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菜和马将军(将军,饶命!)——廿四桥
廿四桥  发于:2011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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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将军“咳”了一声,粗着嗓子问:“怎么?后悔了?”

陆藁怕他恼怒,连忙抬手拼命地擦眼泪,嘴里说:“没有,我,我……饿了。”

将军被他这不成理由的理由逗笑了。兵士端了水进来,陆藁又跟着将军洗漱了一遍。将军忍不住问他:“你平日在家,这

些是谁帮你的?”

“梅……没人。”

“哦?”将军挑挑眉,也就不细问了。伸出一只手来说:“走,去你罗叔叔那吃点东西。”

陆藁迟疑了片刻就把手伸到他宽厚的大手里,跟着他出了帐篷,钻进隔壁的帐篷里。

进去时,周副将也在,陆藁看着地上两张床铺,立时明白他二人是住一块的。马将军他们仨本来就是拜把兄弟,除了长幼

有序,并不分上下尊卑,因而每回吃饭,要么是他们俩来找老马,要么是老马去找他们。

兵士送了肉包子、咸菜、打卤面进来。马将军就一样挑了点送到陆藁面前。陆藁忙说:“多谢。”

“我说大侄子,你咋没个称呼啊?”罗副将见他闷头闷脑的样,忍不住逗他。

陆藁却慌地撇了筷子,郑重地一一喊道:“父亲大人,罗叔叔,周叔叔。”

周副将被他那句“父亲大人”噎了一下,拼命咳了两下,大笑着说:“我清明祭祖时就是这么喊我爹的。”

罗副将听了也不住大笑,马将军有点没面子,板了脸孔说:“以后就叫老子爹!知不知道?”

陆藁见他恼了,忙不迭点头,说:“是是,孩儿记下了。”

“嗯,叫一声来听听。”马将军想起他叫爹爹时的亲热劲,不觉有几分向外。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陆藁还是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老子爹。”

“噗——”罗副将满口包子全喷出来了。

马将军也破功了,周副将从马扎上笑到打跌,一手还在不住捶地。

陆藁无辜地看着他们,心想,军营里的规矩到底跟家里很不同啊。

回京时,马将军给陆藁找了辆马车。自己骑了马在身旁跟着。

起初陆藁还是正襟危坐的,后来实在坐得无趣了,也就睡着了。马将军撩开车帘子,看他脖子歪了大半,身子也摇来晃去

的,到底不放心。还是把马交给兵士,自己也坐进车里。

“爹,”陆藁睁眼见是马将军,忙又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嗯。”马将军点点头,也知道他口里喊着,心里是不甘愿的,暗想,日子久了也就好了。“困了吧,靠着我睡。”

陆藁摇头,“我不困。”

马将军想了想,撩开车帘子,逗他说:“认得那个么?”

陆藁探头看了一眼,见一片绿莹莹的草种在地里,脱口而出说:“是萋萋芳草。”

马将军不觉笑了,说:“还有把芳草种在田里的,难道要收草籽吃?”

陆藁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又看了看,说:“我知道了,是韭菜。”

马将军把他抱到膝盖上,揉着他的脑袋说:“那么难的诗句你都能一字不差念出来,我以为是个神童,没想到居然是个五

谷不分的。那是稻田啊。”

陆藁惊讶地瞪大眼:“稻田?原来是那样的!”他再把头探出去,饶有兴趣地看。忽然看到有户人家的门口,一只胖胖的

牲畜在篱笆墙里卧着,忙回头说:“将军快看,那是猪么?”

马将军听他又喊自己将军,不觉一愣。陆藁见他没点头,忙说:“不是猪么?我记得梅香姐姐说,猪的鼻子是长长的,耳

朵大大的,除此之外,想不出是什么了。”

马将军笑了,说:“不错,而且猪特别贪睡。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打盹。”

陆藁马上明白是在打趣自己,一张小脸刷地红了起来。

马将军本来是怕他一路无聊,变了法儿逗他开心,没想到见了他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倒比他高兴,原先在平湖的不快也

淡了许多。

将军的府邸不小,但也称不上奢华,人丁更是稀少。府里有个老管家,叫关叔;一个看门的,叫尹伯;一个使唤的小厮叫

阿莫,还有两个厨子。

陆家是个大家族,平时出入起居规矩颇多,到了这,原先记下的规矩都用不上了,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安顿下来后,将军问陆藁:“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是‘揭车衡兰,稾本射干’的藁字。”

将军细想了一下,觉得十分复杂,就随口说:“这字难写,叫起来也拗口,你既然跟了我,就改了称呼吧。”

陆藁暗想,如今跟了他做儿子,怕是陆姓也要改掉了,心里一阵难过。谁知将军却没提改姓的事,只是说:“找个相近的

字吧,就叫小菜好了。”

陆藁见没说要改姓,舒了口气,说:“是,多谢爹赐名。”

从此,陆藁在将军府里就叫小菜了。

四.

