上来演习吧。你要把自己的刺再变硬一点,否则等我死了,你怎么保护自己。

在红的第一席位上活着,会很累。但我知道你会喜欢的。你和我同样是喜欢站在山顶的人,你会喜欢那种唯一的光耀笼罩

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可是他的枪还是垂下了。他说让我进来,Phoenix。他说得很慢很慢,声音都在颤抖。

小刺猬已经把刺敛起来了。他以为他弄痛我了所以把刺收起来了吗。

我知道不能再让他留下。说了很重的话,他还是下不了决心走。

我后退了几步,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小刺猬抬起头泪眼蒙胧地看着我,一点都没有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了。

我一直不喜欢弱势的人。我知道他在别人面前不可能这样。

所以心痛了吧。应该是因为这样,看到他的眼神,心脏一瞬间的剧痛。如同窒息的强烈痛觉,让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他始终站在那里,没有说什么。无声地颤抖着身体,眼睛里亮亮地滚下泪水。

即便是这样,还是不愿意走吗?

为什么呢。

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拒绝,你已经看到了我的后退,为什么还不肯离开。

我要做得再狠一点才能让他死心。

扣动扳机,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他的身体震了一下,左臂开始大量地流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中弹的地方,有些发怔。

走吧,再不走就要死了。

再不走,我也即将崩溃了。

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尽全力搭建的坚硬外墙,被你一点一点地推倒。

这对我而言是残忍。

krantz,还记不记得慕香问过我,不觉得这样做很残忍吗?

我知道,我所做的,从来不是为你好。那些残忍我不会用任何言辞掩饰。

可是残忍的事情,我们做得还少吗?

krantz按着伤口,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下。他低低地说,我,不要自尊了,不要命了。他说Phoenix,让我进来吧。让我进

来吧。

已经这么凄惨了,还要留下?

已经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还不学乖吗,还不逃跑吗。

小刺猬,你已经一身是伤了,还不学乖吗。

你也让我受伤了,还不离开吗。

我不懂。

为何如此执着,为何不顾一切。

像是在火焰里热烈绽放的花,燃烧起眩目到仿佛是生命最后一场华丽的光芒可是那种光芒,却像是不会衰退减弱。

他一点点地向我走近。那只小刺猬,已经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刺,可是依旧在强行靠近。

他在做我不允许的事。

他的脸上还挂着因我所说伤人的话而流下的泪,他的臂上还流着因我开枪而涌出的血。可是他强迫地,不容置疑地朝我这

里走过来。

我忽然不知所措了。

他说让我进来。让我进来吧Phoenix。

真像是诱惑。无比甜美的,足以把我整个人击溃的诱惑。

不安。我知道他再走过几步,就能碰到我。那就意味着我的接受。

那就意味着,我愿意让他进来。

但是无法拒绝。我能找到无数条命令自己把他推开的理由,然而每一条都无法让我对自己这样命令。

我已经被他刺得太深了吧。伤得太重了吧。疯掉了吧。

疯掉了。

我想只有我疯掉了,才会决定就那样接受他。接受他强行的靠近。

不过。疯掉了,这三个字,忽然对我产生诱惑力。

让我疯掉吧。在最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做个疯子也不要紧。

krantz最终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忽然觉得他脸色非常苍白。他望过来的眼神也变得飘忽。

心里一沉,然后他倒了下去。

我接住他,瞥见他背后一路的血迹。他左手整条手臂都被血浸透,抱着他的身体我能感到粘腻开始渗进我的衣服。

小刺猬不会死的。我开枪的时候故意打偏了方向,他晕倒应该是因为失血和疲惫,以及强烈的情绪波动。

某个瞬间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声。

最后一道桎梏,生命的界限。我跨越不了吗。

我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这是报复,还是报应?

或许两者兼有。

把小刺猬安置好,已经是凌晨两点的事。窗外依旧是深黑压抑的夜。

小刺猬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头微微朝这里侧过来。

他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孩子,精致得像个人偶。只是苍白的颜色不适合他。

想起很久以前,他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去学校看他。他在和温凉练习射击。

没有告诉过他,我很喜欢他得知自己胜过温凉的那一瞬间,骄傲的表情。微微仰起头,像是征服了什么一样。其实不过是

小孩子一样的快乐心情。

他的颜色,该是血红吧。即使所染上的,是被征服者的鲜血,他也会快乐地笑起来。

那种明亮鲜艳的颜色才适合他。

第九十九章 正文 41

剧烈撞击。

突然的疼痛,从头部,胸口传来,如同整个人被摔到巨石上,脑中顿时天旋地转。有粘腻的液体从额上流下。

“宁远,宁远,你还好吗?”sech紧张的声音飘忽在耳边。

无法睁开眼睛回答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摇摇晃晃,然后又被安放在地上。

“喂,Krantz,你怎么样?”

“他们追过来了。”

“躲啊!你想死吗?!”

sech突然怒吼起来。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来。

Krantz被推开,摔到了地上,一脸惊惶。他没有看我。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刚才,那个撞击声是什么。

似乎很响很响,但是又能清楚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个人被撞上半空,然后又沉重地摔向地面。

轿车停了下来。然后又从我身边开走。

我望着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那个人,忘记了呼吸。

Krantz似乎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我想朝那个人走过去,可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头部又晕眩起来。觉得很累,仿佛连眼都睁不开了。

“sech”

第一百章 正文 42

我看见了。

那个时候,追踪Krantz的车向他撞过来。他没有躲。然后sech推开了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sech会舍命去救他,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躲。

他想死。

可是受伤的是sech。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脸色惨白,身上包满纱布的sech,沉默无言。

护士过来劝,要我回自己的病房去。她说我的脑部受到了震荡,需要休息,怎么可以死守在这里。

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拒绝她的,只记得她离去时无奈而同情的眼神。

医院是个恐怖的地方,到处都是毫无生气的惨白。

“快点好起来,sech,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我低低地对他说着,忽然觉得有些无助。

他听得到吗?

他会醒的,我知道他会醒的。我只要等待就可以。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把他和我隔开了。

“那家餐厅,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吧。就我们两个人。”

我抱着他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腰侧。

“还记不记得我昏迷的时候,你也对着我说话其实我都听见了,只是醒不过来。”

“你现在是不是也听见了呢,sech。”

空空的病房里,护士都被我赶走了。只剩下我和他。我的声音清晰而突兀地在这里响着,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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