虽说是第一次做爹,马将军还是很老道的。先是亲自动手,收拾了挨着他房间的厢房,再找了裁缝上门,给小菜量身定制

了几套衣衫,小菜也就落户马家了。

将军翘着二郎腿在小菜房里喝茶,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时,忽然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小菜,你说,房里头是不是缺点什

么?”

小菜学着他的样子在八仙桌另一头捧着茶碗吹气,正想着是缺“书”,口型都做出来,愣是改口成:“缺——什么?”

将军放了茶碗,“嗯,这里吧,应该插把刀,那边,那墙上,喏,这样斜着,挂一柄古剑。就齐全了。等下你跟我去仓库

里挑些趁手的来。”

“哦。”

将军满意地背了手,再转悠了两圈,又说:“对了,想起来要给你找个老妈子照顾着,我不在的时候,得管你吃好饭,看

你这身板,太瘦。”

“不,不用了吧。”小菜想起以前温柔善解人意的梅香姑娘,登时有几分伤感。

马将军召集了府里头不多的几个人,让他们落实找老妈子的事,马将军说的是:“去,贴个告示什么的,找个女人来,以

后小少爷就给她照顾了。”

下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心照不宣的高兴。

将军一走,关叔和尹伯就说:“将军要讨媳妇了。”阿莫说:“估计是给我找的吧,府里头没姑娘,我年纪也不小了。”

厨子甲说:“去去,将军都没着落,哪就轮到你了?你没听将军说吗,小少爷以后归她照顾了,那不就是小少爷的娘吗?

”厨子乙总结性地问:“那我们去哪找去啊?”

将军府坐落在京城繁华地段,最不缺的就是好管闲事的人。将军府里头这几位出去买菜什么的,随口一说,几条街的人都

得了风声,马大将军终于要娶妻了,正物色姑娘呢。

马大将军是何等人物啊,要财有财,要势有势,家有豪宅,上无老母,这是多少闺阁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呀。本来嫁娶

都要媒人先行的,考虑到马将军为人豪放,兴许这么多年不娶妻不纳妾就是嫌麻烦,姑娘们都愿意体谅。既然如此,就自

个上门相个亲也没啥。

过了几日,下人们把大家上门见见面的日子都定好了,由关叔通知了将军:“将军,您要的女人,我们给找了几位,初七

上门,您给相相吧。”

马将军正在给小菜敲核桃吃,随口说:“成,到时小菜看上的就留下吧。”

初七的时候,日头照得旺,有点回暖,马府的下人们都跟过节似的,一早起来收拾屋子、擦窗户、摆花,把马将军欣慰得

无话可说了。叫醒了小菜,自己动手给他梳头发。小菜的发式无非就是头上两坨,可他自己不会绑,指望关叔阿莫他们也

不现实,将军就自己琢磨了一下,硬是扎起来了,凑合也算齐整。

吃早饭的时候,罗副将和周副将过来串门,阿莫屁颠屁颠跑来说:“将军,姑娘们来了。”

老周咬着烧饼的口就合不上了,愣愣地看着将军。马将军皱眉,“这是怎么说话的?小菜,你跟去看看,我等下再去。”

“哦,是。”小菜喝掉碗底最后一口粥,跟着一径去了。

将军解释说:“给小菜找个老妈子。”

“那都去看看吧。”老罗听到那句“姑娘”,总觉得有点名堂。

三人还没走到前厅,老远就闻到一阵又一阵的脂粉味。马将军疑心是不是走错地界了,左右看看,确定还在自个府上,就

说:“这世道,做老妈子的都这么讲究。”

一脚踩进去,三人就中了定身法了,那前厅热闹的啊,简直是花团锦簇,那些来应聘老妈子的女孩,一个个也才十八九岁

的年纪,模样都挺出挑。小菜被她们团团围在中间,有点傻了的样子。

见将军来了,女孩们多少有些羞涩,都低了头,含羞默默地等着。马将军冲小菜伸手,小菜忙跑了过去,将军小声在他耳

边问:“怎样?”

小菜据实说:“姐姐们都很好看。”

好看是什么?能吃吗?将军皱皱眉,沉声对关叔说:“年纪都太轻了,不妥。”就牵了小菜回后院继续吃早饭了。

关叔想想也是,将军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虽说一只梨花压海棠自古有之,可年纪差太多也说不上话。

不过两日,关叔他们又雷厉风行地找了一批年纪较大的黄花闺女。有些,都是半老徐娘了,只因太过挑拣,至今未嫁。将

军看着一院子美人,心里暗道,京里的风向怎么倒刮了,长这样的都来做这种活计了?

好不容易看到人堆里有个四五十的,将军招手唤她过来说:“你叫什么名字?家里都有什么人?”

那妇人满脸堆笑说:“将军,我夫家姓吴,是做药材买卖的。家里有三个女儿,二女儿三女儿都出嫁了,大女儿长得最好

,可现在还是小姑独处。喏,就是她,她叫曼娘。将军若不嫌弃,就把曼娘留下吧。”

“要她做什么?我是问你,你能留下么?”

吴氏大骇,口一张一合了半日说不出话来。那曼娘早跺了脚,咬着银牙跑开了。那些黄花闺女们也都惊呆了,暗想,将军

竟然是好这口的,真是有眼无珠,待回过神来,纷纷怒而离去了。

吴氏又臊又喜,扭捏了半日说:“将军,古人说得好啊,恨不相逢未嫁时,妾身福薄,已有夫家,不能侍候将军了。”

将军被她酸得云里雾里的,挥挥手说:“那你也走吧。”吴氏用帕子捂了脸,含羞而去。

将军说:“老关啊,你这差事办得也太糊涂了吧。看看这都找的什么人啊?赶明再找这样的敷衍我,看我不扣你月俸!记

住,一来要年纪大点的,能干活的,长得不吓人就行;二来嘛,最好是寡妇,家里没什么牵挂。住过来方便些。”

绕是关叔见多识广,这会儿一张口也合不上了,许久才镇定地说:“老奴尽量试试吧。”

这一天,将军起得特别早,在后花园打了套拳,换了身衣衫就推开小菜的门喊他起床。小菜睡得迷迷登登的,不愿起来,

被他一吵,口里敷衍几声“好,嗯,起来了”,小身板却往里缩缩继续睡。将军叫得不耐烦了,想把他揪起来又怕他冻着

,干脆连人裹着被一把抱了起来。谁知刚往自个腿上一放,小菜头就歪了上来,靠在他身上睡得更香了,一只小爪子还顺

势搭在他胸口上。将军顿时感觉自己那颗苍老的心像面团一样被揉了好几把,一下失了气势,声音也软得能滴出水来:“

乖,起来了?好不好?”小菜的眼睛朦朦胧胧打开一小缝看他,不情不愿地嘟哝:“好嘛。”

将军今天约了军中几位故交一起到城南聚聚,顺便看看刘老汉新进的一批马。将军考虑着,要是看到合适的小马驹,给小

菜也买一匹骑着玩。早饭就约了在城南的张寡妇面店,将军最爱张寡妇亲手炮制的猪大肠汤面,每次吃了必定要称赞一番

五.

出门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了,将军怕兄弟们等,急匆匆地把小菜往马上一扶,就在他身后跨坐上去,一路往城南赶。去

到时,罗副将、周副将和七八个兄弟果然已经在老槐树下守着了。

“大哥,可别叫他们猜中了,你还真是红鸾星动了?”周三爷是急性子,一下奔过来追问。

马将军皱眉:“大清早你就喝多了?”拴好马,将军向众兄弟拱拱手,“出门时耽搁了一下,实在对不住。”

罗副将迎上来,笑眯眯地说:“大哥,兄弟们都等你一句话呢。都闹得满城风雨了,我和三弟竟然是今儿才得的风声。”

马将军把小菜的手捞起来攥着,一边往张寡妇面铺子走,一边问:“又在编排我什么?”将军平时最烦大家提婚嫁的事,

以为众人又变了法规劝他,面色顿时有些不快。

罗副将是知道他的,看了他这情形,忙岔开话题说:“来,兄弟们认识一下,这是我们将军新近收养的义子,叫……什么

来着?”

将军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温和地看看小菜说:“叫小菜。”

同僚们忙说:“嗯,不错,果然是将门,咳咳,子啊,咳咳。”看着小菜细细小小的样,无论如何人家也不能昧了良心说

出个虎子来,就愣是这么咳嗽过去了。

小菜怪难为情的,红了脸说:“叔叔们好。”

“几位军爷吃点什么?”虽然常来光顾,张寡妇铺里头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号,但知道都是老主顾了,因为马将军次次

都点肠面,小二就问他:“这位爷还是大肠面?搁多点葱花?”

马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其他几位也都报了名,不外乎是些牲畜下水熬了汤做的面,张寡妇店里出名的就是这些。又多要了

一盘溜肥肠,一碟卤肘子,两条麻花。

将军心情不错地用筷子敲着碗,问小菜,“试试他们的肥肠面吧?”

小菜两道眉毛不自觉地成倒八字了。猪大肠,那个,能吃么?会脏的吧。虽说在一起好些天了,可他还是不敢忤逆将军,

就低了头,乖巧地说:“哦,好吧。”

将军怎么看不透他的心思,笑了笑说:“不吃也没啥,你想吃什么,另点吧?”

小菜舒了口气,努力想了想刚才大家伙点的菜名,挑了个听起来斯文点的说:“要羊白吧。”

“咳咳,”周副将一下呛到了,暗想,今后这小娃说话,可万万不能再吃喝了。

马将军脸都绿了,忍了半天说:“换一个。”

小菜不明就里,只好又换了一个,小心地说:“那……羊腰?”陆家世代书香门第,自诩清高,这类脏器从未上过台面,

小菜根本不知道腰子是什么,顾名思义,还以为是腰上那块肉,想着应该爽口。

众人都笑了,有个说话向来没遮没拦地就说:“小菜,你这是孝敬你爹的吧?知道他近来需要这?”

将军正待骂人,另一人又说了:“简老弟,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将军龙马精神,还需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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